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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那么夸张,又不是什么特别精细的活儿。”陆允抿了抿嘴把笑忍回去,风宁路那语气太夸张了。
青冉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要说礼数。尤其是宫中的礼数,她也是拔尖儿的。由着她之前对风宁路的了解,只道她必做不来这些功夫。莫说两天,哪怕两个月,她也未见得能从两位嬷嬷手里过关出师。可是……青冉拢在袖子里的手将帕子无声地扭了两圈:她想不明白。一个粗鄙的乡野丫头,怎么可以摇身一变就成了举手投足无不精致的闺秀?这怎么可能?!
别人各有各的事干,没空去观察一旁青冉的动静,风宁路却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左顾右盼,细细看一轮青冉,她扁扁嘴:“唉,又招人眼了。”
“什么?”闷不吭声地当木偶实在有点无趣,陆允乐得有风宁路陪她聊天。
“没什么要紧。就是发现青冉的样子看来挺惊讶的。也是,她大概很难想象‘我’能做得这么有范儿吧?嘿嘿!”风宁路偷乐。
“哦?那正好让她惊喜惊喜。”陆允嘴上这样说着,借转身的功夫飞快地扫了一眼青冉的方向。目光只是蜻蜓点水地在青冉脸上一沾而过。已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这模样看来可不像是“惊讶”那么简单呵?
回身敛衽再福一礼,陆允温声道:“嬷嬷可还有吩咐?”
苏嬷嬷和乔嬷嬷对视一眼,苏嬷嬷上前一步托着陆允的手扶她起来:“风姑娘的规矩极好。如此我等二人便即刻回宫向娘娘复命。”
乔嬷嬷接过话头:“娘娘有言,若是姑娘规矩过关,便不必等两天后再进宫。明天辰时会有车驾来接,请姑娘早些做好准备。”
“不必了,”司寇宇铮声到人到,从院门处转出来,惹得一院子的人纷纷问安行礼好不热闹。走到风宁路旁边,视线在福身行礼的陆允头顶上扫过。他冲两位嬷嬷道:“明天正好我要进宫,带她一道过去便是。”
“如此便有劳七皇子殿下。”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郑越已知机地上前将两封荷包送到两位嬷嬷手里。
那荷包入手的份量不轻,跟她们怀里揣着的那个不相上下。两位嬷嬷脸上笑得更恳切了些。谢过司寇宇铮的赏,自回宫去不提。
“明天要进宫,不用去我那侍候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司寇宇铮交待陆允一声,也扭头走了。
看着司寇宇铮的背影,风宁路心里突然有点堵堵的感觉。下意识地扁了扁嘴巴:原来他已经帮自己打点过了。该要跟他道声谢呢……
陆允这会儿没功夫跟风宁路说话,因为那头青冉已经朝她过来了。以陆允的经验来说,跟女人打交道,需要比跟男人打交道多打点上一倍的小心谨慎才行,是以她迎上青冉的目光微微一笑:“青冉姑娘。”
“恭喜……阿路妹妹。”青冉扯了扯嘴角。这称呼一变,不单是让陆允不习惯,她自己更不习惯,赶紧接上别的话掩饰过去,“能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极是难得。”
刚好一阵风自青冉身后而来,迎着陆允拂面而过。陆允闭了闭眼,再抬眼时笑容中就带了些许凄凉:“姐姐有心安慰,妹妹不胜感激。”
风宁路和青冉闻言俱是一怔,就听陆允又道:“想必姐姐方才已听两位嬷嬷说了吧?皇后娘娘这次召妹妹进宫的意思。”
青冉脸色有些沉,抿了抿嘴唇没有慌着接陆允的话头。方才她确实想向两位嬷嬷打听皇后召见的目的,但两位嬷嬷不知是真不清楚还是口风太紧,并未透露出只言片语。以她的猜想,皇后找风宁路去,定是为了司寇宇铮的婚事一由。
“总归不是坏事,妹妹何必如此形容?”是想在我面前显摆么?青冉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刺。
“姐姐何必哄妹妹呢?姐姐是宫里出来的伶俐人儿,怎会想不出其中关节?妹妹虽说驽钝,但也不至于一点都猜不到。”陆允像是完全没听出青冉话中的尖锐一般,摇着头叹一声,“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姐姐这般悠然闲话。”
“妹妹何出此言?”青冉愣住。“风宁路”脸上悲意切切,不似装疯卖傻。
“主上青眼有加本是莫大的福分,可这福分大了,未必人人消受得起。”陆允惨然一笑。“妹妹,不过是个薄命的下人。”
青冉呼吸一滞,心道:是啊,帝后怎么可能由着堂堂皇子被一个小小的侍女牵着鼻子走?!可是。这也只是“可能”而已,如果……青冉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陆允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在青冉端在身前的手上扫过,睫毛遮掩下,眼中的冷色一闪而过,开口时又是柔弱堪怜:“蝼蚁尚且偷生。实不相瞒,妹妹也不是没想过求主上放妹妹走,或是偷偷跑了,好歹保住一条性命。但主上待妹妹实在不薄,若是妹妹为一己活命一走了之,帝后会如何想主上?治内不严。到时不只是主上名誉有损,连着姐姐怕是也要受牵连。”
青冉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攥住陆允的手:“妹妹!”
陆允反握了青冉的手,勉力挤出个笑,眼泪已是在眼眶中打了数转。堪堪忍着没掉出来。“姐姐,妹妹一向以为,主上最为倚重的人,外是澹台先生,内则非姐姐莫属。若是妹妹往后再无机会侍奉主上,还劳姐姐多费些心,替妹妹报答主上的知遇之恩。”
青冉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用力点点头——嘴唇因为抿得太用力而泛了白,但若不用尽力气,她怕自己的嘴角就要往上弯了。
“主上说要陪妹妹前去。只怕也是晓得此行凶多吉少。”陆允再叹一口气,青冉听得暗暗点头,“姐姐可否再帮妹妹一个忙?”
“妹妹只管说来。”青冉已大概猜到陆允想做什么,只是需要她明明白白说出来为好。
“只求姐姐明天想法子留住主上在府中。妹妹独自进宫便好。妹妹,实在不想看到主上因妹妹之由再与帝后生出嫌隙。”
可不是么,现下已经因着你受了禁足的罚……青冉眼睛微微眯了眯,轻轻拍拍陆允的手:“妹妹的心思姐姐知道了,难得妹妹一心为主上想得周全,姐姐必定尽力而为。”
“姐姐的恩德。妹妹无以为报,且受妹妹一礼。”陆允后退一步盈盈福下,珠泪随之坠落,于脚边开出两朵小花。
青冉连忙扶起陆允,好一通安慰,然后送着她回了房。目送着青冉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陆允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勾。哪晓得她的嘴角才刚挑了半分不到,脑中风宁路的声音已经炸了起来,吓得她刚掏出来的手帕差点掉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啊!”风宁路急吼吼地嚷嚷。
“唔?你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陆允拍拍胸口,拈着帕子随意地在眼角点了点又收回袖子里,“我要是走了,对司寇宇铮可没好处。”
“不就是损点名声么?名声跟命哪个重要还用说?!”风宁路一脸“你脑子进水了”的表情。
陆允噎了一下:没想到风宁路直接把那番说给青冉听的话完全听进去了不说,反应还这么大。之前看她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还当她其实不那么笨,结果还是高估她了么?陆允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么缺心眼儿的人能在人精堆里安然活上大半年,真是奇迹啊……眼珠一转,一袖子掩了脸,陆允哽咽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啦,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不同?”
“我靠!你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么?活着才有希望懂不懂?!”风宁路直想一巴掌拍到陆允头上去。
“你不是……”陆允急急住嘴,把“盼着我快点死”给咬断在舌头尖上,缓一口气才又接下去,“你不是喜欢司寇宇铮么?怎么这么不替他着想?在帝后面前失了欢心对他可没好处。现下皇上生着病,上上下下为立储的事眼睛都快瞪掉出来了,正是关键的时候。”
“那些我不懂,也不想懂。”风宁路摇摇头,声音沉了下去,“我只想你们都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要好好的活着……”陆允忽的有些恍惚,这句话多年前曾有人跟她说过:一只软得连书都搬不动几本的手推在她身上却那么有力;一副纤细得连风都能吹走的身子挡在她前面却牢如磐石;苍白的脸上,血和着泪狼狈得一塌糊涂,只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灼灼地盯着她,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话: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那你呢?
三个字还在喉咙,纤细的身影已经返身冲了出去。
冰锋过处,触目所及皆是腥红,她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被几只手捉住,然后“嘶啦”一声,和着狰笑惨叫,片片罗衣凋零。暗红色的泥浆中踢出半截罗袜,白得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你呢……三个字堵在喉咙,如梗如刺。当初如是,现在依旧。眼眶中的滚烫沿着脸颊一路灼烧而下,沾唇即是最重的苦涩。
六年前的那句话,陆允没有想到还会再听到一次;六年前她没能问出的三个字,六年后还是没有问出。
“陆允?陆允?你怎么了?”风宁路被深灰色的雾霾团团围住,什么也看不见,又听不到陆允的声音,心里有点着慌。
半晌后陆允的声音才模糊地传来,只有三个字,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风宁路怔怔地想了半天,陆允说的好像是……对不住?(。)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下之策()
不知道青冉使了什么法子,司寇宇铮第二天果然没有成行。青冉一早到了陆允那,帮着她穿戴整齐,化了淡淡的妆,又用丝带绑了头发,不出彩,也中规中矩挑不出错,然后又亲送陆允到门口上了宫里来的车驾。
车驾到了宫门就停下来,先是有小太监引路,又有宫女出来接手,带着陆允一路地往里走。风宁路一边叹气一边担心——昨天任她如何唠叨,陆允理也不理,卯定了要走这一趟,昨天陆允所说的种种凶险可能在她脑子里盘旋不去,让她一路上都没了参观皇宫的心情。
要说陆允真是为了司寇宇铮着想而进宫,哪怕是三岁的小孩子也不会相信。风宁路更倾向于陆允是为了别的原因而进宫来。据陆允说,她之前没跟皇后见过面,那连熟人叙旧的理由也可以排除了。如果连这个原因都不是,那还会是什么原因?
“风姑娘。”一声招呼从转角处传来,打断了风宁路的思路,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站在路边,圆呼呼的脸上一双眼睛笑得眯起,十分喜庆。
禄公公。风宁路一怔:他在这里做什么?总不会只是巧遇吧?
“皇上命洒家在此候着。”禄寿看一眼立在一旁的小宫女,笑呵呵地拱拱手,“劳小姐姐跟皇后娘娘说一声?”
且不说禄寿自己在宫里的地位,他在这里等着,那就是皇上的意思。谁能说个不字?小宫女只得低着头退后两步,把陆允让到禄寿面前。
“风姑娘,这边请。”禄寿一伸手,言罢转身在前面带路。
风宁路觉得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先是皇后,现在是皇帝,个个都想要见她。这是什么节奏?
陆允垂着眼睛跟在禄寿身后,十分沉默,风宁路几次想开口问问陆允有没有什么头绪,最终还是没开口——陆允看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风宁路觉得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毕竟现在几乎所有的事怎么想怎么做都是陆允说了算,她只能观望而已。
走了一阵子,前头的禄寿停下:“风姑娘。到了。请在此稍候。”
御书房么?风宁路有点小紧张——掩着的门后面就是皇帝了,与皇帝的长相相比,她更好奇皇帝会跟自己说什么。
禄寿只进去了一会儿便转出来,笑眯眯地一躬腰:“风姑娘,皇上传你进去。”
“有劳公公。”陆允朝禄寿福一礼。提起裙子低着头迈上台阶,进门三步处停下,头也不抬地下跪,以额触地:“民女叩见皇上。”
“起来吧。”书桌后面的司寇崇瑞将手中的笔放加笔架,“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陆允依言抬高下颌,眼睛依然看着地板。不得天子许可不得直视龙颜,那是对立在堂下的人而言,风宁路却是不管这个的,大喇喇去看司寇崇瑞——一个看起来模样还算和蔼的大叔,但毕竟是上位者。身上有股子上位者的威压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风宁路似乎总觉得这个有些发了福的中年大叔身上隐约有种铁血的感觉,和司寇宇铮颇有些相似。然而更为相似的是那双眼睛,狭长的眼中,眸底掩了一抹颜色让人看不分明。
“果然是个生得标致的美人。”司寇崇瑞上上下下看了陆允一会儿,忽然开口如是笑道。风宁路一哂:这话让她想起电视里演的选秀桥段。三板斧:一让抬头,二赞漂亮,三就该封号了。
陆允谢过司寇崇瑞的称赞,又听司寇崇瑞接着说道:“行如扶风。宁静自然。果然人如其名。”
一句话让风宁路一口气噎在喉咙:她打小是在奶奶身边长大,这名字也是她奶奶给她取的,不过是想她一生安宁顺遂如通达坦途。却没想到被司寇崇瑞解读出这么个意思来——也不是解读得不好,就是解读得她有点心虚……
陆允其实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只是脸上维持得住镇定罢了。但此刻风宁路的两声干咳倒真把她的紧张给咳掉不少,当下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又谢了司寇崇瑞一次,心想要是真的风宁路站到司寇崇瑞面前,不知道司寇崇瑞又会如何解读她的名字?
对陆允来说,司寇崇瑞这开场白并不新鲜。长辈初见晚辈的时候几乎都拿这话暖场子,小辈往往就是恭谨地谢了,顺带再谦虚两句。陆允没有发现,像今天这般听着这话的时候生出类似吐槽的想法,还是她生平第一次。
风宁路小松了一口气:“情况看来还行。”
陆允没答风宁路的话。司寇崇瑞的态度很是温和,目前为止的谈话氛围也不错,但她却做不到像风宁路那样。风宁路或许不晓得,所以如此无所畏惧,但陆允依然清楚地记得她爷爷跟她说过的话。她面前站着的是掌着生杀大权的天子,她所站的地方是天子可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宫。且不说皇帝什么时候要笑什么时候要怒都是由皇帝自己个儿说了算,只要她还没从这宫里出去,她都得打点着精神,一刻不能放松——因她现下容不得有半点差池,因她不可功亏一篑。陆允轻轻抿了抿嘴唇。
之前的对话告一段落后,书房里恢复了安静,似乎是没话题冷了场子般。陆允心里有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皇帝找她绝不会是为了就这样看看她,闲话两句,必还有别的话要说,而且这话,很可能对她陆允而言,极为重要。
见皇后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见皇帝,尤其是这回进宫,很可能见完皇后之后便会见到皇帝,即使这回皇帝没有召见她,她也要想办法见皇帝一次。陆允对此早有料想,是以见到皇后要说什么,见到皇帝又要说什么,她也已反复设想过多次。
在陆允的脑中,她已将整个计划分为不同的进展模式作了推演,甚至也计算了如果见不到皇帝要怎么办——并不是说没了皇帝她的计划就执行不下去,但是如果能见到皇帝,整个计划的运行模式很可能就会变得更为简便快捷,尤其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能省哪怕是一天,也值得她拼力一试。
然而,皇帝见是见着了,却是以她所设计的所有模式中最下策的一种方式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