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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雪莲,这些都在人们的认知以内,因而算不上玄妙。这盆草开花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大家都以为它就是一盆草而已,但它竟然在冬天里开出了花。花是水蓝『色』的,形状有些像芍『药』,但要偏小一些,花瓣上有些细网状的脉络,花蕊黄澄澄的,竟引来了几只蜜蜂。不知不觉中太阳落了山,无边的霞光铺满天际,将人间披上一层梦幻的『色』彩。阿沅『摸』『摸』肚子,转头和留夷说话:“我总觉得我要生了。”留夷立马如临大敌,脑中将目前将军府的情况过了一遍——将军还未归来,稳婆就在府中,『乳』娘也提前找好了,这时候生孩子应当不会出意外。“夫人您觉得肚子疼吗?”阿沅摇摇头,面上有几丝不确定:“就是觉得肚子里东西要掉出来了,有一点点疼,还能忍。”不过在半个时辰以后她就开始哭天喊地了,稳婆怜惜地劝她:“夫人您要存点力气。”程让几乎是冲进了主院,待要冲进产房时被巫医拦住了:“将军,您稍等会儿,夫人现下估计不太想看见您。”他话音刚落,屋子里传出一串咒骂声:“程言襄!你混蛋!”他叹气,这孕『妇』分娩之痛是他们男子难以感知的,何况是将军夫人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程让急得眼眶都红了,贴在门边直喊:“阿沅阿沅,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我就在这里!”听里边传来阵阵抽气的声音,他抬脚就要踹门,后面赶来的江见杞赶紧拉住他手臂,苦口婆心道:“你进去会吓着嫂子的,嫂子先前就嘱咐过我让我拉着你,不让你进产房。”程让心慌意『乱』,不会出什么意外?许久之前与那男人做的交易又回『荡』在他脑子里,“你的长子须起名为程珒,这是唯一的要求”。那男人既能起死回生,那也就说明他的妻儿应该都无事。他心里稍松了松,但听着屋内传出的抽痛声还是忍不住跟着心痛,阿沅本来就怕痛,连被他胡茬扎了都会耍小脾气。屋外众人都安静下来,巫医看了看天『色』,喃喃道:“今日的霞光也太久了些。”若照往日,这时候应当天『色』昏暗,接近黑夜了,可今日天边的霞光却还未散去,云层中还有金光投『射』,院子里被照的颇为亮堂。江见杞听见了他的喃喃低语,往天边看了眼,心中没来由地一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生异象?再一联想将军府里那盆莫名其妙就开了花的草,他心跳得越来越快,不行,这事不能传出去!这几个月来皇帝立了太史令丞的女儿为后,又纳了几个妃嫔,许是枕边风吹的有效果,也有可能是因为定阳王上书要改立世子,被宗室内批判了一遍,总之皇帝心内暗喜,对西北这边的监视松了些。若这时候传出程让夫人生子时天有异象,还不知道会生出些什么『乱』子。皇帝疑心甚重。渐渐的,就在霞光即将隐去之时,屋内忽然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程让再也等不及,一把推开门,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这都是阿沅身上的血。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产房和战场的味道为何如此相似?稳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将军,是个小公子!”程让回过神来,直愣愣地接过她手里的襁褓,手臂僵硬,动都不敢动。阿沅安静地躺在床上,累得睡着了。稳婆又将孩子抱了过去,教他该用什么姿势。淳佑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程让之子珒生于朔州兴阳城。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办公椅上站起来,随着他的起身,办公室周围的帘子都缓缓拉开,四面都是落地窗,嵌着牢不可破的玻璃。窗外是连通着四面八方的走廊,预示着无数未知。他将办公桌上的话筒拿到手中,对着虚空说话:“我们成功了!我们改变了历史,千古大帝程珒已经在我们的影响下顺利降生!”
第112章()
可爱小面团,父子三人立。看着小家伙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阿沅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爬上她家墙头的那个少年郎,朝气蓬勃如初升之阳,让当时大病初愈的她瞬间感受到生命的活力。这个小家伙以后也会成为那样的一个少年郎,像他的父亲一样,顶天立地。“面团呀,你得长得像你爹才好看,男孩子不能太秀气。”阿沅点点他的鼻子,好几个人都说小面团的眼睛长得像她,圆溜溜的,像葡萄一样。她们都说好看,可阿沅这个做娘的却忧心忡忡,男孩子长得太秀气,感觉气势都要短上一截。程让的眉眼明明十分凌厉,不做什么表情时都异常冷峻,看起来难以接近。面团怎么就没遗传到他的呢?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旁边闲得在做小木剑的留夷嘴角抽了抽:“夫人,您不觉得面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软吗?”这可是位小公子,说不定将来也是位大将军,居然有这么个小名。阿沅双眸亮晶晶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小面团的脸蛋,笑得十分开怀:“他本来就很软啊,『揉』着就像面团一样!”留夷轻呼一口气,将军真可怜,要养两个娃娃。“留夷你说今年蛮族还会卷土重来吗?”冬日的程让十分忙碌,既要日日练兵布防,又要准备岁末呈上的简报。他去年冬因蛮族入侵一战而声名大振,却一直抽不出空回京述职,皇帝心里只怕早对他不满了。削完了一柄小木剑,留夷开始做剑鞘,边削边道:“应当不会,蛮族本就人心不齐,各部落联合在一起才能越过雪山打一仗,去年伤亡惨重,这联合早已分崩离析。”“那我们连着两年未回京,恐陛下心里会生疑。”这皇帝本就小心眼,听说定阳王上书要另立世子时,他还冷嘲热讽了一顿,最后也没同意。大概是要给定阳王一个教训——你看,不管你在西北是不是土皇帝,这种事还是要听朕的。留夷不在意:“那便生疑好了,反正天高皇帝远,他手也没这么长。”阿沅苦笑:“哪那么容易啊,这军饷还得朝廷拨下来,若他不同意,这边多少将士都得喝西北风。”她们正说话间,程让却掀开帘子进了屋,眼神淡淡地掠过留夷,向外示意了下:“你师傅找你。”留夷手上一用力,一截木头便被削断了,掉在下边专门用来盛废木料的盆里。她淡定地放下小刀,捧起木盆告退:“夫人,我出去了。”阿沅噎了下,只能点点头道:“那你小心点啊,别下重手。”她怕江三承受不住。等她走后,程让便占了她的位置,将她刚削好的小木剑拿起来看了看,颇为嫌弃:“这种假的有什么意思,我那有把没开刃的匕首,回头拿给面团玩。”阿沅一把把小木剑抢过来:“谁说这是给面团玩的?明明是留夷削给我的。”程让愣了下,忍不住憋笑:“嗯对,我家阿沅玩小木剑还差不多,面团等他大点就该玩匕首了。”生了小娃娃的阿沅更孩子气了,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多了个女儿,心头止不住的发软。他把小面团抱起来,他练习了许久,如今动作已经颇为熟练,抱起来后,小面团也只是懒懒地看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吹泡泡玩,压根不管自己在哪里。“面团今日重了点……”“因为我给他加了件棉袄啊。”阿沅笑嘻嘻道,“外边还在下雪呢,当然要给他多穿点。你从外边回来衣裳有没有湿?要不要换一身?”程让摇头,他在外室换了衣裳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掀帘子进的内室,身上都带着暖意才敢接近自己家两个宝贝。小面团不爱笑,被阿父阿娘两个人轮着逗,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阿沅气呼呼地戳了下他的小酒窝,不爱笑的男人长什么酒窝,浪费!什么小面团,该叫小面摊才是。程让看得眼角直抽,他家大娃娃欺负小娃娃,该不该制止?“对了,父亲过些日子要来西北。我准备让他和大哥见一见。”阿沅心神瞬间从小面团身上移开,满目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父亲难道不是在驻守清州吗?”这一二年间,躲去清州的秦王还算老实,程亭应当是很受陛下的器重才会被派去清州才是。怎么秦王还没出事,他就要来西北?守将怎么可能擅离职守呢?程让『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了下:“他上书告老了。”虽然过程很曲折,但结果不错。他的父亲手头黑账一堆,不如提早退下来,省得碍了陛下的眼,回头拿他作筏子,可是一打一个准。幸好父亲这两年没有再和秦王勾搭在一起,不然的话,在陛下那里可真说不清了。阿沅不知道这么多内情,她还以为父亲犯了事,被陛下责罚了。现在知道他是主动上书告老的,她便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父亲也该退下来休息会了,如果他知道大哥没有死,一定很高兴。”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程让轻扯了下嘴角,不忍心告诉她,高兴的可能只有她而已。他兄长的内心煎熬多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放弃自己;他也无数次在黑暗里自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冷血。他兄长被放弃的人生,他差点被摧残的将来,都是拜他们父亲所赐。阿沅又去拿着拨浪鼓逗小面团,又继续说程诩的事:“你待会记得去看看大哥,今天这么大雪,大哥可能会腿疼。他又不喜人近身,你到时帮他按按。”她第一次见到还活着的程诩时,其实颇为震惊,她明白他能活下来必定受了很多苦,却不知道他伤得这般重,面上戴着一整块面具,说是怕吓着她。在她印象里,程诩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她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妻子江芸香,曾经也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她好几次都想问问这兄弟俩,为什么不告诉江芸香,但话滑到嘴边还是落了下去。没过几日,阿沅便在府中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公爹,脸上满是风霜,鬓边已生华发,他老了。程亭对她笑了笑,但因平时端着张脸端久了,笑得挺僵硬,看见小面团时,脸上的笑容才真心了点。程让在一旁看他动作利落地抱起小面团,笑得甚至有几分开怀,他曾经也是一位父亲,也曾把他们兄弟俩抱在怀里过。“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我们家这辈应该从的是‘文’字。”阿沅愣了下,想起了程诩的儿子名唤文骁,她转头看向程让,大名是他取的,却只有一个珒字,她还以为他们家这辈取名不看这个。看程让要说话,她赶紧道:“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面团,现在就先这么叫着了。”程亭一怔,低头点点小面团的鼻子,小声叫他:“面团啊,这名字好,适合小孩子。”“程珒。”程让忽然出声,面上平静无波,“他的名字叫程珒。”程亭抬起头来,似是没听懂,还道:“得加个‘文’字才好……”“不加,他就叫程珒。”看这父子俩似乎要因为名字一事杠起来,阿沅赶紧拉了拉程让的袖子,让他先别说话。程让不说话以后,程亭也安静了一会儿,将小面团还给阿沅,转头对着程让道:“你先跟我过来一下。”阿沅担心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外。她心里总有种不妙的预感,这父子三个怎么一点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刚见上面,话都没说几句就能呛出火|『药』味来。程让跟着父亲走到门外,今日外边没下雪,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丝暖意。廊下的冰凌在一点点地融化,水一滴滴地滴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滩。“你说你兄长没死是怎么回事?”出了房门,程亭的面『色』便立马冷了下来,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与气势,往程让身上砸过去。程让轻笑,但笑意微冷:“没死,就是没死啊。我带您去见见他,他一直挺想见您的。”“胡闹!我亲眼看着你兄长落海的,你可别魔怔了!”“是不是魔怔了,您亲眼去看看不就是了?”程亭面上惊疑不定,等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时,面『色』终变成了一片惨白。他以为早已经死去的儿子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随之而来是他过往的残忍冷酷。“父亲,许久不见。”程诩微微笑起来,抬起手来像做慢动作一样移开了面具,面具后那半张惨不忍睹的脸便『露』了出来。程亭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垂头不敢看他:“你、你还活着。”“是啊,父亲。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吗?”他语气甚至有点温柔,但让人听着就忍不住颤抖。程亭回头看了看自己另外一个儿子,他在冷冷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掩面叹气:“我对不起你,可我要为程家的声誉着想。若你活着从海上回来,那我们程家必将为千夫所指,我当时正值升任的紧要关头,不得不如此。”他第一次将自己的私欲摊开来讲,面上满满的疲惫,他就是如此不堪,将自己的儿子亲手送入地狱,以获得自己的爵位和名声。“是我的错。”作者有话要说: 太可怕了!昨天刚写了阿沅生孩子,晚上就梦见我怀孕生孩子了,还是在学校里生的!生完孩子不知道是谁扶我回寝室,走路上那个冷啊(应该是我踢掉了被子:),然后我就突然想到,我现在应该在坐月子啊!我记得当时特别担心,月子坐不好可是会落下病根的!从始至终,孩子都没看见:)太惨了,我可是个连对象都没有的人!
第113章()
摘月现心意,话本预警事。阿沅觉得府中气氛随着程让父亲的到来变得有一丝奇怪,连江见杞这个厚脸皮的都减少了来找留夷的次数,府中顿时安静了许多。他们父子三人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一天到晚都待在程诩那院子里。幸好还有小面团可以陪她玩,而且还特别容易养活。留夷将上次没弄好的剑鞘又重新削了一把,还在剑鞘上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阿沅现在便拿着小木剑在和小面团玩,小面团看着自己阿娘,给面子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个笑来。“笑起来倒是有几分程让的影子,你说是不是?”她转头问留夷,却发现留夷在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留夷姐姐?”留夷回过神来,捏了下眉头,满脸写着心烦意『乱』。“夫人,”她似有难言之隐,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这是遇上大麻烦了啊,阿沅放下小木剑,严肃问她:“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看着自家夫人清澈的目光中隐含着坚定,留夷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江三使人向我提亲……”“不像话!”未等她说完,阿沅便气愤道,“哪有直接向你提亲的?再怎么说也得先与我说才是,你若不同意,立马回了他。你放心,我马上就把他叫来骂他一顿。”留夷挑了挑眉:“夫人您知道他对我的心意?”阿沅理所当然地点头:“知道啊。”点完头她突然顿住,面上带了些不可思议:“等等,你不知道他的心意?”所以到现在留夷都不知道江三喜欢她吗?江三也太惨了。留夷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揪着眉头道:“我怎么知道?他又没直说过!”阿沅难得对江见杞多了几丝同情,想了想还是提醒她一些蛛丝马迹:“你还记不记得江三找你决斗那一次?”她点头,看她神情却似乎没留下多大印象。阿沅继续引导她陷入回忆:“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下的赌注是要他给你摘天上的月亮?”“记得。”留夷支着脑袋再次回想,“有问题?”阿沅放弃引导,直接说道:“后来江三不是捧了碗水给你,里面有月亮的倒影嘛?那就是他给你摘的月亮啊!虽说他赢得不光彩,但终究是赢了,本没必要给你摘月亮的。”她只挑了最明显的这件事来说,希望留夷长点心。她歪头回忆起来:“我记得你当时还笑着夸了他,然后江三后面两三日走路上都在哼小曲儿。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留夷张了张口,忍不住问,“夫人您是怎么知道我笑着夸了他的事的?”阿沅一噎,视线飘忽:“那什么,你师傅,呃,江三说的。”“那我在说一遍,我那不是‘笑着夸他’,而是‘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