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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了她的手,好像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他用她的手去触碰自己的脸庞。
她细白的指尖微颤,他却不让她退开。
他的皮肤很好,嘴唇、鼻子、眼睛的线条都十分完美……
傅念君抬头看他,这张脸,仿佛是她梦境中的那个人,可是却又完全不一样。
他望着自己的样子,他眼神中的柔和,让她渐渐忘记了浑身的紧绷和压抑。
“你认识我,对吗?”
傅念君的睫毛颤了颤,低下头,应声道:“是。”
认识他,远在他们见面之前,远在很多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周毓白没有追问,马车里安静无声。
她听见他在自己头顶一声叹息,随即就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脸贴在他胸口,第一次听到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的声音。
“我不该问的,我不想问下去了,我知道答案一定并不美好。”
他在她耳边说着。
结合从他们相识到如今,傅念君对他的态度来看,她所知的他的结局里,他一定是失败了。
听她亲口承认后,反而换来自己的不痛快。
周毓白扯扯嘴角,觉得这就叫作茧自缚。
傅念君费力地抬头,对他道:“你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周毓白像摸小狗一样揉着她的头,勾唇笑:“现在不怕了?秘密都被我知道了。”
她摇摇头,“从前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事,说出来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是现在……”
她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即便没有我,你也不会失败。”
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之一。
周毓白的聪明远在她想象之外,起码目前来说,幕后之人占了这么大的优势,却并未从他身上惹到半点便宜。
他真的会被对方对付地一败涂地吗?
他连自己和齐昭若身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猜出来了。
她开始隐隐有一种感觉,一种之前她都不愿意去深究的想法。
难道这个三十年前,与她所知的三十年前,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宿命轮回之说,这些对她来说都太复杂了,她觉得若有机会她还要去一次天清寺,去见见那个老和尚,即便他只是再点化她一两句,或许她就能想通一些事情。
周毓白听出了她的意思,眉眼间带了笑意,更显得人似美玉。
“谢谢你对我这么高的评价。”他说着:“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只是做你爹爹的女儿,做傅家的嫡长女,朝堂之事,本就是男人的事。”
她提醒他的事已经够多了。
不止是傅念君,如今的周毓白心境也大有不同,他只怕她被旁人怀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傅念君对他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蹙了蹙眉:
“齐昭若那里,你……”
“我明白。”
周毓白叹了口气,后仰靠在马车壁上,脸上的神情也有点纠结。
“你不想我对付他的原因,是在我身上,而非他身上,是不是?”
傅念君犹豫了一下,依旧是点点头。
周毓白呼出了一口气,觉得问出来下一句的自己也荒谬地可以。
“他坠马那一日,睁开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叫我做‘爹爹’,这也不是他糊涂了,而是我……”
傅念君看着他的脸色,突然有点莫名同情他。
不过其实他心里也早就肯定七八成了,只是情感上逼自己不肯去相信而已。
她还是很让他绝望地点了点头。
周毓白抬手,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眼睛,仿佛很怕她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她觉得他这个小动作格外可爱,竟不自觉抬手去扯他的手,想看看寿春郡王此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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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目标是甜甜甜,本亲妈只能虐小周了!
第270章 江山美人()
周毓白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羞涩,这是傅念君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傅念君忍不住笑出来。
周毓白作势要去捏她的脸,她忙左右闪躲。
“当心。”他怕她不注意头撞上身后的车壁,忙伸手去拖住她的后脑。
傅念君觉得他好像做这些亲密举动是越来越自然了。
周毓白没等她红着脸推开自己,就先一步松了手,让她正身坐好,只叹息道:“我实在想不到我会娶什么人,还会……”
还会生一个这样性格的儿子。
他无法断定若没有傅念君,他会有什么样的择妻标准,今生遇见她,那么除了她之外,他大概就不会再考虑那样的事情了。
他微微勾唇笑了,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所以那会儿,你笃定我会娶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妻子?还说我是什么桃花开得晚,才能生个得天独厚出众优秀的儿子……”
他带笑的眼神看得她越来越脸红,当日的话本是提醒他,如今却成了他嘲笑自己的把柄。
傅念君叹了口气,是了,周毓白怎么看都不像相信命定姻缘之说的人,而何况傅宁和陆婉容这辈子不就分开了?
她只支支吾吾道:“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确实是与你相差年纪甚大。”
究竟他未来的夫人姓甚名谁,身在何处,现在只有齐昭若清楚了。
周毓白挑了挑眉,“无论是谁,这事都是不会发生的。”
他不想去追究那是谁,因为不管是谁,他都不可能走上那条路。
他甚至觉得傅念君所知的未来,或许就像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未必件件都会实现。
傅念君不置可否,显然没有他这样的信心。
周毓白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自己的态度,毕竟事情做了让人看到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他叮嘱她:“你一会儿到家之后,不用慌,若你爹爹问起,就说和我出去了。”
“那怎么行。”傅念君立即反驳,“若我爹爹知道,这事……”
她才刚刚允诺自己与周毓白不会再接触,今日又由他送回去,那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样不行,在前面街口,你把我放下来。”
周毓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出门这么久,毫无交代,你觉得你能瞒过你父兄?或许从前还可以,端午节后,你觉得仍旧可以?”
傅念君语塞,傅琨倒是还好说,傅渊那里,她的信誉应当是一塌糊涂的。
他突然脸皮就变厚了:“你不说同我在一起,难道说被齐昭若掳了去?你这样才是不为自己、不为他们考虑。好歹同我在一处,他们也就是咬牙切齿在肚子里腹诽我几句,总不能揪着我的领子来骂我。”
傅念君倒是不知道他是个这么喜欢背黑锅的。
“寿春郡王可是转性了?我爹爹和哥哥讨厌你,你没想个转圜的法子,还要变本加厉?”
他的想法真是让人弄不清楚。
他却是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笑道:
“你很怕你父兄讨厌我,我就真的不能娶你了?”他轻咳一声,“放心,他们对我,已经很不满了,再不满也就只能这样了。”
这是完全放弃挣扎了。
傅念君也不多说什么,周毓白的主意她从来就是猜不透的。
若是旁人想攀附傅家,聘娶傅家女儿,必然会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好好讨好一下傅琨,哪怕张淑妃,都指名要见傅念君,巴结傅相。偏周毓白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给人没有半点诚心实意的感觉。
傅念君虽说不会嫁他,可那是形势所造,她的内心里,自然也还是有些失望的。
她并非期望周毓白跪在傅琨面前求他将自己嫁给他,只是少女情怀,总是对喜欢的人抱有一些奇异的幻想。
但傅念君的理智很快将这幻想挤出脑海,换上了公事公办的口吻,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周毓白几句:
“我爹爹那里,你不去惹他就是好的。立储之事他的态度略微倾向于你,郡王,你……别做傻事。”
好在他其实也不会为了她做傻事的。
她想着。
周毓白却笑了,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反而道:“刚才和你说的还是没明白?朝堂之事你便能少插手就少插手,乖乖待在家中,这对你有益无害。”
他的反应,好像根本不在乎傅琨愿不愿意在储位之争中支持他一样。
傅念君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觉得他烧糊涂了没有醒一样,很是嫌弃。
周毓白见到她这么有神气,勾唇笑了笑。
幸好,他赶得及,也更幸好,他比齐昭若快一步……
傅家到了,傅念君匆匆理了理衣服,头发适才就乱了,她索性拔下了发簪,让满头青丝垂在肩上。
钗环凌乱,从她发间掉下来一支花丝蝶形的簪钗,小巧玲珑。
周毓白看见了,那小东西正好落在他手边三寸处,他不仅没提醒她,反而偷偷用宽大的袖子将其掩住。
傅念君左右摸索了一下,觉得再无遗漏的东西,才匆匆与他别过下车。
芳竹和仪兰已经红着眼睛在等她了。
车里的周毓白捡起她遗落的那支簪钗,想到这东西都是成对的,怕是她很快就会发现,待日后说不定会来找他讨要,看来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狡辩了。
他的手指摸索着簪钗上精致的纹路,想着傅念君适才对自己说的话。
傅相支持他的前提,是不会同他结亲,他其实早就多少能够明白这意图,如张九承所言,江山与美人之间,孰轻孰重,难道还用选?
周毓白却是笑着对张九承说:“在我这里,江山与美人,从来就不是选择。”
因为他不会让自己面临二者择一的两难境地。
功成名就和得到幸福难道是什么非此即彼的矛盾之事?
周毓白觉得许多人的想法都未免有些可笑。
做皇帝就要薄情寡义,儿女私情便要用社稷江山来成全?
他有能力做到,又为什么非要放弃其中之一?
傅念君和皇位,都会是他的。
第271章 禁足()
傅念君回去以后,芳竹和仪兰都已经吓破了胆子,尤其是仪兰,那一副面孔仿佛傅念君已经发生不测了一样。
“听着,我没事,你再摆这表情出来,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念君严肃地警告她。
仪兰点头,很庆幸,“幸好是寿春郡王送您回来的,否则……”
她不敢把这个否则说下去。
傅念君的名声已经够差了。
总以为和那个齐郎君断地干干净净了,可谁知他又会纠缠过来,若是寿春郡王同娘子就此生了什么芥蒂可怎么办才好?
傅念君担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爹爹和三哥知道吗?”
芳竹摇头。
只是傅念君心里却有点不安。
第二天,果真她院子里就多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
她们对傅念君很是恭敬,只道:“娘子要在府里走动是可以的,若要出府,我们几个也会跟着您。”
“只是跟着?”傅念君不信这样的鬼话。
她们也很直白:“三郎君和相公首肯了,您自然是哪里都能去的。”
这就是很明白的禁足的意思了。
这几个人都是生面孔,打听了一下她就知道是傅渊从他名下的田庄里拨过来的人手。
从前的傅饶华也总是三天两头被禁足,可是姚氏的人往往架不住她撒泼,傅琨又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渊亲自对她出手,也还是头一回。
他如今这么忙,还要抽空亲自料理她,傅念君倒是没想到。
这种被自己的哥哥关在府里受罚的感觉,她从前倒是真没经历过。
她微微叹了口气,待在府中也有好处。
五月是个好时节,端午节后天气渐暖,傅家也有喜事。
大娘子傅饶华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她挑挑拣拣这么久,眼看就快十八了,终于是定亲了。
四房里金氏哭天抢地了半天,都拉不回傅四老爷的决心。
“她是傅家的嫡长女,怎么能堪堪配个田舍郎,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啊……”
金氏哭嚎的声音那两天恨不得让全傅家的人都听见。
傅家的嫡长女这个说法也没错。
傅琨虽为长子,却因举业入仕,晚成婚,与大姚氏婚后她又过了好些年才得了傅渊,因此反倒让最小最纨绔的弟弟赶在前头生了傅家这一辈的长女。
只是这傅四老爷的嫡长女说出去谁认识?
金氏素来就爱打小算盘,她虽看不懂什么朝堂政治,但是眼看这些天到傅家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她就觉得这是个好征兆。
借着“傅家嫡长女”的名头,她的女儿或许还能搭上这股顺风,寻个好姻缘。
只是傅琨早就出言不肯再管他们的事,而傅念君又将傅家把持地厉害,就是金氏想走走傅琨身边老仆的路子都不行。
如此傅四老爷自然不耐烦了,傅琨已经不止一次催促他,傅饶华不定亲,傅家剩下的姑娘怎么办。
因此在“有心人”的诱导下,他就择了一个年轻学子,名唤徐信。
话说这徐信也是有了功名在身,今年二十岁,生得端正体面,按理说算是少年得志。
只是他这功名,考得却是明经,而非进士。明经及第分四等,这徐进成绩也算不错,考了第一等。
可这明经和进士实在是差得太多了,也不怪金氏死活不肯。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三十岁的明经就算老了,这两科在难度上可说是天上地下,明经科主要考儒家经典,进士科主要考诗赋和政论,不是死记硬背就能考上的,而大宋文人大多自视甚高,因考取明经便不能考进士,大多宁愿读书到白发苍苍也要考进士。也正因如此,进士的官职和社会地位,都不是明经可以比拟的。
这徐信不考进士考明经,其实并非他才学不够。他家住开封府陈留县,也算是有屋有田,殷实富足,只有一个寡母,病重羸弱,徐母今生愿望,就是能看见儿子做官入仕,徐信为了完成母亲愿望,实在耗不起考进士,就报了明经。
傅四老爷一辈子都沉迷风花雪月,山水诗情,哪里管得了官场上的事情,这样一个女婿,本来就比进士们低了一大截,怎么可能扬眉吐气,位居高位,给妻子挣诰命?
金氏因此死活不肯,却被傅四老爷呵斥:“他要有本事,明经出身也一样能为官做宰,你这妇人懂得什么,肤浅庸俗!当真是侮辱傅家门楣!”
金氏欲哭无泪,她再没见识,也知道除非像前朝的狄仁杰一样,受武后格外看重破格提拔,否则明经出身,怎么可能做到宰相。
但是最后金氏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傅饶华的哭哭啼啼中,这亲事还是定了下来。
以后傅饶华就要嫁去陈留了,不说离东京城多远,反正是不可能三天两头回娘家的。
促成这桩婚事的“有心人”,自然是傅渊兄妹。
傅念君早就知道金氏不消停,她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虽然不至于影响到傅家前程,可总是隔三差五地冒出来拖后腿也很让人不耐烦。
人选是傅渊去找的。
徐信虽然在官场上是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了,可是为人至孝,可见品德不差,而且家资富足,日后也是个体面的员外,这样的人家,配傅饶华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毕竟傅四老爷除了傅琨这个兄长的名头,什么也不剩下了。
除了傅家,东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