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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潘小园眼尖看见，吴用、花荣、戴宗几个人的小团体，围在一旁商量一阵，然后花荣拎着一张弓，默默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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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切齿。这人有点特长就嘚瑟个没完。上次那蜘蛛没吓死他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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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用眼神催她。再不犹豫，心中飞快做了个取舍。可怜兮兮劝武松：“二哥，你就听兄弟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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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飞快朝他使个眼色，紧接着飞身一扑，用她这辈子所有的敏捷，狠狠将岳飞拦腰抱住，用力往地上一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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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本能的反击甩脱。还没发力，猛然意识到“师姐”徒有虚名毫无武功，相当于“百姓”。这一肘下去，她整个人都得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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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犹豫的当口，武松、鲁智深、燕青，几个擒拿好手分头欺上，结结实实的把岳飞拿住了，按在沙地上，让他完全来不及给自己人做任何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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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挣扎一番，蹬出一条腿，愤怒叫道：“师姐，你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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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武松拉出来护在身后，心里砰砰跳得飞快，满脸通红，还不忘命令一句：“把他押到我帐子里，回头我给他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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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大伙把岳飞押走了，喘息半天，才平复下来，放开武松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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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抬头看，城上的宋兵群龙无首，完全懵了，握着弓，不知该怎么办，让联军一一过去缴了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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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端城楼，花荣刚刚冒头出现，远远看到矛盾已经平息。将弓背回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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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不是没女人，住房条件比糙汉们稍微有所优待。但唯有潘嫂子的这个军帐，里面军器地图堆得比布匹衣帽要多得多……早就成了一个联军高层的议事“沙龙”。一些不适合在中军帐里明说的大小事情，就在此处悄悄的当“家事”来谈。她自己反倒经常借宿在孙二娘、顾大嫂、金芝公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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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潘小园觉得丧权辱国，连进自己的帐子都要得到许可。在外面唤了几声，过了好半天，岳飞才气哼哼的回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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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掀帘进去。岳飞正在她的帐子里，毫不客气地喝她的好茶，一双眼里映着清澈的绿色茶汁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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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来就给他一个大大的万福，微笑道：“兄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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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抱歉的话抵在舌尖。本打算一句句的哄他，没想到岳飞却比她想象得要宽宏大量得多。一点也没记恨被她攻击算计的事，而是上来一句闷闷的：“师姐，你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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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上几岁的弟弟训了这么一句，她免不得脸上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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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懂事。我只知道你要是再固执下去，过一会儿背上就得挨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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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盏轻轻在小几上一顿，“挨就挨！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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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人是真生气了，平日里自控力多强，眼下也懒得控制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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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气：“你懂不懂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是梁山那帮大哥都像你这样，现在梁山人丁起码得少一半！让外面的大哥们把你干掉了，他们就能'良心发现'，不去东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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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他们能知道，大宋国没烂到家，还有人敢站出来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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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一酸，不跟他顶，绕个弯子：“那个……抛却造反不造反的事儿，你知不知道国家已经被一帮子奸臣蛀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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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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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看不下去，要把这些奸臣处置掉，你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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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也巴不得手刃六贼，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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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君皇帝整日不学无术，几个月不上一次朝，从不关心民生疾苦，你是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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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若我有机会在圣上面前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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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即位三十年啦，有心规劝的，你肯定不是头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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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道理岳飞自然都明白。被她话赶话的一步步退守，也禁不住脸色胀红，终于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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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样，我大宋□□皇帝开疆建业，结束五代之乱，还天下以太平，立国百六十余年盛世不断，不该是草率断送在江湖草莽手中的！就算江山断了，天下也只会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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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是同意，眼下这位皇帝，是配不上大宋百六十年国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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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嗯”一声，又过良久，才下定决心说：“其实小弟也知道，你们遭受待遇不公，已是无路可走。今日拼着一死，原本不奢望能拦得住你们。但也要给我手下那些兄弟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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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敏锐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笑道：“那怎么会！你就算想以死尽忠，我也不让！将来大宋中兴，多一个人手是一个，难不成现在煮豆燃萁，自相残杀？这不是陷我们于不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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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猛一抬头，茶也忘记喝了，有些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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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大宋……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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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坚决以点头，“没错。就是大宋。我跟武二哥、三大王他们都商量过了。不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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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一怔，一口茶呛在嗓子里。那神情明显是：他们知道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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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给他续一盏茶，一边慢慢用茶筅拂，一边说：“大家伙说的什么杀去东京，夺了、嗯……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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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位”终究是粗话，她一个小娘子不方便出口，于是改口笑道：“夺了皇位，其实也是一时激愤，发泄一下情绪而已。真要做起来，这前半部分好说，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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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话留一半。果然，岳飞禁不住好奇，问：“后半句话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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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茶盏推过去，极小极小的声音说：“夺了皇位之后，谁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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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其实一直是联军头上一把刀，平日里大家维持一个和睦的氛围，没人愿意提这档子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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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总不能永远装傻。以前大家可以“搁置争议，共同造反”，但倘若直至杀进东京大内，这争议还没解决，不免成为名垂青史的一大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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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决定做这头一个喊出“可是他什么也没穿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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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凑在武松耳边，悄悄说了这么一句话：“夺了鸟位之后，谁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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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对此没有太大热忱，脱口说道：“谁坐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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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让那个不靠谱画家挪动尊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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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也觉得有点不切实际，讪讪笑笑。以武松的看法，当然是鸟位谁坐都一样。倘若把那位子打造得足够宽敞些，让全梁山的兄弟都坐上去也无所谓。倘若那人坐上去之后还能被拉下来，那么让方腊方教主坐上去体验一把，他也没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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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要他武松真的扶一个人，终生坐上那位子，不论日后再有什么枝节都不许反悔……武松想了一圈，除了已故的周老先生，还真没有能让他彻底放心服气的人选……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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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平日里偶尔听萧让、柴进他们讲讲史，也多少知道，古今大部分皇帝其实都是普通人，尧舜禹汤毕竟是凤毛麟角；只要用对了贤臣，自己不昏庸、不作死，就算得上史书里称赞的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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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七杂八把这想法跟她说了。潘小园当即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心中默默计算，离民主议会制和换届选举制的普及，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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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狠心给他泼冷水：“这个……以后也许有希望。但眼下来看……大约不会有人买你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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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自然也明白，笑道：“也就是跟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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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一甜，食指往唇边一竖，“可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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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服方貌就困难一点。方貌曾经把鲁大师算计到池塘里，她爱屋及乌，对这位三大王有点爱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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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此非常时刻，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他，顺带拉上金芝公主做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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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王，当初和梁山的约定，可不包括我们拜方教主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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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貌不耐烦：“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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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们想推方教主登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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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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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倘若方教主早早坐上大位，那可就是一连串的糟心事。首先他得立个太子吧？我听圣女说，她那几个哥哥可都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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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顺口了，赶紧改：“……当然是吃素的，但都不是省油的灯。倘若为这事弄出个兄弟阋墙，你们教内是不是还得分出派别来？是不是免不得互相算计？是不是有可能自相残杀？是不是会自伤元气？就算几位方大哥自己和睦相处，耐不住有些人权势熏心，最善挑拨离间不是？古有八王之乱、二曹夺嫡、玄武门之变，今有烛影斧声、九龙……总之，方教主登基之事不妨暂缓，他也不愿意看到他精心打下的江山，被一群别有用心之人肆意祸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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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证的角度十分新颖大胆。明教内部的善男信女们哪敢出此言论。方貌当即愣住了，脸上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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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金芝在旁边点头，补一句：“阿叔，到时侬支持哪个？是大哥还是二哥，还是三哥，还是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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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年纪不大，思虑不少，其实比自己的父兄都稳重得多。自从自家阿爸开始走上**道路的时刻，心头隐忧就一直未消。她年龄尚轻，羽翼未足，但凡几个哥哥里谁看她不顺，那公主的名头也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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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貌被这两个小囡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更不知方金芝是开玩笑还是真试探，心中突然没来由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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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现在不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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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笑道：“你看，你们自己人也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为了避免纷争，那个什么皇位，暂时不要也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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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帮七窍玲珑的大哥大叔们整日打交道，潘小园觉得自己的口才逐日提高……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大哥大叔们看在武松的面子上，都让着她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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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轻声提醒一句：“况且皇位未必是最值钱的那个位置。三大王想想，你若是生在三国时期，是……是愿意当那个汉献帝呢，还是当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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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貌再抽一口气。以这小囡的叛逆程度，怎么平安活到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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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这满幽州城里的几万号人，不论出身背景，数她对“皇权”最无敬畏之心，这才能独辟蹊径，说出那些旁人想也不敢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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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貌思索半晌，最后说：“做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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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万万不能对岳飞说的。潘小园见岳飞似是相信了自己的话，这才笑着站起来，门帘掀开，唤一句，武松和方貌早等在外面，立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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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觉得自己成了六方会谈的主持人，尽量保持气场，笑着给大伙都沏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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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湖蓝袖口带着闺房气，任哪个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都觉得她大约只是个白矾楼里伺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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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料六只眼睛都留意着她那张檀口，等她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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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兄弟，造反这词儿太难听，咱们换一个……兵谏，好不好？咱们大伙忠字当头，不忍看到国家日渐堕落，于是决心杀进东京，以死相谏，倘若官家幡然醒悟，从此专心国事，启用良臣，大胆抗敌……那便是皆大欢喜；倘若官家依然把国家往死里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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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谏”这个词，以前旁敲侧击，不是没跟岳飞提过。难道冥冥之中，已经料到了今日这番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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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岳飞神色。点头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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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好让他当汉献帝，找些明理仁德的人做曹操，把国家给救回来。这叫做“'清君侧，靖国难'。都是大宋子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坏人把国家往火坑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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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神色淡淡的，琢磨她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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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君侧，靖国难”这个概念，来自两百多年后的平行明朝，是燕王朱棣自北平起兵，南下□□时打出的旗号。然而此时用在此地，再恰当不过……联军这些豪杰，不也是驻扎燕山府，和朱棣同样的起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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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们去'兵谏'。作为交换条件，梁山和明教依然拜赵家皇帝，谁也不许跟那个人抢坐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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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和方貌对望一眼，欲言又止。当初跟她商量的时候，语气似乎没有这么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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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听她这么一转述，似乎也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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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双点头。武松说：“没错。谁坐皇帝位子我不管。但满朝文武可得去奸留忠，把国家好好的治一治，也免得百姓日日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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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貌十分狡猾地加一句：“对。我伲弗是醉心名利之人。等外敌退了，再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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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何尝听不出方貌的弦外之音。但也知道，两位造反派头子都已算是做出了相当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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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潘小园一眼：“师姐，外面几万人马，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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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刚想说是，武松朝她使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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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明白了，赶紧打住。几万颗思想各异的脑袋，如何能夸这个海口。万一有人不服，背锅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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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看一眼岳飞，仍然有点记恨他方才那次几近开战的调度，唇边浮起一个看不出欢愉的笑：“你先保证一下，你那一千多'岳家军'，都得跟你一条心，莫要我们前脚出了帐子，后脚被你手下当叛党给围攻诛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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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耳根慢慢红起来，“保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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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磕磕绊绊达成了协议。大家互相看一眼，各自一笑。武松立刻提议：“击掌为誓，谁都不许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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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湖上的通用做法。然而潘小园却还不满足，严肃捧出一方白绸手帕，上面寥寥几个字，正是方才商定好的“清君侧靖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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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笑着打开一盒胭脂：“空口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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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男人互相看一眼。她倒是多心。不过眼下大家所做之事远远超越了江湖范畴，不得不增加一些世俗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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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三个手印按下去。潘小园找来小剪刀，帕子剪成三块，每块上都带着三人的一部分手印，交予三人分别收着。用最原始的法子杜绝“抵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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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得商量些细节。比如首先，要将这个妥协的结果传达至各军去，让他们领会精神，贯彻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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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但凡有些见识的联军高层，对于“清君侧”的说法不难接受，也知道若是直接造反，很难得到各界支持；而最难说服的是基层士兵……不少人都是底层出身，头脑简单，除了“造反”和“做顺民”，看不到中间那大片灰色地带的存在。如果猛然听到什么“靖国难”，不免火冒三丈：说好的造反，说好的杀皇帝，说好的翻身做主，那边一不做二不休，怎能突然又“绥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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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政府招募的正规军队，讲究的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