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时他尚在百丈开外,听闻阿绿的吼叫,眉心猛地蹙起。
第22章 万山红遍(四)()
第四章万山红遍(四)
塔顶阁楼空间狭窄,江栖鹤被沈妄『逼』得险些掉出窗外,然后又遭这人以一股强力拉回来,箍在一方角落中。
沈妄手上拿着那枚枯山玉,另一只手起一道符纸。符纸上笔法久远繁复,约莫是当年巫族人制作人傀儡时束魂用的。
从他的动作中,不难解读出当年的人形傀儡到底是何物——以符纸束缚未散之魂,注入枯山玉中,再塑造出躯体,供主人驱使。
“哟,我是不是要成为巫族灭绝后的第一个人形傀儡了?”江栖鹤讥讽他。
沈妄沉沉地看着他所在之处:“栖鹤,你当信我,我不会凭此对你加以『操』纵。”
“我为何要信你?”江栖鹤扯出一抹冷笑,垂下的指尖轻轻晃动,幽暗之光不断聚拢过来,等到巴掌大时,他骤然抬手翻掌,往沈妄额前打去。
虚渊之力。
虽然很不想承受这玩意儿带来的反噬,但江栖鹤不得不动用它。
沈妄被拍飞到阁楼另一头,江栖鹤抬手准备打出第二掌时,注意到高塔外有一人正飞速『逼』近。
塔外那人一袭霁青衣袍,后背以银线描绘出展翅欲飞的鹤,白发纷纷扬扬,眉间凝着霜雪。
他来势汹汹,但落到廊上时,竟将两手分提的三坛酒轻轻搁置在地,动作小心翼翼,温柔得没半点声响。
紧接着,流光自心口飞出,一柄雪白重剑落于手上。
陆云深抿着唇将阁楼紧闭的门扉踹开,尔后剑锋一偏,直挑沈妄手腕。
刹那间,室内华光大亮,如若初昼之阳。
凛冽剑意如洪流奔涌,江栖鹤尚且不及避让,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陆云深的剑意在与他接触时,竟变得细软柔和,仿佛流过的是一潭春日暖泉。
然后陆云深做了一件令江栖鹤更加震惊的事。
他面无表情地夺走沈妄手上符纸,掌心捏着符往剑刃上一抹,鲜血涌出那刻嚯然举剑。
血『色』符文在陆云深背后升起,随着他斜里挥出那剑,自沈妄脑袋顶砸下。
——血之牢笼。
这是一种极其恶毒的束缚术,通过任意符纸与鲜血为媒介,将承受之人体内元力一点点剥夺。
江栖鹤发现自己很难找到一句话来形容此时的陆云深。
这人眸底暗红符文流转,裹在周身的华光凌厉透寒,踏过的地方都凝出薄冰,衣角起落之间,江栖鹤看见那只白鹤在血『色』亮光中,引颈而长鸣。
但他很快意识到那不是鹤的叫声,而是他又一次与枯荣剑共鸣了。
这到底算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老和别人的本命剑共鸣?他还是不是江栖鹤了!
江栖鹤眉头蹙了蹙,心头有些烦躁,旁边的陆云深却似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偏头望过来。
这一瞬间,他眼底霜寒退却,又回到了湿漉漉狼崽子模样。
“阿鹤。”陆云深轻轻叫了声。
“你还会给人起昵称了。”江栖鹤边翻白眼边把方才弄皱的袖摆理平。
陆云深单手执剑,另一只手朝他伸出,“阿鹤你过来。”
“连说话也利索了。”江栖鹤不动,歪在墙边,语气似寻常那样漫不经心。
白发少年敛下眸光,尔后原地跃起,自下而上朝被困在血之牢笼中人挥斩。沈妄沉着眸出剑,速度相当之快,两刃相接,只听得轰的一声,屋顶被气浪掀翻,四面墙化作齑粉消逝。
霎时间阳光倾泻在身,江栖鹤眉梢方皱,陆云深已收剑来到他身边,将袖子递给他。
霁青『色』的、皱巴巴的、仍在淌水的袖子,还混着股酒味儿。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江栖鹤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下,改换为这一句。
“给你找酒。”白发少年声音低低的,把袖子又递过去几寸,“你别嫌弃,先遮一遮。”
他是知晓魂魄受不住阳气的,语气带着恳求。
江栖鹤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叠吧叠吧缩小,钻进陆云深袖子里。
白发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回身继续面对沈妄。
后者神『色』阴晴不定,一双眼里带着浓厚探究,目光在陆云深头发与重剑上徘徊数次后,『露』出丝不敢置信的神态。
那厢,江大爷嫌弃袖管太空『荡』面料太光滑,不大好把自己挂住,干脆顺着陆云深手臂往上,一直钻到他肩膀,把自己塞到陆大庄主锁骨凹陷处。
坐稳了,还颇为不满道:“小白,你是不是太瘦了,骨头硌人。”
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下只有眼睫在颤的陆大庄主:“……”
“我不瘦。”少顷,白发少年不自在地别过脸。
“我说你太瘦就是太……”
沈妄眼中『露』出抹狠『色』,长剑在他手中翻转,亮光一闪而逝,掀起的气浪将江栖鹤未说完的话打断。
说时迟那时快,沈妄已冲破血之牢笼,第二剑紧跟而来。
因了江大爷坐在自己身上,陆云深不敢有丝毫怠慢,手腕翻过重剑,挡去此一击,然后腾身侧翻,落到塔下草坪中。
眨眼的功夫,竟没忘记顺便把给江栖鹤找的酒给一并拿下来。
江栖鹤无言地扫了眼那三个坛子,语重心长道:“沈妄呢,毕竟是一派掌门,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你不要太轻敌了。”
“……我没轻敌。”
“说你你还委屈上了?”
白发少年小小地“哦”了声,在剑气直冲而来时陡然侧身,以剑尖点地旋过半圈,再双手抬剑,屈膝跳起。
“没想到悬剑山庄陆庄主竟变成了这副模样。”沈妄避开一剑,沉声说道。
陆云深没理这句话,抬头时眸『色』转冷,雪白重剑冲天一指,落下刹那人已至沈妄面前,剑刃狠狠一砸,扬起滔天尘土,震得前方高塔欲坠。
沈妄避得勉强,但仍是避开了。
“你看,还说没轻敌?”江栖鹤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从陆云深下颌擦过,才钻入耳中。
这人将坐换成了躺,一点也不客气。
“小白,你现在不比从前,想要赢过他,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江大爷又道。
陆云深争分夺秒地沉默几许,躲过沈妄挥来的一剑,歪头问:“从前?”
“总有一日,你会记起来的。”江栖鹤语气高深莫测。
陆大庄主从前是什么模样?抱歉,他还真不是特别清楚。
“江栖鹤!”伴随着明亮灼眼的剑光,沈妄暴喝声响起,他一双眸死死锁住江栖鹤声音传来的位置,目眦欲裂,红得近乎滴血,“这就是你不与我回神都的原因?”
亲密地坐在他人身上,旁若无人的交谈,沈妄难以忍受江栖鹤的所作所为,他原地暴起,瞬息内闪至陆云深身前,当胸一刺。
陆云深旋身躲避,宽大袖摆在旋转间绽放成花,紧接着花中乍现寒芒,陆云深借势来到沈妄身后,横剑斩向此人后心。
江栖鹤却是眼皮一跳,提醒的话未来得及喊出,陆云深背后危机已起,三四朵剑花接连炸开,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砰——
霁青衣袍上银白似雪的鹤被剜去,少年白皙的背皮开肉绽,鲜血一滴一滴,染红草地。
“方才那招是虚招,诱你的。”江栖鹤边说边往陆云深后背钻,“果然多活了五百年的老人家很难对付,咱们先撤一波……”
他话没说完,鼓起的衣衫就被一根指头按下去,压过他的脑袋。
“你干嘛呢?”江栖鹤没好气道。
白发少年踉跄着退后几步,用剑支撑自己站稳。他头偏向江栖鹤,眼微垂,长而黑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大片阴影。
江栖鹤从陆云深领口探出脑袋,刚好看见他眼睫眨了一下。
“阿鹤。”陆云深的语气委屈得很真切,“我疼。”
“七八百岁的人了,还有脸撒娇?”江栖鹤抛了一对白眼给他,把头缩回去,捡起方才的话头,“我们还是先撤一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爸爸带着你扫平神都太玄山。”
陆云深又眨了眨眼,“阿鹤是嫌我打不过他。”
“怎么会,我……”
又是一次没让江栖鹤把话说完,陆云深握剑的手一翻,人已离开原地。
三月春阳光悠长,落在浅草之上,为新绿添上星点碎金,清亮耀眼。
白发少年自草尖踏足而过,剑锋在虚空带出一抹白芒。
倏尔白光上挑,再下压、往斜一劈。
剑意如若九天宫阙倾坠,声势浩浩然,又如从北境『逼』下的寒冬,瞬息间封冻山河。
叮——
浅草滚冰,泠泠相撞,声音脆然。
陆云深出手与收势几乎叠在一瞬,等沈妄反应过来,胸膛已被那柄雪白重剑破开。
沈妄睁大了眼。
他尚且沉浸在自己虚晃一招的偷袭成功中,以为自己便能趁势而上,打败枯荣剑,夺得十圣之首的名号,未曾料见此时此刻……
一口血喷出来,与胸口滴下的混为一处,洒在霜寒的三月春里。
陆云深收起剑,抱好那三坛他花了一夜功夫才找来的酒,脚步迅速地往塔里走。
江栖鹤从他袖口钻出去,远远地望了沈妄一眼,然后又爬到他领口。
这时陆云深竟晃了一下。
“诶?你没事吧?”江栖鹤忙问。
陆云深未答话,只将酒搁下,再反身关门。
“小白你真的——”
第23章 万山红遍(五)()
第四章万山红遍(五)
“陆云深?”江栖鹤调子陡然拔高; 尾调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抖。他赶紧顺着陆云深衣领钻出来,回身蹲到这人身前,查看他的脸『色』。
陆云深额角布着一层细密薄汗,面上毫无生气,唇角紧抿,宛如一尊侧躺在地的冰雕。
后背的伤口令人惊心触目,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 都血淋淋地翻着,有的与布料黏在一起,可以想见一会儿处理时他该有多痛。
江栖鹤生出一股浓烈的愧疚; 伸去触碰陆云深脸颊的手徒劳收回。
他换了个姿势,坐到白发少年身侧的地上,眼眸缓缓垂下,轻声道了句“你是不是傻”。
“才认识几天的人啊; 就这般不顾死活去保护。”
江栖鹤边说话边往陆云深体内注入一丝元力,但没想到才在这人经脉里游走了一小段; 这人眼睫就颤了一下。
“陆庄主?”江栖鹤表情一僵,旋即眯起眼,语气疑『惑』。
那睫『毛』尖儿的颤瞬间停住了。
“陆云深?”他语气里古怪加重。
注进陆云深体内那丝元力也不再只是简单地查探,开始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致使躺着的这位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
江栖鹤:“……”
装晕的演技要不要这般拙劣?
“您诈我呢?七八百岁的人了,脸呢?”江栖鹤冷哼着拂袖起身,快步往楼上走。
躺在地上的人刷的睁眼翻身,慌慌忙忙追过去; 小声辩解,“不是的……”
“不是什么?”江栖鹤头也不回,语气不爽。
“才不是认识几天。”白发少年站在最底那级阶梯前,眼眸低垂,声音也轻,就跟羽『毛』从耳旁挠过似的。
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啊,你为什么把我忘记了?白发少年在心里说着。
江栖鹤步子未停,一阶一阶绕着楼梯往上,将陆云深甩在底下。
他在塔的第二层找了张椅子坐着,歪头看一旁被擦得透亮的方桌。
清晨时有人进塔来打扫,但没往最顶层阁楼走。
阁楼中仅四张挂画、一方桌案、两个蒲团,若说这些东西很重要,那应当勤加养护才对;若说不重要,为何不让仆从上来清理呢?
江栖鹤端着下巴琢磨,不出多时,余光瞥见白发少年拎着那三大坛酒上来,踱到他跟前。
“你现在应该去找方韵之,让她请人为你后背上『药』。”
“整个江阳城只找到了三坛清音雪花酿。”
两人同时开口。
江栖鹤不由蹙眉,“你为找这个翻遍了全城?”
“你说你喜欢的。”
“把衣裳弄得皱巴巴的也是因为这个?”
“……”陆云深低头瞥了眼衣袖,又扭头去看后背,抬起脑袋时眼里晃漾着一汪水,瞬也不瞬地凝视江栖鹤在的位置,“对不起,我把你给我买的衣裳弄坏了。”
江栖鹤都不知道要如何说他好。
这破小孩儿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非得把重点落在他身上吗?
他将提起的一口气压下去,随即起身,语气凶恶地对陆云深道:“你现在该关心自己的伤势,走,去请大夫。”
陆云深察觉到他动身,将往下滑的酒坛收紧,迈开步子跟过来,哪知江栖鹤倏然回头,“你还拎着这酒?”
“可……”陆云深嘴唇一动,可紧接着一股风扑面而来,将他的话给堵回去。
江栖鹤沉声道:“放下!”
“哦。”陆云深依言照做,将三坛清音雪花酿仔仔细细摆在墙根处,然后走到江栖鹤身侧,仰头看他,“你不要生气。”
生气个屁。
生了气你就能第一时间顾惜自己身体啊?
江栖鹤边走边翻了个白眼,脚下步子也加快,踏上楼梯时干脆往栏杆外一飘,直截了当落下去。
陆云深模仿起他的举动,但在双脚触及到地面时眼前视野忽然晃『荡』,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强行将血『逼』回去,步伐因此一『乱』。
江栖鹤回过头来,见他捂着胸口扶在栏杆旁,以为这人又在作妖,嘲讽的话刚要说出口,见得后者抬起一张刷白的脸,汗从睫『毛』上滚落,像是晶莹泪珠。
“阿鹤……”
白发少年颤着一双眼,口刚张开,喉咙又涌上一股鲜血,顺着唇角溢出,红得发黑。
“你先别动,坐下调息,我去给你叫人。”江栖鹤三两步蹿到陆云深身侧,手搭在这人腕上,大股元力输送过去,帮他平复紊『乱』的内息。
江栖鹤的元力很温和,与他名扬天下的称呼一般,陆云深觉得自己快要醉在其中了,这比任何佳酿都容易叫人沉溺。
但他撑着一口气不让眼皮合上,艰难地盘膝坐好后,他侧过头去,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你不必花费力气……还有,快到午时了,你别出去……”
“我什么状况,我比你清楚。”江栖鹤说得毫不在意,元力在源源不断地送过去,但对方却生起抵触,蛮横地将之拒绝在外。
“乖啊,小白。”江栖鹤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但随着陆云深心智恢复,他愈发不吃这套。
就在江栖鹤打算强行冲破这人设下的关卡时,绿羽鸟撞门而入,身后还跟着方韵之、陈一等人。
“我去!老陆伤得这么重?”阿绿身形在空中有一瞬凝滞,旋即方向一转,扑向方韵之,“方小姐,你们城主府有医修吗!”
方韵之也有些愣:“有的,但修为并不高深……”
“先叫来。”江栖鹤开口,扣在陆云深脉门的手骤然撤走,接着在这人神『色』一松时,一巴掌拍在他头顶,强横地将元力输给他。
陆云深措手不及,悬在胸中的枯荣剑却发出一声愉悦蜂鸣,将江栖鹤的元力都纳入剑中。
“妈的。”江栖鹤忽的骂出一句粗口,“沈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