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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反正我这个当娘的也管不了她。’”
裴氏默然半晌,才对云秀道:“先前劝你,怕的就是这个。迁怒到我身上还没什么,可你是大娘的女儿,迟早都得回去。”看云秀显然没明白郑氏话里的威胁,又谆谆规劝,“我知道你日子艰难,可还是先忍几年吧。女孩儿总归是要出嫁的,莫非到时候她还能到婆家去欺负你不成?可你什么时候往外嫁、嫁给什么人,却是她说了算的。我和你四叔再疼你,她不点头,我们也是干着急。这些道理,你明不明白?”
裴氏都说这么直白了,云秀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云秀默然不语,裴氏忘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叹了口气。回头吩咐丫鬟为云秀收拾客房。道,“总之先住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云秀这才试探着问,“婶儿能不能给我大舅送封信?”
云秀稍微有些郁卒。
因为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宅斗考试的考点。第一阶段的考题,应该就是在不被扣上“忤逆不孝”的大帽子,并因此自绝于主流社会的前提下,把她继母斗倒,给自己谋一个好出路。
这道考题的难点在于,不能正面来硬的。具体怎么解决,她四婶已经给她提供了思路——效仿闵子骞,自己啥也不做,让能治得了郑氏的人自己去察觉郑氏的恶行,然后替她主持正义。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太了解她爹了!比起察觉到郑氏的恶行从而替她主持正义,他更可能为了少事和名声而假装看不到郑氏的恶行。最多在郑氏把她弄死后,在郑氏猫哭耗子的时候,真心跟着掉两滴眼泪。
所以,为了让她爹不得不管这件事,她就必须得做些什么,让他不但必须得看到,而且不主动去管的话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得,她不但要斗后娘,她还得斗亲爹!
而费这么大的力气,结果不过就是为了不被郑氏弄死或者被安排不妙的婚事。
现实真是凄凉惨淡啊!
想到自己的随身空间,云秀略松一口气。
没旁的出路的女人,纵然资质非凡也只能投入内院拼杀,徒耗精力。她这种外挂开到随身空间级别的,明明能以力降会,还要把智商消耗在这种勾心斗角上,才是真正有病。
因此这天晚上,在客房里安顿好之后,云秀迅速以十倍的热情投入到她的随身空间里去了。
休战()
三才堂;郑氏处。
绿澜姑娘来替裴氏传话时;郑氏才被大女儿云岚惹了一肚子气。
——婆婆咽气;丈夫上京;出嫁八年后;郑氏总算迎来了翻身做主人的时刻。正春风得意;竟生出闲情逸性;揽着云岚给她把笔润字。谁知云岚蹬鼻子上脸,她要写横,云岚非要写竖;她顺着她写竖了,云岚改笔画圈,她只好呵斥;“你到底写不写!”云岚嚷嚷;“我自己写!”郑氏让她自己写,她装腔作势的蘸墨、舔笔;然后大笔一挥——把她之前画的圈给涂黑了;还兴冲冲的向郑氏炫耀;“阿娘;鹌鹑!烤成黑炭了。”
郑氏:要、慈、祥。
结果云岚捣蛋时皮实;挨训时就脆弱了。郑氏不过稍稍大了点声;就把她给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所幸这孩子识得时务,老老实实的打着泪嗝、滴着眼泪写自己的名字。
写出来就跟虫子爬出来的似的。
郑氏看她委屈的模样就来气,再看她学了一年字了;写出来的就这种水平;越发来气。敲了她手背一下,“哆嗦什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力透纸背。甭管写得好不好,先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底气足了,不好也好。你呢?写得跟毛贼画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心虚呢。”
云岚太委屈了,没忍住就反白道,“嬷嬷就说我写的好!我比姐姐小,还写得比姐姐好!”
“那是她瞎!”提到云秀,郑氏简直火冒三丈。
平心而论,云秀的字也不怎么样——光那些省笔和白字吧。但她不在乎啊!正应了郑氏那句话,她就算写白字,也给人一种不是她写错而是自己看错的底气;她就算写的没章法结构,也给人一种她不是没章法而是章法独特的底气。一个没娘的孩子,比被人宠着长大的还嚣张自信。作为后娘,郑氏实在有些忍不了。
两相比较,就更对这个不给自己争气的亲女儿恨铁不成钢了,“奉承话你都听不出来?今天坐在这里的要是秀丫头那死鬼娘,他们照样说你样样都不如秀丫头!不识好歹的东西!”
这话说得重了,云岚哭哭啼啼的非要去找她爹。
郑氏简直气疯了。她身旁老仆忙打圆场,又让云岚认错赔罪,又劝郑氏,“姐儿还小呢”
郑氏怒道,“不用劝她,你们让她去!”
云岚扭头就哭着跑出去了。
郑氏气还没消,绿澜姑娘就来求见。进屋告诉郑氏——云秀在她四叔那儿,她四叔四婶要留她住几天。
郑氏:
比起恼火,郑氏先感到的竟是发懵。
云秀明明住荣福堂,怎么说在八桂堂呢。
随即她立刻回味过来——这丫头跑了!
书香门第出身的娴雅闺秀,一言不合她说跑就跑了!
重要的是,自己才得到机会,正踌躇满志、一扫晦气的准备收拾她,结果才饿了她两天——她跑了。
郑氏怒极反笑。
云秀没向她请示就擅自出门,这错处她是拿住了。这就起身去八桂堂兴师问罪,云秀和裴氏一个都跑不了。
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要收拾云秀,她有的是机会。犯不着把裴氏扯进去,毕竟眼下他们不在京城,而是在蒲州,裴氏娘家人的地盘上。
便让云秀先逍遥几天。反正云秀错得越多,日后她收拾起来就越有名目。
打发走了绿澜,郑氏恶气难出,领了人便往云秀院子里去抄家。
——柳家祖宅虽跟京城豪门没得比,却也是高门深院。不是深闺里的小娘子说跑就能跑的,郑氏笃定了,要么云秀有内应,要么就是看门的玩忽职守。
她也不去猜到底是哪个。到了荣福堂,先把老太太留下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旧仆集合起来。
格外看不顺眼的就打板子,其余的人扣月钱。就是想找个管事的婆子出来免了她管的差事,一时竟没找出来——她当家都半年了,改换的管事早就换完了。荣福堂里剩下的寥寥几个体面些的妈妈和丫鬟,又在昨日料理干净了
看着底下零零落落几个或笨或拙的仆人,郑氏很觉得自己金笊篱拌猪食,白瞎了排场。
训话训得也就没那么痛快。
“我嫁到柳家八年,还是头一次知道天下有这种丑闻——待字闺中的小娘子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伺候得好啊!所幸这回是跑到她四叔家,这万一是跟什么乌七八糟的人跑了,或是被什么乌七八糟的人给拐去,祖宗的脸还要不要了?!”
“老太太菩萨心肠,能饶得过你们的就都饶过了,把你们一个个惯得无法无天的。我可没这么好的涵养!从今日起,但凡我当一天家,再有偷懒耍滑、背后藏鬼、撺掇带坏主子的,仔细你们的小命。”
她说得没劲,底下听的人也木讷。郑氏心烦的挥手,让他们各自下去领罚。
而后她才带了个心腹,进了云秀屋里。
这并不是她头一次到云秀屋里。前年她一度想把云秀接回正院儿里去,为了跟云秀和解,曾屈尊纡贵亲自到云秀房里看过她。
屋子里旁的东西她记不大清了,光记得云秀从多宝格上取了枚琉璃宝瓶,要插梅花——她之所以记得那是梅花,是因为那梅花枝在瓶子里固定不住,云秀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从韩慎之送她的宝石匣子里抓了把宝石和籽玉,丢进去里当培土。一把不够,就干脆把一匣子全倒进去了。
郑氏当时就熬红了眼睛。
她给云岚打个贵重些的宝石璎珞,柳世番都会随口提醒她,“给大丫头也打着,别让老太太心里不痛快。”
云秀手头这么多宝贝,怎么就宁肯这么糟蹋了,也不记着分给妹妹们一把?
瞧她那股子张狂劲儿!郑氏想到就恨得咬牙。
刨去这些宝石珍玩不算,郑氏合计着云秀手头起码还有百八十两金子。
光从韩家和令狐家收到的年节贺礼,就得这个数——她年纪小,还礼的事自然有老太太处置,花不着她的。
今天不把这些东西抄出来,郑氏就出不了这口气。
但一进屋,郑氏的眼睛就有些花。
那只装了宝石的琉璃瓶依旧好整以暇的搁在桌子上,里边养得依旧是梅花。梅花枝下荫着枚琉璃小鱼缸,花瓣零落,惊动水中幼鱼。那琉璃鱼缸底下铺着的,也是五色斑斓的宝石籽。
虽说她赌誓非抄出来不可,但云秀竟真把东西大大方方的丢在这儿,郑氏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迟疑上前,瞧见早先盛放宝石的小木匣子也随意摆在一旁,匣子口开着,底下剩的几枚碎宝石正映着日光,棱角出闪着璀璨的光。
——那宝石比头一次见时,好像更剔透澄净了。
郑氏的火气一时竟压下去了。
虽心底微不可查的角落,也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大骂云秀蠢材、假清高但她确实暂时被珠宝的光芒给迷住了。
“给大姑娘收拾收拾屋子。”郑氏说,“她这是在守孝!不该搁在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收走!”
八桂堂,云秀这边。
进出空间也是有规则的。
譬如不能当着活人的面忽然消失,所以有人看着的时候进不去。
为了规避这个规则,云秀把进出空间的通道设定为“门”——想要进空间,就找一扇房门,在上面拍个印儿,然后推门进去就行了。想出来的时候也一样——空间里的宅第布局和她进去时所处的环境是对应的,她住在荣福堂里时就是荣福堂的模样,她跑到她四叔这儿来,又成了八桂堂的模样。只要从府第里找扇门出来就成。
这样外面的人看到她,也不过觉得她进屋去了或者从屋里出来了。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当然,偶尔也有些小失误。譬如明明看到她进屋了,进去却找不到她。或者明明看到她进东间了,结果过了一会儿她从西间出来了。
但大人一般都觉着她调皮故意躲迷藏玩呢,不会想太多。
进了空间后,云秀没急着去泡温泉排毒养颜。
从能跑会跳、可以自由进出空间开始,云秀研究她的随身空间已经七八年了。
空间的功能能开发出来的,她差不多都已经开发出来了。她开了灵田,种了仙草,泡了温泉,练了丹药,还时不时搞点铸造和裁缝,打打饰品、做做衣服,甚至空闲时都在勤勤恳恳的烧玻璃——万一她的丹炉是能攒经验点升级解锁配方的品种呢?
确实,她练的丹药疗效好见效快还无毒副作用,她做的首饰比宫里头还精美璀璨,她做的衣裳也堪称天衣无缝轻暖飘逸。就连她烧的玻璃也不但剔透纯净,还有红蓝黄紫各种颜色呢——洒在花瓶里,鱼缸里,映着阳光璀璨鲜艳,赏心悦目极了
但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啊。毕竟她是穿越女,站在几千年人类医学发展、技术进步和审美积累的肩膀上呢。
她想要的又不是精美好看。而是吃了仙丹能身轻如燕,再穿上仙衣就能飘然飞起,最后拔下簪子来在地上一划,就能划出一条河来啊!
但这么多年来,她面对着大好修仙前景,却除了把自己养得不可思议的白嫩外,根本就没推开哪怕一扇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
她既没吸取到什么天地灵气,也没感到丹田处凝聚起充沛的真气。她好像连力气都不比旁人大
所以她最近已经不那么热衷于排毒养颜了。
——就算把自己养得再白净鲜嫩,天然绿色无污染又有什么用?又不是要养大了吃肉。要紧的还是赶紧修仙。
之前云秀还觉得,自己劳而少功,大概是因为时机未到。
毕竟她现在才十岁呢。一年统共出那么两次门,一次去她舅舅家走亲戚,一次去她二姨家走亲戚。见的人少,听说的事少,能接触到修仙法门的机会就少。
但经过这两天郑氏开启宅斗进程,裴氏提点她未来前途,云秀忽然间灵光乍现般冒出个念头。
——这个考场是专门为她的毕业考试而设的。而她读的是宫斗宅斗专业。
会不会斗倒郑氏,是开启修仙进程的必要条件?
云秀揉了揉额头。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构造,可能不太适合用来思考此类问题。
还是不要去想了。
无论如何,既然知道自己暂时逃不出郑氏的手心儿,云秀也就顺手做了些准备。
就她贫乏的斗争想象力,能想出的常备措施,也就只有金创药和解毒剂了。但她觉得这差不多就够了。
修仙虽不得法门,但在弄不死的领域云秀还是小有建树的。如果郑氏的最终目的真是弄死她,那她绝对有信心用“就是弄不死”逼疯郑氏。
初逢(一)()
郑氏搜刮完了云秀屋里的宝石;心中满怀期待;准备好要发一笔小财。
——连这么贵重好收纳的东西云秀都没带走;其他金银珍玩肯定也留下了。
结果搜了半天;就只从丫鬟们放杂物的大桌子里搜出几吊铜板;半抽屉碎银。显然是荣福堂里平日开销使用。
云秀的私物;不止逢年过节收到的金鱼儿、金锞子、金瓜子儿一样没留;就连老太太给她的金玉首饰、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乃至平时玩的骰子、花签、绣球、竹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氏:
“再找,那张仲尼琴比比桌子还长,我就不信她能带出去。”
“夫人;都翻遍了,真没有”
“仔细找!”
当然找不到。
空间里的东西必须得以物易物才能拿出来,而且空间里虽多仙家草木;却五行缺金;许多材料都得从外面往里带。这逼迫云秀养成了一个相当好的习惯——储物癖。只要是交给她自己收着,由着她随意处置的东西;她基本都会随手丢进空间里。
空间储物多方便?不怕偷不怕丢;还不怕屋里东西太多显杂乱;不好收拾。
郑氏想象中的云秀百两黄金的私房钱确实存在;只不过不在现实中罢了。
至于把老太太留给她的东西也收拾进去了;则纯粹是个意外;云秀本来没这个打算的。
只是寂静无人的晌午,空荡荡的屋子里光尘浮动。她从自顾自的忙碌中停歇下来,随手去敲里间的房门;却忽的想起老太太已经不在了。其实那会儿老太太已经去世好多日子了;可她仿佛才明白过来“再也见不着”是什么意思。那些爱憎会,怨别离一时悉数涌上来,她就蹲在门边放声大哭。
哭着哭着,她想起自己是要离开的,于是一边哭一边四处走了一遍。把老太太留给她的东西,都跟守财奴似的抱进空间里去,挨个藏好。
她才不要留给旁人糟蹋。
身为一个以修仙为志向的穿越女,她应该是看破生死淡泊超脱——讲人话就是薄情寡性少物欲的,结果那天下午全破功了。
云秀自己也有些懵,所以就也选择性遗忘掉了。
郑氏去哪里找?
是以明明搜到了一匣子宝石籽,郑氏心里却像是被人刺挠着,不得消停。
她本就体胖心燥,常受失眠之苦。这天夜里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朦朦胧胧的似要睡着了,忽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