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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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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韩氏见他确实不肯,只能笑叹惋惜。

    令狐十七总不来,云秀便岔开话题,道,“适才进屋时听见有人读诗,不知是谁的新作?”

    令狐韩氏道,“是元微之的悼亡诗,也不是什么新作。”便询问身旁给她读诗的丫鬟,丫鬟忙道,“元和四年韦夫人去世时所做。”令狐韩氏便笑道,“那就是八年前的东西了。你们小孩子未必喜欢,我听了却心有戚戚焉。”

    云秀问是哪句。

    令狐韩氏便笑道,“‘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云秀疑惑道,“夫人荣华富贵,为何偏偏被这句打动?’”

    令狐韩氏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年少时穷怕了吧。”

    云秀只越发疑惑——她出生时外祖父就已经去世了,舅舅们虽不是宰相王爷大将军这类权倾天下的人物,但也都是有名有姓的武将。就算令狐韩氏年少时家里穷,想来也穷不到哪里去啊。有什么好“穷怕了的”?

    便没接话。

    只道,“难怪他又说‘报答平生未展眉’,原来是没让妻子生前跟他过上好日子,心里难过。”

    令狐韩氏不由又笑出声来,道,“人真的难过起来,话都说不条理,提都不愿深提,哪里还能能写成平仄合律,对仗整齐的哀悼诗?写成诗的哀悼,都不是真哀悼,全是给人看的。写得好看了,心里说不定还觉着得意欣喜呢。所以这些书生大张旗鼓写悲哀,写报答,都只是矫情罢了。实在令人听了发笑。元微之五首悼亡诗,坊间传唱最多者,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句。殊不知写到这一句时,已连半分对亡妻的哀伤都无了,通篇都是一个大男人在故作平淡的自伤自哀。一听就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便该另结新欢了。唯独‘贫贱夫妻百事哀’一句,还略有些对往的真诚。然而亦不过是感激妻子在他贫贱时下嫁罢了。这种男人,一辈子都要女人去成全、奉献。偏偏锦心绣口,能说这样动情的实话来。”

    云秀有些懵——她就说元微之三个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那个元微之啊!

    正说着,一旁读诗的丫鬟失笑了。

    令狐韩氏问怎么了,丫鬟便道,“适才夫人说元大人薄情,我忽的想起件事来。”

    令狐韩氏问,“什么事?”

    丫鬟便道,“早年元大人在长安时,风流年少,韵事不断,颇有一些红颜知己。他的诗在闺房中也常无胫而走。夫人命我找元大人的诗集,我便去向姊妹们打探。这才听说,元大人又娶妻了。似乎是山南西道节度使保媒,娶了涪州刺史的女儿。姊妹们都不信,还在争论,说能写出曾经沧海这种诗的男人怎么可能续娶。适才我听夫人一说,豁然开朗。觉得她们争论得无益,故而失笑。”

    令狐韩氏反而很平常,“他已鳏居了七八年,如今也才三十六七岁。续弦是很自然的事。”

    丫鬟笑道,“只是再读他当年写的诗,未免让人觉着他巧言令色,动摇善变。”

    云秀忍不住就替大诗人争辩了一句,“善变也许,巧言令色却未必。也许他当年说曾经沧海是真,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上旁的女人也是真。只不过时移事变,如今没那么哀伤怀念了罢了。和朋友八年没有互通音讯,也许就连模样都记不真切了。和妻子阴阳两隔八年,怎么可能还和八年前一样恩爱思念?”

    令狐韩氏也笑道,“可不是嘛。人最健忘,倒不怪人心善变。”

    正说话间,去给令狐十七送信的丫鬟回来了。

    令狐十七没有跟来。

    令狐韩氏问道,“十七郎呢?”

    丫鬟无奈笑道,“小郎君不肯来。”

    “你没告诉他是替奉安观华阳真人来的?”

    丫鬟笑道,“不说还好,一说是奉安观来的,小郎君更矜贵了。只说,‘哦,让他先等着吧,我读书修道,得稍晚些才能过去。’”

    云秀立刻就听明白了。

    她十七哥会错意了,丫鬟只说是奉安观的人,令狐韩氏的意思是这是华阳真人的徒弟来做客,令狐十七却以为是云秀派来送信的,故意晾着她。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令狐十七,但都这么多日子了,他居然还在生气。真是够小气的。

    令狐韩氏果然没听懂,“他这是闹的什么别扭?”

    替她读诗的那个丫鬟立刻便笑道,“表姑娘在奉安观里修行,小郎君可能听错了。以为是表姑娘派人送信来了。”

    令狐韩氏笑道,“他们一场架吵了四个月,还没消气啊。”

    丫鬟笑道,“早消气了。我琢磨着小郎君眼下是在为旁的事生气。以往两个人闹别扭,都是小郎君先服软。这次小郎君不肯俯就,非要等表姑娘先道歉不可,谁知表姑娘就真晾了他小半年。他是又生气,又下不来台阶。故而今日以为是表姑娘派来的,才非要端起架子来。若知道不是,怕又要闹腾一阵子了。”

    云秀和令狐十七两小无猜,比亲兄妹还要亲近些。丫鬟们见惯了,都不将云秀当外姓,故而敢拿来说笑。

    令狐韩氏却显然没料到,又问,“他们两个常这么闹?”

    丫鬟们都笑,“在一起时,三天两日,总要闹这么一回。”

    “他这阵子消沉烦躁,也是为了这件事?”

    “这就不知道了,但想来多少有些原因吧。”

    令狐韩氏便沉默下来。

    云秀依稀觉着不好。

    她想,令狐韩氏一直想让令狐十七尚公主,大概不大乐见他和旁的外姓姑娘走得近吧。

    话又说回来,她和令狐十七虽感情上比旁人亲近,但实际上天天吵来吵去的,也说不上有多喜欢对方——当然,他们之间好像也不必用“喜不喜欢”来维系,早已天然就将对方当最亲近的兄妹,不高兴了只管说,说不听只管闹脾气,不必去避讳和顾虑什么。

    但又好像不管怎么说,怎么闹脾气,下次见面时也还是各自我行我素,至今没磨合出什么成效来。

    这么一想,又觉着令狐韩氏这顾虑,未免太多此一举,太不讲道理了些。

    总之随她去吧。

    云秀猜测令狐韩氏可能还有事要问,需要外人回避。

    便起身道,“趁天色还亮,我想先去温泉池看一看,是否需要罗盘之类。明日再去看时,也好有所准备。”

    令狐韩氏回过神来,笑道,“这是正事。路略有些绕,让人带你过去吧。看完了,刚好回来用晚饭。今日上山想必你也疲乏,饭后去泡一泡也可。”

    便指了个婢女,令引着云秀去。

    云秀没有推辞,礼节周全的告退,出门。

蓬山此去(四)() 
说是别墅;实际上此处已经算是山庄了。

    各处楼台都依照地势而建;显然经高人指点过;几乎没有破坏山间原有的模样;反而高低错落;掩映衬托;完美契合在一起。

    只是这样复杂的布局;初次进来的人若无人引领着,很容易就会绕迷了路。

    令狐韩氏的住所一带,地势尚还算平坦。但出一重院子之后;便是沿山体盘旋向下的阶梯。

    此处临近山谷,脚下就是山溪,对面则是另一处高山。正当万物凋败的时节;入目只见山石之间黄的银杏;红的槭枫,绿的松柏;参差斑斓;美不胜收;宛若巨大的锦屏般令人眼花缭乱。云秀扶着山石走着;不过走神看了一眼风景;再回神时便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了。看了看夕阳;才勉强分辨出来。

    但石头阶也只露出一角罢了,向下一绕,复又回到此山中;来到一处三面矮崖环绕着的;有山泉的小花园。

    再从小花园中出来,向下绕过临泉的山崖,才可瞧见下方不远处有木制的水榭掩映在雾气缭绕的山石草木之间。

    丫鬟抬手一指,笑道,“那处就是汤泉。”

    原来这温泉竟是露天的。

    但工匠设计得奇妙,借助曲折的山势和草木,纵使从上首望去,也看不见泉水。只能隐约望见温泉池边的水榭而已。

    他们便往温泉池去。

    此处地势已不像先前那般险峻狭窄了。每向下行几步石阶,便有一处开阔的平台。山石灌木搭配成小园林,又杂植各色松柏、槭枫。看得出人工雕饰,匠气里透着雅致,像是文人遣怀散心的去处了。

    云秀正赞叹着风景,忽听对面有嘈杂之声。

    这路上修建灌木为屏,曲径通幽,竟无一处笔直,说是对面,其实不过就是绕过一丛斑斓灌木的距离,闻声眨眼之间,便见有人从灌木丛那侧来。

    红叶落得优雅。

    那人也是一脉的淡漠的雅致着。

    精致又傲慢的面容,冷漠却又天生含情的眸子。

    正是令狐十七。

    纵使和人狭路相逢了,他眼角也懒得扫过去一点。

    云秀侧身让路,他衣袂带风、目不斜视的就自云秀身旁过,仿佛旁人给他让路那是天经地义。走过时,扬起的头发还扫过了云秀的鼻端。

    给云秀引路的丫鬟才要替他开脱,他身后追着的那一大串丫鬟仆人已轰隆隆的路过。

    抱着衣服腰带的,拿着梳子的,捧着铜镜的

    大丫鬟还在追着劝,“好歹先把头梳好啊”

    话音未落,一行人忽的停住了脚步。停得急了,后头的差点和前头的撞成一团。

    云秀扭头望过去。

    便见令狐十七已站住了。

    漆黑的长发垂落,发尾还打了个十分优美的弯儿。

    他个子拔高了不少,长袍遮盖着的身形,竟也能显出少年独有的青涩和纤长来。

    站了片刻,他回过了头来。

    云秀下意识的也跟着回头看他来时的路——依旧是雅致得近乎匠气的庭院,枫叶落得静美。

    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云秀再回过头来望去,便对上了令狐十七的目光。

    ——他看的显然不是风景,而是云秀。

    目光懈怠中又带了些疑惑。

    随即他转身,走回来。

    正停步在云秀面前。

    他显然才沐浴过,身上衣袍俱新,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皮肤越发白得堆雪一般。

    鸦羽似的漆黑的长睫一垂,淡漠的黑眸子里便含了一脉光。

    这人生得好,无情却似多情。

    纵使是这般毫无感情的审视的目光,因这脉光,也似温柔多劫了起来。

    云秀才不怕被他看,目光大大方方的迎回去。

    他不打招呼,云秀也不主动开口。

    他看他的,云秀瞪云秀的。

    看着看着,他眼睛里那懒洋洋的、淡漠无趣的光芒渐渐鲜明灵动、生机勃勃起来。

    云秀就知道,这熊孩子不是要说刻薄话,就是又动损人品的心思了。

    见他们之间气氛诡异,身后引路的丫鬟忙笑向云秀解释,“这就是十七郎君,适才夫人才提起过。”

    又替令狐十七解围,“还没见过吧?这是奉安观的浮舟子道人,就是柳家表姑娘的师兄。”

    令狐十七弯着眼睛,敷衍的应了一声,“哦。”

    而后伸手就来捏云秀的脸颊。

    云秀防备周密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但两个人谁都没开口。

    ——这会儿谁先开口,谁输。

    他们沉得住气,两旁的丫鬟却沉不住。

    早有人笑着上前将两人分开,调侃道,“跑不了你的,不用拉着。”又向云秀解释,“适才夫人打发人来传唤,小公子正在沐浴。屋里当值的小丫鬟不懂事,自作主张推延了。公子沐浴出来,才知道您来了——这不,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出来相见。吓着您了吧?”

    令狐十七不置可否,只目光挑衅又带笑的看着云秀。

    云秀和他斗气归斗气,和他房里的大姐姐们却素来亲善,不好意思令她们尴尬。便道,“小公子举止确实非所常见,很有趣。”

    地地道道的少年音。

    令狐十七的笑容凝住了,目光凝进云秀的眼睛里,似是越发确认了什么,却又越发疑惑。

    但总算放弃去扯云秀的脸皮了。

    郑国公府上的丫鬟就没有不宠溺令狐十七的。

    见他神色,便度知他的心思,笑着向云秀打探,“您既从奉安观来,不知可认得我家表小姐?”

    令狐十七目光一动。

    云秀只道,“我不住在观中,不知观里的情形。”

    令狐十七轻轻的“哼”了一声。

    丫鬟们笑叹可惜,又请云秀去院子里做客——令狐十七的住处正在汤泉旁。

    云秀便推脱要先验看汤泉附近的地势,拒绝了。

    她那把少年音听在令狐十七耳中,简直是刺激。他越听面色便越阴沉不耐烦。

    他越难受,云秀便越觉着有趣,声音都有些笑盈盈的。

    偏丫鬟们这会儿又不明白令狐十七的心情了,还和他调笑,“既然见着小道长了,便不着急了吧。好歹先回去把头梳好吧。”

    令狐十七脸上挂不住,回身自托盘里一把捞起梳子,胡乱将头发拢成马尾,打了个揪儿。而后梳子一丢,戴冠加簪一气呵成。

    而后继续瞪着云秀。

    这少年生得好相貌,挽起头发反而更显眉眼精致清隽,目光嚣张生动。

    只是他这怒气颇有些不讲道理,云秀只消迎着他眉眼弯弯的一笑,便怼了回去。

    令狐十七瞪了她片刻——以这熊孩子的聪明,当然知道,他此刻越是恼火、不甘,便越是落了下风。

    到底按捺下脾气,丢下云秀,转身离开了。

    云秀莫名的就觉得心情很好。

    引路的丫鬟还在向她解释,“我家公子不善言辞,脾气确实不大好。但心肠却极柔善,最恤老悯弱,也从不欺侮我们这些下人——我这么说像是护短,可等您和他熟悉了,您定然也这么觉着。”

    云秀但笑不语。

    这世上有“先入为主”的规矩。云秀见惯了令狐十七刁蛮奢侈,更是曾亲见他如何不知轻重的欺负人。虽说她其实也许相信——令狐十七最初的“坏”只是因为没人教他“好”,自被她给教训了之后,他确实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但谁叫云秀就是在他“坏”的时候同他结识呢?

    何况,令狐十七就算真的变“好”了,但面对云秀时,也依旧是那副骄奢任性的公子哥模样。他以他“坏”的本性面对她,她当然就要针锋相对的回应。这也算是他们兄妹之间的默契。

蓬山此去(五)() 
绕过那丛灌木;便到温泉池边。

    深秋时清冽的山风与渥热的汤气交汇;霎时间白雾缭绕扑面而来。朦胧的视野里;山石、草木、亭台俱隐现在雾气中。乳色的水塘上雾气翻滚;宛若池中所有并非汤泉;而是浓重不化的云雾一般。

    那雾气沾衣便湿;水汽透过皮肤沁入肌理;给人以醺醺然的舒适感。

    那感觉很熟悉,和云秀在空间里泡的温泉十分相似——这泉水里蕴含着充沛的灵气。

    但这灵气又有所不同,其中仿佛有什么杂音一般。

    云秀四望着;目光自池上亭台,逡巡至池边山石——各色茂盛杂植的灌木之间,有一处矗立如屏的光裸山石;那石间有竹管;温泉正从那竹管中流出。云秀问,“那便是泉源?”

    丫鬟道;“是;要过去看看吗?”

    云秀点头。丫鬟便带着她拐进路边小径;在夹道草木间行至一处篱笆门前。

    过篱笆门;往上行几步台阶;便是一处泉眼;那屏风似的山石就在泉眼之后。云秀翻过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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