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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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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凛怕他们怠职,时不时点名抽调百户所的监察手札,临时写出来的手札,从纸和墨迹的晕染程度一看便知。

    可这洛阳百户所周百户砍了县令之子的头,被关进了县衙牢房,他写的监察手札估摸着做不得准。

    所以寇凛一早出门,通过其他渠道去收集信息。

    但楚谣认为她闲来无事,看一看也无妨,哪里与寇凛收集来的情报不同,岂不就是疑点?

    “瑶瑶。”

    窗外寇凛喊了她一声。

    天气虽冷,楚谣也爱开着窗透气,抬头看过去:“咦,你不是说晚上才回来?”

    寇凛走到窗子边,凝视窗内的楚谣,微微笑着道:“忙完的早,自然就回来了。”

    楚谣微微倾身,趴在案台上:“那有什么收获?”

    “大有收获。”寇凛的手从背后抽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松木小盒,隔着窗放在临窗摆放的案台上,得意道,“今儿你夫君赚了大钱,买个礼物送你。”

    “你又讹了谁?”楚谣一听这话,旋即皱起眉。其实她对眼前的礼物没有一点兴趣,因为肯定是金饰品。

    但她不愿扫寇凛的兴致,还是拿起来打开,蓦地一怔。

    竟是一杆用旧了的鼠须笔,笔杆痕迹斑驳,刻有四个小字——云端居士。

    楚谣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将笔从盒中取出,执笔之手微颤:“这是云端居士用过的笔?”

    寇凛对她喜悦的表情颇为满意,胳膊交叠着放在窗台上,笑着道:“不只是他用过的,还是他画孤鸟寒江图时所用的。”

    “真的吗?”楚谣感动的仰头看着他,表情却猛然僵在脸上,半响才道,“王若谦?”

    “寇凛”微微一怔,随后苦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谣虽不知他大首领的身份,却也从寇凛口中得知他大部分的事迹,并不怕他。意外之余,无奈一笑:“他哪里会知道我崇拜云端居士,

    陆千机一怔:“他连这都不知道?”

    楚谣对这杆毛笔爱不释手:“我没与他提过。”。

    “这还用提?”陆千机也是上次奉寇凛的命令,潜入她房间检查她是否易容才知道的,“你房间四面墙上挂着的字画,几乎全是云端居士的。看不懂字,总看得懂落款和签章。”

    楚谣啼笑皆非:“那些字画他看着跟符咒似得,一眼也不想多看。”

    陆千机沉默片刻,嘴唇微动,终究是没说什么。

    楚谣也沉吟片刻,又将笔放回盒子里,递给他:“王公子,您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你莫要误会。”陆千机微愣了下,明白了她的顾虑,“你在我心里,的确很特殊,但我对你并无女儿私情。”

    他这样直接说出口,楚谣一瞬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接话。

    听他隔着窗缓缓道:“小时候我闹绝食,是真想寻死。缩骨功练起来固然痛苦,但更痛苦的,是我父亲为了高官厚禄逼着我练,我娘虽心疼我,却一再劝我顺从,告诉我这是父亲一步登天的机会”

    说起来,楚谣心中颇为愧疚:“对不起,那时我不懂你遭遇了什么,以为你是因病自暴自弃,还数落你不孝顺母亲”

    “你那时来劝我,在我看来是挺可笑的。”陆千机淡淡笑了笑,“我瞧你又丧母又断腿,有些可怜,便不和你计较,至于你劝我的那些话,我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去。”

    楚谣点头:“我明白。”

    陆千机徐徐道:“因我找不到活在这世上的理由,缩骨功练不成是死,练成了也是短命鬼,活到三十岁都不容易,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何必还要多受几年罪。”

    不给楚谣做出反应的时机,他又道,“直到有一年,我背靠院墙坐着,听见你在墙另一侧哭。我一时好奇,踩着梯子爬上墙头,瞧见你在练习走路,走五步必摔,可你足足尝试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我又趴在墙头看你边走边摔,边摔边哭。我想看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片子,究竟能坚持多久。十几天过去,你依然会摔,但你开始背诵论语,摔倒之后,眼睛里流着眼泪,口中却还背个不停”

    “半年过后,你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也不会再流眼泪,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我忽然发现,你先前数落我的话一点错也没有,我的确是个怯弱之辈,我不由开始重新审视我自己,终于慢慢想通,寻死并不是解脱,而是对命运的妥协”

    楚谣仰头静静看着他。

    他笑着道:“所以对我而言,你是一个恩人。”这是实话,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只是一束无意间穿破乌云照进他生命里的光,“原本这杆笔,是我想送你的出阁贺礼,可寇凛一直拦着不许我见你。”

    楚谣本身与他并不熟悉,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将盒子重新放下:“多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

    寇凛听话的在雅间里待了一个时辰,才结账走人。

    回贺兰府的半途,段小江已经过来禀告,表情有些郁郁:“大人,千机扮成您的样子,去见了夫人。”

    寇凛毫不意外:“那信鸽脚上的卷纸,一看就是他卷纸的手法。”

    段小江皱眉:“那您还真待一时辰。”

    “可万一本官看错了,岂不是连累他暴露?”寇凛悻悻然往前走,“他都和夫人说什么了?”

    “他送了根毛笔给夫人”段小江将他与楚谣的对话几乎是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随后忧心忡忡,“大人,千机真的活不过三十岁?”

    “本官又没练过,怎么知道。”寇凛冷笑道,“但你怎么会听的这般清楚?你轻功是好,可他与你共事多年,对你极为熟悉,轻易便能发现你。分明知道你在,故意说这些话让你听见,再借你之口转告本官,博取本官同情,将他王家的地契送给他,不然他真是到死也赚不回这间老宅”

    段小江一愣,凝眉一想:“有可能!”

    “区区小伎俩,也敢在本官面前卖弄。”寇凛鄙夷的“嘁”了一声,抄着手往前走,“本官的兵器匣在谁那?”

    “小傅背着呢。”段小江道。

    那兵器匣他们家大人出远门必带,从前他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可他们家大人几日前竟给他看了,竟是一套厨具。

    “一会儿你按照本官教你的方式,去打开那兵器匣,从最下层暗格里的一沓契书里,将王侍郎府的地契找出来,送去给千机。”

    段小江一讷:“大人,您不是说千机是故意的么?”

    寇凛微默,是故意不假,可万一说的话是真的呢?

    五千金而已,没必要去赌去猜去鉴别。

    “拿给他时,别让他知道本官已经猜穿了他。”

    *

    此时,洛阳书局。

    自从红叶县一两银子杀人案之后,楚箫总会刻意留意着一两银子的购买力。

    比如寇凛给他的这一两银子,够他在书局内买一百书册。

    挑了六本之后,一转头瞧见袁少谨也拿了六本书,且和他一模一样,他实在是无语了。

    不等他挖苦自己,袁少谨抢先道:“怎么着?你买过的还不许我买了?”

    楚箫翻了个白眼:“我是觉着浪费,我俩也不可能一下子全看完,不如合伙购买,然后交换着看。”

    袁少谨乍听一愣,再一想,认为很有道理,的确可以省下不少钱,

    于是两人合伙买下,六本书,各拿三本。

    寇凛已经说了下午无事可做,两人又多了点闲钱,便上去书局二楼。

    但凡大点儿的城,书局内通常设有雅座,可以坐下喝茶看书。尤其冬日里,书局提供炭火,暖和不费钱。

    两人上去后,在同一张桌子坐下。年关下,书局人并不多,除了他们这桌外,还有两桌,各坐着一人。

    半个时辰之后,又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上了楼,瞧着十六七岁的年纪。

    他身后跟着两个家仆打扮的魁梧男子,被他吩咐道:“你们下去等着,别在这里碍眼。”

    “少爷”两个家仆面露难色,“老爷让属下们贴身不离的保护”

    “下去。”

    瞧着少爷生气,两人只好往楼梯下退了退,只推到楼梯中间。

    年轻公子眼不见心不烦,也就不再逼迫他们,去他专属的位置坐下。

    楚箫听见动静,扭头看他一眼。

    他也望过来。

    楚箫昨晚就在这里见过他,微微点头示意。他也点头示意,谦谦有礼。

    不一会儿,书局老板亲自端着红泥小火炉上来,放在他身边,再安静退下,生怕打扰到他。

    楚箫羡慕的咂咂嘴,压低声音对袁少谨道:“看来这位公子身份不一般。”

    袁少谨从书本里抬头,鄙视道:“你一个尚书公子,去羡慕知府公子,你也是能耐。”

    楚箫一愣:“你怎知道他是知府公子?”

    袁少谨又鄙视道:“你怎么一会会儿跟个傻子似的?你没见那两个家仆佩刀?那佩刀制式”

    “知道了,你可真细心。”楚箫被上了一课,他也分辨的出来,但他真没注意。

    “你”袁少谨怔了怔。他似乎夸了他?

    然而楚箫并不自觉,已经开始低头看书。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忽地一声尖叫险些刺穿楚箫的耳膜。

    袁少谨也惊了一跳,两人赶紧转头,竟是那位年轻公子的衣裳烧了起来!

    “着、着火了!”另外两个看书的青年吓的惊叫。

    “少爷!”楼梯口处的两个“家仆”立刻冲了上来,一个慌忙去找水,另一个则脱下衣服想去扑灭他身上的火。

    但这火却“腾”的烧的更旺,一眨眼的功夫,那公子已成火人。

    楚箫从惊愕中回神,也想脱衣服去帮忙扑火,袁少谨却拉住了他,面无血色:“没用了!”

    *

    寇凛返回贺兰府,途径过书局,还走进去看了一眼。顺着楼梯上楼,瞧见两个傻子正低头看书,便又一声不响的走了。

    出门只吩咐段小江,虞清没来之前,派人保护好他们。

    等他回去小跨院里,透着敞开的窗,远远瞧见楚谣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笔,神色有些恍惚。

    寇凛拧了拧眉头,也朝着窗子走过去:“千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是为了将地契从我手里骗走。”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楚谣手里的笔“啪嗒”落在桌面上:“真的?”

    楚谣松了口气的样子,紧张的捡起毛笔看看摔坏没。

    寇凛黑着脸走去窗前,将她手里的笔拿走。

    楚谣嘱咐:“小心些拿。”

    寇凛眯着眼看笔上的字:“云端居士?你不是最崇拜你老师么?这个云端居士是个什么官?”

    楚谣的眼睛盯着他的手,生怕他不小心折断了:“云端居士寄情山水,不曾做官。”

    寇凛见她这幅神情,可见是真喜欢这笔,而非送笔之人。神色和悦了些,将笔还给她。

    楚谣连忙放进盒子里,收起来。

    寇凛看她珍而重之的模样,心中颇有些莫名。

    他送了她那么多宝贝,哪样不是价值连城,竟比不上一根别人用旧的破毛笔么?

    这是为什么?

    寇凛一时有些想不通。

    陆千机知道,是因为墙上那些字画?

    寇凛回忆起她卧房里那些符咒一样的字画,他一贯细心,却当真不曾注意过那些字画的落款和签章。

    陆千机知道投其所好,他却只知送她金银首饰,那些都是他所爱,而非她所喜。更可怕的是,在成亲之前,他还逼着她将墙上的字画全给收了起来。

    那除了字画,她还喜欢什么?

    她还信佛。

    这也是他几日前才知道的。

    除此之外,他对她的喜好几乎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她真正喜欢吃什么,难得下厨,也只煮他想煮给她吃的。

    寇凛再看她面前摊成几排的洛阳监察手札,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混账了。

    他隔窗拉起她的手,内疚道:“下午无事,我陪你出去逛逛如何,听说这里的画馆不错”

    楚谣指了指面前的手札:“我还没看完呢。”

    寇凛将手札扔去一边,不满道:“你又不喜欢,看它做什么,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总来讨好我干嘛?”

    楚谣稍稍一怔,明白了他的小情绪从何而来,温和解释:“这哪里是讨好,你没见连我哥都开始努力了么。字画不过是兴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人命,孰轻孰重,夫君怎么拎不清了?”

    寇凛被堵的语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心情极是烦躁:“谣谣,你对我若有不满一定要说出来,我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也自私习惯了,有时候真的顾虑不到。”

    楚谣托着腮看他:“你已经很好了。”

    寇凛愈发的烦,连声音都厉了一些:“何必说违心之言?我连你最喜欢什么都不知“

    楚谣打断他,摆出认真的态度:“怎么会,我最喜欢你,你不知道?”

    寇凛的神色一瞬凝固住,隔窗与她对视,半响做不出任何反应。

    稍后视线飘忽了下,点点头:“行了,那你接着看吧,我也接着去做事。”

    出了贺兰府,他吹了声口哨。

    段小江去取地契了,来的是他在京中的贴身暗卫小河:“大人,有何吩咐?”

    寇凛吩咐道:“派人去找一个叫云端居士的画家,带来见本官。”

    送根用过的笔算什么,他要将人带来,亲手为他媳妇画副画像。

    小河猛地一怔:“大人,您确定吗?”

    寇凛凝眉:“怎么了?”

    小河讷讷道:“那云端居士是唐朝人,死去好几百年了吧?”

    寇凛:??!!!

    小河不敢抬头,也看不到自家大人的表情,半响不听回复,连忙应诺:“属下多嘴!属下这就派人去找他的墓,将他挖出来带来大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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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凛连忙喊住:“回来!”

    小河停下脚步:“大人还有何吩咐?”

    寇凛面色讪讪;骑虎难下;尴尬上了天。不让他们去找墓挖坟;等于承认自己不知道云端居士是唐朝人。

    可若真挖出一把骨头带回来;被楚谣知晓;那还得了。

    他咳嗽一声;若无其事的道:“本官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小河也不傻;眼珠一转,连忙道:“属下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连忙告退。

    寇凛在贺兰家后巷子里站着,挪不动腿;刚平复的心情又乱糟糟起来。

    原本打算去做的事情全忘了,索性又从侧门折返回去。

    楚谣见他去而复返,脸色比先前更差;狐疑道:“怎么了?”

    寇凛大步走到窗外;特想质问一句,方才询问她云端居士是什么官时;为何只说不曾做过官;却不与他解释云端居士是谁;害他在下属面前丢这么大脸。

    但又一想;连自己一个下属都知道的唐代画家;楚谣肯定以为他再没念过书,也好歹听说过一点。

    “没事。”寇凛悻悻撂下句话;绕开窗子推门进屋,坐去床上。

    楚谣转头看着他:“究竟怎么了?”

    寇凛将脸藏在幔帐后;尽量保持着声音平稳:“真没事。就是东奔西跑的累了;想回来歇一歇。”

    “恩,那你不如午睡会儿吧。”楚谣又转回头接着看手札。

    寇凛隔着幔帐注视着她的背影,看她这般努力的了解自己,融入自己,心里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为她做点什么?

    可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无能为力。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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