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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钧侯-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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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木鸟巧夺天工,林熠不必细看,便知它定然能飞起来,从前他便见识过费令雪的手艺,如神造物。

    费令雪这样给他传消息,多半是脱不开身,林熠想到江悔在费令雪身边乖巧的模样,一时参不透怎么回事。

    林熠回到客栈,没再打扰萧桓,径自回房间拿出那只木鸟,研究一会儿便触动机关,那木鸟腹部打开,内有一封叠起来的信。

    费令雪果真是朝他求助的,信里内容让林熠惊讶之极。

    那名漂亮的混血少年江悔,并不是费令雪捡回来收养的,而是他的好友曲楼兰。

    六年前,曲楼兰在定远军中戍防,从冰天雪地的边城捡回了江悔。

    曲楼兰与费令雪一向交好,便把江悔带到遂州,托给费令雪照顾。

    但江悔并不是什么单纯的流浪儿,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下的情形是,曲楼兰失踪,费令雪被江悔控制。

    费令雪并没有让林熠救他,而是让林熠想办法打听曲楼兰的下落。

    信中特意叮嘱,江悔会用蛊,万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江悔很可能会伤害曲楼兰的性命。

    林熠明白自己在费令雪家里时为何身体不适了,江悔身上果真有邪物。

    信中交代得不算详细,看来费令雪被看得很严,来不及透露更多。

    林熠思忖片刻,烈钧侯府掌管的是昭武军,定远军那边也能说得上话,便又出门一趟,到遂州军尉府托人往定远军去打听一番。

    消息最快也要明日下午传回来,林熠回到客栈,已是深夜。

    跑了两趟,已把睡意都散光了,坐在房中,也没点灯,喝了几口茶,想起隔壁的萧桓,应当已经睡了。

    二楼不少房间里还有喧闹声,异域客商谈笑起来素来动静大,林熠正琢磨着费令雪和江悔的事情,却从四周隐隐嘈杂中,察觉出隔壁萧桓房间一阵门窗刀剑乱响。

    林熠瞬间拔出冶光剑,跳起来冲了出去。

    他几乎是撞开隔壁房门,低吼道:“阮寻!”

    却愣住了。

    屋内烛火晃动不止,窗户半开,萧桓身上只穿了一条月白绸裤和一件白绸单衫,衣襟领口微松,脖颈到胸前骨骼肌肉流畅漂亮,墨黑长发还湿着,静静站在房间一侧屏风前。

    而屋内还有闯进来的两人,一人竟是邵崇犹。

    邵崇犹身上带伤,后肩还刺着一支箭,与对面另一人皆手持长剑,互相抵住要害,谁也奈何不得谁。

    与邵崇犹对峙的那人面目俊美,耳边缀着深蓝紫的宝石,便是聂焉骊无疑。

    萧桓十分淡定,转头看林熠,林熠来不及多想,冲过去先挡在萧桓前面,问:“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没事。”萧桓道,又对聂焉骊说,“住手罢。”

    林熠不认得聂焉骊,屋内气氛诡异。

    聂焉骊看起来和萧桓认识,林熠手里长剑便不知该指向谁。

    一时间,当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邵崇犹,你也别打了。”林熠只得也劝一句,“都住手。”

    邵崇犹上一次见林熠,是林熠重生当日,他带林熠一行人从荒郊客栈离开,今日再见,他静静望着林熠,似在斟酌。

    终于,片刻后,聂焉骊和邵崇犹同时放下了剑。

    林熠心里很是崩溃,这一天天都是什么事?

    他抬手示意二人坐下,回头看了一眼萧桓,眼前便闯入萧桓胸口的肌肤线条,以及肩头带水的乌发。

    微微抬眼,萧桓清冶的下颌和无可挑剔五官,以及那双桃花眼,眼角旁的小痣,又让林熠滞了片刻。

    林熠很快回过神,顾不上别的,扯过来旁边搭着的外袍就顺手给萧桓披上。

    聂焉骊见此场景,似乎明白萧桓为何要借用自己的身份,把饮春剑收入鞘中,抱着手臂笑了笑。

    半盏茶后。

    萧桓和聂焉骊坐在一旁,邵崇犹除下上衣,肌肉紧实的上身有不少新旧伤疤,林熠站在他背后给他处理箭伤。

    那支箭埋得很深,箭头还带倒刺,林熠微微蹙眉,手中柳刀在烛火上烤了烤。

    上一世没少打仗,这种伤他处理得很熟练,快狠准地抵进箭边伤口,旋即把箭清了出来。

    邵崇犹眉头也没皱一下。

    林熠又清了伤口,给他缠上纱带,才松了口气。

第115章 铜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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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熠上一世在北疆,战场要杀敌;回营要练兵,还得应付各方势力。

    后来;邵崇犹找到他,只说依照老侯爷的嘱命而来,帮林熠解决了无数暗箭明枪。

    世人对林熠尽是忌惮,冠以他无恶不赦的名头,邵崇犹是为数不多站在他身边的人之一。

    邵崇犹绝不是什么路见不平就拔刀的人,所作所为必有缘由。

    上一世,他奉老侯爷嘱托来帮自己。如今比上一世来提前来找他;想必还是如此。

    室内无灯;月光滤进来,林熠一身红衣在屋中鲜明,一笔赤色驻于暗墨间。

    “正是。”片刻;邵崇犹答道,声音清冷。

    林熠不疑有他,叫醒了隔壁房间的管家;吩咐管家不要点灯,悄声去让随行的人准备离开。

    虽是深夜,客栈内外却仍有住客,远途客商将这里当作落脚点;大堂的灯火投上来;隐隐可听见伙计和商客进出说话;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寻常。

    “发生何事,要半夜里离开?”林熠站在二楼半明半暗的走廊上,问邵崇犹。

    管家将人都叫起来,随从们训练有素,走廊上房间一扇扇开了门,昏暗中人来人往。

    邵崇犹抱着剑,依旧站在阴影里,眉眼瞧不分明,隐隐可见下颌弧度流畅锋利,他微微偏头看了眼房间窗户:“江流阁今夜来人,要杀人。”

    林熠心下一沉,立刻会意。江流阁的刺客,声名在外,六名南疆高手总是同出没,六怪剑阵如毒网,就算是邵崇犹,也只能险胜。

    他们今夜来此,多半是冲着景阳王萧放。

    萧放的人住在三楼,林熠抬头看了看楼梯方向:“江流阁来人,要杀的是楼上那位兄台?”

    邵崇犹看了林熠一眼,果然点点头:“是他,但你在这里,他们一并不会放过。”

    林熠了然,江流阁下手,素来宁错杀不放过,萧放和自己一个是王族,一个是侯门,又住在一处,到时必会不分你我,统统遭受牵连。

    林熠把怀里熟睡的贺西横交给走过来的管家。

    “少爷,人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管家和两名随从过来。

    “他们作何打算?知道此事么?”

    林熠眉头皱了皱,萧放不会不知道有刺客要来吧?他带的人看起来并非精锐,要对付江流阁,恐怕不乐观。

    邵崇犹手里提着剑,靠在走廊一侧门柱旁,身边敞开的房间门洒出一袭月光,照出他容貌,刀刻斧凿般深邃利落,薄唇高鼻,神情冷漠。

    他身形修颀,劲装利落,看着林熠他们。

    不出意料地,邵崇犹淡淡说道——

    “知不知道,又有何关?”

    他显然知道萧放身份,但对其生死毫不关心,林熠知道他素来如此。

    跟邵崇犹交朋友不太容易,重生一世,那几年的交情抹成空白,林熠有些可惜。

    但这事自己不能不管,否则萧放出事,侯府怎能脱开关系。

    他转头跟管家说:“看好西横,你们先下去。”随后要转身往楼上去找萧放。

    邵崇犹目光跟在林熠身上,沉静的眸子敛在月光下,端详片刻,伸手拦住林熠,自己转身往楼上去了。

    林熠见他愿意管一回闲事,便在原地等着,但未片刻,邵崇犹就又回来,后面萧放带着人,已经整装齐备,走下楼梯。

    看来萧放也拿到了消息,知道江流阁不好对付,决定提前离开。

    萧放不知在想什么,英俊的脸上神情似有一丝不悦,但又很快消失,仍是温和儒善的模样。

    他看见林熠,便走过来文雅地一笑:“本来正要知会你一声,现在看来正好。”目光扫过林熠身边的邵崇犹,微微点头致意。

    林熠微笑道:“兄台有心了。”邵崇犹则回到林熠身边,在旁看着,没有说话。

    双方谁都没捅破,但都知道怎么回事,林熠心觉有些好笑,一个王爷,一个侯爷,偏偏没带精锐护卫,遇见顶尖刺客,只能夜奔而去。

    若林熠身子正常,和邵崇犹合力应付江流阁的人,自然不愁,可现在病中,又拖家带口,只能权宜行事。

    下了楼,客栈大堂灯火依旧通明,夜里有客商陆陆续续才到,卸了货物,三三两两围坐桌旁喝酒划拳,比白天似乎还热闹。

    只要林熠和萧放离开,江流阁的刺客就算来了,也不会动这些无关之人,否则必定要把客栈内外杀个鸡犬不留、干干净净。

    一行人经过大堂,一个衣衫脏脏破破、头发蓬乱的瘦小少年突然冲过来,邵崇犹手中长剑带着鞘划出,堪堪拦住他,低喝道:“做什么?”

    少年被他一拦,半跪半坐瘫在地上,又立即爬起来,抬头带着哭腔,嗓音沙哑生涩:“救救姐姐”

    他说着说着,慌乱中话里又夹杂着不知名的塞外语言,手里不断比划。

    林熠听懂了他断断续续的哭诉,问道:“你姐姐被抓了?在这客栈里?”

    邵崇犹眉头微皱。旁边喝酒的客商看到这边情形,突然站起来,那人十分健壮,脸上被风霜磨砺得黝黑,挂着几道旧疤。

    他旁若无人般,无视林熠他们,冲过来就粗鲁地踹了少年一脚,抓着他头发就往门外拖,口中朝门外的人骂道:“怎么叫他跑出来了,干什么吃的!”

    那狠戾粗暴的劲头,仿佛那少年在他眼里还不如畜生。

    少年瘦弱不堪,被拖在地上一边挣扎着大喊,一边眼睛望向林熠,眼神写满了求助的仓皇。

    他挣扎间,身上不知何处放着的珠串崩散四落,纷纷滚了一地,林熠低头一瞥,一颗深棕色珠子正停在他脚尖。

    林熠神色登时沉下来,大步上前扣住那客商手腕脉门,纤长如竹的手指看不清如何用力,那客商便低吼一声松了手,疼得退了数步,瞪着林熠。

    林熠红衣耀目,修朗的眉一挑,挡在客商和少年中间,眼中半笑半怒,牢牢盯着客商,陡然透出不驯张狂的攻击性。

    那客商本来怒目圆睁,却被他气势逼得退了一步,便回头连骂带喊人,随即传来院外数人闻声过来的动静。

    萧放见状,立即抬手比了个手势,侍从冲上前去,将那客商一伙人挡着。

    萧放身边不是精锐护卫,但应付寻常暴徒绰绰有余,客商一众一时不敢上前,两方僵持着。

    邵崇犹眉头一拧,不想耽搁时间,正要上前强行带走林熠,却见林熠转身,弯下腰拾起一颗洒落的珠子。

    林熠单膝屈下去,半蹲着看向那少年,语气缓和:“你姐姐,她叫什么名字?”

    少年连跪带爬上前,大堂的灯火影影绰绰投上来,他跪在半明半暗的地上,脸上污迹斑斑,眼睛却黑白分明,睁大眼睛,朝林熠哑声道:“乌伦珠勒求求你,救救她”

    林熠眼底一沉。

    上一世他被困莫浑关,漫天荒野,几乎渴死的时候,一个塞北异族女人给了他一囊水。

第116章 回城() 
重回金陵城外;林熠身边仅有十数亲卫。高大城门内外依旧车水马龙;但比起数月之前;已然萧瑟不少,皇都繁华;也感受到各地形势动荡带来的后果。

    冬日悄然降临;今年冬天极寒,南方也披上霜雪气息,城楼上方值守的士兵身姿笔直,但目光不知聚在何处,有些心不在焉。

    烈钧侯入城,前后十数战马,昭武军亲卫动作一致,皆身形高挑、容貌周正;脸上带着北疆磨砺而出的淡淡冷漠;打头的林熠偏又英俊之极;一身红衣,沿途引得满城的人回头看。

    林熠无心流连四周;在马背上控缰耐心避开行人,思及先前种种预设的安排;不断回想比对。

    “关内各处起乱也好;南洋开港遇乱也好;终归都是幌子。”临行前;林熠与萧桓和林斯鸿相谈许久。

    “金陵必然才是最终目的。”林斯鸿道。

    “定远军碍于先前种种安排;绝不会发兵往关内多踏一步。”萧桓看了眼案上隔着用来随手当镇纸的铜虎符;“关内一乱,昭武军分散于北平原,又要兼顾柔然,加之西域趁隙发兵,更要眼观六路随时支援西大营。”

    “至于江州大营,南洋十郡十二港,至少分走一半兵力,金陵禁军大营一贯对鬼军最为敏感,一旦战舰调遣,风吹草动都能让那几个头头立即上疏,防造反的也不过如此了。”林熠笑笑。

    萧桓想不到他对这一茬也了解得这么清楚,皇城禁卫营素来是该松时紧,该紧时松,江州大营与金陵离得着实太近,永光帝在枕头边上放了一座军火库,禁卫营一直有所防备,萧桓素日进出皇宫,林熠都能感受到皇宫门下值守御林军立即绷紧的呼吸。

    半途中,林熠示意亲卫不用再跟,身后亲卫折往别院待命,林熠一人一骑绕到人少的小路上往皇宫去。

    入宫再见永光帝,林熠发觉他这一年里衰老得很明显,沉淀下来的静、欲对世事放手又牵挂不下的无奈,皆是属于老人家的。

    “二北一南,寡人的左膀右臂啊。”永光帝示意林熠免礼,赐了座,“过来,离寡人近点儿。”

    “陛下,不必忧虑过重。”林熠掀袍落座,潇洒利落,身上颇有林斯鸿的影子。

    “小熠啊,你来说说,这一乱,又是个什么道理。”

    永光帝眉头略抬,双目微微眯起,不经意地望着案上三枚整整齐齐摆开的铜符,雀符昂立,虎啸无声,潜蛟出渊,铸工精湛,金陵皇城的匠人,不论做什么都细心造样,前前后后两年之间,这三枚令符究竟哪一天就开始打样,谁也不知道。

    林熠恭谨道:“如今各处不太平,并无甚么道理需要讲,有乱则平乱,简单如此而已。”

    永光帝宽心地笑了笑:“年轻人,这点最好。”

    林熠陪着永光帝说了会儿话,隐约可知这段时间里金陵乌烟瘴气更甚,永光帝对太子远没有先前那么满意,太子终究过于没脾气了些,太平世道里还算优点,至少顺着父王,绝不上蹿下跳满脸野心,但万事不敢忤逆就会显得唯唯诺诺,尤其遇上这么多糟心事赶在一块儿,愈发显得像个懦弱的庸君种子。

    要知道,永光帝从前雷厉风行的手腕可是令多少老臣牢记于心,至今谨慎言行,太子不温不火,只是同如今的永光帝相像,若论起来,邵崇犹才有点样子。

    “许大人,周大人。”林熠离开时,回廊上恰遇见许平之和周扬海,隔着几步便驻足朝两人问候道。

    “哟,侯爷回来了。”左相周扬海一贯的周到热忱,笑容可掬。

    “侯爷,听闻柔然与咱们要议和了,可有此事?”许平之问道。

    林熠不动声色,反而惊讶道:“竟有此事?五年前柔然屠了西境三城,燕军反攻,险些灭了他们靺水边的部族,深仇大恨至此,说要和谈,恐怕没人会乐意吧。”

    许平之叹了口气:“瞧瞧,当真是没影的事。”

    说笑几句,林熠辞别二人,心道真是巧,琢磨什么来什么。

    出宫没回别院,林熠往邵崇犹的四王府去,邵崇犹在一间院内屋子门口,背着手立在廊下,一身王服笔挺修身,衬得他气势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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