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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如此,那你就按我说的去办,这些钱你先拿着花,如果不够再来找我。”
一看到黄灿灿的金子,琴大姑的眼睛顿时笑没了,连声应道:“少主放心,一定不会误你的事。”
“另外,去买些上好的扣器来。”孙绍又扔给她两块金子:“不要吝惜钱,一定要挑好的。”
一下捧着三块金子,琴大姑隐在肥肉中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响着,让人很担心她马上就会昏厥过去。
孙绍也不理她,回头对敦武说道:“去挑几个信得过的人,安排他们来蒸酒,月钱翻两番,但是谁要把这法子泄露出去,可别怪老子要他的命。”说到最后,孙绍已经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敦武吓了一跳,连忙应了。
孙绍回到后院,将剩下的七金推到大桥面前:“阿母,这些金子你收好,明日宴请姨母他们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大桥没有接,沉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阿满,这钱……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孙绍不解的反驳道。
“与市井之人打赌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再以此取财,君子不为啊。”
孙绍笑了:“君子?我做不成君子的,这君子为不为的,与我无关。”
“阿满……”大桥有些生气的斥责道:“你虽然仕途无望,可是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孙绍见她如此,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苦笑道:“阿母,我倒也不是自暴自弃,只是愿赌服输,我又不是巧夺豪夺,又有何不可?再说了,他要给,我不要,难不成要陷他于无信之地?商人也是人啊,他也有尊严的。”
大桥被孙绍的歪理一下子噎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孙绍起身一溜烟的走了。大桥有些生气,看着案上了的金子就觉得厌烦,正要推开,桥英却拦住了她,笑着说道:“夫人,这事可就是你的错了。”
“我教他走正道,怎么倒是我的错了?”大桥不快的瞪了桥英一眼。
“少主眼下的情景,确实顾不上什么名声,如果名声好,对他来说,是祸不是福啊。”桥英一边将金子收好,一边劝道:“夫人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少主这是自污以求生啊。”
“自污以求生?”大桥心中一动,不禁悲从中来,声音也有些怆然:“真是委屈他了。”
“谁说不是呢。”桥英也叹了口气。
孙绍大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没有一丝大桥和桥英的悲哀,他心情很愉快,坑了那个酒糟鼻十金还是小事,给家里找了一条生财之道才是大事,有了这蒸馏酒的生意,孙府再也不用那么紧巴巴的过日子了,就算做不成大富翁,那做个小地主还是不成问题的,孙权你不让我带兵打仗,我还不稀罕呢,你做你的东吴大帝,我做我的陶朱公,到时候带着美女泛舟太湖去,让你累死累活的上与天斗,下与地斗,中间与人斗。至于大桥说的君子,他压根儿就没什么兴趣。这世上有两种君子,一种是伪君子,他不屑做,一种是真君子,他不愿做——因为真君子通常不得好死,他宁愿做个率性自在的普通人。
前提是不能被人坑了,而要防的人,第一个就是亲叔叔孙权。好在现在他忙着跟曹操刘备拼命呢,只要他不主动惹事,孙权一时半会还顾不上他。
第十八章 新菜
被孙绍一路迎进了大桥所住的小楼后,看着案上崭新的扣器、象牙箸,小桥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坐到大桥身边,拉着她的手,有些责怪的看着她。她觉得大桥为了面子整治这些餐具实在没有必要,因为孙府很少会有象样的客人来,她一去建邺,恐怕这府上除了孙绍的义兄孙韶偶尔会来看一下之外,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客人。
明显瘦了些的周循一看到案上的摆设,就咧嘴笑了笑,一声不吭的坐在席上,周胤坐在他的旁边,跟他轻声嘀咕着些什么,周玉却笑盈盈的迎上前来,拉着孙绍的衣角,戏谑的笑道:“大兄,今天还有新鲜的野调吗?”
孙绍一乐:“想听?”
“想听。”周玉脸一红,俏生生的点点头。
“那今天就多吹几首给你听听。”孙绍一乐,顺手在周玉白嫩的脸上掐了一下。周玉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亲密的动作,一下子愣在那里,脸登时红到了耳朵,她有些恼怒的看着孙绍,孙绍却没时间看她,已经忙活去了,今天要准备六个人的菜,对于他这样一个偶尔才下厨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周玉觉得他摸她脸这件事很严重,他却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件事,在他眼里,周玉这个年龄就是被人应该被人疼爱的年龄,与调戏无关。
小桥见孙绍跑得不见人影,颇有些奇怪:“姊姊,阿满在忙什么?”
大桥抿嘴一笑:“在为你们准备菜肴啊。”
“他?”小桥和正在生气的周玉都吃了一惊,连正在出神的周循都听到了。
“可不是,说是阿循这次去建邺,以后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遇上,所以他准备亲自下厨,整治几个新鲜的菜式为他送行。”大桥半是得意,半是玩笑的说道:“我没有妹妹的手艺,整治不出家乡菜,只好由阿满代劳了。”
小桥微微一笑,并不太当回事,她觉得姊姊有些魔症了,姊妹之间有必要争强好胜到这个地步吗。两人说着闲话,谈论着音律书艺,等待着孙绍的劳动成果。
午时,孙绍派人来请示,是否可以开席了,小桥听了,咯咯笑道:“开席吧,我已经等不及吃阿满准备的新菜式了。”
大桥也笑了,随即吩咐开席,琴大姑亲自指挥着几个女仆将煮着肉羹的釜、装着酱、芥的盘碟端了上来,但除此之外,却空无一物。周循等人有些好奇,难道孙府就让我们看着这些精美的扣器,只吃一个羹不成?
正在他们怀疑的时候,六个仆人一人举着一个食案走了进来,在几个人的面前跪下,奉上手中的食案。小桥凝神一看,食案上各放着五六个盘子,盘子里是热气腾腾的菜肴,但这些菜肴显然不是在釜中煮出来的,因为几乎所有的菜肴都透着新鲜和嫩脆,而且颜色鲜艳,看样起非常漂亮,而且盘中也只有极少的一些汤汁,和釜中煮出来的菜相差甚大。
“这是……什么菜?”小桥又好奇,又茫然的问道。
大桥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正在此时,孙绍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堂上诸人的神色,他便笑了,伸手示意道:“姨母,大弟、小妹,为什么不尝一尝?”
小桥犹豫的拿起镶了银的象牙箸,夹起一块看起来碧绿的菜叶,慢慢的放进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一种从未有过的爽脆让她精神一振,更让她奇怪的是,这种与生菜几乎一般脆嫩的菜叶却一点也没有生菜的那种青涩味,反而带上了一种说不清的熟香。
纵使小桥也颇知厨艺,她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她连着又夹了两块送进嘴里,细细的嚼了,这才放下象牙箸,拍案叫道:“阿满,快来告诉小姨,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周循等人听了,互相看了一眼,也拿起象牙箸尝了尝,这一尝,可就再也不愿停手了,手起手落,一直到眼前的食案空空如也,一直到他们的肚子吃得饱饱的,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象牙箸,沉醉在齿颊留香的美妙感觉中。
周胤拍着滚圆的肚子,大声笑道:“大兄,你准备的这些菜式可真是闻所未闻啊,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既鲜脆滑口,又喷香扑鼻,大兄,你府上是不是又请来了什么名厨?”
“我便是那个名厨。”孙绍得意的指指自己的鼻子:“这全是我的手艺。”
“真的假的啊。”周胤笑道:“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会做菜?”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孙绍恬不知耻的自我吹捧道。
“嘻嘻,大兄欺我呢。”周胤站起身,走到孙绍身边,挨着他坐下,乐呵呵的笑道:“好了,新菜式尝过了,下面该上酒了。你今天可得多吹几曲,我家的小玉儿为了听你的新曲,可是寝食不安了几天了。”
“你尽胡说。”周玉不好意思的瞪了周胤一眼,她本想起来的,可是她现在发现,自己刚才只顾吃,吃得太多了,一动肚子就胀得慌。她有些害羞的吐了吐舌头,嗔道:“有酒醑我,无酒酤我,大兄既然有如此新菜,想必也一定配了美酒,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孙绍一笑,案旁没有准备好的酒瓮和滤酒设备,他们一定觉得十分奇怪,以为他没有好的家酿,只有从市场上买来的酒。他起身告了个罪:“请稍候,我现在就去取酒,马上就来。”
“难道是现买么?”周胤大笑道:“那是不是有些迟了?”
“不用现买。”话音未落,孙绍已经抱着一坛酒出现在门口。周胤愣了一下,随即又失声而笑:“只有这些?大兄也太吝啬了些吧?这都不够我一个人喝的。”
“阿胤,不是我小气。”孙绍狡黠的一撇嘴:“你如果能把这些酒喝下去,我就承认你是海量。”
“且——”周胤拉长了声音,不屑一顾。
“阿满,不要捉弄阿胤了。”大桥有些担心的阻止道,一看到孙绍那种笑容,她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现在见孙绍准备给周胤下套,连忙提醒他,这酒太烈,周胤如果把这些酒喝下去,恐怕不是醉那么简单了,出人命都有可能。
“阿母放心,我会知道分寸的。”孙绍也不想把这个表弟喝死,连忙向大桥点头。
“这酒……”周胤见大桥这么慎重,顿时好奇心大起,趁着孙绍不注意,一把夺过酒坛,掂了掂份量,这些酒最多也就是一斗的样子,能把他喝出问题来?他二话不说,一把拍开封泥,深深的嗅了一口。
周胤最后是被抬出孙府的,其他人虽然好些,但是脚步都有些漂浮,脸色酡红的小桥搂着孙绍的脖子,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挂在孙绍身上,步子扭得象麻花,嘴巴凑在孙绍的耳朵边上,吃吃的笑着:“竖……子,你……不老……实,你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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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长亭外
阊门外长亭,长长的车队整装待发,大桥拉着小桥的手,泪水盈盈,满肚子的话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想到她们姊妹可能就此永诀,这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姊姊,以后妹妹虽然不能常来陪你,可是阿满此次一病,因祸得福,竟似开了窍似的,有他陪着姊姊,想来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姊姊且看开些,努力加餐。”小桥紧紧的拉着大桥的手,带着泪笑道:“人生无常,也许姊姊的好日子便是来了呢。”
大桥轻轻的拍了拍小桥的手,浅浅笑道:“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一些。人心艰险,兵凶战危,阿循立功心切,也要适可而止,总得平安才好。”
“我理会得。”小桥点了点头,满意的看了一眼远处正与孙绍话别的周循。
周循身穿月白色的长袍,微风拂动他的衣袖,飘飘欲飞,只是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窝有些发黑,严重影响了他的神采。
“大兄。”周循冲着孙绍拱拱手,苦笑一声:“远行在即,你能不能告诉我,那首曲子究竟是什么曲子?”
神情从容的孙绍瞟了他一眼,乐了:“你就是因为这个搞成这样的?”
周循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君子以不知为耻,我枉称精通音律,有如此妙音,我却一无所知,实在是不甘心。不瞒你说,这些天我向很多至交打听过了,就连张惠恕我都上门拜访过了,可惜连他也不知道。”
张惠恕?孙绍愣了一下,好象没什么印象。不过听周循这口气,应该是个牛人,要不然周循不会这么郑重。他想了想,诚恳的对周循说:“阿循,不是我装老成,要教训你几句。你也是个大度的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就搞成这样?你是带兵的,将来要你考虑的事情数不胜数,为了一只新曲,你就纠结成这样,以后岂不是要累死?丝竹者,功业之余娱情而已,为了一只曲子的知与不知,你如此放不下,岂不是违背了音律的本意?”
周循一愣,如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立刻羞愧得满脸通红。他一向以父亲的形象为目标,克已修身,自以为已有小成,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远没有父亲的大度,兄弟之间争强好胜,居然为了一只曲子累成这样,实在不应该。这个道理他并非不懂,以前他就是这么劝孙绍的,没想到今天孙绍反过来劝他了。
“大兄,受教了。”周循诚恳的躬身一揖,直起身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是神采奕奕,片刻之间仿佛就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向远处来给他送行的人看了一眼,忽然笑道:“大兄,有没有兴趣和吴郡的英俊结识一下?”
周循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文武双全,和吴郡的名流接触很多,而孙绍以前沉迷于练武,对文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从不参加那些聚会,所以在士人之中并没有什么名声,也不认识什么人。周循临别之前想把他介绍给那些朋友,又怕他不愿意,故而先出言相询。
如今的孙绍早已不是那个孙绍,也颇想结识一些文人雅士,以后的日子才过得有趣,听周循这么说,他笑道:“固我所愿也。”
周循大笑,拉着孙绍的手大步走去,那些人正在等着和周循话别,一见他们走过来,连忙停下交谈,诧异的看向他们,周氏兄弟和他们相熟,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孙绍却从来不和他们打交道,见孙绍也跟了过来,他们都有些不解。
“惠恕君,你不是好奇那只新曲的作者吗?”周循朗声对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笑道:“我把他给你请来了。这便是我的大兄,故讨逆将军之子,孙君讳绍者是也。”
孙绍不熟悉这个年轻人,其实这个年轻人来头极大,他叫张温,字惠恕,二十四岁,是吴郡四大姓中张家的人,他的父亲张允以轻财重士名显州君,曾经做过孙权的东曹掾,前几年刚病死。他们兄弟三人,学问都不错,其中尤以张温最好,站在他后面的那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就是他的二弟张祗。张温是吴郡年轻一辈人中的翘楚,眼界极高,和周循一样自负,两人惺惺相惜,却又免不了有些少年意气,轻易不敢向对方示弱。上次周循听不出孙绍那只笛曲的来历,最后只好去向张温请教,可不曾想张温也不知道,两人呆坐了半晌,相视苦笑。
一听说那只曲子是眼前这个有名的武夫孙绍的作品,不仅张温有些惊讶,以他为首的那些年轻才俊都吃了一惊,一时竟没有人上前与孙绍见礼。周循有些尴尬,生怕孙绍生气,连忙笑道:“大兄,这位便是吴郡张氏的家主张君,讳温,字惠恕,学问操行无一不佳,是为吴郡士子中的魁首,以后你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孙绍微笑着拱拱手:“原来是张兄,久仰久仰。”
张温已经回过神来,笑了笑,还了一礼:“岂敢岂敢。”两人都是虚情假意,一点诚意也没有,孙绍是对张温不太了解,但是张温对孙绍却了解得很,不过印象不好,在他看来孙绍就是一个武夫,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只曲子来难住了周循,冒充雅人来了。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孙绍,忽然笑道:“孙君大才,温是仰慕已久了,上次得蒙周君转述佳音,温如饮甘露,不觉自醉,一直想亲聆孙君一曲,今天大家在此为周君送行,不可无歌,孙君何不一放歌喉,以飨我等。”
身后的年轻人已经听张温说过那只曲子的事情,也不太相信是眼前这个虽然长得俊朗,但从外形到谈吐都透着几份粗俗的武夫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