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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丹术?”葛玄的两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你连内丹术都不知道?”孙绍摆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那我们就没有交流的必要了。天机不可泄露,我们就此别过。”说完,起身招呼敦武和帅增就走。
葛玄急了,追出去拽着孙绍的袖子,脸上谄媚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这个老头是大名鼎鼎的葛仙翁。“孙君留步,孙君留步,还请再指点一二。”
“我指点你还不够吗?”孙绍啼笑皆非:“我今天说的这些,应该比你这几十年学的道术还重要吧?”
“那是,那是。”葛玄拉着孙绍的袖子不放,也不管自己的手刚才抓肉抓了一手的油。孙绍皱了皱眉头,推开葛玄的手:“仙翁,你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随随便便向外人泄漏天机,我要遭天谴的。我可是独子,还没成亲,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先父这一脉可就断了。”
他特意把“外人”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敦武和帅增听到这话,也回过神来,上前就拦住葛玄,开玩笑,他们好容易跟着孙绍过了几天好日子,如果孙绍因为泄漏天机挂了,那他们岂不是惨了。不行,一定得拦住这个老头,哪怕他是仙翁也不行。
看着孙绍大步出门,葛玄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想冲过去,又被敦武和帅增死死的拦着,最后一急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孙君,我拜你为师,你传我道术吧!”
孙绍在门口停住脚步,迟疑了片刻,转过头看着眼泪汪汪的葛玄,心道这远房叔侄两个倒真是象,都有些疯气。他想了想,又摇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仙翁,你别折我的寿了,我一个没行冠礼的年轻人,如何能当你的师傅?你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不怕,不怕。”葛玄一听孙绍的口音有了松动,连忙推开敦武,膝行几步,抱着孙绍的腿道:“达者为师,孙君虽然年轻,可是道术比我高明,我愿意拜孙君为师,请孙君传我道术。”
孙绍还是摇头:“不可,仙道遥远,你又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只怕忙了一辈子,也无法证得大道,归列仙班,最后纵得长寿,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我也没有办法。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葛玄更不敢放了,有这么高明的师傅还成不了仙,那只能说得自己没有天份,自己再炼丹也没戏,不如跟着这个师傅,起码能混个长寿,就算混不了长寿,至少还可以免费喝酒啊。
葛玄打定了主意,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请师傅不要嫌我资质差,无论如何收我为徒吧。”
孙绍为难的看着葛衡:“思真,你还是劝劝你阿叔吧,这个……我实在是……”
葛衡也为难,本来他和孙绍是平辈相交的,葛玄要是拜了孙绍作师傅,那他岂不是成了孙绍的孙子辈?难道以后见到孙绍要叫师公?这也太……那个了吧。
“这个……孙君,我这个阿叔也是求道心切,如果孙君觉得他还有可造之机,不妨就收下他吧,至于……至于……其实我,也是很想向孙君讨教的。”
孙绍连连摇头:“思真,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虽然对丹术有所心得,但是对你的技术却并不精通,和你互相参讨还勉强能行,指点你就说不上了,我们还是平辈相交吧。只是……”他看着已经把他的衣摆糟蹋了的葛玄,苦笑不已。
一听说自己不要跟着葛玄叫师公,葛衡总算是放下了心,至于那个疯疯癫癫的阿叔就不管了。他连忙笑道:“既然我阿叔一片诚意,孙君就勉强指点他一些要诀吧。这神仙家的事情,我一个凡人,也是管不得的。”
孙绍又装模作样的迟疑了片刻,见再不答应,葛玄就得把自己的裤子都扯掉了,只好万般无奈的应了。在葛玄郑重的磕了几个头,行了拜师大礼之后,孙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奶奶的,成仙?你这辈子都别想成仙了,我可把大杀器的希望放在你身上呢。
第四十三章 大虎
建邺(今南京),车骑将军府后院。
方颐大口的孙权抱着腿坐在廊下,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女儿孙鲁班、孙鲁育在庭中戏耍,夫人步练师穿着朴素无文饰的越布衣陪在一旁,眼中含着笑,一会儿看看两个乖巧的女儿,一会儿看看难得如此悠闲的孙权。孙权最近很忙,难得到后院来看她们母女,今天不知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进门就笑嘻嘻的,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将军。”步夫人不和其他官员一样称孙权为至尊,她也不称孙权为夫君,虽然她现在就是孙权最宠爱的夫人。
“嗯?”孙权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还是没有离开两个女儿。
“将军今天没有议事吗?”步夫人含笑问道,她的笑容十分温和恬静,看起来就让人有种心安的感觉。孙权看了这么多年,还是看不够,一时有些出神。步夫人见他没有回答,抬起头,正好迎上孙权炙热的眼神,不由得脸一红,害羞的低下了头。孙权这才回过神来,哈哈一笑,伸手将步夫人拉到身边,轻声笑道:“议了,散得早。”
步夫人被孙权搂在怀中,有些不好意思,正在庭中玩耍的孙鲁班、孙鲁育见了,立刻争先恐后的冲到台阶上来,孙鲁育跑得快一点,抢先占了孙权的另一侧,伏在孙权肩上,搂着孙权的脖子,乐得咯咯直笑,可是还没笑两声,孙鲁班冲上来用力一推,就把她推在一旁,叉着腰,瞪着眼睛喝道:“不准跟我抢!”
孙鲁育没有提防,被推得摔倒在地,亮晶晶的眼睛里立刻溢满了泪水,嘴一撇,刚要哭,孙鲁班又用胖胖的小手指着她,老气横秋的大声喝道:“不准哭!”
孙鲁育初她一吓,果真没敢哭出来,委屈的看着孙权和步夫人,孙权和步夫人都被孙鲁班的霸道给惊住了,一时面面相觑,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孙鲁育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爬起来,扑到步夫人的怀里,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肩膀抖动着,十分可怜。
“你怎么能欺负妹妹?”孙权虎着脸,轻轻拍了一下孙鲁班的屁股,不高兴的说道。
“我是姊姊,她应该让着我。”孙鲁班的眼睛也红了,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大声说道。
“胡说,姊姊应该让着妹妹才对。”
“阿翁不乖,阿翁不疼在大虎,只疼小虎。”孙鲁班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水横流,原本红红粉粉的小脸蛋一下子变成了大花脸。孙权忍俊不禁的笑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连声安慰:“大虎乖,大虎乖,是阿翁不好,是阿翁不好。”
孙鲁班哭得更大声了。
“将军,不要再宠她了。”步夫人一边安慰着孙鲁育,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大虎太娇纵了,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这以后怎么得了。”
本来已经收了声的孙鲁班一听,立刻放大了声音。步夫人刚要训斥,却被孙权用眼神制止了,他站起身来,抗起孙鲁班在院子里晃着,一边晃一边说着好话。“阿翁不好,阿翁不好,阿翁背大虎,大虎不哭……”
孙鲁育伏在步夫人的怀里,带着三分艳羡的看着骑在孙权肩头的孙鲁班,鼻子一抽一抽的。
“至尊。”近侍谷利一路小跑着走到门口,一见孙权抗着女儿正在转圈,连忙停住了脚步。
“阿利啊,什么事?”孙权一边晃,一边瞟了他一眼问道。谷利是孙权的贴身侍臣,跟着孙权很多年了,两人之间的感情非常人可比。去年合肥之战,孙权在逍遥津被魏将张辽追击,被堵在一座断桥上,进不得,退不得,要不是谷利镇静,让他先把马向后退几步,然后快马加鞭跳过河,孙权弄不好就被张辽给抓住了。回来之后,谷利封了侯,但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谨慎、温顺,一点也没有骄宠的样子。孙权从来不叫他的名字,而是亲热的称呼他为阿利,就象称呼家里人一样,他身边的人之中,也就是谷利能随意进入后院。
“吴群太守朱君派人来了,就在府前相候。”谷利低下头,躬着身子,谦卑的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孙权听到,却又不觉得刺耳。
“朱治?”孙权愣了一下,停住了转圈的脚步,迟疑了片刻,将还没过瘾的孙鲁班放了下来,歉意的冲着步夫人点了点头,大步出了门,一边走一边问道:“说是什么事了吗?”
谷利摇摇头,也有些好奇的说道:“说是什么酒,好象跟那位有关。”
孙权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两道浓眉挑了挑,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上次孙绍上书请战,被他严辞拒绝,又很严厉的教训了一通,听说孙绍气得病倒了,莫非是……他的眼神一闪,不由得有些后悔。孙绍的脾气他知道,跟兄长孙策一样,有些急躁——其实这是他们孙家的通病,就包括自己也是这样的,性子躁,受不得气——这次不会是真气出毛病来了吧?虽然他很忌惮孙绍,但是孙绍是兄长唯一的子嗣,如果孙绍真有不测,那他百年以后如何去面对兄长?
“他怎么了?”孙权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
“没怎么。”谷利一见孙权这副表情,就大致猜到了孙权的心思,他在孙权身边多年,孙权对孙绍的态度他基本上是了如指掌。他连忙说道:“好象是做出了什么酒,朱君特地让人送了来。”
“酒?”孙权暗自松了一口气,又不禁有些好笑。孙绍这是怎么了,以为送点好酒来,就能领兵了?这孩子,真是不开窍,自己不让他领兵,难道就是因为要索贿?朱治也是,跟着瞎起哄。孙权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他到了前堂坐定,吩咐谷利去把来使叫来。不大一会儿,暨艳一手夹着一只青瓷坛,一路急趋的进了门,上了台阶,一进门,就先把青瓷坛放下,伏身在地,朗声报道:“臣,吴郡狱曹吏艳,拜见至尊。”
“暨艳?”孙权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就有些不好。朱治这是怎么回事,明知我不喜欢这个人,还让他到建邺来?
“臣是。”暨艳一听孙权这口音不对,便有些紧张,强自镇静的回答道。
孙权迟疑了片刻,虽然对朱治这个安排不舒服,但是毕竟朱治是老臣,多少还要给点面子。他淡淡的说道:“起来回话,此次从吴赶来,所为何事?”
暨艳连忙将身边的两只青瓷坛向前推了推:“至尊,府君派我来,是将这两坛酒献与至尊。”
“大老远的来,就为两坛酒?”
“至尊,这两坛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是国之利器。”
孙权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不屑的打量了一眼青瓷坛,用三分调侃的眼神看着暨艳:“难道这两坛酒就能打败曹操、刘备,安定江东?”
第四十四章 左右为难
暨艳微微一笑,刚开始见孙权时的紧张已经减轻了许多,他口齿清楚的将这两坛酒的来历与试验的经过和结果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孙权已经收起了笑容,定定的看着那两坛酒,身子也从脚后跟上抬了起来,微微的向前倾着,他的声音也因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你是说,这两坛酒能帮助疗伤?”暨艳肯定的点点头:“正是,属下已经在吴县狱中做过试验,千真万确。”
“好啊,好东西啊。”
孙权顾不上自己的矜持,自己跑上去,一把抱起一只青瓷坛,爱不释手。
他是聪明人,这酒如果真能有效减少伤员的死亡率,那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宝贝。
江东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是强壮的士兵,这些年年年征战,大战中临阵战死的将士顾然多,但是受伤后伤口不能痊愈而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最让他心痛的是,建安十六年,周瑜因伤久治不愈而死,让他远征巴蜀的计划中途而废,以至于后来被刘备钻了空子,去年合肥大战,陈武伤重而死,凌统也险些不治身亡,细细算来,每次大战死亡的人数竟有四五成是因为伤病而死。
伤口久久不愈的危害,并不亚于战场上的厮杀。
孙权激动了一阵之后,又很快冷静下来,重新入席坐好,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暨艳,他摆摆手,吩咐他起来回话。
暨艳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从吴县一路赶来,车马颠簸,他这两个膝盖已经又肿了,钻心的疼。
“这件事既然是你负责的,你就留在建邺几天,再试上一试。”
孙权面无表情的摆摆手,不给暨艳任何解释的机会,就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暨艳倒也不急,他能留在建邺,那就有了机会,反正这酒的效用在吴县已经验证过了的,他虽然没看到孙权刚才的神情,但是从他的语气中,他能听得出这酒的重要性,事情办成了,自己肯定会有赏赐,甚至留在建邺做官也不是不可能。
孙权独自坐在那里,目光闪烁,抚着略带紫色的胡须沉吟不语。
这酒如果真有用,那么不公暨艳有功,朱治有功,孙绍也有功,那自己又应该如何安排他?孙绍一心想带兵,可是这兵是千万不能让他带的。
孙权自己打仗不行,可是他有识人之明,他知道孙绍不仅武艺超群,用兵也颇有天赋,这一点是遗传了他的父亲孙策的,真让他领了兵,以后再有了战功,恐怕对自己未必是件好事。
只是有功不赏,这好象也说不过去,这些年一直压制着孙绍,宗室也好,兄长以前的旧将也好,都有些不满,全被自己以保护孙绍的理由掩饰过去了。
这次怎么办?孙权一直没有想到好主意,只好暂时先把这件事搁下了。
三天之后,他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暨艳所言不虚,孙绍制出的新酒对伤口复原确实很有用。
孙权在大喜的同时,又感到很难处理,他把暨艳叫来,详细问了孙绍最近的情况。
暨艳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些,他特地打听了孙绍的情况,但是一来时间短,二来孙绍最近一直没有什么事,他确实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尊,臣与孙绍来往不多,所知甚少。
闻说周府的少主周循与他交往甚密,周循一家应该快到建邺了,至尊还不向他详询?”孙权一愣,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热烈的光芒,随即又很好的掩饰住了。
他点点头,略作沉思:“你这次做得很好,不要回吴县了,就留在府中吧。”
“喏。”
暨艳大喜,连忙磕头拜谢。
他本来只想能留在建邺,没想到居然进了幕府了。
暨艳出去之后,孙权问谷利道:“周循一家到何处了?”谷利应声答道:“昨天来人说,已经到了句容,想着今天到晚应该能到了。”
“派人去守着,一旦他们来,就让他们觐见。”
“喏。”
夜幕降临的时候,周家长长的车队缓缓的驶进了大航门,小桥撩起车帘,看着远处幕色中隐隐约约的城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到了,这一路可把我累坏了。
阿玉啊,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周玉托着腮,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明显的有些精神不集中。
“阿玉——”小桥拉长了声音,轻轻的推了一下周玉的肩膀。
周玉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迎着小桥嗔怪的眼神,脸腾的一下红了,心虚的问道:“阿母,到了?”“人是到了,可是心却不知道还在哪儿呢。”
“阿母——”周玉撒娇的抱着小桥的手臂摇晃着,脸红得要滴血。
“傻孩子,以前让你嫁他,你是哭着喊着不要嫁,这离开了,反倒想得慌了。”
小桥爱怜的拧了一下周玉明显有些削瘦的脸颊,笑道:“是不是有些迟了?”“阿母,他以前……”周玉吐了吐舌头,垂下了头,声音低得象蚊子:“他现在不一样了嘛。”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