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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就要坐那里!”林茂却生气了,趁着齐墨鹤分神的当口,猛地甩开齐墨鹤的手,飞快地跑到玉石台边,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了上去,往其中一张椅子上一坐。整个场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跟着“轰”的一声炸开了。齐墨鹤暗叹一声,只得赶紧也跑了过去,蹲在林茂身边连哄带骗说:“二茂,听话,我们去找别的位置好不好,这里太低了,没法看清好看的哦。”
林茂的脾气却倔得很,把小脸一扬:“我、不、要!”
齐墨鹤简直急得一身汗,正在这时,场中忽地就开了一扇并通宝道的楔门,光影变幻之中,陆续走出数个人来。打头正是无为老人,后头是个着赤甲配长剑背负朱漆角弓的青年女子,等齐墨鹤看到后面那个依旧坐在蘑菇上眼睛眯着的商陆,顿时就明白了,所有学堂的大人物们都到了!
“快起来,二茂,这是专给各堂堂主和学堂山主坐的位置!”齐墨鹤着急地想要去抱起林茂,结果小家伙更不乐意了,还当场抱住椅子扶手,发起脾气来。
“不起来,我就不起来,其他地方都没得坐了,我干嘛要起来!”
齐墨鹤:“……”谁来教教他怎么对付熊孩子啊!
八堂堂主已尽数从宝道内走出,此时却又走出了第九个。这下顿时没人看齐墨鹤和林茂了,人们都在纷纷议论那新任堂主,但是齐墨鹤此时一头大汗,根本没顾上去看。
“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坐在这里的?”兵堂堂主金坚走过来,冷『色』问道。
齐墨鹤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回禀先生,在下是外堂拾物陆无鸦,这位是林茂,我们这就走。”
“陆无鸦?”金坚觉得这名字似有几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然而林茂的名字却是记忆深刻的。她马上看向坐在座位上赖着不肯走的林茂,脸上神『色』丕变,说,“你就是凤师妹的儿子,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齐墨鹤先前已打听到林茂过世的亲娘是金坚的同辈师妹,此时听她这么说,方才松了口气,谁想到金坚跟着就冷下了口吻道:“学堂随卫呢,这是什么场合,怎么把这种人放进来,还不快赶出去!”
一旁一名长了副倒霉相,倒挂眉『毛』、身着甲胄的男子愁眉苦脸地走上来说:“师妹,算了,他不过是个孩子,能做得了什么?”正是甲堂堂主垒石生。
金坚却柳眉倒竖道:“就算是孩子还不是个……”她后半句话还没出来,已被人打断了。
“就让他坐我的位置吧,我不介意。”
这声音响起的一刻,齐墨鹤便不由得浑身一僵,他不敢抬头,额头上的冷汗却控制不住地渗了出来。因为他认得那声音、也认得那语调,那是那日在月下所见的青衣男人,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齐墨鹤猛然一顿,他就是何竹?
林茂刚刚跟齐墨鹤发脾气是因为跟他亲近,此时被金坚一吓,又见自己被这么多人围着,顿时就害怕起来,怯怯地蹭到齐墨鹤身后小声说:“黑鸟,我……我不想看了,咱们回去吧。”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齐墨鹤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惊惧,力持镇定地安抚他说:“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神思又开始恍惚起来,齐墨鹤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仿佛又掀起了暗『潮』汹涌,那种脑袋里像是有人在一下一下用斧子劈砍的感觉又冒出头来。
没事的,没事,不要紧张,那只是何竹而已,那不可能是朱磊。一个城主,怎么有空来学堂教书?齐墨鹤不断安抚着自己,他深吸了口气对林茂低声说:“二茂,我们走。”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看看吧。”何竹却并没有放过他们,他淡淡说道,眼神在齐墨鹤身上冷冷停留了片刻才转开,放到林茂身上的时候却马上由冷转热,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他轻声细语道,“不用怕,林茂,我说你可以坐在这里你就可以坐在这里,谁也赶你不走。”
一旁的金坚听言似乎想要发作,手已按在剑上却被垒石生又推了回去。
无为老人在这时开口道:“客席上尚有两个位置预留,本是为老朽的两位朋友准备的,方才老朽收到消息,知道他们有事没法赶到了,你们两个如果不介意,可以坐到那里去。”
他和颜悦『色』地说话,林茂却仍是害怕,死死抓着齐墨鹤的手,要躲到他怀里去。然而齐墨鹤此时已经顾不到林茂了,他头疼欲裂,浑身战抖,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在衣服底下蹦起来,只觉得自己已浑身被冷汗浸透。齐墨鹤拉着林茂,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如果要离开,他就必须经过何竹的身边,他不能『露』馅,齐墨鹤还不知道此时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和林茂两人。
本来无为老人亲自开口解了围,这事应该就能圆满了了,然而齐墨鹤却没有顺势下了这个台阶,所以众人此时皆是有些惊讶,金坚更是觉得这拾物年纪虽小,却实在没有礼貌,正要再开口敲打几句,却见齐墨鹤的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险些就要摔倒。
“你……”
“没事吧。”何竹轻松扶住了齐墨鹤,状似关切地问道。
齐墨鹤浑身僵硬,努力想要站直身体,不知怎么却就是挣不开对方的手。身体里的疼痛在愈演愈烈,诸般光景光怪陆离于他眼前纷纷上演,一会儿是花朵盛开的林子里,朱磊深情款款地对他说喜欢;一会儿是狂沙飓风的荒原上,两人生死与共的对敌;一会儿是在不知名的木屋里两人第一次行周公之礼;一会儿又是他的父亲死在他的面前,满脸痛悔不甘……许许多多的光景如同万马奔腾迎面疾驰而来,每一下铁蹄都重重踏在他的心上,踏下去、踏进去,深深陷入到血肉里去,将之捣烂!齐墨鹤此时甚至是有些愤怒了,他抬起头来,沉声道:“放手!”
金坚眉头一皱,道:“你这是做什么,山主赐你座你不坐,何堂主好心扶你一把,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茂也终于有了反应,小小声地问:“黑鸟,你怎么了?黑鸟?”
齐墨鹤双腿颤抖,汗如雨下,他拼命克制着不想让自己失态,然而耳边好似雷躁风狂,吵得他忍不住捂住耳朵,喃喃道:“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听了,停下,都停下!”
林茂怕极了,小手紧紧攥着齐墨鹤的衣角说:“黑鸟,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齐墨鹤猛然抬起头来,两个眼眶已经泛红:“我……我身体不舒服……”他慌『乱』地说着,有点像是在回答金坚,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慌『乱』地对林茂说:“我……我先走一步……”
“黑鸟……”林茂呆住了。
“我……我没事……”齐墨鹤拼命压抑着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的一股股滚烫的热意,尽管现在他的神智恍惚,但仍然能感觉到那是极不好的,不该让那股热意轻易地冒出来!他喘着粗气,兀自用了好一阵力气,终于在别人起疑之前勉强将那股热意按捺下去,潦草行了一礼,匆匆穿过人群,离开了。
“黑鸟……黑鸟你怎么了……”林茂望着齐墨鹤的背影,担心地喃喃着,无奈脑袋不好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金坚等人俱是莫名其妙,还是无为老人开了口道:“吉时将到,各位同仁还请就坐吧。”其余几人才反应过来,纷纷道请,只有商陆颇有兴致地『摸』着下巴,不知在盘算什么。
“何堂主?”
何竹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请。”他看了一眼齐墨鹤消失的方向,继而回过头来坐到了给自己留的位置上,只是坐下后却忍不住轻轻握了握拳。不知为什么,刚刚陆无鸦离去的背影竟然令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便要开口挽留了,就仿佛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做出这件事,仿佛在许多年前的过去,他曾经看到过这个人毅然离去的背影,而他离去后,便音讯杳无,再未回来,令自己穿梭数百年光阴都苦寻不得。
不,或许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此时就在他的身边,他这一世,叫作林茂!
男人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把林茂拉到身边说:“怎么哭了,你还想不想看呀?”边说着,边毫不避忌地用自己干净的袖子替林茂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林茂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
何竹便笑了:“来,坐我身边。”他郑重地牵住林茂的手,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坐到身旁。至于刚才那股奇怪的情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1章()
齐墨鹤一路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跑去,头疼依然在持续,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最深处仿佛有火山爆发,从那里涌上来无穷无尽的热力,那股滚烫、霸道的力量令他想起在那座无名湖心岛的古怪大屋之中,他曾经也被这样一股热力所侵袭,然而比起那个时候,此时的感觉还要更严重,他只觉得整个人就如同被放在真火之中淬炼,下一刻便要灰飞烟灭!
齐墨鹤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更不知道要往何处去求救,只能凭着一丝求生的意志拼命奔跑,像是一个在外界受了伤害的小孩,急于逃回自己的家里躲起来,似乎那样就能逃过那如蛆附骨的疼痛!他一路匆匆奔走,眼前已是金星『乱』冒,看出去的世界都是昏暗无光的,一不留神还撞倒了好几个人。
“谁啊!赶着投胎呐!”被撞倒的人骂骂咧咧,齐墨鹤却已经连一句话也听不清楚。经过兵堂区域的时候,他又与一名黑衣男子撞了个正着,此人身形高瘦,齐墨鹤与之一撞之下便被一股柔和却强势的气劲推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黑衣男子上前来想要搀扶起齐墨鹤,左手才触碰到齐墨鹤的胳膊,却忽的一顿,跟着松手猛然往后退了半步。这男子左手之上戴着一只非丝非布的玄『色』手套,上头绣着暗纹,此时竟是腾地平空腾起了一股热焰,不一会便将整只手掌包围其中。这热焰也是古怪,并非纯然明火的赤『色』,其中竟还掺杂着冰寒的紫『色』,两『色』相争,互不相让。男子眉头一皱,口中念着什么,然后合拢五指,火焰也随之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挤压,变得越来越低,最后,男子摊开左手掌,掌心之中只余下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艳红『色』的碎玉。
祝融火精?黑衣男子看向齐墨鹤本该在的地方,然而齐墨鹤早已不见踪影。
“万里大人!”一名武修打扮的男子匆匆赶来,俯身拜倒,“请大人恕属下迟来之罪,只是适才清怀少爷那头尚有些事务未曾打理好,是以耽搁了时间。”
万里越抬了下手,温言道:“无妨,我现下随你过去便是。”
这男子不由面上一松,赶紧恭敬道:“万里大人请跟我来。”万里越便将那枚祝融火的化物先收了起来,跟着那随从往朱明学堂的邀月广场而去。
待到万里越和他的手下离开后,一名白衣少年从树影里快步走了出来,正是吴铭。他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后转向齐墨鹤离去的方向,似乎想要追上去,然而才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犹豫。他想去找他,可是他怕他生气,他……他上次那么生气的!少年欺霜塞雪的白皙脸庞上,一对眼圈渐渐红了,他不想被齐墨鹤讨厌,一点儿也不想,真的!少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刚才的想法,那个叫商陆的人说了,只要他能考上小选,以后就有得是机会跟他见面。少年思及此方才略定了心,再次依依不舍地忘了齐墨鹤背影消失的地方一眼,默默地也离开了。
齐墨鹤此时已经奔入了外堂拾物地界,往常颇多人来往的大路上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大概所有人都去凑那就任大典的热闹了,这却是帮了齐墨鹤一个大忙。此时如果有人看到他的样子,必然会大惊失『色』,因为此时齐墨鹤整个人都已被一团烈焰所笼罩。虽是一团烈焰,其中却有明红『色』与冷紫『色』两束火焰相斗相争,将他包裹其中,一会是这边压倒那边,一会儿又是那边大举反攻,弄得齐墨鹤苦不堪言,只觉身体的一半冷如置身冰窖,另一半却烫如置身沸汤。他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宿舍,一头撞进房中,勉强还记得关上门,想要滚到床边却已经没了力气。齐墨鹤跌跌冲冲地伸手去扶外间桌子,手才碰上去,那桌子竟然发出“轰”、“咔擦”两声,一半碎为灰烬,另一半却瞬间被寒霜覆盖,半张桌子都成了冰雕玉琢的造物。
齐墨鹤再也支撑不住,就势软软扑倒在地,任凭那两股力量在他身体内部、体表周围交锋。他想昏,昏『迷』是对抗疼痛的最好方式,但这次却怎么也昏不过去,他只能趴在地上,手指紧紧抠着地面,急促地喘息着死扛。与此时那种冷热交加的酷刑相比,就连之前令他感到仿佛魂魄被生生撕为两半的头疼都显得没有那么的可怕了。
昏暗的屋内不知何时跳动起一团暗红『色』的火焰,火焰组成了一双眼睛,漂浮在半人高的空中,贪婪地望着正在地上苦苦挣扎的齐墨鹤,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慢慢的,火焰显『露』出了真身,其形状如一头猛狮,脚踩烈焰,口喷火星,竟是一只牛犊子大小的狻猊。这狻猊围着齐墨鹤转来转去,似是想要将他吞吃下腹却又惮于什么,未敢马上接近,所以暂时只是小心翼翼地在他四周绕来绕去,但是狻猊眼中的贪婪却越来越明显。
“哐哐”,不知从哪口柜子底下突然传出了器物撞击的声音,“哐哐哐”,声音虽然轻微,但是速度却快了起来,就像是有个什么金属的物件成了活物,正挣扎着要从柜子底下钻出来。
狻猊似是终于下了决心,它抬起头来,铜铃般的眼中金光闪烁,只听“砰砰砰”数声,齐墨鹤所住屋子的所有窗户皆自发紧闭,有遮光木板的还将木板也下了下来,四周顿时陷入一团昏暗,只有狻猊的两个铜铃大眼在这一片昏暗中格外醒目。
他是又要死了吗,齐墨鹤想。
齐墨鹤现在能想,是因为他已经魂魄离体。
经过刚才最剧烈的一波冷热交锋,此时他的魂魄正飘在空中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因此也就看到了那只目光贪婪的狻猊。齐墨鹤自然没有养过这么一只凶猛的神兽在宿舍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只狻猊并非活物,再推想下去,想必正是由绿腰交给他的那只鼎炉所化。
器中有灵,食血肉听凭差遣,然而如果一不小心没有掌控好灵血的分寸,就很有可能炮制出一只贪得无厌的器兽出来,齐墨鹤没想到自己走之前那一滴血竟然生生催化出了这么一头灵兽狻猊,眼看着便要害了自己的命去。
“哐哐哐哐”的声音愈发响亮了,其中还夹杂着类似布料被破开的声音,“刺啦刺啦”——齐墨鹤看到那头狻猊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陆无鸦的身体,流着口涎冲着他的脑袋凑了过去。他几乎可以想见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陆无鸦身体上的脑袋将被咬下,连同他的身体一起成为这只狻猊的腹中食,而吃掉了喂养人的器兽便无异于挣脱了管教和束缚,或许便会为害一方。
突然,不知从何处猛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揪住了那头狻猊的脖子。这器兽遽然一惊,炸『毛』般地大吼了一声,就地一滚想要挣开束缚,然而那只手虽然并不如何强壮,却紧紧揪着它的皮『毛』并不松手,任凭那头狻猊又是跳又是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