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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眸望向左上角的监控探头，晃了三下手机。
新的短信如期而至——很好。你和大曹不要担心，按我说的做：一楼大厅入口处有人把守，两侧楼道没人，你们快速上到二楼，躲进201教室，等待我下一步指令。
顾清瞳和曹哲照做了。
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曹哲有些犹疑，寻思着要不要直接冲上三楼。但考虑到季珩的建议出错概率极小，曹哲便放弃了冒险的念头。
三小实行数字化校园管理模式，每间教室和办公室都安装了监控，201教室也不例外。
同样的摇晃手机动作，顾清瞳又对准探头演示了一遍。
季珩立即用短信做出回应——三楼的走廊分布着五个人，手持冲锋步枪，你们不能以身犯险。刚才我联系了小吴和海阳，他俩躲在二楼另外一头的210教室。
手机屏幕还未变暗，另一条新信息也收到了。
是特警队的总指挥，他给顾清瞳回复短短一句话：“原地待命，等候指示。”
曹哲忽然泄了气，后背贴着墙壁倏地蹲在了地上：“这算什么？拿我们当跳梁小丑？”
顾清瞳默然不语，只伸出手去，轻轻地关紧了教室的门。
门板隔音效果一般，三楼楼道里歹徒走动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201教室的前门，正对着通往三楼的楼梯。门上的玻璃窗，贴了一张课程表，边缘已有些开胶了。
顾清瞳掀起打印纸，借着细微的缝隙向外观望。
她和曹哲的手机同时振动了六七下，是季珩以分段形式发来的行动方案。
——注意，我连上了三小的校园服务器，控制了学校的智能管理系统。
——309教室内的监控无响应。楼梯间的探头只能透过教室门玻璃拍到局部，我得再想其他办法。
——你们掐好时间，两分钟后，我会远程触发三楼走廊的消防开关。水龙头喷淋有规律，连续出水一分钟暂停十秒，你们利用好这个间歇，解决掉三楼走廊巡逻的五个人。
顾清瞳犹豫了。
她敲下一行字：“消防开关一启用，全部歹徒都会被惊动。你的方案行不通。”
点了短信发送键，顾清瞳不想再等。她径自拨出特警队负责人的号码，请求对方投入人力积极配合行动。
这一回，特警队负责人的回复，竟然与季珩的方案保持一致！
他建议顾清瞳等待火警报警器一拉响，就率领组员冲到三楼制伏歹徒。特警队的狙击手早已瞄准了309教室的窗户，只需想方设法拉开教室窗帘，教室里的歹徒将无所遁形。
“顾姐，咱们不能拿几十个孩子的生命开玩笑！”曹哲坚决反对硬闯的计划，“季老师不了解状况，情有可原；怎么特警队中队长也这样儿戏？”
顾清瞳略作思忖，低声道：“我有一个猜想，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学校的安保规章制度，是绝对不允许陌生人随意进出校园的。除非来人携带盖了学校红章的书面文件、或者和校内某位老师取得了联系，保安才会放行。”
曹哲赞同她的分析：“海阳提过这事，他帮他姐家的孩子开家长会，必须凭通知单进学校。”
“地道里那个小女孩的话，你还有印象吗？”顾清瞳说，“参加艺术家的学生返校集训，肯定有指导老师在场。可小女孩没说有老师，光说歹徒挟持了她的同学们。”
“有道理。”曹哲暗暗松了口气，“找着问题的关键了。”
“与歹徒里应外合的老师，这会儿无处可去，他/她得等闹剧结束再趁乱离开。阿珩能看到教学楼各处的情况，我让他查查谁没有被关在309。”
顾清瞳抬头望望监控探头，拨通了季珩的手机。
或许是心有灵犀，季珩直接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们要找的人在二层多媒体教室，门牌号211。男性，年龄约30岁左右，体型偏胖。我拉近镜头的焦距，看清了他摆在桌面的教案，他是一名音乐老师。”
顾清瞳心里描绘出了嫌疑人的相貌：“和我做的人物侧写一样。”
季珩说：“他这次联合亡命徒整治学生引发恐慌，跟他个人经历息息相关。具体细节，你们逮捕他以后一定要彻查哎？怎么回事？特警队的先遣小组已经潜入了教学楼，你们有援军了！”
季珩停顿片刻，又说：“小瞳，注意安全。”
…
617暴恐案告破，幕后主使余家权被捕，他的同伙一行十三人也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幸中的万幸，作为人质的五十位学生无一伤亡，其中也包括那个逃入地道的勇敢求生的小姑娘。
六月底，顾思危和岳雯涓延迟假期的申请被驳回，不得不按时重返援建国家的总工程师岗位。
送走父母，顾清瞳心里空落落的。
离开机场，她听了一路的交通广播。轻松搞笑的节目内容，非但没能缓解她的郁闷，反而令她的心头更添了一层浓雾般的愁绪。
心里实在堵得慌，顾清瞳提前两个路口下了出租车，步行返回刑警队。
斑马线起始点站着几个人，不多时人越聚越多，雨后春笋似的破土而出。人们都在等待对面的绿色信号灯亮起，就像等待一张渴盼已久的通行证。
有人揪了揪顾清瞳的衣角。
她醒过神，侧过身一看，原来是那个懂得自保躲入地道的小女生。
“阿姨，你家也住在这条街上？”小女生问。
“你这么机灵，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顾清瞳见她背着乐器盒，随口问道，“今天周三，你不上课吗？”
小女生说：“我转学了。妈妈觉得三小很不安全，她跟老师打过招呼叫我回家待着，连期末考试都不准我去考。”
顾清瞳问：“转到哪所学校了？”
“桦禹学校小学部。”谈到新学校，小女生脸色像放晴的天空，瞬间豁然开朗，“面试的老师人很好，转学考试也不难。我哥哥就在那儿的中学部上学。以后我们可以互相照应。”
“学校好不好，你说了算。”顾清瞳说，“我见过桦禹学校的老师和校长，他们人的确很好。”
“阿姨，你把名字告诉我吧！”小女生高声请求，“我妈妈要带我当面谢谢你。还有，那个借衣服给我穿的叔叔、陪我待在地道里给我讲故事的叔叔，我也要谢谢他们两个！”
顾清瞳笑了：“好啊，咱们礼尚往来，我叫顾清瞳，那两个叔叔，一个叫吴晨，另一个叫侯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第83章 夜奔（3）（）
万事如意生活甜蜜！本文有防盗设置；感谢小天使的理解支持。今晚，顾清瞳要做的；是扮演已被捕的地头蛇的女友，与外省接头人进行交易。
行动开始后；王队留在指挥车里；重案组其他成员分散在街头巷尾扮作路人甲乙丙丁；只待接头人自投罗网。
为了万无一失；顾清瞳在准备阶段每天只睡四小时，苦练槿阳市南城人独特的口音，十天下来；她面色青黄，一副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的模样。
奇怪的是；配合着浓妆；她整个人看上去，却别有一番韵致。
她的长发烫成大波浪披散在肩头，光洁饱满的前额，弧度如新月的眉，微微上扬的眼角，与秀鼻红唇映衬得恰到好处。
顾清瞳的容貌；虽倦意满满，仍然能令人印象深刻。
来来往往的人群，总有目光投落到她身上。
她是开车来的。美食街太窄；车只得停在巷口便利店门边。那里有同事留守；不止关注着路过的可疑人物；还要看管后备箱里一箱满满当当的现金。
王队叮嘱过，接头时只对暗语，至于对方提出其他方面的要求，如在美食街即时交钱交货、或者临时更换交易地点等要求，必须当场拒绝。
顾清瞳有过类似的经验，心里并不怵。
她只是隐隐有些不安，也许是乍暖还寒的季节衣着过于单薄，又可能是因为她对接头人的详细信息掌握的太少——总之，她不像之前执行任务时那样从容。
－
晚九点，巷子里依然热闹非凡。
三五人群从此穿梭而过，走向巷子两侧的大小食肆。
夜风拂过，春寒料峭，顾清瞳觉出了冷意。
她产生了幻觉，裸露的小腿仿若被一双不怀好意的冰凉的手来回抚摸。
时间已到。
顾清瞳强忍周身不适感，望向巷子最东面的入口。那是毒枭女友与接头人约定的地点。
孰料，不出半分钟，她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她的右肩上。
背后偷袭？
顾清瞳心下一悸，并未急着回头查看。她猜测，自己穿成这样，被认错不足为奇。
但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二姨，我找你找得好苦！在这儿做什么？快跟我回家！”
顾清瞳学生时代酷爱徒步远足，她曾走到人迹罕至的深山峡谷，听过山涧溪流淌过青石的潺潺水声。
而现在，她听到的这个声音，像极了记忆中的水声，饱含透彻的清冽，能让人上瘾。
她缓缓转身，对上来者的目光。
眼前是一位面容英俊却装束奇特的年轻男人。
他的头发理得很短，可以说是剃了光头才长出的青茬，没有一定的颜值是无法撑起这样朴素的发型的。
男人眉清目秀，除了左侧脸颊一块褐色的烧伤样疤痕，整张脸几乎找不到其他瑕疵。
槿阳市的春天，白昼和夜晚气温相差十余度，顾清瞳这身装扮尚且感觉不到暖意，而对面的男子，只穿黑色背心和黑色长裤，但是胳膊上戴了裹至手肘的长款手套。
手套的材质是上好的天鹅绒，在周围店铺招牌的灯光照射下，透着夜空一般静谧的深蓝。
这就好比吃饱喝足出门遛弯的随性小哥，却穿戴着英伦贵妇晚礼服必备的服饰配件，不伦不类。
顾清瞳重又恢复了镇定：“你认错人了。”
年轻男人更为镇定，温和地警告：“二姨，不要玩失忆。我是你的亲外甥。”
三三两两的食客被他的大嗓门吸引过来，纷纷驻足旁观。
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嫌疑人仍未出现。
倘若这个男人就是目标人物，他为何会如此高调而嚣张？顾清瞳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疑惑的同时，不得不继续应付下去。
“我重申一遍，我不是你的二姨，你搭讪的方式我不感冒。”
男人笑了笑，却没再吭声，只箭步上前紧握住顾清瞳的左手手腕，拽着她往巷子西面的出口走去。
论力量和格斗技巧，顾清瞳在女警中是佼佼者。但此时此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单凭平日刻苦训练的本事，敌不过这个男人。
情况紧急，她只得选择变通。
“好，我跟你回家。不过，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收住脚步，微微侧了身。街灯的光落下来，他半张脸在明半张脸在暗，目光却准确无误地锁住了顾清瞳的双眸。
“你问吧。”
“明天大风蓝色预警，降温五到八度，你过冬的厚外套别着急收起来。”
这是地头蛇招认口供时提及的接头暗语，顾清瞳压低了声音说，唯恐被男人之外的人听到。
“你觉得我会怕冷？”
男人诧异地眨眨眼睛，攥着顾清瞳手腕的力度明显加大了。
这一句勉强算是对上了——
不及犹豫，顾清瞳追问道：“刮完风会下雨夹雪，去年张哥送你的棉帽子你还留着吗？”
“二姨，你魔怔了？”男人忍俊不禁，“什么张哥？我也从来不戴棉帽子。”
他不是要等的人。
顾清瞳抬起右手，轻轻拨弄一下鬓边的头发，顺势摁了摁耳环吊坠，发出紧急援助的信号。
执行任务前王队再三强调过，无论出现哪种突发状况，人身安全一旦受到威胁，都要立刻发信号给大家。
－
王队收到了信号，通知各组员注意，行动遇到阻滞。
吴晨和金海阳最先赶到美食街，按照gps的引导，他俩发现了顾清瞳所处的位置，以及她身边那个陌生男人。
金海阳反应神速，从街边烧烤店买了啤酒，招呼吴晨接过。后者心知肚明，猛灌两口酒，两人佯装微醉的状态，勾肩搭背地走走停停。
他们慢慢靠近顾清瞳，不去贸然惊扰陌生男人。
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走了好一阵，终于，无线耳机里响起顾清瞳的声音。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有要紧事，不能陪你胡搅蛮缠地闹下去！”
“认不认识我都没关系。但是二姨，姥爷姥姥惦记你，头发全都白了，病得卧床不起，你忍心假装和他们没关系么？”
听到这话，吴晨不由一怔，低声问：“顾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外甥？你听她说过吗？”
金海阳借酒给了吴晨一记爆栗：“你傻啊？这不就是小流氓故意搭讪的伎俩嘛！”
“那咱们还不赶紧过去帮忙？”吴晨心急如焚。
“行。”
金海阳策划了一下路线，寥寥数语向吴晨交待清楚。两人分工合作，齐刷刷地冲到他们身边，一左一右地钳住了年轻男人的手臂。
“你们是谁？”
年轻男人当然不肯束手就擒，他拼尽全力挣脱，长手套被拽到了手腕。
顾清瞳瞧得真切，男人两只手的小臂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似是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两三处还渗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满街乱窜？”
吴晨再一次反剪了年轻男人的胳膊，他的动作太规范，第一时间暴露了真实身份。
顾清瞳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她暗暗叫苦不迭：难道今晚的行动，注定以失败告终？
金海阳也意识到这个失误太明显，立即脱下外套，罩在年轻男人脊背上，挡住了吴晨抓捕嫌疑人时的标准手势。
年轻男人唇角上翘，像是在强忍笑意。
他说：“警官大哥，你们不感谢我救了仙女姐姐一命也罢，反倒恩将仇报，这不太好吧？”
吴晨接话接得飞快：“口气不小！我们不告你妨碍公务就不错了，你有什么可邀功的？”
“带他回车上再说。”顾清瞳连忙制止吴晨的大嗓门。
“明白。”金海阳点点头，“那你是回原来位置继续等，还是请示王队取消行动？”
“我想”
顾清瞳只说出两个字，前一秒保持安静的年轻男人突然又吼道：“二姨，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二姨！全家老小都盼你回家——”
吴晨和金海阳直冒冷汗，年轻男人却话锋一转，声音小的只有近前几个人听得清。
“仙女姐姐刚才站在糕饼铺门外，那儿很危险，里面有”
“顾警官，以你睿智的大脑来思考，得出如此草率的结论”
“稍等，如果你不介意，我得先打个重要电话。”
顾清瞳并未回避，当着季珩的面打给潘绍方。接通后，她把佟嘉的话逐字逐句地复述了一遍。潘绍方表示会朝遗嘱的方向继续侦查，另外提醒顾清瞳，有任何线索都要牢牢抓住。
挂了机，顾清瞳一回头，季珩又不知去向。
她无奈地笑笑，每一次都用这种古怪方式离场，想必他已经练成了踏雪无痕瞬间飘移的神奇功夫吧？
到小区外的快餐店买好晚餐，顾清瞳缓缓往家走。
上楼进门，饭菜的香气萦绕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