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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小屁孩如同一只受了惊的松鼠,“嗖”地窜回王寡妇身后。“你这孩子,官爷问你话你就说。”王寡妇又将他从身后扯出来,“快跟官爷说说,你是被怎么救出来的。”
“救?”傅云书问:“阿宝,你被谁抓走了吗?又是谁救了你?”
阿宝犹豫着点了点头,说:“有个人说给我吃糖,我我就跟他走了,结果结果他就把我关了起来,那个地方到处都是血,我好害怕,是一个大哥哥救了我,我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回了家。”
寇落苼轻声道:“一个七岁小孩能自己跑回来,说明关他的地方离得不远。”
慈姚县就在江北州府旁,云间寺在江北州府城郊,离慈姚县更是近,能自己跑回来也不稀奇。
傅云书静默片刻,又问:“阿宝,你记得救你的那个大哥哥长什么样子吗?”
阿宝却忽然哭了,边哭边摇头,抽抽噎噎地道:“大哥哥大哥哥满脸是血,看不清他的样子。”
寇落苼温声问:“大哥哥为什么会满脸是血呢?”
阿宝哭道:“大哥哥和我被关在一起,那些坏人都在打他。”
寇落苼又问:“那阿宝逃回来了,大哥哥又在哪里呢?”
阿宝道:“大哥哥等那些人睡着后,就带我一起跑,等到了门口,又叫我先走,我我就跑了对!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激动地扒拉住寇落苼的衣袖,“大哥哥还叫我去找一个人!”
寇落苼问:“谁?”
阿宝大声地道:“傅云书!”
傅云书惊诧之下忍不住倒退一步,扭头看向一旁的寇落苼,对上他同样愕然的目光。王寡妇摸了摸阿宝的脑袋,叹了口气道:“阿宝将这件事同我说了以后,我便托人去找这个叫傅云书的人,咱这儿本就没什么姓傅的人,我几乎将整个慈姚都问遍了,都没找到这个傅云书。”她抽了抽鼻子,掏出手帕抹眼泪,“也不知道将我们阿宝救出来的那位恩人怎么样了。”
阿宝乖巧地踮起脚帮他娘擦眼泪,道:“阿娘不哭,大哥哥说了,一定会有人去接应他,他不会有事的。”
王寡妇叹道:“希望如此。”
两人向王寡妇母子告了辞,又回到马车上。寇落苼一路晃晃悠悠地驾着车,过了许久,里面才轻轻地传来一句话——“你说,救阿宝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杨叶?”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傅云书主动和寇落苼说的第一句话。
寇落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见晃荡的车帘,他收回视线,道:“多半是。和尚不会松懈太久,若是他带着个拖油瓶,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两个人都被抓回来,他叫小孩儿先跑,便是决意自己留下来拖住和尚们了。”
傅云书哑声道:“他一定要没事。”
寇落苼道:“靳知府事务繁忙,未必会将一个小小捕快放在心上,杨叶还得我们自己加派人手去找。”
傅云书道:“嗯。”
之后一路两人再无话,平平安安地回到九合县。见县令大人终于归来,县衙众人十分欢喜,刘管家琢磨着该好好表现一通,便让厨房煮了一桌子好菜,还现杀了一头猪,炖了喷香的一锅排骨送到桌上,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这一桌子食材简单却色香味俱全,都颇对傅云书的胃口,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可惜眼下县令大人为心事所扰,食之无味,随意吃了几口,便将筷子一放,道:“我吃饱了,你接着吃。”说罢转身回屋,留下一屋子下人面面相觑,还当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县令大人心中不爽了。
刘管家战战兢兢地凑上去问寇落苼,“寇先生,傅大人这是怎么了?”
寇落苼坐在桌边面不改色地吃饭,道:“可能是累着了。”
刘管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扭头就吩咐家丁好好熬一锅十全大补药给县令大人送过去。
那个家丁上次担了给傅云书熬药的活儿,想着傅大人出远门,也不知有没有按时喝药,于是将上次剩下的那些煎了一大罐,屁颠屁颠地送去县太爷的房间,“大人,小的来给您送药了!”
第79章 采生门(二)()
县太爷一贯是笑眯眯的好脾气;发这么大的火倒是第一次见;家丁瑟瑟发抖地收拾了一地的药渣碎片,拎着扫帚畚斗缩在墙角反思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惹得傅大人不开心;是药太烫了?还是煎的火候不对?或者是县太爷身体康复;所以不必再喝这个药了?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家丁抬起头;看见寇师爷正站在自己面前,连忙一个激灵爬起来;躬身行礼;“见过寇先生!”
寇落苼却只看着那满满一畚斗的碎渣,问:“这些是县太爷打碎的?”
家丁支支吾吾地道:“是。”
“县太爷为何要打碎这罐药?”寇落苼问。
家丁哭丧着脸心想您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大人只说他已经不需要了。”
寇落苼一挑眉;沉吟片刻;道:“既然县主都说不需要了,以后就别给他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家丁不甘心地争辩,“可是可是这些都是县令大人特意找来邵大夫配的,还说了要日日吃。”
邵大夫寇落苼眯了眯眼睛;出门一趟倒把他给忘了。眼珠子转了转;寇落苼道:“那会儿县令大人染了风寒,此时已经痊愈;自然不必再吃。”
“小的知道了。”家丁道。
“下去。”寇落苼转身欲走,忽地又记起来什么;回头叮嘱;“这事儿传出去不好,你千万别往外说;也别叫傅大人知道我撞见了此事。”
家丁乖乖地道:“是。”
寇落苼记起这重大线索,扭头就朝县衙大门走去,脚步越走越急,最后觉得大门离得有些远,干脆翻墙而出,直奔邵大夫家的医馆而去。
邵大夫家的医馆离县衙其实甚远,等寇落苼终于到达时夜色已深,他如催命的鬼差一般狂敲开了医馆的门,小医童战战兢兢地从门缝探出半个头,“你你有事儿吗?”
“有。”寇落苼一张脸板得死紧,“急事。”
邵大夫佝偻着背披着衣服笑容满面地将寇落苼迎进来,“门敲得这样响,我还当是谁家里人突发了急病呢,原来是寇先生。寇先生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我想问一下,邵大夫给县令大人配的那一副药”寇落苼话还没讲完,邵大夫就捻着胡须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算算时候,先生那副药应当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如何,症状可有自觉缓解?”
他这一番话听得寇落苼是满头雾水,正犹疑着该如何作答,邵大夫眼珠子一转,自以为心中有数,挥退身旁随侍的小医童,朝寇落苼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寇先生最近见着那男子,心中可还有悸动?”
寇落苼:“???”
邵大夫继续低声道:“这断袖之癖,每个人的症状表现、病情深浅皆有不同,寇先生请务必如实回答,老朽才好对症下药。”
寇落苼:“呃我”
邵大夫还当他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便好言劝慰道:“先生莫要当自己是异类,其实这断袖之癖,说到底不过只是个人癖好而已,只是与多数人所好不同。先生既托傅大人来老朽这儿求药,说明便是有心走回正道,有自救之心,便有希望,好好吃药,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心事,尽管同老朽讲,老朽行医一世,绝不会泄露丝毫。”
寇落苼听着这一席话,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紫,最终淡淡一笑,道:“邵大夫的话,在下听明白了,告辞。”说罢,他站起身,走到门边。
邵大夫连忙追上去,道:“寇先生,不再诊一诊脉、抓几贴药?”
寇落苼回身,淡声道:“在下无心正道,但求歧途。”
傅云书自个儿待在房间里,点着盏油灯,手里捧着本书,眼神却飘飘忽忽的,没有片刻正经地落在字上。他时不时瞟一眼对面的房间,却发现对面的房间里的灯自入夜后一直都未曾亮起来过。
寇落苼去了哪儿?
他才从州府回来,这样马不停蹄地出去,是去见了谁?
傅云书的脑中闪现婠婠楼里那些花容月貌妩媚妖娆的姑娘,越想越来气,腮帮子不由自主地鼓成河豚,忍不住把书往桌上一摔,正要冲到对面去确认人到底在不在,刚站起身,又忽然心想:我又哪里来的资格去管他的私事呢?
这个念头如一根细小的针,轻轻一触,便叫傅小河豚满腔怒气顷刻间泄了个干净。他颓唐地坐回椅子上,重新翻开书,还未看上一眼,对面的房间里就缓缓亮了起来。
他回来了!
傅云书心中刚是一喜,又是一酸,委屈巴巴地想,算了,好歹还知道回来。
小县令丝毫没有看书的心思,只敢躲在窗户纸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直到对面房间里的灯又灭,再度陷入漆黑一片,他才叹了口气,也将案上油灯吹灭,正脱了鞋子要睡觉,门前人影一晃,轻敲了三下门。
傅云书心中一紧,正欲张口询问是何人,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还是藏进被子里,一声也不吭。
门外的寇落苼又敲了三下门,道:“傅兄,我知道你没睡。”
傅云书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不情不愿地道:“有什么事吗?”
寇落苼只道:“我进来了。”傅云书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便推门而入,又反手将门关上,径直走到他床前。傅云书万分后悔没有将门锁上,但此时后悔无益,只能强压下如鼓心跳,道:“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寇落苼道:“有些事,我怕到了明天,我就没有勇气说了。”
正是十五月圆夜,清徽倜傥,扬扬洒洒如霜雪落在床头,可寇落苼背对门站着,傅云书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借月光望见他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
傅云书脸上发烫,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支支吾吾地道:“究竟是什么事?”
寇落苼反问:“你不明白?”
傅云书深吸一口气,“我不明白。”
寇落苼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傅云书心头没来由地窜起一股火气,没好气地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明白!”肩膀忽然被一双手握住,他被整个人翻了过来,与寇落苼面对面,而此刻月色清明,正落在他眼前人的眉心。
寇落苼道:“我喜欢你。”
他轻轻地笑起来,眼里似落了一弯月亮那般明亮,道:“现在你明白了吗?”说着,他俯下身去,他们俩本就近在咫尺,只稍一低头,嘴唇几乎就要碰在一起,可寇落苼却忽然不动了。
因为傅云书转过了头。
喉头哽咽许久,傅云书哑声道:“我们都是男子。”
寇落苼道:“那又如何?”
傅云书道:“如果我们在一起,不能正大光明地成亲。”
寇落苼道:“这不要紧。”
傅云书道:“也不能同寻常夫妻那样生儿育女。”
寇落苼道:“我也并不在意。”
傅云书道:“还要遭受世间人许多白眼与唾弃。”
寇落苼忽然笑了,“浥尘,你若想拒绝我,实在不必说这许多无关紧要的话。”他执着地俯下身去,嘴唇若有若无地贴上了傅云书的嘴角,他道:“你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了。”
傅云书紧紧地闭上眼睛,浑身剧烈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舒出,他睁开了眼睛,目光复又澄澈宁静,像是在看着寇落苼,又像是想看清他眼底的月光。
傅云书道:“我不喜欢你。”
寇落苼也还是笑,也还是一动都没有动。
两人的身体交叠,寂静长夜里,能听见对方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傅云书眼眶发酸,却咬紧下唇强忍住不泄露丝毫情绪。屋外忽而起风,卷了乌云去,将月亮遮了个严实,两人终于陷入彻底的黑夜,傅云书僵硬的身体缓缓松懈,眼角悄然滑落一滴眼泪。他终于忍不住,艰难抬起颤抖的手,就要触到寇落苼的衣袂,却忽然听见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畔。
他道:“我总不能叫你为难。”
说罢,寇落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房门开了又关,挟起一阵凉风,拂过傅云书单薄的身躯,他却一动不动,手仍是僵在半空,保持在即将要碰他的那一刻。
县令大人连日奔波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定要好生伺候。李婶这样想着,起了个大早,摩拳擦掌地准备为傅云书好好做一顿早膳,谁知刚走到饭厅,便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桌边冲自己微微地笑,李婶一愣,“傅大人?您今儿个怎么起得这样早?”
傅云书道:“睡不着,又肚子饿,便来这里等着李婶。”
李婶笑道:“您要是肚子饿,尽管来叫奴婢,否则要是奴婢起得迟了,您不是得一直在这儿干坐着?”
傅云书道:“无妨,左右也没别的事儿。”
李婶朝四周望了望,问:“怎么不见寇先生?”
傅云书的笑容一僵,低下头去,道:“这么早,他应当还在睡觉。”
李婶道:“寇先生倒一直起得比您早,今天也不例外,就刚才我来的路上还看见他呢,出府去了。”
“出府?”傅云书一个激灵,“这么大早他出门做什么?”
“不知道呢,”李婶道:“叫他也没搭理。”
不知为何,傅云书一时心慌意乱,他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拔腿朝寇落苼的房间跑去,也没敲门,径直推门而入,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一只茶盏,里头盛了半盏水,而茶盏下,压了一张信纸。
信纸上是傅云书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白首同归求不得,今日青山我独往(注1)。
落款只有一个寇字。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原句出自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其日独游香山寺)唐白居易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第80章 采生门(三)()
寇落苼慢慢悠悠一步三回头地走;磨磨蹭蹭地到了他与傅云书常来的馄饨摊;老板看见了他,果然笑着打招呼;“公子;又来吃馄饨?”
“今个儿不吃了;”寇落苼摆摆手,“有事;有事。”
“这么大清早的出门;想必还没有吃过早膳?”老板笑道:“再忙也要吃东西啊。”
“哎,被琐事困扰;食不下咽。”寇落苼朝四处望望;然后往金雕山的方向一指;问:“敢问老板,那里可是往金雕山的方向?”
老板眯起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头道:“不错,从那儿走出了县城门再走一段路就是金雕山;只是公子你问这个干嘛?莫非想去金雕山?”他着急忙慌地摆手道:“可不能去啊;那里可是土匪的地盘!”
寇落苼淡淡一笑,道:“土匪嘛;总是要有人动手铲除的。”说罢,跟老板告了辞便扬长而去;待走到金雕山脚下时;他吹了声口哨,草丛顿时一阵晃动;从里头跳出一大群彪形大汉,见了寇落苼纷纷躬身行礼,“见过寨主!”
鸽虎兴冲冲地走到寇落苼身边,道:“寨主怎么昨夜突然传消息让咱们一大早在此等候?莫非是引了肥羊送上门来?”他眼冒金光、摩拳擦掌,“咱素了这么久,可算逮着机会开荤了!”
“哦,不是,”寇落苼淡声道:“我找你们是来打架的。”
傅云书拽着信纸风一样地冲出了县令府大门,门房见了正笑脸相迎,一句“傅大人早安”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