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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的枢相还是文博,最后皇帝震怒,贬谪了无数将官。
但是今生,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傅琨大权在握,即便他不打算入主枢密院,但是显然,如今的议和过程已经大大耽搁,朝臣由傅琨领头,据理力争,恐怕议和的可能性很小,就是说这一次不会像前世一般,完全是无准备之仗。
一年多前开始,朝廷似乎就已经开始厉兵秣马,傅琨、周毓白似乎都知道,这场战事是怎么也逃不了的。
而甚至齐昭若,他在此刻进镇宁军磨砺,傅念君心中甚至多少肯定,他是会往疆场去的。
战事吃紧,前线升官,他太需要功劳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了。
他和自己不一样,傅念君有父兄,而齐昭若似乎突然便开窍了,他在如今,作为男人,一个不被强势的母亲左右的男人,他一样要去拼搏前程、掌握权力,最后才有本事同幕后之人抗衡。
而傅念君其实对这场战事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
毕竟还有周毓白……
前世周毓白因为屡屡受人算计,此际应当是左右掣肘的境况,而等这场战事毕,他也很快将迎来圈禁十年的生活……
但是这一次,傅念君知道,他一定不会坐视他父亲的江山被西夏人的铁蹄践踏,也一定不会由着边境军民像牛羊一样被残酷地屠宰。
傅念君学了很多纵横韬略之事,她学过识人、用人,却对兵法之道并不擅长。
她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傅念君用纸笔将记忆里还能想到的线索写在纸上,想着下次见到周毓白或许可以问一问他。
而这夜也终于没有再下雨,天气却依然是寒凉。
傅念君让值夜的仪兰睡到外屋去,不必要在冰冷的地上打地铺了。
她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下,却总觉得睡得不踏实,梦里似乎总有人在和她说话,却又听不真切。
她骤然睁眼,满头冷汗地望向自己床边。
今夜没有月色照进窗户,屋里一片浓重的黑色。
她呼了口气,觉得自己是太疑神疑鬼了。
可是就在下个瞬间,她见到床边似乎有个影子一闪,她心中大惊,夏帐早被撤下来了,她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傅念君下意识就往枕头下摸去,可是摸了半天却都是空无一物。
她这才想起来,在枕头下藏匕首是她上辈子的习惯,因为害怕庶长兄和那些姨娘的加害,她不敢掉以轻心,来到这里之后,她哪里还用在枕头下放匕首!
突然有道凉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叫,是我。”
傅念君浑身一怔,齐昭若!
他、他怎么敢!
他竟然敢在半夜摸到她房里?
他疯了吗……
傅念君冷静下来,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她知道他武功高,自己和两个丫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喊出来,若是护卫们冲进内院就彻底闹大了。
“你想干什么?”
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依然仰躺在床上。
齐昭若的声音似乎在她耳边轻笑:“可惜今夜无半点月光,不能看清傅二娘子脸上的表情。”
傅念君刚才甚至都感觉不到他呼吸的气息,可是现在她终于察觉到了凉意,应当是他从屋外携带而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傅念君声音中怒意明显:“将我逼死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
明明两天前在街上遇到时他还像个正常人。
可是谁知道他今晚又发什么疯!
齐昭若在黑暗中深深地拧着眉头,她永远都是这样想自己。
他无声地苦笑。
“我想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傅念君冷笑,他同她一起要去的地方?是十八层烈狱吧!
“你请人的方式就是这样?”
“这确实不是请,因为你一定要去。”
他理所当然。
傅念君恨得直想捶床,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两人之间,究竟有何宿命的纠葛么?”
齐昭若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傅念君忽然间安静了。
“老君山的静元观中祝真人,近日出关了。”
傅念君自然知道静元观,其实她一直就相信这尘世间有高人存在。
就如那法华寺的三无老和尚,就曾指点过她两句话。
但是高人都各有脾性,那老和尚,傅念君再派人去时,就听说他已经偷偷溜出寺说是云游四方做苦行僧去了。
他胆子小,当日就说过随意泄露天机,是要被上苍处罚的,恐怕是急急忙忙避难去了。
所以齐昭若命好碰到一个乐于助人的高人也未必。
“不去。”
傅念君还是一口否决。
她不想和齐昭若有任何接触。
天机如何,高人如何,人定胜天,她早就在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上无法回头了,前尘过往,她亦不想再追究。
显然齐昭若不是这么想的,回梦香带他回去的梦境太真实,也太让人在意,他意识到解开他心结的关键在于傅念君,又怎肯轻易放弃。
“你总会答应的。”
他说道。
傅念君冷道:“再用绑的么?反正你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第365章 三天()
齐昭若已经不期待傅念君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了,但是祝怡安那边,他一定要带她去。
“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怎么向家里交代你可以自行决定,三天后,如果没有消息,我会用自己的方式……”
傅念君听他说这句话听得头皮一麻。
在她眼里,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没有理智,没有道德,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齐昭若道:“你才刚从齐循那件事中脱身,这么快又想重蹈覆辙么?”
他笑了一声:
“我比你更豁得出去,本来,我们就是一起死的,我还怕什么呢?”
他所能做的更疯狂的事,她或许根本无从想象。
他谋逆、弑主、心狠手辣,因为周毓白,他如今可以遏制住血液里的疯狂,可是傅念君却一遍遍地将他逼入深谷。
他和她原本就是注定纠缠难解的宿命的傀儡,他可以毁了自己,也可以毁了她。
大家一起身败名裂,也不过是提早结束这场纠葛罢了。
若说这世上,能克傅念君的人,说来说去,或许真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她咬牙,再也忍不住坐起身将头下的枕头掷了出去。
在黑夜里,他却十分灵敏,一把抓住了那个枕头,阻止了它落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傅念君在将它扔出去的那一刻就清醒了。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齐昭若并不是要她做别的事,只是让他去静元观中拜访那位祝真人。
“好,我可以答应你。”
她这么说着,似乎很容易就因为他的威胁退步了。
但是齐昭若却仿佛能够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
“你想先去告诉我七哥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透着暮秋凉凉的寒意。
“两日前你的那个车夫,那样的身手不可能只是为一个小娘子赶车的,他是我七哥派在你身边的人吧,他对你,倒确实上心。”
黑暗中傅念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想来应是十分古怪。
“我与他的事,不劳尊驾费心。”
她冷冷地道。
齐昭若接口:“你可以派人去通知他,我只要一天,你晚一天让他知晓便可。我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或许在你身上。”
傅念君闭了闭眼,他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无从拒绝。
“好。”
两人就此达成协议。
她只愿那位祝真人当真是有本事能掐会算,解开他们前世今生的困惑。
齐昭若没有再说话,傅念君都要差点以为他已经走了。
他又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好好睡吧。”
伴随着窗户细微的声响,屋里再次陷入寂静。
傅念君重新躺回去,心乱如麻。
她最怕的事情,就是和齐昭若纠缠不清,前世今生,他一直都是那把能够轻易击溃她、伤害她的刀。
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第一个人是周毓白。
清浅笑着的他,蹙眉凝神的他,高远淡然的他……
傅念君叹了口气。
她发觉自己有点想念他。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傅念君起得晚了,同样起晚了的还有睡在外屋的仪兰,她扭着脖子向傅念君告罪:
“昨夜也不知道怎么睡得这样沉,一醒来浑身都疼,娘子请恕罪……”
傅念君闭嘴不语,不敢让她知道昨夜的真相。
芳竹也在旁道:“许是天气乍凉,大家都不习惯吧,我瞧娘子也睡得沉,一晚上枕头睡得落到地上了都不知道……”
是齐昭若放在那里的。
两个丫头一言一语地说着,芳竹还埋怨起平日打扫的小丫头们:
“窗户也不关严实,漏开这么大一条缝,要是娘子吹了冷风魇着了可怎么办?”
仪兰满脸的尴尬,觉得都是自己失职:“一会儿我去给娘子煮一碗姜糖水祛祛寒吧。”
傅念君只觉得头疼。
三天,她要想个借口出门。
从东京汴梁到西京洛阳路程并不太远,选择走陆路,大约四百里,若是如上回周毓白派人急召齐昭若回京,快马一天有余便到了,只是傅念君出行必要坐马车,再好的良驹也不可能一天之内赶到,少不得要走个两三天。
出门一趟来回也得好些时日,怎么和傅琨、傅渊交代是个问题。
傅念君仔细想了想,府里倒真还有一个人能够帮她的忙。
陆氏。
陆婉容已经回洛阳去备嫁了,这是最好也最妥帖的借口,能够让傅念君去往洛阳。
只是陆氏这人太聪明,怎么和她说是个问题。
下午的时候,傅念君便去了一趟陆氏院子里。
陆氏是个聪明人,却又从来不彰显她的聪明。
她见到傅念君这般犹豫不定的态度和脸色,便说道:“你求我的事,我都会尽力帮忙,你若不想让我知道因由,我也不会追问,但是只一桩,你自己做下的决定,你只能自己负责。”
傅念君心中一松,立刻保证:“这和婶娘无关,只需过了我哥哥那一关,其余的,我自然有安排。”
陆氏摇头叹气,“你是个聪明人,我做不了你的主,只盼你哥哥能被你糊弄过这一遭了。”
……
傅渊知道这事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傅念君不正常。
“好好地为什么要去洛阳?”
傅念君镇定道:“婶娘应该同哥哥说了,三娘念叨我已久,趁冬日来前,我也能去见见她,正好婶娘的母亲七十冥诞快到了,她走不开,我便替她走一趟。”
古古怪怪的,傅渊多看了她一眼,陆婉容就要嫁给傅澜,往后有时间能让她们看个够。
“女儿家出门,需得兄长护送才算妥当,我如今走不开……”
“四哥哥自然也会同去的。”
傅念君先将傅澜推出去做挡箭牌,当然傅澜能不能同她一道上路,三天后傅渊自然就知道了。
傅渊睨了她一眼,凉凉地道:“你是看家中好不容易太平些,再也坐不住想出去玩吧?”
傅念君一副被人说中心事的样子,反而低头支吾道:“当然不是这样的,反正隔几天我就回来了嘛……”
她少见地放软了语气,带了几分撒娇意味。
傅琨是很容易被这一套打动的,傅念君一直都很清楚目标,攻克这块冰山才是首要任务。
好在一番软磨硬泡,傅渊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好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366章 出行()
虽然出行的打算仓促,但是好在傅念君掌管傅家后宅,傅琨和傅渊首肯了,也再没有什么人掣肘她。
衣服首饰什么的,傅念君只让仪兰挑了几件轻省便捷的,她没有那么多心思管这些。
仪兰稳重些,她打算只带仪兰,芳竹留着看家。
护卫等人,也只带她信任的大牛大虎几人,并不用郭达,他还要留着给周毓白传信。
她出门这事准备地很快,三日后就由傅澜护送出了城。
傅澜得到过他母亲的命令,再三叮嘱傅念君一定要小心,还指派了两个手下,都是洛阳人氏,认路也会些拳脚,皆是陆氏信任的人。
傅渊不知道傅澜其实只送她出城,在城门口二人就要分别,傅澜要去往开封府阳武县会友。
“四哥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二人别过之后,傅念君一行人便匆匆上了官道。
从东京汴梁到西京洛阳的官道可说是大宋最繁华热闹的一条官道了,傅家长辈们放心她一人出来,也是因为这条路上实在是不会出什么危险,来往富户官眷,百姓旅人,比比皆是,傅家的车马在其中实在不算显眼。
而沿路的驿馆城镇,更是靠着这条往来密切的官道经营地很是风光,不仅物资东西齐备,且住宿条件半点不输东京城内。
连仪兰都不由感叹,这里富庶繁华之景,怕是偏远之地的州府都不能比。
行了半日之后,那路上追过来几个人,马蹄飞扬,衣着光鲜,路上行人见怪不怪,心知肚明是出城的富户公子。
那几人近了傅家一行人就放慢了脚步,只缓缓跟在后面,不远也不近。
不是齐昭若又是谁。
大牛大虎自然是认得他的,第一时间就过来告诉了仪兰。
仪兰心中骇然,对傅念君道:“娘子,怎么这般巧,会遇到他……”
傅念君瞧了她一眼,直接道:“并不巧,因为是我与他约好的。”
仪兰:“……”
傅念君觉得这丫头的表情似乎是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了。
傅念君正色,对仪兰严肃道:
“仪兰,你素来稳重,我仰仗你一直都超过芳竹,我也知道你忠心,今日之事,我与他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具体的我不能明说,但是我去洛阳的目的,是要上一趟老君山,去静元观中拜会一位道长,这件事不宜声张,你和大牛大虎一定要帮我守住秘密。”
仪兰被她这样的表情所感染,立刻便自觉任重道远,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来表一表自己的忠心。
“娘子放心,我们都听您吩咐。”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小声问了一句:“所以您不让郭达一起来?”
傅念君摇头:“这件事我不打算瞒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周毓白。
仪兰便放心了,她知道傅念君有许多秘密,许多不能同她们这些下人奴婢说的事,她自然不可能继续追问,她要想的是,如何瞒住那些其余的马夫护卫。
行了大半日路,傅念君一行人终于在一个热闹的镇上落脚,寻到了一处不错的酒楼用饭,那些马儿也得休息。
而齐昭若自然也跟了进来。
他并不与傅家之人打招呼,只是远远地坐着,一个人。
仪兰机灵,悄悄地去门外看了一眼,回来与傅念君禀告:“只剩一匹马了。”
也就是说,齐昭若已经将两个随从都赶了回去,打算只身上路。
他似乎习惯了独来独往,从前的齐昭若必定是排场非凡,前呼后拥,他如今却是不管去哪里,都是一个人。
又关她什么事。
傅念君不想去理会他是一人还是带着下人,只淡淡地说:“吃饭吧。”
吃完饭后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