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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也是正常,我也被骗过,好歹人没事,这就不要紧。”
寇落苼道:“我以后多加注意。”
“嗯。”傅云书点点头,道:“此处如此破败,应当不是小春楼、老板娘口中的那个云间寺,但既然那装神弄鬼的狐狸精也在此现身了,便说明此云间寺同彼云间寺多半有些关联,等到一会儿上路,若遇见住在附近的村民,可以一问。”
寇落苼默默地听着,随手推开陈旧的木窗,朝外望去,一片静谧中唯有银杏随风轻摆,他的目光落在银杏树底下,想起昨晚挖到的尸骨,恍惚间,仿佛看见一具渗人的骷髅,正挣扎着往外爬,竭力想从树底下逃脱。
“寇兄,”傅云书拍了把不知为何怔愣的寇落苼,道:“咱们走。”
寇落苼回过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是怎么叫的?
第55章 狐娘子(十七)()
两人本想着找个当地居民好好问问这云间寺的来历;谁知牵着马在官道上走了许久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用说村落了,傅云书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说:“这事儿倒也实在奇怪;我一向知道慈姚县与茗县之间的地段人烟稀少;却没曾想居然会少成这样;却也不知是为何。这么大片的地就荒废在这里,这两县的县令都不着急的么?”
寇落苼道:“一个卖茶叶一个卖瓷器;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兴许就不差这几个钱了。”
这句话便如一把杀猪刀蓦地捅进傅云书的心窝,他低下头默默地不说话了。寇落苼捅出的篓子;只好自己负责安慰;道:“不过当年九合的木患子菩提名扬天下时;那等风光,绝非茗、慈二县所能相比。”
“好汉不提当年勇,”傅云书幽幽地道:“这次从州府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复兴九合。”
啃着干粮骑着马;又顺着官道走了许久;这才远远地望见前面有一片农田,农田旁搭了几间茅草屋;一个灰衣老汉正挥着锄头在地里干活。
“有人!”傅云书激动不已,一夹马肚子;跑到那块农田旁翻身下马;也不顾田地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灰衣老汉身旁;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这位老大爷!”
老汉本在埋头干活,忽地听到人声,显然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扭过头来,见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有什么事吗?”
傅云书道:“老大爷,你知道你们这附近有一个叫云间寺的地方吗?”
“云间寺?”老汉一身干瘦老骨头剧烈抖了一抖,“你问那鬼地方干嘛?”
寇落苼也跟着傅云书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问:“云间寺不是据说里头菩萨很灵验么,大爷您怎么说那是个鬼地方呢?”
老汉“嗨”了一声,道:“你们说的那个菩萨很灵验的云间寺,是在州府的云间寺,咱们附近这一个呀,”他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闹鬼!”
“哦?”傅云书和寇落苼对视了一眼,傅云书问:“敢问老大爷,是怎么个闹鬼法?”
老汉道:“进了那里头的人,大多都再也没走出来。”
“没这么恐怖?”寇落苼笑着扭头看了眼傅云书,道:“我们昨晚才在那破庙里住了一宿,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老汉面露惊慌,丢下手里的锄头连连倒退,“你那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寇落苼指了指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又指了指自己脚底下的影子,道:“鬼能晒太阳吗?鬼有影子吗?”
老汉哆哆嗦嗦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了半晌,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你们你们真是人?”
傅云书恳切地道:“老大爷,我们真是人。”
老汉迟疑地摸了把傅云书的手背,又掐了掐寇落苼的脸,确认都是柔软温热的,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们住哪儿不好?就是躺树上,也比住那里强啊。能活着出来,算你们本事。”
寇落苼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没有,我们昨晚什么事都没遇到啊。”
老汉道:“那是你们运气好,碰上那鬼难得没拖人。本来啊,它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俊俏少年郎啦!”
傅云书道:“大爷,能具体讲讲吗?”
老汉莫约也是许久没跟人聊天了,拄着锄头,从腰间抽出一柄旱烟,点着了便开始边抽边讲:“这里的云间寺没荒废之前,是有一个和尚的,就是庙里的主持,那主持独自打理了云间寺许多年,后来莫约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收了个徒弟,收徒没多久后,那主持就圆寂了。徒弟接任了主持之位,并奉师父遗命,想办法将云间寺迁去了州府,以望能向更多人宣扬佛法,这才有了州府的那座云间寺。自那之后,这里的云间寺便荒废下来,不知怎的生了精怪,专吃过路借宿人,特别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小郎君,亦或是垂髫孩提,总之进了那里头的,多半都再也出来。消息传开,不但没人再敢进去借宿,连大白天的都不太敢有人走到那附近了。”说着,他瞥了眼寇落苼腰间的佩刀,道:“兴许是你们两个男人,又会武,阳气重,那精怪才没敢对你们下手。”
寇落苼问:“大爷可知道那是只什么精怪?”
“这我怎么知道,又没人亲眼见到过,”老汉摇头晃脑地道:“亲眼见到过的都已经不是人啦。”
“多谢老大爷答疑解惑,”傅云书略施一礼,道:“我们还需赶路,先且告辞。”
两人朝水田外走去,老汉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下次记得别去那鬼地方了!”
傅云书笑道:“是。”转回头来,脸上的笑容却荡然无存,傅云书冷声道:“若传言属实,那狐狸精已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寇落苼却摇了摇头,道:“并不一定全是那狐狸精所害。”
傅云书眉头微蹙,迷惑地问:“寇兄何出此言?”
寇落苼道:“昨夜我与那狐狸精距离颇近,十分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光就容貌来看,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据那老汉所言,那吃人精怪已在此地肆虐已久,就年岁来讲,对不上。”
傅云书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再者,那假扮精怪的凶手祸害了这么多人,光凭一人之力,很难做到,应当有同伙,数量可能还不少。行凶、拐卖,亦或是分尸、埋尸,都是力气活,如此想来,很有可能是一整个团伙作案。”
寇落苼道:“而那茶棚老板娘与狐狸精,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团伙的。”
“云间寺云间寺”傅云书喃喃地道:“不知那迁去州府的云间寺,又是怎样的一处所在。”
两人谈话间,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寇落苼道:“估摸着咱们快到慈姚县了。”
傅云书点点头,道:“慈姚县小,今日一鼓作气赶到州府,休息一晚,明早便去面见知府大人。”
打定主意,两人一夹马肚子,朝着慈姚县的方向疾驰而去,待入了县城之后,已是晌午时分,闻着菜香酒浓,小县令不动声色地将放了干粮的包袱往身后藏了藏,笑道:“寇兄,咱们寻一家店坐下来用膳可好?”
寇落苼假装没看见傅云书的小动作,贴心应下,道:“好。”
随意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傅云书按捺不住,向店小二打听,“小二哥,你们这儿最近可有美貌少年郎失踪?”
小二懵懵懂懂地道:“美貌少年失踪?这倒未曾听闻。”
傅云书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放心地叹了口气。
小二又道:“但是前些日子,李家巷东头的王寡妇的幺儿不见了。”
傅云书问:“小孩子?”
“是啊,”小二点点头,“才七八岁呢,不过前日这娃自个儿找回来了,听说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可把他娘吓得,可等洗干净一看,娃娃身上却没多少伤口。”
傅云书同寇落苼对视一眼,既然不是自己的血,那就是别人的血了。
寇落苼装着关切的模样,问:“那孩子身上没伤口,应该安然无恙?”
小二却摇摇头,“外伤是没有,却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怎的得了失心疯。”
傅云书问:“怎么说?”
小二压低声音道:“那孩子,疯啦!”
吃完午饭出了饭馆,傅云书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任由寇落苼一手牵着自己一手拽着缰绳走着,直到前头传来一声“到了”他才悠悠然回神,环视四周,绾着头发的妇人抱着洗衣盆蹲在门口搓衣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坐在石阶上晒太阳,一群小孩你追我赶大笑着从身边跑过,怎么都不像县城门满街路人行色匆匆的样子。傅云书不由皱眉,迷惑地问:“寇兄,你这是带我来了哪里?”
“李家巷。”寇落苼低头冲傅云书笑笑,“我向人问了路,”又一指前头,“再往前走,就是东头了。”
傅云书既是感激又是欢喜,眼眸晶亮地望着寇落苼,道:“多谢寇兄。”
“谢我做什么,”寇落苼笑道:“我自己也很记挂这个案子,只是据那小二所说,丢的是一个小孩子,与我们之前发现那几桩,未必有多少关联。”
“即便真无关联也罢,问问也好,若真有隐情为我所知,总要管一管。”傅云书道。
两人一路走到李家巷的最东头,看到一户人家门窗紧闭,向街坊邻居打听了这的确是王寡妇的家,便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静候半晌,门未开,只从门后头传来一个疲倦的声音。
傅云书正欲说话,却被寇落苼拦下,在腰间摸索片刻,摸出一块令牌,朝门板上一个破洞口一晃,道:“我们是慈姚县捕快,听说你家小孩出了事,特来询问。”
胳膊肘轻轻拄了下寇落苼,傅云书低声道:“这令牌你从哪儿来的?”
寇落苼低声回:“临走前以防万一跟王小柱借了一块来。”
第56章 狐娘子(十八)()
“你便是王氏?”寇落苼说着;把腰牌揣回兜里;道:“听说你家小孩前些天丢了?”
“是。”王氏让开身子,道:“两位官爷请进。”
王寡妇家的屋子潮湿狭小;只开了一扇窗;天光从外头散散碎碎地落进来。两个大男人一走进去便觉拥挤;婉拒了王寡妇搬来的小马扎,只站着道:“能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王寡妇嘴一张;还未出声;眼泪已先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道:“我家阿宝前天去山上捡柴火;谁知从早上捡到太阳下山了还没回家;我就急了;叫上街坊邻居一起去县城门外的山上找他。乌泱泱一群大人举着火把在山上找了大半夜,愣是什么痕迹都没发现。直找到天都快亮了,大家伙的都不愿再找了,都叫我回家去看看;说阿宝说不定已经自己回家了。可我到家一看;哪有我家娃娃的影子啊”王寡妇边说边抹泪,“我当时又急又伤心;一下子就厥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阿宝居然已经回来了!”
傅云书问:“他是怎么回来的?”
“没人知道。”王寡妇摇摇头;“是巷子口的那户人家先发现的,他们说阿宝当时就倒在巷子口;浑身是血,他们就赶紧把孩子抱来我家,却见到我也晕倒在地,于是赶紧去请了个郎中,我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阿宝阿宝他”
寇落苼道:“我们听说阿宝身上却没什么伤口?”
王寡妇哭着说:“我一眼见到他身上那么多的血,确实吓得半死,但郎中却说他脉相沉稳有力,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且阿宝身上的确没什么地方在冒血,于是我小心再小心地拿了块布将他擦净了,再一检查,除了一些跌倒时弄出的小擦伤外,确实没旁的伤口。我就放下了心,千恩万谢地将人送走了,然后守在阿宝旁边,等着他醒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谁知可谁知”说到伤心处,王寡妇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家阿宝竟然神志不清了!”
傅云书张口欲追问,见王寡妇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又心生不忍,只能默默等她平复几分,再问:“是怎么个神志不清法?”
王寡妇哭哭啼啼地说:“叫他也不理,跟个聋子似的,只痴痴呆呆地躺在床上,稍微碰他一下,就跟要砍了他似的惨叫,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像是在念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人的名字?”寇落苼问:“叫什么名字?”
王寡妇摇摇头,道:“他念得含糊,根本听不清。”
傅云书道:“王夫人,我们想见见阿宝,可以吗?”
兴许是难得见到如此客气的官差,王寡妇愣住了,两滴积蓄在眼眶的眼泪嗒落下,回过神来,她连忙抹了抹红肿的眼睛,道:“官爷真是太客气,自然没问题。阿宝他就在里间。”
说是里间,其实也不过是用一块薄薄的木板将一间屋子分成两半,绕过木板,两人看到一张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白花花的帐子,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寇落苼走过去在床边蹲下,耳朵凑近那小孩的嘴,只觉这小孩念得既快又轻,确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大概判断是三个字,听上去像是一个人的名字。扭头对上傅云书询问的眼神,寇落苼摇了摇头,然后试探着伸出手,在阿宝瘦弱的胳膊上轻轻一戳。
这一戳仿佛银针入肉,直扎得阿宝如一头被追杀的猪那样惨叫起来,傅云书连忙捂住耳朵,离得近的寇落苼可就倒了霉,呲牙咧嘴一脸的苦楚。一声惨叫过后,阿宝眼眶滑落豆大的眼泪,嘴里终于讲出了清晰的人话——“不要砍我!求求你不要砍我!”
傅云书看得可怜,心生怜悯,走到跟前,柔声安慰道:“别怕,没人会砍你的,阿宝,你已经平安回家了”
话音未落,阿宝再一次开始叫那个名字,这一回他的嗓门很大,足以让整条巷子的人都听见他叫的究竟是个什么名字。王寡妇一愣之后,已开始气急败坏的嘶吼:“宝,你放心,等娘把这贼人抓到,一定把他当着所有人面沉到河里为你报仇!”
而寇落苼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同样怔愣的傅云书。
另一头的阿宝似是被解开了什么禁忌,一声声又哭又喊地大叫着,“傅云书!傅云书!傅云书!”
两个假捕快虽未做贼,但仍逃也似的出了慈姚县。寇落苼拉着傅云书同王寡妇告辞后,立即翻身上马,飞快地离开了李家巷,生怕稍一迟疑,那王寡妇就会发现眼前的小白脸就是她儿子口中的傅云书,然后提着菜刀要和他们拼命。
此刻出了慈姚县许久,州府已近在咫尺,傅云书却仍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他道:“寇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寇落苼道:“此事的确诡异。”
傅云书道:“那孩子怎么会叫我的名字?”
思索片刻,寇落苼道:“兴许他叫的不是你。”
傅云书皱眉,“不是我?”
寇落苼道:“是另外一个也叫傅云书的人。”
“是巧合吗?”傅云书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却觉得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便无法解释了,”寇落苼笑道:“你前日总不会背着我偷偷出去抓了个小孩来吓唬他玩?”
傅云书道:“也许他叫的,并不是把他抓走的那个人呢?”
寇落苼道:“那叫的会是谁?”
傅云书一时却也想不到,沉默许久,忽然低声道:“这些个案子,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无关却又相似,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案子总归可以往后延一延慢慢查,”寇落苼道:“傅兄,有件事你却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