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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西北边境很多军民,都是和那天傅念君询问过的“钻地蛇”一样的想法,觉得这事多半有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内。
现在又冒出个淮王妃来
实在让人一头雾水。
因此西夏人自然得不到让他们满意的答复。
张钤辖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奇怪,那西夏人攻城就攻城吧,也没道理胡编个理由来啊,硬要说怀疑的话,他突然就想到了齐昭若的那个“媳妇”。
她说她不是他的媳妇来着?
张钤辖想去找傅念君问问看,却被齐昭若拦住了去路。
“张大哥是想真的找个‘淮王妃’出去送给西夏人?”
“那也得有个淮王妃啊。”
张钤辖说道。
齐昭若挑了挑眉,故意说:“我以为只有柳大人会做这样的决定,西夏人说城里有圣上的儿媳妇,我们就得找个儿媳妇出去,那等一会儿他们说要圣上的儿子、孙子,甚至是皇后呢?咱们也一并去找出来?”
张钤辖反应慢,想了想才终于听懂了齐昭若说的话。
他是说柳知州那样的怂人,肯定会满城去找“淮王妃”给西夏人求饶。
但他老张可不是那样的人!
张钤辖立刻就连去问问傅念君的想法都没了。
他一把黑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去他娘的!老子才不会对这些胡奴认怂,他们要谁咱们就得给他啊?管他真的淮王妃假的淮王妃,说好了要守住这座鄜州城,咱就一个人都不能放弃!”
齐昭若哈哈大笑,拍了拍张钤辖的肩膀,说道:“张大哥果真让人敬佩,有你这份豪情在,我们焉有输的道理!”
张钤辖立刻调转了方向虎虎生威地重新踏上城楼,粗着嗓门对城墙上的士兵喊着:
“狗娘养的西夏人,随便找个由头就想让我们低头!我呸,不管他们要谁,都是咱们大宋的子民,一个都不能少!把他们直接打回老家去,让他们找自己老娘去!”
完了想想还不够解气,张钤辖不是柳知州,他知道这场守城之战避无可避了,怂一点是打,刚一点也是打,他怕什么!
于是大手一挥,让人去城里找了几件倒泔水、夜香婆子的臭衣裳扔下了城楼送给西夏使臣,并且大喊道:
“老子赏你穿的,闻闻看香不香啊?呸!你怎么这么有种,还敢问你爷爷我要人,再敢来就倒一桶屎尿下去!”
城楼上的士兵全都哈哈大笑,底下的西夏人气得无不暴跳如雷。
这些宋人真是疯了!
齐昭若是贵胄出身,自然做不来这些粗鄙的事,但是他也没阻止,甚至觉得张钤辖这样闹闹,确实还
挺痛快的。
郭达手下的一个护卫随时向傅念君汇报城楼上和城外的情况。
傅念君听他说了齐昭若和张钤辖的对话,也忍不住莞尔。
郭达在旁边咕哝道:“这齐郎君倒是变化挺大的,以前他还真”
算了,不说他坏话。
傅念君笑了笑,心底却还是有些忧虑,最后终于对郭达说:
“今晚是个最难过的坎儿,郭达,就当我拜托你,从现在开始,请你先把我的个人安危放在第二位。”
郭达脸色略变,“夫人,我”
其实何止是齐昭若变了,傅念君知道,郭达也不再是起先自己认识的那个半大小子了,会抱怨会撒气,整天丧着脸和芳竹斗嘴
他已经是个知道轻重的男人了。
“属下明白。”
郭达抱拳,脸上的神色严肃。
傅念君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心里明白。
“夫人把鄜州和城里百姓放在自己之前,我又如何能自私,夫人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与弟兄们,也会竭力守住鄜州城。”
傅念君眼眶有些热。
在战争面前,没有主仆,没有龃龉,他们都是族人手足,都为着抵御外敌而努力。
“谢谢”
她说道:
“你们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一起等殿下来接我们!”
“是!”
郭达也朝她笑了一下,笑容十分澄澈。
西夏人发起了强攻,撞击城门的声音比所有人想的还要可怕,咚咚咚经久不息,似旷野里的惊雷,含着劈开天地的气势。
不仅如此,除了主城门,其余各城门外也时有喊打刀兵声响起,若非齐昭若早有布防,恐怕慌乱的百姓就足够冲破城门了。
城里不断有孩子哭泣的声音响起,甚至在大街上的声音是最响亮的,因为许多焦虑的父母在家里坐不住,自行出来在衙门口徘徊。
“柳大人在哪?柳大人为什么不出来?他是不是跑了?”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傅念君知道自己不能再干坐着。
她和夏侯缨带着几个兵士,将衙门的灯全部点亮,松油的味道飘散,整座城里,过分明亮的衙门是百姓们唯一一处的心安之所。
第641章 故事()
傅念君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在受生死威胁的这个当口,金银、食物,都无法再安抚百姓,他们需要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安全。
无论她有没有,她都必须给他们。
“请大家不要慌,这里的大门将彻夜敞开,如果有不安心的百姓,请依次进入府衙,我们提供热水和干粮柳大人为了鄜州军民,带了先锋人马在城西挖地道,一旦鄜州有失,妇孺还能有条退路!”
几个军士提着大锣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
其实这几句“谎言”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柳知州怎么可能会去做这样的事呢?
而且说起地道,又如何是那么好挖的。
但是很多时候,百姓不过就是想要寻个心理慰藉罢了。
傅念君还让人把柳知州府上供着的佛龛找人搬了出来,并免费发放一人一株佛香,一时间青烟阵阵,每个人都在此刻无比虔诚。
士兵在前头守城,后方的妇孺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冲天的喊杀声、撞击城墙的声音、甚至刀剑入血肉的声音,在夜空纠缠交织。
“守住!西后方,梁大兴,顶上!”
齐昭若站在城头,眼神专注,不断拉弓放箭,一边抽空对着某个亲卫大喊。
他浑身看起来都有些狼狈,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都是身边兵士的。
张钤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连胡子上都沾上了血,冷风一吹,凝结成血块,看起来更加狰狞。
“左小队,守住云梯!别让他娘的爬上来,快砍!”
张钤辖粗着嗓门朝几个年轻军士大叫着。
所有的军士几乎全部投入了最大的努力守城,郭达、何丹等人则也在守卫城门的队伍中,西夏人的攻势又快又猛,城内所有军士必须要不断地顶替上阵,拼尽全力才能勉力维持。
而傅念君除了要顾着安抚民心之外,还一边看着伤兵的救治,城里几个药材铺和药堂的老板早就同意支援战事,年轻力壮、甚至半大的小子们也都加入了后勤救援的任务。
其实鄜州城里的百姓也并没有那么懦弱。
伤兵营里,傅念君坐下给这些年纪不大、脸上都带着几分惶恐神色的兵士讲故事。
她的故事比齐昭若说得更好,她也知道,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伤兵更期盼胜利了,因为一旦城破,这些不良于行的伤兵甚至连做俘虏的资格都没有,敌人会第一个选择杀光浪费药物和粮草的他们。
傅念君说起她和齐昭若都很向往的大汉朝发生的一个故事。
东汉时候,匈奴围困西域疏勒城,他们把城内水源的上游壅塞住,城内汉军挖井十五丈都不见水,而与此同时老天爷亦不保佑,渴极了的将士,甚至用布榨出马粪的汁来喝。不死即降,只有两个选择,将军带着军民整衣拜天,终于从井里等到了涌出的甘泉。
城外匈奴誓要困死汉军,而且当时附近的国家都已经全部投降,随着时日推近,城中汉军因为不断有人战死、病死、饿死,只剩下了数十人,却依然没有人想要投降匈奴。
将士们甚至已经饿得把身上的皮铠甲放进锅里煮,吞嚼充饥。皮甲吃完之后,就将弩也拆了,把上面绷着的皮条和用作弓弦的兽筋同样煮了吃。
军士们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护具和武器,都成为了食物。
但是依旧不投降。
故事说到这里,不仅是伤兵,连捣药敷药的药童和帮忙的百姓都听得入神。
原来这世上,真有那么惨烈的守城之战。
傅念君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说下去。
后来匈奴单于亲临城下,他叹服于城里汉军的坚守,便提出招降主将,放过所有兵士。
但是守城主将却假意投降,将匈奴使者骗进城里,亲手击杀,然后就在城上,对着匈奴的大军,将尸体的肉割来烤着吃。
用血腥而残暴的一种方式,再次挑衅了匈奴。
在死和降之中毅然选择了前者。
众人都倒抽一口气。
这么比起来,张钤辖只往城下丢女人衣服这样的挑衅手段,其实已经是相当温和了。
吃胡人血肉这样的事当然听起来太过惊悚,因为宋人受庠序教化已久,可是他们也知道,曾经,不知道有多少汉人沦为过胡人的军粮,却从未听说过汉人也有这样的时候。
“后来呢?”
一个娃娃脸的士兵追问傅念君。
“他们都死光了吗?”
汉人毕竟是汉人,到了吃人肉的那一步,也就意味着到了绝境。
傅念君摇摇头。
严寒的天气下,汉朝的救援军在风雪中西出玉门关,甚至援军都认为西域已经完全丢了,不可能再有人活下去。存着一点微小的希冀,也或许是老天的旨意,援军还是到了疏勒城。
“这时候,城内只有二十六个人了。”
傅念君用这句话为故事结尾。
“二十六个人,守住了一座城吗”
那娃娃脸的士兵喃喃自语。
“他们守住的不只是一座城。”傅念君微笑:“他们守住了汉人的脊骨,守住了汉军的军魂,也守住了整个大汉王朝的威严。”
伤兵们都定定地出神。
傅念君笑了笑,拍拍手,说道:“现下城内粮草充足,水源干净,我说这个故事,不是要吓唬大家,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的潜力和骨气,或许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还有,我们要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大宋,大宋就不会放弃我们。”
风雪之中深入千里而来的援军,抱着渺茫的希望死守最后一份尊严的守军,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是孤军作战。
静默了半晌后,突然有人站起来,说着:
“我的手伤了,但是脚还能走,我还能继续守城!”
有人附和:
“虽然我脚中箭了,但是我手还能拉弓,我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还有老子,老子瞎了一只眼,就剩一只眼也能灭了这帮胡人!”
不断有伤兵请命,要重新回战场。
傅念君吩咐军医,一定要让他们量力而行,轻伤的,如果他们愿意,就去请命齐将军。
第642章 火炮()
屋子里的伤兵慷慨激昂,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来向傅念君请命,要为守城献出一份力,傅念君没有都答应,而是说:
“家中有老母妻女的,断不可随意凭一时意气置家人于不顾。”
再有几个无家无室的小混混,从前还在人群里说风流话,如今一定要去的,她也不敢随便送往城头上去,只叫临时编进驻军,叮嘱他们:
“等过了这一关,再得想想是否愿意好好投军报国才是。”
而那个年轻时做惯逃兵的“钻地蛇”,甚至也出现在了傅念君面前,对她说:“夫人,我做了一辈子逃兵,在鄜州城里不说吃香喝辣,却也享了这么多年的太平,我这把年纪了,如今还想再做一次英雄,您看行不行?”
总归伙房里的事谁做都一样。
傅念君看着他微笑,只是说:“谢谢你”
钻地蛇听她这句谢,顿时胸中豪气翻涌,说道:“夫人你不是鄜州人,都愿意陪着它同生共死,我们又怎么能输给你呢。”
傅念君纠正他:
“只有同生,没有共死。”
傅念君一下就成了整个后方的统管,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似乎她说的话,不管怎么样,都能叫人信服两分。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抽空问了问郎中和军医:
“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现在城中有没有蒺藜?”
众人都觉得很奇怪:“夫人难道懂医?要寻蒺藜做什么?”
蒺藜有轻微的毒性,也做药用,却不常见。
傅念君倒是眼前一亮,听他们这意思,城中必然是有的。
她立刻吩咐了两个缠着自己请命要打仗的半大小子,让他们去将城中所有的蒺藜都找出来。
“这也是件大事,你们办好了,也要记军功的。”
热血少年们很能被这样的话鼓动。
傅念君叹了口气。
她自己也清楚,军心和民心只是一部分,即便城中军民所有的骨气和血性被激发出来,他们也不是故事里的汉朝将士,这是无法改变的差距。
临时造兵器的想法她先前就有,但是知道怎么样都来不及了,只能琢磨个歪门邪道。
她刚才看见军医们用的药,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一个。
能成不能成,权且一试了。
西夏人在晚上的攻势并没有丝毫减弱,齐昭若等人甚至连抽空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
“打起精神!西夏人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的辎重根本就跟不上,大家一起撑过今晚!”
他还要时不时就这么喊两句振奋士气。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话,恐怕还要再喊个两天。
突然,齐昭若被张钤辖的一声大吼拉回了神。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齐昭若走近城墙,眯了眯眼朝西夏人阵前看去,也彻底愣住了。
西夏人阵前,正摆放着一座前窄后粗、长管形似筒的东西,似是武器模样,浑身是青绿色的,大概是铜做成的,很是坚固的模样。
“看起来像是投石车,又不像,齐老弟,你见过吗?”
张钤辖忍不住问齐昭若。
齐昭若浑身发冷,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火炮!
在三十年前的现在,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西夏人竟然提前拥有了!
“快!去去请她!”
这个她,不言而喻,就是傅念君。
齐昭若这样的神色和语气,让张钤辖也愣了愣。
“这东西有这么骇人吗?”
张钤辖心底犯嘀咕,忍不住问。
齐昭若还来不及回答,对面的西夏人已经架起了火炮,正朝着城墙。
这座火炮和齐昭若见过的还不大一样,应该说是个并未完成的东西,炮筒无法抬高太多,只能朝着城墙底部。
城上的守军原本见西夏人暂退,还悄悄松了口气,谁知他们就祭出了这样的东西。
大家都看愣了。
只见旁边的西夏人退后几丈,由一人在火炮的后座摆弄,然后疾跑而去,浓烟滚滚中,那大家伙仿似有生命的一般,长管里有声声响动。
张钤辖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一下看傻了。
齐昭若却是心中警觉,忙大叫道:“快蹲下!护住头!”
他身边几人立刻随他蹲下了。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