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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完最后一锭银钱,吕秀菊又仔细擦拭了年前的时候她男人给她买的一跟细细的金簪子,这样的簪子在村里也是很难得了,吕秀菊只舍得在自己屋里戴,都不敢戴出去显摆,生怕自家的家底被人看透。
她可还准备和老头老太太多哭哭穷,好从他们的手里扣出点钱来呢。
将匣子里的家当点了一遍,吕秀菊这才下炕,挪开放衣服的樟木箱子,搬开石砖,把那个木匣子藏到石砖后的空洞里,然后将石砖填上,把樟木箱子挪回原位。
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吕秀菊这才回到炕上,总算能舒舒坦坦睡个好觉了。
临睡前,她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老三家的丫头就是个丑八怪,老三家的丫头就是个丑八怪,伴随着这个催眠声,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等明儿起来,她肯定就不会再喜欢老三家那个小崽子了。
*****
夜深人静,单单睁开了眼,只不过眼前的画面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试探着动弹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软绵绵的,压根就使不上劲。
看来和那个神仙说的一样,为了补偿她,送她来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世界,也按照她的要求,让她重新保留记忆投胎,而不是直接占据一个无辜陌生人的身体。
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单单依旧觉得和做梦一样。
单单,这个名字取自父母双方的姓,听起来,仿佛她就是一个在父母期待中出生的孩子一样,其实不然,之所以取单单这个名字,也只是因为那对夫妻懒得思考,随意拍着脑子想出来的罢了。
她的父母是早年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夫妻,这么多年在城里打拼,靠着自己的踏实肯干,从小推车起家,到买下属于自己的早餐铺子,这么多年,陆陆续续买了房,买了车,也算是村子里比较有出息的人物了。
然而这样风光的生活,一直都和她无关。
因为农村户口的缘故,即便是在计划生育最严格的那几年,单家夫妻依旧拥有生二胎的权利,在她六岁的时候,单家的宝贝儿子出生了,忙于早餐铺子的单家夫妇想也不想,就把大闺女扔回了乡下老家,专心照顾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儿子。
她被送回老家的日子,也是夫妻俩盘下店铺,终于告别了拥挤的出租房和小推车的日子。
从有记忆起,她就只能在过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父母,直到后来照顾她的奶奶去世了,在时隔十年后,她才回了城里的那个家。
为了给年仅十岁的小儿子攒钱买婚房,十八岁后她就不得不开始自己担负起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同龄小姑娘在攀比衣服化妆品的时候,她在烈日底下发传单,同龄小姑娘在谈恋爱的时候,她在餐厅端盘子,这样的生活也磨炼出了一颗比金刚钻还顽强的心脏。
大学毕业,她就从那个家搬了出去,每月按时给那对夫妻打生活费,当是他们养她那么大的补偿,至于那对夫妻俩话里话外嫌钱少的话,她就当是耳旁风,听过就忘。
一个月固定打两次电话,一年固定只在过年见一面,打心里放下那些“家人”,为了给自己挣一个真正的家,她认真工作,双休日还接家教的私活,终于在她二十六岁那年,攒够了一个小公寓的首付。
眼看着苦尽甘来,就在她签完购房合同的当天,她就被高空抛物给砸死了。
临死前,单单还忍不住想,那对夫妻听到她身亡的消息后,是会为她伤心呢,还是为凭白多了一套小公寓而高兴。
只可惜那一幕她也看不到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可单单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把她砸死的东西是天上的神仙途经时不小心失手坠落的,因为怕她找麻烦,也担心沾染这因果,那个神仙就威逼利诱送了单单这场新生。
不仅如此,他还送了单单一根金手指,至于金手指的具体作用,只能等她自己以后慢慢发掘了。
这一切在单单看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她最为期待的,是老神仙的承诺,在这个世界,她将会有一群疼爱她的家人。
这样的体验,是上辈子的单单没有过的。
“乖乖是不是饿了?”
苏湘睡得不安稳,总怕自己睡觉的时候压着孩子,因此刚刚单单只是挥了挥手臂,她就立马惊醒了。
看着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上去似乎很精神的奶娃娃,她想也不想就扒拉下孩子的尿戒子,摸到干燥的尿戒子后,松了口气,将软乎乎的宝宝抱到怀里,撩开衣领就将乳/头塞在了她的嘴里。
轻哼着儿歌,声音温柔地能挤出蜜来。
这就是妈妈的疼爱吗?
单单忍去一个成年前喝奶的羞耻,努力让自己适应现在的处境,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小娘亲的肩上。
从今天起,她也是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了,真好。
迷惑()
“娘;又杀鸡呢?”
吕秀菊做了一晚上的美梦;梦中单家老两口将家里的房子;田地统统留给了他们大房;她的儿子也极有出息;考上了举人;所有人都巴结他们;讨好他们,就连县太爷对他们一家也客客气气的,整个平柳村;谁不夸她吕秀菊命好,旺夫又旺子。
没出息的老二一家和失了老太太宠爱的老三一家,只能看他们脸色过活;那个娇滴滴的老三媳妇跟在她后头就跟一个哈巴狗似得;她心情好了,就裳她一些她不要穿的旧衣裳;对方还得对她感激涕零;这个梦太美好;吕秀菊是笑着醒过来的。
只可惜等她醒来后;看了看现实;心情顿时又荡到了谷底。
单家养了十二只鸡;其中十只母鸡每天都能下十一二个蛋,每个月积攒下来的那些鸡蛋多数都是由她男人单峻山带去酒楼的,价格比带到镇上市集卖还要高;因此吕秀菊一直觉得这份进项也是他们大房的功劳。
这不;早上起来看见婆婆蒋氏和小叔子烧水杀鸡,就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
“怎么,我杀只鸡还得和你报备了?”
蒋婆子就是看不惯大儿媳妇这样小家子气的模样,亏她还是秀才家的姑娘呢,心眼比针尖还小,明明家里也没亏待她,可总觉得人家占了她的便宜。
他们老两口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她当家做主。
“咱们单家的规矩,媳妇坐月子总得杀一只鸡补补身子,你们三个媳妇都一样,我谁也没偏袒。”蒋婆子说着从十只老母鸡里选了一只最肥的母鸡,那只母鸡同样也是家里下蛋的功臣,时常一天能下两个蛋。
吕秀菊看老太太选中了那只母鸡,疼的心肝都颤了,都是吃鸡,选一个不怎么会下蛋的不就成了吗,偏偏就她金贵,一定要吃最好的那只母鸡?
再说了,就老太太刚刚那说辞,吕秀菊是不认同的。
他们大房可就单福宗一个孩子,说起来她也就八年前享受过这种一人吃一只老母鸡的待遇,之后因为单峻山在县城酒楼当掌柜的缘故,夫妻俩聚少离多,她就再也没怀过。
可另外两房就不一样了,苏湘之前怀单福德的时候,就已经享受过这个待遇了,也就是说她一人就吃了家里两只老母鸡,老二家那个没出息的王春花就更不用说了,前头两个赔钱货,第三胎才生了个儿子,家里的三只老母鸡就是这样被她给霍霍的。
真要说公平,那也得给他们大房补几只母鸡啊。
吕秀菊撇了撇嘴,照她说,生儿子也就算了,生了个赔钱货吃什么老母鸡,也不怕消了福气折了寿。
“娘,您昨个儿都累了一天了,到时候给弟妹熬鸡汤的事,就交给我吧。”
吕秀菊的心眼转的快,她可不能让老三媳妇独自占这个便宜,等熬鸡汤的时候,偷喝几碗鸡汤,再加点水熬煮一会儿,一样有鲜味儿,想来别人也看不出来。
“不用,我还没老到连鸡汤都得别人熬的地步。”
蒋婆子可是过来人,吕秀菊刚撅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放什么样的屁,那点小心思还敢在她面前显摆。
也不想想当初他们老两口供她男人念书花了多少银子,现在大孙子单福宗又是家里第三代唯一一个读书人,家里的开销都紧供他们大房去了,不然就凭他们赚的那些银子,怎么可能至今只攒下二十多亩田地呢。
偏偏吕秀菊看不明白,还总觉得他们大房吃了亏,蒋婆子凭良心说,就算大儿子把他挣得那些银子全都交到公中,他们还是占便宜的那一边,更别提大儿子自从成了亲,也被他媳妇撺掇的长了心眼,藏起了私房钱,这个家真的要说亏,亏得还是老二家和老三家。
老二家出了力,地里的活都是他们那一房干的,老三虽然懒散,可好歹老三媳妇能挣钱,再说了,他们两房又没个读书人,一个个又能花公中多少钱?
蒋婆子心里有一把明秤,现在不把话摊开来说,也只是因为大儿子还有点作为长兄的担当,大孙子也听话,没被他娘给带偏了,到时候大孙子要是考上了秀才举人,沾光的是他们单家,从长远的利益考量,老二和老三家吃点亏,蒋婆子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这样,承宗的长子长孙,必然是被寄予更多期望的,老太太虽然疼爱三儿子,却也明白这一点。
被占了便宜,又没能分到好处,吕秀菊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她草草帮家里的鸡鸭拌了米糠,扔到了食槽里,有气无力地又去准备早上的猪食。
“娘,我。。。。。。”
吕秀菊走了,王春花又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的思考了一晚,觉得这一次不能就这么忍下来。
都是丫头,凭什么老三家的丫头就显得格外金贵,她觉得自己得为两个闺女好好说道说道。
可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在对上蒋婆子凌厉的眼神时,就和戳破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你想说啥?”蒋婆子纳闷了,今天一个两个的,是有完没完了。
“没、没啥。”
王春花结巴着说道,“娘,我、我去地里帮海哥干活去了。”说罢扛起一旁的锄头,低着头小步跑着离开。
“莫名其妙。”
蒋婆子皱了皱眉,不过往日这个二儿媳妇也是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德性,这一趟对方主动和她说话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她也没想过二儿媳妇能够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来。
其实照她说,她家的老二本就够木的了,要是找媳妇,还得找一个外向泼辣点的,不然等到时候分家顶门立户了,两个锯嘴的葫芦被人欺负都不知道怎么吭声,他们老两口在着还好些,他们要是走了,就靠大哥和小弟一家照应,能是什么长久的事?
可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让当初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蒋婆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不过她可不信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她王春花偏偏就在她儿子经过那条河的时候落水,因为这个原因,蒋婆子很难对那个不合她心意的儿媳妇好脸色看,就连她的娘家王家,在老婆子眼里,和另外两家亲家也不是一回事儿。
这点偏心,老婆子一直都是理直气壮的,估计王家也是心虚,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因为这些事来闹过。
另一边,王春花跑出院子的瞬间就忍不住落泪,想着他们二房这些年不被待见的委屈,要不是担心声音太大被耳尖的老太太听见,她都想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咋了?”
六岁的单梅娘牵着四岁的妹妹单兰娘从外头蹦蹦跳跳跑过来,看见娘亲抹着眼泪,着急地围了上来。
“梅娘,兰娘,都是爹娘对不起你们啊。”
看着两个闺女,王春花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软弱的表情,她将锄头扔在一旁,蹲下身抱紧两个闺女。
对于她这样的亲近,单梅娘有些不大习惯,虽然她年纪小,却也知道娘亲并不怎么喜欢她和妹妹,直到弟弟出生,她对她们姐妹俩的态度才好了些。
单梅娘皱紧了眉头,小小的人儿已经有了一副小大人的沉稳模样,四岁的单兰娘就没有姐姐那么好的脾气了,因为王春花抱得太紧,勒的她喘不过气来,嘴角垮了垮,眼睛一闭,就要酝酿眼泪。
“娘,你怎么了?”有啥要对不住的?单梅娘不明白。
“娘对不住你,让你小小年纪就得帮家里干活。”王春花揪心地疼,看着小闺女拎着的一小筐猪草,凭啥就他们二房的姑娘要吃这个亏。
“这有啥的,隔壁的大妮三妮她们,还有村里的其他女孩,不都帮家里干活了吗?”单梅娘犯傻了。
“你小妹就没有。”王春花觉得这个闺女笨,和她爹一副德性,就是被人欺负的命。
小妹?单梅娘低头看了看嘴角挂油瓶的兰娘,意识到娘亲说的是三叔家新出生的小妹妹。
那就是个还没洗三的奶娃娃啊,她娘该不是疯了吧,觉得那么小的娃娃就该给家里干活,就算她想,她也干不了啊。
单梅娘觉得亲娘似乎有些奇怪,看着脚边的小篮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一个个,真是把我给气死了。”
王春花抹了抹泪,终于止住了哭泣,她拎起一旁的锄头,颤颤巍巍朝地里走去。
等着瞧吧,看以后老太太对三房是何等的偏心,等到了那时候,他们就知道她是对的了,一个个不争气的东西,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她的宝贝福才了,等他再大点,她就求老太太送他去念书,将来福才会考上秀才,她就专心享儿子的福吧。
单梅娘姐妹俩被抱着一通哭,又被娘亲甩了冷脸瞧,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姐,我饿了。”
兰娘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她们出门的时候家里还没烧早饭呢。
“走,奶该煮好粥了。”
单梅娘牵起妹妹的手,拎起小篮筐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还没见过三叔家的小妹妹呢,就是不知道三叔家的堂妹妹是不是和她家的妹妹一样可爱。
两个小姑娘将见到亲娘的插曲放到一边,快快乐乐回家吃早饭去了。
*****
“三婶,这就是小妹妹啊?”
吃完早饭,单梅娘和单兰娘就没啥事干了,两姐妹跑到三婶的房间里,看她们稀罕了很久的小妹妹。
“她小小的,和院子里新生的小猪崽一样可爱。”
对单兰娘来说,猪崽最可爱了,小时候长得好,长大了很好吃,浑身都是宝。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夸赞了。
单单听着那个三四岁的萝卜丁对她的夸赞,忍不住抽了抽,这算是什么样的夸赞啊。
“兰娘这话说得对,可不就和小猪崽一样吗?”
吕秀菊掀开门帘进来,产妇不能见风,因此三房的门口已经装上了冬天挡风的厚门帘,她原本是进来瞧瞧婆婆除了给熬鸡汤,还给老三家什么好东西了,没想到就听到了老二家那个蠢闺女对老三家那个小妖精崽子的夸赞,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弟妹啊,不是我说。”
吕秀菊正想以大嫂的身份对苏湘说教呢,就看到她怀里那个奶娃娃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乌溜溜地看着她。
“不是我说,你给福宝穿的都是什么襁褓啊,之前我家男人回来给我裁了几尺布,那颜色太鲜亮,哪里适合我啊,我看给咱们福宝做件漂亮的衣裳才正正好。”
话一出口,吕秀菊就后悔了,她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三房那个小妖精,她又再迷惑她。
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