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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宋母瞧着那雨幕里熟悉的身形,终于同上次医院碰见的人重合起来,神情顿时有些复杂,“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
可不是缺心眼吗,宋茵心里揪成一团,强迫自己转回头。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刮个不停,车门没关紧,外头传来的雨声和雷声盖过了电台的声音。
“他不是你同学?”宋母盯了半晌,忽地回过头来。
“不是。”
宋母料中了,又接着往下问,“他是哪个学校的?”
“隔壁崇文的。”
闻言,宋母松了一口气。崇文是举国最高学府,如果是崇文的学生,倒还不至于太过离谱。
毕竟陆嘉禾看上去就不像个乖孩子,身上有股子桀骜和痞气。宋母不太喜欢这类型,从她的择偶标准里就可以看出来,宋父就是斯斯文文的。宋茵从前便是受家里的影响,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也是安静清秀的男生。
“上次你弟弟说的就是他?”
“嗯。”
“认识这么久了啊……”宋母喋喋不休追问,生怕自己女儿吃亏。
不过其实在刚刚下定决心让司机停车的时候,宋茵就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
……
司机送完了雨衣,又撑着伞匆匆回到车上,裤脚边踩得一地水渍。
——你同学特意让停车拿给你的。
他刚刚这样说。
陆嘉禾身上其实已经差不多湿透了,穿与不穿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把折好的雨衣抖了两下拆开,还是套上了。
这是宋茵的雨衣,淡蓝『色』的袖口边缘上还绣着一点花边。
手机屏幕被雨点打湿,又被他拂开,擦拭干净水汽,屏幕微亮,上面是宋茵刚刚发来的讯息,他在开车,一直没看见。
第一条是刚从医院出来时候发的,快下雨了,叫他先回家去。
第二条说了她转到的那所医院名字。
第三条让他早点回去,记得吃『药』,比赛加油。
好像她就在耳边说话,宋茵还记得他明天该开始淘汰赛了。
长腿撑着地,陆嘉禾跨坐在车上,感受着雨滴从雨衣外面划过,觉得身上暖了一些。
他的宋茵其实是个极其心软的人。
就像那年一样,明明她也失去了宠物,哭得泣不成声,还是坚持给他这个躺在地上快要死掉的人撑伞。
那温暖像是蜜糖一样,浸透人心,蚀人骨,叫人上瘾。陆嘉禾当然难以自持,他把自己伪装起来,奢望着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好走到宋茵的心里去。
然而到了现在,有时其实他也不能肯定,宋茵喜欢的,是不是真实的陆嘉禾,那份喜欢里,到底是同情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宋茵转到的这家私人医院,于她而言并不陌生,红砖白墙,宋母带她来过,陆嘉禾也带她来过。
宋母办好住院手续,便把单据都收了起来,宋茵想多看一眼都不行。
也许是收费太贵,宋母大概是怕她瞧见吵着不住了。
病房是双人房,另一张床上还没住人,倒是比之前那家环境好一些。
傍晚过后,护士又帮宋茵拿过来一堆开好的『药』。
“每天几点几次,每次几片,都写在盒子上了,你记得看着点认真吃啊。”小护士叮嘱着,帮她倒了杯开水。
宋茵道了谢,认真点了头。
这些进口『药』从前对她确实效果明显,可是现在却不一定了,宋茵知道。
上次和陆嘉禾一起来开的『药』其实还有两盒没吃完,都摆在宿舍的柜子里。因为吃到后面便发觉,她的脚伤太久了,再贵的『药』也已经达不到起初的效果。
恰巧宋父拎着晚饭进门,瞧宋茵端杯子,赶紧截断她,“茵茵,等一下,先吃饭再吃『药』,不然胃会受不了。”
晚饭是他从家里坐好带过来的,饭盒一个个依次打开,还冒着热气。
“爸爸,吃不掉这么多的。”宋茵轻笑着摇摇头。
“都生病了,就多吃点儿,什么都等伤好了再说。”
宋家桌子上最常见的肉是鱼肉,因为高蛋白低脂肪,不容易发胖,都是为了迁就她,这一次,宋父难得给她做了几道其他肉菜。
也是,她这次伤成这样,都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好了。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每天都仿佛在复制粘贴一样的生活。从早到晚打消炎针水,敷『药』、吃『药』,伤处却丝毫不见起『色』,宋茵还是一动便疼得出冷汗。
医生不敢替她决定保守治疗打石膏,宋母也不敢下定决心冒着风险动手术。
“对了,我把你的电脑也收过来了,没事儿就多玩会儿。”宋父送包里把宋茵的笔记本拿出来,递给她,“茵茵,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爱玩儿的时候,就你活得像个小苦行僧一样。”
宋茵平日练功忙,电脑买回来,除了写作业就没打开用过几次。
开了机,知道看见网页里京舞新生艺考的消息时,宋茵才猛地想起来,之前崔博涛导演拍的那段招生宣传片,似乎也开始播了。那个舞剧宋茵辛苦排练了好久,还从未看过剪辑后的成品。
崔博涛导演的风格浓郁,舞剧由最初的情感晕染全然生长成为一种氛围。作为舞剧的唯一女主,宋茵自然拥有着最多的镜头。
第66章 chapter 66()
凌晨六点; 宋茵准时睁开眼睛; 平日里过得太忙; 躺在病床上的时间便无限漫长起来。
宋母一连陪了几天床; 昨晚才被宋茵赶回去休息一夜,也顺道回家收拾些东西。
病房的窗帘半掩着,天刚蒙蒙亮,外头的雨小了些,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她的病床靠近窗户,坐起来; 从二楼望下去; 一眼便能瞧见花园里被昨晚暴雨打得弯了腰的花草。
今天是陆嘉禾的淘汰赛,体育频道会在八点五十分准时开始直播。
不知道陆嘉禾昨天回去有没有吃『药』; 会不会感冒……宋茵有点犹豫; 一会儿觉得该给陆嘉禾打个电话; 一会儿又怕他还在睡觉; 吵醒了他。
正巧负责她的护士来抽血,宋茵只得又把手机放回枕下。
“你们跳舞的姑娘都醒这么早啊。”那护士开了灯; 打了个哈欠; 瞧着宋茵已经梳好了头发坐在床上; 还微微有些诧异。
“平时要练早功; 都习惯了。”宋茵微微冲她一笑; 挽起袖子; 顺从地任她绑住胳膊。
“夜班还不下吗?”
“得到八点呢。”护士摇摇头; 弯腰给她扎针。
宋茵的血管有些细; 病房的日光灯又不够亮,护士值了个大夜班,眼睛发涩,困得不行,扎了两次才把针埋进去,宋茵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倒是叫她先不好意思了。等着血流进管子里,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其实手术治疗也不是那么可怕,之前隔壁病房有位病人也和你一样是韧带撕裂,还是篮球运动员,做了重建手术,出院前都能下场了。”
护士说着,拔下抽满血的管子又换了一根。
“当然,就是恢复的过程长了一点,功能锻炼比较艰苦……”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安慰,宋茵认真地听完了,护士小姐临出门时,又向她道了声谢。
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天,转了两所医院,宋茵当然不可能再这样盲目乐观,她有时甚至能察觉医生目光里隐约『露』出的惋惜。就连宋父这两天给她做红烧肉这样高热量的食物,宋母都开始噤口不言。
宋茵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们都在安抚她,怕她伤心,闭口不提治疗方案的进展,入院到现在,宋茵只能从那天半梦半醒时听到的三言两语去拼凑自己的情况。
陆嘉禾在公寓睡了一夜,没等到闹钟响,隐约听手机的新进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猛地便坐起来,第一件事是掀开被子,找到手机按亮。
可惜进来的消息只是网络运营商的套餐小广告。陆嘉禾失望地点和宋茵的对话框,屏幕还停留在昨天宋茵给他发过来的消息上——比赛加油。他昨天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了。
鼻子有些塞,也许是感冒。
陆嘉禾皱眉,他平时几乎不生病,昨晚乖乖洗了热水澡、吃了『药』,身体反倒还娇气起来。
出卧室门时,他伸手够到门框抓稳,做了个引体向上,感觉力量回流到身体,这才松手开始洗漱。
七点出门,七点三十分抵达学校坐比赛大巴,三十分钟热身……他有条不紊地将时间规划好,临出门,陆嘉禾又瞧了一眼手机,屏幕始终是漆黑一片,不见动静。
也许时间太早了,宋茵还没睡醒,他又找到合适的理由安慰自己,这才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戴上头盔,发动机车。
而此刻的宋茵,接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电话。
学校舞团的分数已经出来了,因为宋茵是这批唯一接受考核的人,团办公室特地有人给她打了电话通知。这个打电话的人不是徐老师,她微有些诧异。
分数很高,宋茵认真听完了,始终不明白对方的语气中因为什么缘故,始终带着几分迟疑。
“老师,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她试探着出声,心里说不出来哪儿有些慌张。
对方犹豫了片刻,“宋茵,这么说,你可能会有些难以接受,其实分数早就出来了,徐老师一直没有勇气给你打电话,最后还是我来做这个通知。”
“你的天赋、技术都非常非常好,可是真的很抱歉,团里的领导们综合了其他方面考虑,还是决定暂时将签约往后缓一缓,等你的伤彻底康复了……”
宋茵举着话筒,一颗心直落落往下掉,跌到了谷底。听到这里,她哪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话翻译过来便是:很抱歉,就算她再优秀,团里也不能录用一个多伤病的人。
等伤彻底康复了。
听上去就更像是随手拈来的一句场面话。
那种倾尽全部努力去做一件事,最后却落空的感觉,真是糟糕绝望到恨不得整个人都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心头的难受又压抑,简直沉重得喘不过来气,宋茵只能努力把电话挪开些,仓皇地掀开被子下床。
打开窗户,直到大口的新鲜氧气涌进鼻腔,才算好受了一些。几步路的功夫,她的汗水又扑簌簌落下来。
就是这样的感觉,千万根针扎在脚踝上,这么些天来时时刻刻如影随形,宋茵扶着窗棂,自虐般把右腿踩在实地上,想要像平时一样站稳,却还是失败了。
她的韧带断裂了,如果治不好,她将永生没办法再回到舞台上。
对方没听出她的异样,在宣布完了之后,又多安慰了几句,“真的,不用气馁,宋茵,你还非常年轻,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不、也许什么都不可能了。
这就是宋茵从所有人惋惜的目光里拼凑出来的真相。
人身上所有的伤害都是不可逆的,假设一万次,就算她的脚踝韧带修复重建手术成功了,真的就能恢复到受伤之前的巅峰水平吗?
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一个受损的部件,带来的是全然不一样的效果。
舞蹈团出过许多青年舞蹈家,长久以来,支撑她走到这一刻的,便是入团的信念。
大二那年的流萤杯金奖,是宋茵这么些年最巅峰的时刻,大大小小的奖杯不断,学校舞团的交流演出总会破例带上她。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前,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觉得入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高分能让她得到更好的位置。
可是现在,她连签合同的资格都失去了。
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宋茵的整个人生便天翻地覆了。
她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她自己。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徐老师说过,之前考核有国外的专家非常看好你,愿意给你写举荐信到乔弗里学院深造,这也许是个很好的机会……”
宋茵的喉头哽塞了许久,用最后蓄积起的一点礼貌回复,“谢谢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话虽出口,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迟钝得不知道上一秒自己说了些什么。
深秋的细雨夹在风中自窗户灌进来,那寒意侵入骨髓,身上的关节够也跟着隐隐发疼。
挂掉电话,宋茵怔了许久,直到手机接连震动起来。
是陆嘉禾的信息,看看时间,他这会儿也该快要上场了。
——茵茵,你醒了吗?
宋茵才看完,陆嘉禾的消息又接二连三进来了,篇幅有些长,她没来得及瞧清,便听刚到医院的宋母在身后惊呼一声。
“茵茵!你怎么自己下床来了!”
有一滴极凉的雨打在虎口,宋茵心猛地一跳,一分神,那手机便从掌中滑落,自二楼掉了下去。
“妈……”
“有没有扯到脚上的伤?”
“没有。”
“这么冷的天怎么站窗口,着凉了怎么办。”宋母皱眉,放下早点,匆匆就绕过床来扶她。
宋茵依着她顺从地回到床上,在宋母转身准备早点时候,忽地轻声开口,“妈妈……”
“怎么了?”
“舞团的考核,我没有通过。”
宋母没转身,浑身都僵硬了一刻,半晌才故作若无其事道,“没通过就没通过,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舞团。”
可是其他都不如这一个。
宋茵攥紧被角,摇了摇头,声音无限低下来,“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徐助理给我打过电话了,”宋母这次终于转身,把早餐递给她,“反正你伤暂时没好,签了也不见得能跳,我都想过了,手术咱们去国外做,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到时候一边复健、一边深造,也是一样的。”
宋茵这次没有接,她盯着那碗里的腾腾的热气,轻轻摇了摇头,提醒她一个事实。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妈妈。”
国外的医疗费用昂贵,宋茵在医院这些天有所耳闻,也查过许多资料。
第67章 chapter 67()
八点十分。
“陆哥; 看什么呢?该热身了。”柯裕森给他一拳催促。
陆嘉禾盯了许久的屏幕; 始终没等到回复,强迫自己移开眼睛; 把手机扔回柜子里。
手机落地; 沉闷地响了一声。
“走。”他率先迈开步子; 声音微淡,听得人有些冷。
冻得柯裕森擦了擦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小跑着追上,“诶,陆哥; 我听你这声音是不是感冒了啊?”
……
更衣室柜子里的手机屏幕一会儿便黯淡下来; 屏幕还停留在发给宋茵的信息页面上。
从宋茵入院那天起,他们之间就像是悄无声息竖起一道隔阂,谁也不敢往妄然打破现在的境地,害怕得到更坏的结果。陆嘉禾烦闷、焦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打开叫宋茵看看,但他也清楚极了,宋茵在顾虑的是什么。
不管从哪里; 是从晋薇那,还是从任何人口中,她一定已经知道了零星、或者更多。
陆嘉禾从前的生活是浑浑噩噩的; 不被束缚; 没有目的、也毫无追求; 他的人生有太多唾手可得的东西; 只有尽情放纵自己去寻求刺激,才能稍微获取活着的意义。
那场车祸成为了一切的转折。
就在他平静躺在地面上,感受着生命从血管里流逝,开始思索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经历过生与死,他忽然觉得生命可贵起来,他看起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