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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和一双眼睛对上了，那是一名年轻的姑娘，姑娘的面上布满了愁绪与悲伤，还有那时海拉苏看不懂的疯狂。
渔村姑娘看着小小的鱼仔，痴痴的笑着，把海拉苏买了回去，这个人类刚刚死了丈夫，孩子也没了，疯疯癫癫的独居在村外的小屋里，也就是她把鱼仔抱回去，村里的大家才知道她死去的丈夫原来给她留了这么多钱，不过都没用了，因为她已经为了一只鱼仔将钱全部花光了。
大家虽然暗骂这败家婆娘竟然把钱花在这种地方，却也能够理解，这附近的光棍和寡妇时常在家里的水缸养一条人鱼做伴，有能力的自己去抓，没能力的就花钱去买。
海拉苏毕竟是条人鱼，她吃东西吃的很多，年轻的渔家姑娘趴在水缸边对着她痴痴的笑，不停地叫着她宝宝，然后说要去给宝宝找东西吃。
后来姑娘每天都可以拿回新鲜的鱼喂养海拉苏，有时候鱼不够了，她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喂饱海拉苏，而与此同时，她在村里的名声越来越差，常常有女人揪着她的头发的骂她打她，还有男人突然把她拖进一个屋子，里面传来了她似哭非哭的呜咽声。
这些，都是小鱼仔趴在水缸边上看到的，她躲在窗沿，看着姑娘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背一天比一天驼，而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终于她从年轻的姑娘变成了年老的妇人，而她也再也带不回来新鲜的鱼。
可海拉苏的胃口却一天比一天大，于是在一个月亮很圆的晚上，老妇人折腾了好久，终于把水缸运到了海边，她摸着比起初见时已经大了几圈的鱼仔，笑眯眯对她说：“宝宝，我养不活你啦，你把我吃掉就有力气了，去找你的同伴吧。”
面目全非（）
海拉苏静静的看着老妇人；她趴在水缸边上；一如初见时；眨着水色的大眼睛与她对视。
可是当年那位年轻姑娘的双眼早已浑浊；海拉苏不知道；再过一久姑娘是否还能看得清她。
她能够理解她说的话；甚至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动不了，终于；鱼仔高高的呜鸣一声，鱼尾打出大大的摆儿，跳出水缸跃进了海里。
老妇人愣了一会儿；开始断断续续的哭泣；跌坐在海滩旁，佝偻的身子卷成一团；她呼喊着：“阿宝；你是嫌我的肉难吃吗？”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老妇人独自坐到天亮；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把水缸运回去；她踉踉跄跄站起来；准备回去；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涩涩的、含糊不清的“吃”。
幼小的鱼仔拖着自己身体几倍大的海鱼，趴在岸上看着她；鱼仔浑身上下都是因为与海鱼搏斗而生成的伤口；让她可爱精致的模样染上了几分狰狞。
她幼嫩的掌心还有一层浅浅的蹼膜，彰显她幼崽的身份，等到人鱼成熟之后，这些细节上的小东西就会慢慢消失，因为那时的他们已经不需要蹼膜来辅助游动了，他们发育成熟后有力强壮的鱼尾足以替代一切。
一只被人类家养的幼崽该怎么深海中狩猎到食物呢？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阴私，只是因为每当鱼仔以为自己会被撕裂时，她就会想起岸上还有老妇人在等着她，姑娘已经老了，如果没有她给她带来食物，姑娘会被饿死的。
不过和老妇人不同，鱼仔每一次都是自己吃饱了才把剩下的鱼肉交给她，并不是什么自私冷漠的想法，而是她要保证自己的体力，足够她抢来更多食物的体力。
可是不是每个季节都有那么多鱼的，很多时候不管是她还是老妇人都得饿着肚子，于是她终于没忍住，拖回来一条饿死的人鱼，他的尸体还新鲜，足够她和老妇人抗过那几天了。
老妇人看着比鱼仔还要瘦小的人鱼尸体，良久没有说话，或许那个时候鱼仔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她忐忑的拍着尾巴，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上去咬食。
“阿宝，我们人类一直都将你们当成食物，我原来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可是当我遇到你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将人鱼看作食物了。”
她拥抱着迷茫的鱼仔，用沙哑的嗓子温柔的告诉海拉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类是不会吃掉同胞的，而人鱼名字里有一个人，所以你们不只是鱼，你们还是人，你们应当是有人性的，所以我们哪怕饿死，也不能吃掉同伴尸体。”
“阿宝，如果你饿了，就把我吃掉吧，不要去吃你的同族。”老妇人含着泪，掏出了小角梳，为鱼仔梳理她因为一夜争斗而散乱的发。
鱼仔懵懵懂懂的看着她，接着睡在老妇人的怀里，度过了最后一个晚上。
那天夜里，老妇人死了，因为身体的虚弱以及饥饿，为了安抚饥饿的鱼仔不去啃食同族的尸体，她强撑着陪了她一夜，于是等到天明之时，终于熬不住了。
鱼仔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个漂亮的渔家姑娘，已经饿得骨瘦如柴。
她小小的爪子不断地推着老妇人，却无法再听到她的声音，最后她还是离开了海岸，游向了深海，因为老妇人的尸体在饥饿的人鱼眼里就是一顿可以饱腹的美餐，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去啃食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吃掉她的尸体才是最好的选择，那样她就能捱过最艰难的这段时期，那时食物多的旺季又会来临，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但是她就是无法做到。
她在阴暗的海底，躺在同族的尸体中间，艰难的啃食着生涩的海藻，时不时还吞下难咽的淤泥，人鱼都是肉食系，因为只有高能量的肉才能让他们在暗潮汹涌的海域中存活。
“你在干什么？”一条人鱼靠近了她，他看上去健康极了，鱼尾还透着闪亮的白，这是一条强壮的人鱼王族幼崽，他明显已经吃饱喝足，所以没兴趣去吃掉这条挣扎的瘦弱同族。
他只是很好奇，这条人鱼为什么放着肉不吃，麻木的啃草。
这就是海拉苏和上一代鲛人王的相遇了，此时的她尚不是大祭司，而他也不是未来的鲛人王。
就连海拉苏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她吃掉，反而把她带在身边，偶尔还会施舍她一些食物，或许是因为把她当成储备粮了？强壮的小人鱼带着小鱼仔游回了亚特兰蒂斯，然后，他被众多的士兵恭迎进王宫，而她则被丢进了犄角旮旯里。
有时候，他还会偷偷摸摸来看看她，当海拉苏不解他的举动时，他只是眨了眨眼：“你是我见过唯一一条喜欢吃素的鱼，我想看看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是的，亚特兰蒂斯竞争也非常激烈，虽然有了不准吃掉同族的命令，但是并不限制他们互相厮杀，海拉苏活的很艰难。
后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海拉苏知道，因为他陷入了争夺王储的斗争中，有的鱼可能天生就擅长厮杀吧，他并不抗拒这样的斗争，而且还乐在其中。
海拉苏渴望加入海神殿，无比的渴望，不仅因为那里安全可靠还拥有强大的传承，更是因为加入其中就可以获得权力，至于权力可以用来做什么，她又为什么如此的渴望，她是迷糊的。
接着她被当时的大祭司捡走了，很难想象吧，大祭司居然会因为饥饿的她不去吞食人鱼尸体而选择了她，不过上一代大祭司捡回去很多很多的孩子，她不过是其中一个，也就是说她遭遇的竞争不比王储争夺战中的轻松。
毕竟王储争夺战再怎么可怕，有皇室血统的鱼也就那么十几条，而成为祭司可没有血统限制，她将面临上百条上千条的对手。
或许是因为她是一条吃草也能活下去的鱼，她竟然顽强的挺过了一重重的淘汰，地位也越来越高，终于，她成为了大祭司的继承者，和其他十几条鱼一起。
决定未来大祭司的圣典来了，她又一次看到了将她带回亚特兰蒂斯的人鱼，此时的他已经是新一任的鲛人王了，她的竞争对手们围绕着他，时不时用自己的鱼尾暧。昧的摩擦他，希望他能够选择自己诞下鱼卵，这样她们才能成为真正的大祭司。
这是神圣的仪式，也是王对祭司的考验，海拉苏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待在原地，无法上前。
然后，鲛人王推开了周围的雌鱼们，向她游来，围着她绕了几圈，便自顾自的将自己的尾巴缠上来，向外界宣布他的选择。
“为什么选择我？我既不是最强大的那一条，也不是最美丽的那一条。”
“但是你是最特殊的那一条。”
说完这句话，他挤进了她的身体，他和她都没有什么快。感，毕竟只是为了繁。衍，在深海中两条冰冷的鱼也很难有感觉，可是当他们的魔力交融在一起时，一颗颗圆润的小鱼卵缓慢成型之时，她的心突然便加速了跳动，这些都是她的孩子，这些都是她的宝贝。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鱼卵们被海流冲走，重复他们的母亲曾经的命运，她想要抓住他们，却被鲛人王拦下了，温存之后他仅有的温柔再次消失，他泛着寒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要做愚蠢的事情，如果你还想成为大祭司的话。”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海拉苏愣愣的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为了权力屈服了，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种鱼。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是老妇人的阿宝了，她变得面目可憎，变的连自己都无法看清自己。
上一任大祭司在神殿中挥退了所有鱼，意味深长的看着失魂落魄的海拉苏，接着递给她一颗鱼卵，鱼卵散发着微微的白光，透着陌生的气息，海拉苏卑鄙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她的孩子。
“来吧，我的继承者，吃下它，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大祭司。”
鱼卵中含有精纯的王族气息，还被大祭司输入了浓厚的魔力，只要吃下它，她就可以得到净化，蜕变自己的血脉，进化为更高一级的存在。
这是一个致命的诱。惑，或许是大祭司的声音太过缥缈迷幻，或许是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坚守，又或许是她破罐子破摔了，总之，她吃下了那枚鱼卵。
她到底是吃下的自己的同族。
可是刚刚一吃下肚，大祭司覆于其上的遮掩幻术便消失了，这是她不久前诞下的鱼卵！她吃下的是自己的孩子！
晴天霹雳、万物俱灰她无力的倒在了神殿中，脑中不断回放渔家姑娘的面容、鲛人王制止她时冰冷的目光、以及大祭司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呢？啪嗒，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那是一粒鲛珠，清华圆润的鲛珠印照着她的面容，那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比以前她遇到的任何敌人都丑恶的脸。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能带有如此浓郁王族气息的鱼卵还能是谁的呢？不就是她和鲛人王的吗？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心，让她眼里除了满满的权力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自欺欺鱼。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的天性就是如此的丑陋吧，就像她还是个小鱼仔时听从老妇人让她多吃点好去狩猎的话，有意无意的忽视了老妇人逐渐虚弱的身躯，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私才造成的啊
自私、冷漠、残忍她早已是一条合格的人鱼了，丑恶的、肮脏的人鱼。
倘若这世上没有了人鱼，这一切一切的罪孽都不会发生了吧？
冥神在召唤（）
海兰诗有些后悔将幻觉共通给米昭了；海拉苏的记忆实在太过黑暗；海神殿残酷的选拔方式就连他这个鲛人王都不知道。
对于他这样的人鱼来说；幼时早就习惯太多的黑暗；也早就深知人鱼不过是披着美丽皮囊的怪物；可是对于米昭来说；这一切的一切；恐怕还是太过――引起人生理上的不适。
他这么想着，飘渺的歌声中便带了几次杀念，哪怕他知道这种时候再把大祭司宰掉为时已晚；甚至更多的带了几分心虚的色彩。
而海拉苏能够成为八级大祭司，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此时被鲛人王的杀念一击；也从幻境中恢复了过来；尴尬的是他们只看到了她多灾多难的前半生，真正有用的消息却没得到多少。
海拉苏面色惨白；虽然原本就没什么血色；可现在更是宛如死尸一般；又或者说；当年她服下了枚鱼卵之后；便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就这么被毫不留情的揭露出来；简直就像直接拿刀剜开她的心口，直捅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所有的难堪、所有的阴私这是她无数次想要忘记；却终究只能每夜辗转不断回想的东西。
海兰诗收起了心底难得出现的忐忑；不论米昭是什么想法，在面对真正的敌人之前，还是得统一战线。
“海拉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哥哥之所以会这么快消失，也有你的手笔吧。”大祭司联通神意，如果想从鲛人王转化为海神的仪式中做些手脚，并不算困难，特别是对于一个已经疯了的女鱼来说。
真到了这个时候，海拉苏反而破罐子破摔了，她斜睨鲛人王一眼，不屑冷笑：“你没必要摆出一副兄弟情深的嘴脸，人鱼这种东西哪有什么亲情，你从少年时就想把你哥哥吞吃入腹，我现在帮你解决掉他，反而是成全你成为鲛人王。”
“你应该感谢我，卑劣者。”
不，他对于吃哥哥没兴趣，那个家伙天天吃肉，身上一大股腥味，他当时想吃的是她，尝尝素味鱼是什么味道。
“如果我是你，早就自杀了，你这样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呢？我就算不喜欢我哥哥，也是光明正大的挑战他，而非向你这样，作为他的配偶，却阴险的陷害他。”
人鱼族的配偶其实是掺杂了一些水分的，通常圣典上谁和谁做就默认为配偶，而且如果当时海拉苏拒绝服下那枚鱼卵，那么她就失去了成为大祭司的机会，名义上也无法成为鲛人王的配偶。
配偶纯粹就是随便叫叫而已，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反正人鱼族也不存在出轨的说法，只是如果双方是配偶的话，就默认为搭档，就像人类中间的伙伴一样，常常一起行动。
这和感情没关系，能在圣典之上相互呼应一起产卵的人鱼，说明本身的魔力与斗气共鸣度非常高，一起战斗时也更默契。
此时海兰诗摆明说出了配偶关系，却是在嘲讽她了，他瞧不起他哥哥，同样也瞧不起她，他自己是无所谓鱼卵归属的，可如果是他和米昭的，哪怕要与整个人鱼族对立，他也会毫不掩饰抢下所有的鱼卵。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改变了他，她于他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所以他希望他在她眼中也是最特殊的那条鱼。
“阴险？卑劣之鱼，自当也应该用卑劣的手段回报，不管是他也好、海神殿也好、乃至亚特兰蒂斯所有的人鱼，终将会消失，你们的存在只会污浊这片海域。”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或许是因为心底的秘密被强行揭开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又或许她为了完成心中的大义已经不择手段，磅礴的力量自她的周身散开，那是每一条人鱼都无比熟悉的力量，海神之力。
并非是海拉苏成为了海神，这股力量来自海兰诗的哥哥，上一代鲛人王。
“难怪我说他怎么消失的这么快，他再怎么没用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继承王位的，原来是你私吞了他的神力。”海兰诗的面色实在谈不上轻松，他在心中叹息，前几代的鲛人王究竟都在干什么，竟然让海神殿掌握了这么巨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