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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个,刘燕儿扭头就走了。
顾晓莉愣在那里半天,最后骂了句:“这真是个笨的!”
她说着这话时,正好走到了胡同口孙六家,孙红英正在自己大门洞底下捡豆子呢。
家里的豆子不知道怎么生了虫子,可是舍不得扔,就一点点把那虫子给捡出去,这样捡完了回头用水泡一泡照样能吃。
孙红英已经不上学了,学习不好,二年级就辍学在家帮家里干活看孩子了。
孙红英听着这两个小女孩在那里絮叨,便忍不住插嘴:“说啥呢这是?”
顾晓莉瞥了眼孙红英,孙红英长得不好看,黑黑瘦瘦的,学习也不行,这不是现在辍学在家了么,她就很是看不上。
“没啥,这不是说蜜芽儿她舅嘛,给她带了个好东西。”
孙红英听了,随口说了句:“他舅可好了,一天到晚给她带好东西!咱就是命不好,没那么好的舅舅。”
顾晓莉听了,笑了下:“这可不光是命不好吧。”
就连生得也不好。
顾晓莉觉得,自己亏就亏在有个穷爹,少了个有钱舅舅,其实自己打扮打扮,不比蜜芽儿差。
孙红英看她那笑,顿时有些没好气:“你命好,你命好行了吧,你命好活该有个勾三搭四的娘!”
顾晓莉她娘和孙建设好上了,这事是个人都知道,就蒙着她那没心眼的爹!
顾晓莉一听,气得脸上通红,差点扑过去给孙红英一巴掌。
不过她还是狠狠地用指甲抠住了手心,咬破了嘴唇,没吭声,愣是一步步离开了。
蜜芽儿却不知道她的两个小伙伴已经开始了小朋友间的风云斗争,毕竟对她来说,根本不会去在意这点子事,也不会去和小朋友耍这种小心眼——她是一心想着这个年代即将到来的伟大变革,一心想着将来这一家子的前途问题,那可都是大事啊。
再说了,她是有着小朋友的身体,却有着一刻志向远大的心,将来怎么也得考个大学成个科学家为社会进步做点贡献吧?
小朋友你今天用了我的橡皮,我明天吃了你的鸡蛋,那都是小事,小事,不值一提。
什么,当年有个人为了一个鸡蛋追了孙红英半条街?不不不,那显然不是她!
她是心有大志的人。
不过现在心有大志的蜜芽儿同学,正兴奋激动地试穿上她的新裙子。
这个新裙子里面可以套个紧身的黑色裤子,再加个外套,完全可以秋天穿。如果再过一些年,有那种儿童呢子大衣,不怕冷的话,外面罩个厚实大衣,也是勉强可以过冬的。
蜜芽儿穿着这个裙子后,欢喜得几乎蹦起来,当场就要从屋里跑出来给家里人看看。
谁知道走到正屋门前,就听到自己娘在和舅舅说话。
“这也太突然了,之前没点消息,蜜芽儿听到了肯定心里不好受。”
“没办法,我也是去了首都才知道这事儿,事情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
蜜芽儿听着这话,心里一懵,推开门:“舅,你刚才啥意思,这是咋啦?”
本来屋里的大人正商量着怎么告诉蜜芽儿,毕竟蜜芽儿从小就依赖这个舅舅,和舅舅要好,如今舅舅突然走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想到蜜芽儿突然推开门进来,倒是让屋里大人有些措手不及。
童昭忙笑着过来,打量了一番蜜芽儿的裙子,笑着牵起了她的手:“乖乖蜜芽儿,真是越来越好看,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眼看着就是个小淑女了。来来来,我可爱的蜜芽儿小姐,请允许我——”
然而蜜芽儿却不吃这一套:“舅,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新裙子的喜悦已经没了,她满是担忧地望着舅舅。
童昭和童韵对视了一眼,最后童韵轻叹了口气:“蜜芽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懂事,不能胡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舅舅他要离开咱们清水县了。”
“离开,去哪里?”
童昭牵着蜜芽儿的手,让她坐下,和她平视,然后才说起来。
原来这次童昭去首都开会,恰好遇到一位外公以前的好友,对方要被派往x省委上任工作,可是恰好缺少一位秘书。他也算是看着童昭长大的,见童昭现在长大了倒是做事稳重靠谱,很是欣赏,便说要让童昭当他秘书,跟着他去x省委工作。
顾老太看蜜芽儿听了这话后,兀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样子,当下虽然心疼蜜芽儿,不过还是劝说道:“蜜芽儿,你娘说的是,你都长大了,不能发小孩子脾气。你舅舅去x省委,这是很大的机会,一般人盼都盼不来的。”
顾建国也跟着劝:“是啊,蜜芽儿,你都大了,不可能让你舅舅总陪着你,再说了舅舅放假了还可以来看你。”
蜜芽儿听着各路人马的劝说,愣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开口。
“额,原来是要去x省委啊,好事啊。”
“啊?”各位劝说的顿时大眼瞪小眼,蜜芽儿这是啥意思?
童昭也拧眉望着蜜芽儿,这是怎么了,反应不太对,是难过傻了吗?
蜜芽儿仰起小脸,无法理解地望着大家。
“奶,娘,还有舅舅,有事你们就直说呗,去x省委工作,这是升官了,一般人盼都盼不来的好机会,多好的事啊!你们背后嘀嘀咕咕的,我还以为小舅舅出啥事儿了呢!”
毕竟这十年的震荡才过去,人的心情和感觉还没缓过来,心都提着,怕出事。
哎虚惊一场。
大家伙听了蜜芽儿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噗”的一下子,忍不住全都笑起来。
第57章()
第57章舅舅离开
因为童昭要离开了;顾老太特意从公社请来了照相的;帮着他们家拍一个大合影全家福。童昭这几年一直和他们家走得近;那几乎是等同于家里一份子;如今要走了;怎么也想着得拍个合影。
于是这一天;照相师傅脖子里挎着个照相机来到了赵家;开始张罗着拍全家福。县城里的谭桂英和顾建章也来了,这几年因为童昭也时常跑县委,和顾建章有交道;彼此也熟得很。
好生一番热闹后,顾家所有的人在院子里排开了,顾老太在正中间坐着;身后是五个儿子和童昭;身旁分别站着两个儿媳妇。顾老太怀里搂着自己的宝贝蜜芽儿,而八个孙子中;立伟立强大了;在后面陪着他们父亲叔叔一起站着;其余六个孙子则是蹲在前方。
大家摆好了位置后;都很是兴奋;挺直了腰板望着前方的照相机。
照相师傅调好了焦距,对着这一大家子;喊了声:“一二三——笑!”
大家伙全都裂开嘴笑。
只听得咔嚓一声,白光闪过。
大家伙依然咧着嘴笑。
照相师傅说:“照好了!”
大家怅然若失:“这就好了?”
总觉得才酝酿好情绪打算照相;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了?
顾老太又招呼那照相师傅:“再给我小孙女来一张;要单人的照片。”
说着间,她让大家退散,她想给小孙女多留影。
“好喽!”照相师傅答应着,又打开脖子里挂着的皮套,从里面掏出照相机来,准备给蜜芽儿照相。
蜜芽儿心里有些激动,她摆了个姿势,不算特别脱离时代,但是也确实比较优雅的姿势。
她今天穿得是舅舅给买的珍珠套衫和粉色裙子,头上编着精巧好看的小辫子,脚底下踩着的是红色小皮鞋。那皮鞋还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童韵给买的,当时怕很快穿不下浪费,就买大了,以至于今年蜜芽儿穿还有一点点大。
她这一身,自然是好看,再搭配上她那用了点小心思的姿势,更是亮眼夺目,衬得这有些年头的房屋和那古老的大枣树都黯然失色了。
这附近邻居有知道顾家在照相的,都忍不住来瞧稀罕,这个时候看蜜芽儿穿着那珍珠小套衫,下面是粉色裙子小红皮鞋,不由得赞叹起来。
“蜜芽儿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这乍一看,根本不像咱村里的孩子,倒像是从大城市过来的!”
“对,瞧蜜芽儿这一身,我看县城里的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蜜芽儿听着,面上依然保持淡定,不过手忍不住轻轻扶住了旁边的大枣树。
她一定要留下她七岁最美丽的一刻。
“咔嚓”一声,又是亮光一闪。
“好了!”照相师傅对于眼前这个小女孩也是很满意:“这个照片,我到时候多洗一张,留在我们公社照相馆当招牌,可以吧?”
到时候可以放在橱窗玻璃里,外面来往的都能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了。这小姑娘比现在他装门面的那几个都好看。
他抬头看了看这家人,颇有些自豪地说:“到时候从公社照相馆走过的都能看到你们家闺女!”
谁知道童韵听了,摇头说:“不用了,我们不想挂在照相馆里。”
顾老太也连连摇头:“对对对,我们家蜜芽儿可不是要挂在橱窗里让人天天看!”
这可是他们家娇养的宝贝,这么漂亮,为什么要挂在那里让人看,那不成了戏子了吗?
照相师傅没想到这家人竟然不同意,连忙笑着说:“这个可以给报酬的,要不这样吧,我把刚才给你们照的那两张相给免了,我再出五块钱。”
五块钱,那可是个大数目了。
童昭听了,笑了笑,走上前,轻轻拍了下那照相师傅的肩膀:“别说五块钱,就是五十块钱,也不能挂。”
照相师傅一愣,他瞅着童昭,对方穿着昂贵的大呢子中山装,那呢领子立着,掩住了半边下巴,这人怎么看怎么有气势,这小生产大队,哪里来的这号人物?
童昭挑眉,又笑了下:“咱们公社的王书记,经常去你那里吧?前几天还一起喝茶来着,等明天我会找他问问,看看你这照相馆里有没有偷放我外甥女的照片。”
这照相师傅一听,顿时吓了一跳,那王书记,他倒是知道,以前还来他们照相馆照过相,那是特严肃的一个人,可招惹不起。而眼前这个人,光看装扮气势就不一般,估计说得不是假话。
他当下再不敢提要拿蜜芽儿照片装扮橱窗的事来,连忙充满歉意地赔笑:“不,当然不用了!我刚才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当真!”
这边小插曲过去,顾老太又让照相师傅给家里几个小子和蜜芽儿一起照了个合影。
蜜芽儿坐在正中间,旁边围绕着八个小子,那就是群星捧月的架势。
院子里围观的人见了这情况都乐了:“顾老太你家孙女可真是宝贝,以后估计没人敢欺负!”
这里面中最大的立伟已经十九岁了,工农大学回来分配到了县委里上班,和他爹成同事了。
这个时候听到这话,理所当然地说:“那是,我老顾家的宝贝疙瘩呢!”
顾老太今天既然请了照相师傅过来,大舍财,也不管这照相要花多钱了,又让照相师傅给各儿子媳妇分别照个像。
“以后结婚那会子,条件不好,也没照结婚照,现在条件好了,这四入帮也粉碎了,你们都补一个相片。”
陈秀云等听了多少有些羞涩:“照这干嘛,有那钱留着过日子不成!”
谭桂英思想比陈秀云开放:“秀云,照吧,留个纪念,以后给孩子们看。”
冯菊花倒是跃跃欲试:“那咱照一个?”
童韵从旁笑:“我看行,咱们都照一个,以后给孩子看。”
妯娌几个一商量,干脆人手一个。
那照相师傅一瞧,嗬,这家还挺阔气,照一个像要九毛钱,这家子照这么多,一会儿工夫十块钱进去了。不过生意这么好他当然也高兴,掏出照相机,给几对小夫妻都分别照了。
顾建党至今没再结婚,轮到他,本来说不照,顾老太硬说着,让他搂着猪毛和牙狗照了一张。
最后顾老太又单独照了一张大头照,她是这么说的:“等我以后不在了,这个留给你们。”
老顾家这么东照一张西照一张的,这天约莫花了十块钱,一直照到了晌午过后才算罢休。
这个时候在院子里看热闹的,也有心动的,再次打听了下价格,知道九毛钱照一张,给个底片,还能给洗四张照片。大家伙都有些心动,有的跑回去商量了下,也就说要照,也有的还在犹豫纠结,毕竟这价格不便宜。
而围观的人中,顾晓莉也在,她从旁盯着蜜芽儿那一身穿戴,真跟个小公主似的,还配个小红皮鞋,哪个孩子能比得上?
九毛钱一次的照相,她竟然单独照一张?
而后来照相师傅想让蜜芽儿照片放橱窗的事,她当然也听到了,听到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悄没声地离开顾家,跑回自己家,只听到她娘正在骂呢:“你这死没爹的,跑哪儿去了!俊明的尿布还没洗,你就知道乱跑?你这死丫头懂不懂事!”
俊明是她弟,才一周岁,特能尿,尿出来的尿布和裤子都归她洗。
顾晓莉凑过去:“娘,尿布我今晚会洗,我给你说个事儿。”
柯月听了顿时没好气:“啥事儿,说!”
顾晓莉小心翼翼地商量:“娘,刚才蜜芽儿照相呢,照得特好看,只要九毛钱,你给我也照个呗!”
柯月听了,倒是一愣。
顾晓莉以为她娘没听清楚,只好继续重复说:“娘,我是说,给我照个相呗,我都七岁了,还没照过相,蜜芽儿今天照了,穿着裙子和皮鞋,可好看了!”
柯月这个时候总算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的她,有些无语地盯着自己女儿,脸上满满的嘲讽:“你娘我要是有钱,干嘛不给你弟俊明照个相你?你弟弟都周岁了,一个大胖小子,竟然连个相片都没有,你个丫头片子,你竟然想着照相?你说你值九毛钱吗?还说啥照个相才九毛钱,你知道九毛钱能买多少东西吗你?!”
柯月真是恼了,怎么这臭丫头净给自己找事儿,就没个让人安心的时候!
她就不能乖乖地把尿布洗了吗?比啥都强!
顾晓莉其实原本也没抱什么大希望,可是听到她娘这话,她还是觉得委屈,她委屈得捂着嘴巴哭了。
“你不给我照就不给我照,犯得着这样骂我吗?你不看看人家蜜芽儿,和我差不多大,人家啥都有,裙子,小辫子,皮鞋,人家衣服上还镶着珍珠?我呢,我还穿着补丁衣裳!”
别人问她衣服后背上那块怎么这么毛躁,她都不好意思说,这是拿她娘的裤子改的衣裳,后背那块就是她娘裤子的屁股那块!
她这一哭,柯月倒是愣住了。
她自从嫁给了顾跃进,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她生了一个丫头,婆家不喜欢,天天骂,日日吵,后来她再怀一胎,谁知道还是个丫头。这下子她彻底想不开了,凭啥自己总生丫头!
于是几年之后,她又生了一个,这次幸好是个小子。
生了小子后,可算是把婆婆和丈夫给镇住了,从此后这家里她最大,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吭声。
她的日子就这么屎一把尿一把地过来了,她脾气是越来越大,说话是越来越粗,她也没觉得有啥,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过的。
她也从来不会去想,不会去想过去在城里的生活,更不会去想年轻时候的日子。
年轻时候,那就是一场梦,一场回不去的梦。
既然回不去了,还想她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