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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你这里,往后该用的人还是要用。”
傅渊最后叮嘱她。
傅念君不习惯在自己跟前放太多人,但凡在她眼前的,都是受信任的。
傅念君点点头,表示赞同。
看来还是要用几个贴身护卫来得安全些啊。
******
隔了一日,齐昭若这个不速之客却又登了傅家的门。
门房和老管家对他的恨几乎可以从眼神中满溢出来了,不过齐昭若倒是安之若素,迎着傅家上下仇恨的目光领着人大步就进了傅家的大门,半点惭愧和不好意思都没有。
他当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连夜探傅家这样的事都做过。
傅渊在家中,傅念君和钱婧华自然就不用去面对齐昭若,只是她们二人到底放心不下,派了人在一边偷听。
齐昭若比起从前来,是真的判若两人。
连傅渊都不得不承认。
在军中历练或许真的能够让人很快成长,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无论从相貌还是气势,都非是昔日吴下阿蒙。
齐昭若的来意也很简单,依然是为了捉拿杀人狂徒。
傅渊冷着脸道:“前几日齐都知已经带人来过了,今日却还要来这遭,试问你把傅家当作什么地方了?”
齐昭若如今不再是游手好闲,在侍卫步军司也有了官职。
齐昭若却很镇静,只是淡淡地对傅渊说:
“前几日来是例行公事,可今次来,却是事出有因。如果……贵府没有窝藏要犯的话,我也不会走这趟,请傅东阁见谅。”
傅渊静静地抬眸望过去,目光如刃,“窝藏要犯?还请齐都知慎言,这里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齐昭若笑了笑,一对桃花眼却是再无平素春情,只是眸深似海,“我是武人,不比探花郎高才,论道理我是说不过你的,请令妹出来吧,这事自然有分晓。”
傅渊不知他究竟是他从何处听到的传言,敢这样大胆上门质问,傅家私放要犯一事除傅念君几个心腹以外无人知晓,他又是怎么……
“无凭无据的事,我若真让我妹妹随意受你盘问,岂非显得傅家心虚?”傅渊冷笑:“齐都知拿出证据来就是,何必如此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齐昭若勾了勾唇,只觉得傅渊这人极大地碍事,他还以为自己的当初的齐昭若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扬了扬,说道:“这封信出自谁手,想必傅二娘子比在下清楚。”
傅渊沉了脸色,他虽不知道什么信不信的,但是见齐昭若这么信誓旦旦,他便不免也动摇了几分。
“你……”
他刚要开口,却被人出声打断了。
“三哥。”
傅念君的身影出现在侧帘后。
她缓步走出来,对傅渊点点头,然后转向齐昭若,冷笑道:
“不知齐郎君有何赐教?”
齐昭若望着她的脸,只觉得两人数月不见,她却是神态依旧,目光里的不驯也一样没变,对他不客气地说着“有何赐教”。
洛阳一别,再见却是如今了。
齐昭若在心底笑了笑,笑自己痴妄,也笑自己可悲。
傅念君扬了扬手里的信,对傅念君道:
“我想傅二娘子还是应当对令兄解释一下。”
傅念君的眼神落在他手中的信上,目光随即一冷。
这正是她写给周毓白的信,竟然落在了齐昭若手上。
她不说话,齐昭若就也不说话。
他在等她自己做决定。
傅念君微微转头,对傅渊说:“哥哥,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稍后我再向你解释。”
第454章 他想要什么()
傅渊点头,只是看了齐昭若一眼,未置一言就起身回避了。
他离去后,齐昭若却是对傅念君说着:“看来你们兄妹感情现在似乎还不错。”
“多谢关心,我们兄妹关系如何不劳你费心,你还是顾着你与长公主的母子之情就是。”
傅念君对他说话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两人经过洛阳之行后,傅念君对齐昭若的恐惧在她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减少了部分,但是到底仇是仇,恨是恨,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和他都是不会走同一条路的人。
她还以为他学乖了,知道不该来打扰自己,可他今天却又讨人嫌地出现了。
他究竟是何来意?怎么就不能有点自觉呢?
齐昭若将手里的信扣在桌上,淡淡地望着她。
“私放要犯,证据确凿,这是你自己写的供词,你可知这封信若到了衙门,你傅二娘子和傅家,恐怕就……”
他没有说下去。
她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这对她自己的姻缘和傅渊傅琨的仕途,都是巨大的伤害,甚至往大了说,傅琨能被政敌扣上通敌卖国的罪状。
傅念君却不害怕,只是冷了脸质问他:
“你几时在我家里放了眼线?”
“错了。”齐昭若说着:“我的眼线没有放在傅家。”
傅念君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是揣摩了一下他话中之意,却又立刻明白了。
郭达必然是通过那几个新招入府的侍卫来传信,而这几人是周毓白安排的,其中却有齐昭若的眼线。
是了,从他开始有意识培植自己的势力那天起,他就不可能永远处于被动。
傅念君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她盯着他:“你竟安排人在他身边!他是你的……”
“父亲么?”齐昭若勾了勾唇,打断她的话,眼神黯了黯,“已经不是了。”
何况或许本来也就不是父子。
齐昭若用手指点了点那封信,对她道:“不过你放心,我若要害他,今日就不会只是拿这封信过来。即便你恨我,但是我们是同一阵线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周毓白和他长谈过,齐昭若也明白自己现在最该做什么,他要报他的仇,他要弄清楚自己前世今生的生死宿命,所以他这样害周毓白和傅念君有什么好处。
傅念君听了他的话连连冷笑,“你何必把我当作三岁孩子来骗,你若无所要求,就不会拿出这封信来威胁我了。”
她的眼神透亮,仿佛能够洞悉人心。
“你在他身边放人,说明你很想占据主动,不想永远被人压制,周绍敏,承认吧,你一身反骨,造反,然后身死,你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家仇,那就是你的必然结局。”
她的表情讥诮,在说出“周绍敏”三个字时,他心底就陡然蹿出一股火苗。
她的神态是如此高傲倔强,看着他的目光又是如此嘲讽。
齐昭若的右手渐渐紧握成拳,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力度攥着,骨节泛白。
她没说错,她一句都没有说错!
傅念君也不再惧怕,她还怕什么呢?
他威胁她,就和从前一样,区别只是少了一把剑指在她的胸口而已。
她已经不怕他的威胁了,她知道,在平等对立的基础上,她未必输他!
她继续:
“所以你若是想达成你的目标,继续培养能够和所有人抗衡、能够不受人摆布的势力,为什么不直接拿着这封信去见我爹爹,他那么疼我,你威胁他比威胁我来得有用,他是一国之相,他的权力更值得倚靠,更能助你成事。但是你拿着这封信来见我,为什么?你想威胁的人是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目光如冰,像利刃一样破开齐昭若的心思,让他无所遁形。
他想着,或许祝真人没有说错,她确实是自己的劫数,是自己梦的源泉,也是解开他宿命的钥匙。
在她掌心翻不出去的人,是他!
他望着她秀丽娇俏的脸,说:“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你不知道么?傅念君,傅念君,你不知道么?”
他连说了几声“傅念君”,像咒语一样让傅念君浑身都生起了不自在的寒意。
“我早就说过的,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他咄咄逼人地反问她,甚至步子一步步朝他挪近。
傅念君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甚至差点踉跄地撞上椅子腿。
“你躲什么?”他突然笑了,比女子还秀气俊美的脸上透着一股子邪佞,那张脸似乎与东宫那夜的周绍敏完全重合,像地狱里爬出的罗刹。
“你确实是最了解我的人了……难道不是?”
他笑起来,嘴角弧度微扬,露出右侧鲜少露出的虎牙,看在傅念君眼里,却只觉得那是恶狼的獠牙。
傅念君哑口无言,浑身一颤,只能咬着牙骂了他一声:“疯子!”
他却是很冷静,淡淡地说:“一直都是啊。”
是啊,他想要什么?
傅念君怎么会忘了呢,在那一天,他识破自己的身份时,他就说过。
他觉得她是和他命运纠缠的人,他不想放过她,甚至还说要娶她!
后来在老君山,他们一起去见了祝真人,那时候的齐昭若还算正常,可是从那时到现在,或许他骨子里的念头根本没有被压制住。
傅念君突然意识到,他一直都是把自己当作是个对他特殊的存在。
独一无二。
若说齐昭若喜欢她,这未免有点不可思议,喜欢她怎么会一剑杀了她呢?
唯一的解释,在来回生死纠葛之间,他把自己当作某种寄托了吧!
他对自己,或许根本是种扭曲而病态的情感。
傅念君想到这里顿时就浑身发冷,像在冰窖中一样从脚底泛凉气。
他果然,还是根本没有放开……
“你、你!不可能!”傅念君脸色陡然转为青白,“我和你,不可能的!你不是早就死心了么!”
齐昭若又往前了一步,目光似乎是越过她的头顶落在了后面,眼神没有焦距。
“不,不是。”他说着:“你可以不嫁给我,但是……也不应该嫁给他。”
第455章 疯魔()
傅念君对齐昭若怒目而视,“我嫁给谁,是我的自由!”
齐昭若的外婆是徐太后,他也是皇亲,应该能够听到更多宫里的消息。
傅念君早听傅渊和傅琨透过口风,就在最近,礼部采选的结果就要出来了,开春,就是为两位王爷和宗室子弟赐婚的大事。
她和周毓白,走了这么多弯路,他为她努力,她也为他努力,眼看就要柳暗花明,可是路途中的阻碍,总是没有减少……
她忍不住骂道:“你凭什么来管我?!”傅念君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人的恨又重新像滔天烈火一样燃烧起来,“难道凭你杀过我吗?齐昭若,周绍敏,你真是有病!”
齐昭若的脸皱到了一起,表情混合着懵然和迷茫。
他在乎的,早就不是自己的父亲没有娶自己的母亲,他只是不能够容忍傅念君风风光光地嫁给周毓白,他以为他能忍住的,从洛阳回来,他就一直在努力,他知道傅念君和周毓白是两情相悦,根本容不得别人。
容不得别人,没有关系,容不得自己,也没有关系,他想明白了。
他的内心深处焦灼了无数个日夜,到最后他终于承认,很多情绪,是压抑不住的,辗转反侧的无数个夜晚,反复思量之间,他得到一个结论:
他们不能在一起。
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声音,每日每夜鞭笞着他的思想要他屈服。
尽管就像自己喜欢傅念君一样,这种汹涌而莫名其妙的感觉有点毫无道理,可他没有办法抗拒。
就像一种“本能”。
祝怡安从来没有说错,齐昭若想着,或许他这条命,他这个人,就是围绕着傅念君转的。
他面对她怒火只是平静。
“你还有更过分的话尽管骂吧,这封信……你想想清楚,对你的伤害大,还是对我七哥的伤害更大?如果让太后娘娘和官家知道,他早就勾结了傅家,他和你早就私定终身,你的名扬京城也是刻意设计,他会怎么样呢?”
他的脸色很白,不知是否是被东窗落下的阳光照的,傅念君只觉得这人就像个苍白的怪物一样。
“无耻。”
她说着。
他竟然可以不顾一切到这种地步,毁了周毓白所布的大局,他是在帮幕后人翻盘,难道他会不明白么?
什么时候起,她的婚事竟然比他的仇恨还重要了?
傅念君只能认为齐昭若是一夜之间疯魔了。
“是挺无耻的。”齐昭若嗤笑了一声,反问她:“你觉得我七哥又好多少呢?”
他“啊”了一声,说着:“或许他在你眼里,就像神仙一样完美无瑕吧?聪明强大,永远胜券在握,可是他能做到这么多旁人做不到的事,收服那么多江湖势力,手上就真的干干净净么?”
他微微偏转过头,下巴的弧度很尖,看起来有种冷酷的锋利之感。
“知道为什么那个契丹人找到了傅家却不知道傅家么?”
他问傅念君。
“因为我七哥早就搞定了姓章的那户人家,他们用章家的长子做人质,其余人等,面对契丹人的质问不敢多说一个字,否则那孩子就立刻身首异处,但是契丹人的严刑逼供让人难以想象,章家的妇孺惧怕,就快要招架不住了,但是这个时候,有个丫头发疯跳起来冲出来用剪刀去捅契丹人,最后契丹人暴怒没有忍住,才把他们全部都杀了,当然这时候,官差也差不多到了。”
齐昭若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么?我事后都去查过,那个丫头与章家的旧仆根本对不上号,她是被安插进去的人手。你看,多残忍,七哥他知道契丹人一定会杀章家,只是他要的,是让章家人一句话都不说地被杀光,甚至为此不惜赔上忠心下属的一条性命……所有的一切他都算好了,什么时候让契丹人杀章家人,什么时候又让官差杀契丹人……而至于那个章家的孩子,事后又有多大可能性活着呢?”
他感叹道:“他保护你就像保护公主一样啊,可是呢,旁人付出的代价,他根本没有看在眼里过……”
傅念君浑身冰凉。
是啊,契丹人没有从章家人嘴里听到傅家,这一点就让她很怀疑了。
周毓白竟然是用了这样的手段。
花了这样多人力物力……
齐昭若顿了顿,重新望向傅念君的眼睛,“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我比不上他,从那时候起。”
从他还是周绍敏的时候起。
周毓白一直都是这样的个性,他回忆里的那个,和现在这个,别无二致。
冷漠,充满算计。
傅念君承认他这一番话给她带来了不少震撼。
是啊,周毓白的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许多事他都让她不要管,可是他筹划这样多的事情,到底又为她牺牲过多少人呢?
她不敢去猜。
一直以来,她无数次地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如今和“过去”是不一样的,那时候的淮王是齐昭若的父亲,与她爱着的人是不同的。
因为时空的扭转和无数不同的因素,她就像重新经历一遍人生,那么这条路和那条路,又怎么会一样呢?世上哪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路。
但是……
如果……
傅念君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手心,她逼自己把脑海里的“但是”和“如果”甩出去。
她抬头望向齐昭若,坚定道:“我从不认为他需要对我毫无保留,是人都会有秘密,我也曾经为了摆脱婚约算计崔五郎,且手段狠毒,我不会到处说,却也不怕被他知道。”
齐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