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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站在万丈高空,俯视脚下的万万民众时,他在想什么呢?
而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在施行惠政,修补着和朝臣们的关系。与此同时,不断在拔擢寒门子弟。他真的是全然的为君、为国吗?打算收拾好河山,将来等到刘肇成年,统统交付到他手上?
不是的。。。他在培植自己的心腹,为他的将来铺路。。。
她想起刘肇,那个一直软绵绵地叫她母后的孩子。他一直很乖,从生下来就很喜欢她,总缠着要她抱。才四岁,就知道要脱了鞋子,才能踩到她的裙子上。
不由地心中愧疚了起来,摇着头说,“其实。。。咱们已经蒙受先帝之恩,得到很多了。多年来,却不肖毒杀后宫诸位贵人、夺取其国。我想,咱们不能再。。。。。。”
他打断了,冷静地说,“不是这样的道理,履霜。想想先帝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我,他能顺利继位吗?如果没有我荡平匈奴,大汉岂能安稳至今?所以不是他给予我们恩德,是天下原该是我的。能者居之!”
一席话就结束在了这里。窦宪说完,就进去沐浴了。留下履霜,闭着眼睛,内心错综复杂地坐在原地。
到了次日,窦宪去上朝,窦武回来。居然是抱着石榴一起来的。
履霜看了很惊讶。
窦武见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新换了地方睡,有点睡不着,就把妹妹抱过去玩了。”
她听的笑,“不怕妹妹吵你啊。”
窦武摇着头说不怕,举着石榴说,“娘,她好乖的!都不怎么哭的,就晚上饿了,闹几声,被奶娘抱出去喂了两次奶,马上就好了。”
她更吃惊了,“你和妹妹一起睡的?”
窦武欣然地说是啊,轻轻地捏着石榴的脸颊,“她最近越长越好看了,也比以前乖好多。”
石榴哼唧了一声,好像听得懂,不满地转过脸想咬他。他笑嘻嘻的,也不在意,把手指伸过去,给石榴啃了几口,然后凑近石榴亲了一下。
石榴马上就笑的咯咯的,小手指攥住了他的脸,咿咿呀呀地拍打着。又在他怀里踢蹬着,想下去玩。
窦武几乎抱不住她,哄着她说,“别闹。”
但石榴一定要下去,他也只得把她放到厚地毯上了。
但石榴实在太小,下去后,根本不知道怎么办,连坐都坐不稳,更别提爬了。窦武看她不会玩,拍着地说,“爬,爬!石榴!”
而石榴听不懂,还是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并且不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东倒西歪的。
窦武看的着急,索性趴了下来,拍着地面说,“看哥哥!”往前爬了好长一段直直的路,“这么爬!”
窦宪上完朝回来,刚好看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的?”
窦武自觉忘情,而且在父亲面前丢了脸,红着脸爬了起来,把石榴抱起来,塞给了父亲,转身跑了。
窦宪莫名其妙的,“干什么?”
履霜笑着看他,“没什么。只不过阿武刚刚在带着石榴玩。我瞧着他们兄妹俩的感情倒好。阿武还说,他昨天是抱着石榴睡的。”
窦宪听了也很惊讶,“真的?”
两个人昨天谈话太深,再见,彼此都有些不自在。尤其履霜,欲言又止,整个人惴惴的。
窦宪眼见着,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她,“我就说吧,阿武其实很懂事,心也大。你瞧他最开始说不喜欢妹妹,现在两人不还是玩上了吗?”他把女儿举了起来,逗着她,“主要还是石榴长得好看,像我。又被我带的听话。”
她果然被带偏了,抿着嘴笑,“就你能。”从他手里接过了女儿。
石榴一个多月了,不像刚生下来那阵,紫红紫红的。现在她的皮肤白白净净的,又胖。生的大眼睛小嘴巴,已经是个美人胚子。
她疼惜地把女儿抱在怀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刚进东宫的时候,申令嬅生大女儿刘吉。那时候刘炟不顾产房污秽,马上就进去看令嬅了。又轻言细语地陪着她说话。一度让她羡慕、自卑。可到了今日,上天把从她这里夺走的全还给了她。到了今天,窦宪在她身边,儿子也那么听话,女儿又漂亮。她再也不用去羡慕别人。
174。百日宴(微改 最后)()
石榴的百日很快就到了。
那天,一家人吃了早饭后; 履霜第一个站起了身,催着窦宪带孩子早点去窦府。
窦武有点诧异; “怎么; 娘; 你不去吗?”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去的话,是以什么身份呢?表姑?摇着头说,“娘不去了; 你好好地跟着爹。”
窦武有些急; 挣开了父亲的手,来找母亲; “你去!你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她没办法; 只得看了眼窦宪。
他走过来道,“娘身体不好; 要在这里养着,今天暂时不能去了。”
“我不管。”窦武着急地说,“娘不去; 那我和妹妹还去做什么。”
履霜心里感动; 摸着他的头脸说,“不要紧的,你好好地去。娘虽然看不见,但知道了也很开心的。”
好说歹说的,终于把他劝了出去。
到了窦府,早已经有大臣们候着了。见他们父子三人过来,纷纷道,“参见侯爷、小公子、翁主。”
窦武悄悄地问,“爹,怎么他们来的比咱们还早?还没到中午呢。”
窦宪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他们知道你妹妹好看啊,所以都想早点来看看她。”
窦武听的笑,“那他们又没有见过石榴,怎么会知道她好看?不过石榴真是越长越可爱了。”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横斜里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窦宪眼尖,一眼看到寒光闪烁,忙把手里的石榴塞给了窦武,急声说“快走!”自己上前去抵挡。
但自己家里,他觉得安全,没有佩剑。赤手空拳,很快就抵抗不了了,手臂上挨了好几下。那人又追的狠。
多亏窦武机灵,四下找着,拿过一个空的烛台,扔给窦宪,“爹,你接着!”
窦宪反手把尖的那一面朝着刺客,对着他的手臂往下刺。
但对方刚才听窦武出声喊爹,眼看那是个孩子,手上又有另一个婴儿,自觉比窦宪好对付,竟硬生生地挨了一记,随即忍痛将衣袖挣脱,举剑去杀窦武。
他吓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只知道把身体团成一团,将石榴死死地抱在怀里护着。
还好窦宪反应迅速,飞快地踢向那个人的后背。那人背后空门大暴,没有防备,一下子被踹倒在地,手里的剑没握稳,掉在了地上。
“快拿剑,阿武!”窦宪急喝。
窦武不敢迟疑,立刻抢上去捡剑,握在手里,狠狠地往那个人心口处一刺。
正中要害。那人仰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窦宪这时候看清了他的面容。那邋遢的刺客,居然是他的妹婿周荣。几步上前去,拨开了儿子,向地上问,“周荣?”
他往外呕着血,说,“是我。。。是我。。。”
方才打斗的动静大,很快聚集了一大群来看热闹的臣子们。如今又见那刺客仰在地上,露出了真容,更觉不可思议,窃窃私语着,“居然是妹婿。。。””“什么妹婿。。。妹妹都没了。”“咦?怎么说?”“嘘,回去再讲。。。”
周荣眼见着众人环伺,忍着痛楚,大声地说,“佞臣窦宪,杀戮妃嫔、大臣、堂妹数人!我周荣,今日纵死,也快意大争过,无所遗憾!”哈哈大笑,勉力半撑着起来,拿过了剑,就往脖颈处抹去。
窦宪来不及阻止,已经看到他头颅落地。甚至他来不及遮住儿子的眼睛,鲜血就那么喷溅到了窦武的衣服上。
周围的窃窃私语也更大声了,石榴一来害怕吵闹声,二来被哥哥紧紧抱着,闷的透不过气,忽然大哭了起来。
而窦宪,在这些吵闹的声音的浪潮里,几乎觉得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让窦顺去推了看热闹的人都走。
好好的百日宴上见了血,接上去的宴席,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直到门口有人来报,琅琊王来访。
窦宪皱着眉,“他怎么来了?不是还在路上吗?”
窦顺在旁惴惴地说,“已到京师了。并且说是一回了京城,立刻就来贺翁主百日的。”
窦宪直觉有问题,打算拒绝。但眼见那些大臣们竖着耳朵,都在等他的反应,也只得咬咬牙说,“好吧,你去请他进来。”深深地看了窦顺一眼。
窦顺明白,那是要加强防备、仔细搜查琅琊王一行人的意思。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很快有浑厚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窦宪站起身,去门口迎,“舅舅。”
这才发现,除了琅琊王,涅阳大长公主跟着也来了。他淡淡地道,“瑾姨。”
和过去几年相比,她老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听他叫人,眼睫跳了一下,没有吱声。
琅琊王却比她从容许多。自顾自地坐下了,“孩子呢?抱来舅舅看看。”
窦宪不软不硬地说,“舅舅招呼也不打就过来,实在来的不是时候,孩子刚才被抱着转了一圈,现下已经累了,被乳娘抱回去喂奶了。”
琅琊王哈哈大笑,“未必是舅舅来的不是时候吧,嗯?”
窦宪听他这么说,已知他听说了周荣一事,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他。
琅琊王也不在意,又道,“那孩子的母亲呢?总该叫她出来见个礼吧。”
窦武听了,有些瑟缩,紧紧地依着父亲。
窦宪把他揽在怀里,对着琅琊王道,“内子身体不佳,不便见人,舅舅担待。”
琅琊王听的讥讽大笑了几声,“内子?无媒而聘,也能叫夫妻吗?”不给窦宪说话的机会,就又道,“开门见山地说吧,我这次进京,是担心少帝。既然你女儿的百日酒席我来过了,那么,我这就进宫去了。”
窦宪想阻拦,但是。。。没有立场。他是帝王的“舅父”,但琅琊王的身份远比他高,他是皇室中资历最深的长辈。所以窦宪也只得道,“那么,我派人护送舅舅。”招手叫了一列府内亲兵过来。
见琅琊王不置可否,亲兵头领胡瑞做了个请的手势。
琅琊王忽然暴怒,从腰间拔剑,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一蓬血喷溅开来,周围人都惊叫连连。但琅琊王不以为意,挑衅地转身向窦宪道,“你的人没有规矩,舅舅替你管教,伯度,你不介意吧?”
他紧紧地攥着手,几乎想杀人。但这样的场合,如何能够?咬着牙忍了下来。
琅琊王傲慢地说,“好了,既然你的人不堪大用,那就自己留着好好管教吧,舅舅进宫去了。”说着,施施然地离开了。
他一出了窦府,就再也忍不住,往地上“呸”了一口。涅阳见他这样,惴惴地道,“三哥。”
他横了妹妹一眼,“怕什么?没见那小崽子被我治的服服帖帖的?”
但涅阳是亲眼见到梁府如何一步步破败的,忧愁地说,“那只是大庭广众下,他不愿意撕破脸罢了。他这个人,做事诡谲,总之三哥你要小心。”
琅琊王安慰着,“你放心。他多大,我多大?我能叫他讨着什么便宜?走,进宫去看肇儿。”
两人坐上了车,一路往内廷去。
琅琊王回想起刚才群臣恭贺,一口气咽不下去,忍不住又道,“多年不回京师,真是乌烟瘴气。那窦宪也是皇家亲眷,我看着他小时候也算懂礼,怎么如今竟变成了那个样子?和太后通奸,又专权骄肆。真是祸乱国政、祸乱国政啊。当年皇兄要传位给炟儿的时候我就不赞同,看看,果然。”他鄙夷地叹了口气。
一时到了宫门口,他扶着涅阳下去。
守门的方毅等人见了,内心警惕,借口他们事先没有通报,无两宫手谕,宫闱不便开启,拦阻着。
琅琊王看着,大大地生起气来,爽性挑明了说,“太后与人通,而将陛下囚于宫内,众所周知。还说什么两宫手谕!放屁!”
方毅等人听的都面红耳赤,只是记挂着职责,坚持不让他进去。
他也没再争,只看了眼身旁的长随,对方提着剑,就要带人上前动武。
【局势一触即发时,忽然窦府里来人,传来口令,命方毅放行。
见方毅等人不得不收回了格挡的兵器,琅琊王冷笑了一声,“倒是好世道,如今我们能不能进宫,居然要听一个外姓小辈的号令了。”虽然这么说,还是震了震袖,欲向内走。但涅阳很恐惧,拉着他的袖子说,“要不,三哥,咱们还是回去吧。”】
琅琊王听的很不满,“过去一直念叨陛下的是你,催我来京师的也是你。怎么临了你倒怕了,你这是做什么?”强硬地把她拉进了内廷,“怕什么。咱们是显宗皇帝的亲弟妹,谁敢动我们?”
他一路地往福宁宫而去,却不见小皇帝刘肇出来迎接,不免心下不悦,“陛下呢?”
守门的蔡伦点头哈腰地说,“陛下近来身子不好,现在内殿里修养。”
他点了点头,径直进去了。一眼看到那个九岁的小皇帝面色苍白地坐在榻上发着呆。
这和涅阳同他描述的机灵孩子大大地不一样,他有些吃惊,随即皱起眉头来,叫道,“陛下。”
刘肇醒了过来,又经蔡伦在旁提醒着,说这是他的三公公和姑祖母。嗫嚅着叫人。
涅阳大长公主听了,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奔了过去,“我看看!我看看!好孩子,你长这么大了,你还记得我吗?”
刘肇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这是他母亲和姨母的养母,点点头说记得。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话了。
【琅琊王看的很不满。这小皇帝实在太过孱弱。他挥手劝退了殿里侍奉的人,开门见山就说,“今天寿康宫谢氏的女儿办百日宴,陛下知道吗?”
刘肇懵懵懂懂的,“。。。什么女儿?”
琅琊王听的冷笑了一声。这孩子长于深宫之中、奸夫□□之手,居然到现在,对那□□有了孩子都一无所知。声音洪亮地说,“谢氏她生了个女儿,今天刚满百日。和她的表兄,侍中窦宪生的。”
刘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呢?不断地摇着头,“不是的。。。那是舅舅的女儿,和我母后有什么关系。。。”
琅琊王看着他这样,更鄙夷了。转而又问,“那封窦宪的女儿为翁主的旨意,也是陛下所下吗?”
刘肇还沉浸在母后生女的不敢置信里,听不进去,一直到琅琊王问了多遍,才颤抖着开了口,“是。。。。。。”
琅琊王忍不住气道,“陛下!那窦伯度杀你父母,又一手掌控我刘家天下。你怎么能给他下那样一道旨意呢?这不是把他的权势推到顶峰吗?”
刘肇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看着他道,“舅父大破匈奴,拥不世之功,无论朝臣还是百姓,都心悦诚服。何况他自匈奴归,一洗前霸,谦虚待人,拔擢大臣。他的出身又高贵,撇开舅父不谈,本身也与皇家有亲。无论是形势还是私情,这道恩旨朕都不得不下。”】
他说的合情合理,但琅琊王嗤之以鼻,“我看陛下就是害怕吧,倒难为你,说出这许多托词。”
刘肇见对方很明显地把自己当成孩子看待,心里泛起怒意,抬头看着他。但琅琊王不以为意,对着他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如今我回了京师,那么今后,陛下的教养就交给我了!那窦宪与太后,若再有阻拦陛下视政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