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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敏搀住何永铮,脸却仍看向何迪非,“我自从嫁给你爸爸成为你和锡尧的继母,从来没有冲你发过脾气,今天失手打你,你如果想怪我随你去。但我想告诉你,即使你骂上三天三夜,也不能换回锡尧的生命。不如就此安生些,想一想后事怎么料理。”
何迪非不做回应,眼眸里浓重的恨意并不是几句劝解就可以消除的。
程丹青突然插话:“妈,锡尧的后事还有我和华章呐,您别担心。”宋纪敏叹口气,“亲兄弟都指望不上,你们俩又算什么啊?”
“恨吧。”
“啊,你说什么?”宋纪敏疑惑道。
“你恨我吧。”何永铮忽然开口了。他微微弯下腰抓起沙发旁侧的拐杖,缓缓行至何迪非正对面,“我知道你和你哥的感情最好,遇到大事的时候你更喜欢向他征询意见而不是来找我。或许,你们的兄弟缘分远远超出你我的父子缘分吧,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局面。锡尧走了,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说说吧,怎么才能解恨?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都依你。”
宋纪敏掩嘴低叹:“老伴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何永铮的一番感慨,听得陆婴婴脊背发凉。不身临其境不知道,原来他们父子之间隐藏着如此深壑的鸿沟。何锡尧遇难只是一个导火索,许多年来的积怨,全部在此刻激烈爆发了——她连忙于何迪非身后重重地扯了扯他的衣襟,声音低得近似耳语,“迪非哥哥,伯父经历了丧子之痛,不会比你更好受。”
程丹青和程华章也纷纷使眼色,想让何迪非别再继续折腾下去。
然而,何迪非心内钝痛,岂肯轻易善罢甘休,“惩罚?这词怎么怪里怪气的,该不会又是什么行政文书的专业用语吧?打官腔打了几十年,不腻歪么?你对妈妈、对大哥、对我,始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领导姿态,凭什么?你凭什么?!”
“我生你养你,难道就是因为要还上辈子欠了你的债?”何永铮问。
“你不欠我,你欠大哥的你永远都还不清!”何迪非咬牙切齿。
何永铮虽然恼火,却不再如以往那样有底气了。他颤颤巍巍地退了两步,觉得头晕,便坐回沙发上,“你这样闹,锡尧就能死而复生?”
“我。”何迪非还要继续指责下去,客房门倏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陌生人。
程华章连忙上前,“洪医生,不好意思,吵到您休息了。这位是我哥何迪非,伯父的小儿子。”
“哦——”戴着金边眼镜斯文气十足的洪医生看都不看何迪非一眼,信步走到了何永铮身前,躬身问道:“老首长,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何永铮抬手摁在胸口,“稍微跳得有点快,不打紧。”
洪医生点点头,直起身,犀利的目光透过镜头正对上何迪非的双眼。“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多大的火气,我都不允许你这样对待一个高龄的病人!我郑重提醒你,手术后,老首长的血管很脆,倘若情绪过于激动,很容易引发心梗。”
何迪非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洪斌,我答应过你不会动怒,我记得的。”何永铮拉了拉洪医生的袖口,“我这小儿子和他女朋友一回来,今晚你怕是得回单位了。雪天路滑,你开车要多加小心。”
洪医生笑笑,“老首长,我向来是个稳妥的人,您还不放心我?”他重新检查了一遍茶几上药箱里的药,遂准备告辞,不忘叮嘱着宋纪敏,“阿姨,这几种药您都清楚,剂量和服用时间不变。我再给您放下这个丹参片,如有突发状况可以和硝酸甘油一起含服。”
宋纪敏说:“行,我记住了。”
医生和两老对话的同时,程丹青和程华章已将何迪非挟持出了事态漩涡中心地带。陆婴婴跟着三个大男人,一块儿进了厨房。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都这么傻傻地站着,气氛清冷。
渐渐的,何永铮消了气,在宋纪敏的温言劝说下,终于答应回房休息。
安顿好两位老人,洪医生也礼貌地道别离开。
程华章一直试图开导接近崩溃边缘的何迪非,却怎奈对方油盐不进、毫无起色。而一向火爆脾气的程丹青却一反常态,他神情淡然,邀请陆婴婴到客厅,两人分别落座。
“你能来,我们很欣慰。”
“不必客套的,丹青哥。”她双手交握在一处,眼底写满疲惫,“我虽然和锡尧大哥只见过几次面,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很敬重他。他是好人,他不该就这么离开我们。”
“好了,不再说这个了。老爷子和迪非都很伤心,咱们得做到不继续给他们增加痛苦。”
“嗯,我明白。”陆婴婴擦掉了眼泪。
程丹青停顿片刻,叹道:“说实话,我们都没想到迪非能找到你。本来以为这封律师函无处投递,谁知冥冥中自有天意。你是现在打开还是等到明天?”
“什么律师函?”陆婴婴诧异问道。
“是关于锡尧在今年十月份于律师事务所立遗嘱的相关注意事项。”程丹青深深吸了口气,说,“他似乎预感到自己会遭遇不测,所以遗嘱内容每个亲人都涉及到了,婴婴,也包括你。”
“我?”
“是的,在他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他的亲人。”
“呃我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锡尧大哥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方静璇的人,我当时很迷糊,但后来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迪非哥哥说过,我跟一张旧照片上的女孩长得很像,就是那个跟锡尧大哥谈过恋爱的女孩。”
“事情我是听说过,不过具体细节是个雷池,我妈虽然知情,但她从来不和我提。”
“我明白,现在这种时候,就更不能提了。”陆婴婴问,“我只是在想,莫非是因为我长得像锡尧大哥的初恋女友,所以他才会在遗嘱里提到我?”
“也许吧。”
程丹青从文件夹中找出一个雪白信封,陆婴婴按捺不住满心疑惑,小声问道:“关于我的那部分写了什么?可不可以事先透露一下?”
“我们不清楚。”程丹青将信封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陆婴婴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大致浏览过之后,她惊诧不已,腾地站了起来。
“我与锡尧大哥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要送我一套房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因为这封律师函的内容太过出乎意料,她的声音失控,吵到了在厨房里打嘴仗打累了又开始和稀泥的何迪非与程华章。
“什么?我哥送你一套房子?”
何迪非大步流星地转回客厅,陆婴婴把手里的律师函递给他看。
透着律师事务所水印的信纸上,赫然打印着两行标准宋体字——“本人此次出国执行任务,凶多吉少,也许会遇险,现特立遗嘱如下。我有一套坐落于q市海滨路181号宇黎大厦1205室面积98。5平米房屋,赠予陆婴婴继承。”
陆婴婴说:“除了有锡尧大哥的亲笔签名之外,还附了一份公证处的证明文书。太怪了,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房子留给我?迪非哥哥,你帮我向律师咨询下意见,看这事怎么处理。”
何迪非自言自语:“他什么时候买的房子,我压根儿不知情。”
程华章看看身旁几人的脸色,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轻咳两声后脱口而出:“那个那个,买房子的事我知道。”
“浑球,知道你还瞒着我们?”
“就是——我天天在外头跑案子,个把月不教训你就皮痒了是吧?”
见何迪非和程丹青纷纷拿杀死人的眼神瞪向自己,程华章连忙解释:“哎,你们听我说啊——我八月中旬的时候不是在珊瑚大道看中了一处商铺嘛,向你俩借钱都不借给我,只好去找锡尧大哥。可偏巧那时他正好准备付全款,就没钱再借给我了。房子,呶,就是信函上提到的这个地址。他签购房合同的时候请我帮忙参谋了一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何迪非攥着信纸,嘴唇颤抖地说:“他早就预感到自己要出事。”
“也就是说,买完这套房子锡尧就随维和部队出国——”程丹青皱紧了眉头,“前后不到两个月,这件事真蹊跷。”
“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接受这份馈赠的!”陆婴婴脸色苍白。
“是你的就是你的,何况又是锡尧生前的心意和愿望,为什么要拒绝?”程丹青乜斜了发怔的何迪非一眼,“婴婴,或许你跟何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照我说,是血缘关系也说不准——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挺传奇。”
“放屁!!你那么有想象力怎么不拍电影去?!”
程丹青没料到轻轻巧巧的一句调侃惹恼了何迪非,“我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你怎么不编排你自己啊!”何迪非怒目而视,双眼血红,“程丹青你个煞星,关键时刻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在落井下石之后再补上一脚,没你这么损的——”
第100章()
“迪非你个混不吝的蠢货,脑子都不清醒,我不屑跟你讲话。”
“是,没错!我蠢,我不像你读过几年医科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大法医,大侦探,大刑警,随时随地地发挥你的福尔摩斯精神,累不累?”何迪非冲上前,揪住程丹青的衣领,“你给我记住,我跟婴婴马上就要结婚了,以后再听见你开不着边际的玩笑,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程丹青脑筋转得快,一边挣脱一边喊道:“结婚?痴人说梦吧?你们可能是叔侄关系。”
“还敢胡说?”
“如果婴婴跟锡尧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把黄金地段价值百万的房产留给一个只接触过几次的小女孩?滑天下之大稽,难道仅仅因为婴婴长得像那个名叫方静璇的女人?锡尧怎么可能那么糊涂。”
何迪非怒目瞪过去,“程丹青,你说够了没有!”
“咱们现在都需要冷静下来面对现实的,迪非,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干嘛不领情?”程丹青指了指陆婴婴,“一根头发或是一点唾液,什么都真相大白了。锡尧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你和伯父都可以提供样本,我在化验所有熟人,托关系可以快一点拿到结果。”
“我让你闭嘴!”
呼——
一道白光晃过,程丹青在何迪非出其不意的重拳袭击中,颓然倒地。
“乱套了!乱套了!”程华章赶忙横在了两人之间,“迪非,你不能打我哥。仔细想想,我哥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
“一边去!污蔑我大哥的人全都不能饶!”何迪非推开了程华章,又一次举起了拳头。陆婴婴拦在了他面前,“迪非哥哥,何伯父和宋阿姨都在楼上休息,不要惊扰他们好不好?你现在状态很糟糕,早点休息。”
“程丹青这么诋毁你,你不生气?”
“我。”陆婴婴欲言又止。
何迪非抓住陆婴婴的手臂,重重摇撼,“他诅咒咱俩结不成婚,甚至把大哥牵扯进来,明明知道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他却偏要胡说八道,根本就是成心的!”
“迪非哥哥,你弄疼我了。”
陆婴婴后退两步,跌坐在了沙发里。
程丹青不让程华章搀扶,仍撑住手臂半坐在地上,腾出左手擦擦口角的血渍,“迪非,你疯得没有理智了,我暂时不和你计较——既然你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不如熬个通宵别睡觉了,咱们好好商量商量锡尧的后事怎么办,怎样?”
何迪非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神深不见底,令与他目光相接的人不禁毛骨悚然。静默了十多分钟,他缓缓开口:“可以。”
陆婴婴与程华章对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周,除却何永铮和宋纪敏身体不适在家安静修养,其他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墓地的事情,程华章全权负责。因在遇难地点找不到遗骸,所以只得葬为衣冠冢。
程丹青则协调何锡尧生前所在的海军某特种兵部队一起筹备着追悼会。与此同时,q市海事学院的师生组织了不同形式的追思缅怀活动,以纪念他们的客座教授何锡尧。
何迪非作为何锡尧的胞弟,代表亲属方出席了国家级烈士的授予仪式。自始至终,他都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仿佛成了一名没了灵魂和心脏的空躯壳。陆婴婴揪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日以继夜地陪伴他的左右,不多说话却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时时刻刻传递微薄却温暖的力量。
所有事情料理停当,大家重又聚首在何家客厅里,等待律师宣读何锡尧的遗嘱。
“妈,锡尧是个好人,不管我多没出息他都拿我当兄弟。”程丹青跟宋纪敏低语,“所以,我也当他是我的亲哥。我想和您商量,不管锡尧留给我什么东西,我都不要,行么?”
程华章听闻此言,亦是赶快表明立场:“妈,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纪敏体恤地拍拍程丹青和程华章两兄弟的肩,“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好吧,我那份也不要,全部转给老何名下。”
“你们未免太心急,不先听听遗嘱就早早合计开了。”何永铮举着拐杖,往地板上墩了墩,“锡尧又不是富贾一方的商业巨头,他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你们?若是他留给你们东西,也是心意所至。”
程丹青顿感窘迫不安,“伯父,我们没有别的意思。锡尧这些年挺不容易,他的积蓄和财物我们不忍心接受。真的,您相信我们全是出自一片赤诚之心。”
不解释则已,一解释何永铮反而真的生气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多年,你们难道还不了解锡尧那孩子?全天下再没有比他更仁义更懂事的人了——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但凡有求于他,他都会热心帮助,更甭说会亏待谁?你们你们咳咳咳。”一阵咳嗽打乱了他的絮叨,宋纪敏赶快走上前搀扶。
“老伴儿,别动火。”
“我怎么能不动火??”何永铮抚摸两下发闷的胸口,“我恨锡尧这样的好孩子走都走了,你们还不放过他!他不欠你们任何人的,谁的债都不欠——”
程丹青和程华章面面相觑,一时感到莫名其妙,但在宋纪敏眼神的示意下,他俩都没再吭声。
宋纪敏说:“老伴儿,刚才我让小阿姨做了银耳雪梨羹,给你舀一碗尝尝?”
“哼,现在这样,哪有心情喝甜汤?!”何永铮慢慢起身,“我去锡尧的卧室待会儿,律师来了再叫我!”
何迪非冷着一张面孔,伫立在离大家最远的落地窗前,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任何讨论。
他不说话,陆婴婴更不好干扰他们的家事,只得垂首而立,保持缄默。尽管如此,她明显发觉自己心律不齐,无法恢复到一个恰当的舒适的节奏上去。
一想到何锡尧通过律师单另写给自己的那封信,陆婴婴就心烦意乱外加手足无措。
她完全可以预想到律师宣读遗嘱的情景,尤其是关于赠给她的那套价值不菲的公寓
依方才的情形分析,没有人把这个蹊跷的事情透露给何永铮知道,所以,等老人家亲耳听到的时候,势必会相当惊讶。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接受遗赠的。
妈妈是个怎样的人,没有人会比做女儿的更清楚了。她血管里流着苏悦之和陆景夕的血,她不可能是别人的孩子!
望着窗外杨柳枯败枝桠上打架的小雀,陆婴婴的内心愈来愈忐忑:宋纪敏母子三人提出不想接受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