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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谓长期与倭寇游战,对他们的习性了如指掌,旧朝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原本指望归降后可以大展拳脚。谁知新朝百废待兴,短期内并没有与倭寇大战一场的打算,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只好卸甲做起了田舍翁。
丁谓七十岁那年,梅开二度,竟得了个天资聪颖的小儿子。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名为玉郎的幼子小小年纪就名扬泉州城。
真正令丁玉郎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与泉州城有名的花魁夏如梦的一段姻缘。
那年,三十八岁的他遇到十八岁的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才子佳人的故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艳羡了许多年。
丁谓去世后丁家便随之没落,渐渐淡出福建官场。新来的布政使大人窥觑夏如梦已久,设计让丁玉郎与其和离,继而占为己有。丁玉郎不忿,带着旧部偷偷潜入布政使司衙门,将布政使一家屠戮殆尽,趁夜带着妻小和部属投奔了东瀛。
因丁玉郎得到其父真传,对大周东南沿海又极为熟悉,在他的帮助下,倭贼汲取前一次教训,舍弃泉州从福州登陆,一路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取南方各省。最后竟打到应天府,与周皇室隔江对峙。
周朝主和派提出与倭贼划江而治,被建武帝痛斥为卖国贼,他再次任命林长风为破倭大将军,严令务必将倭贼赶尽杀绝。
林长风素有“鬼谷子”之称,曾与倭贼交过手,对他们的习性多有研究,加上内应帮助,不但成功将倭贼赶回东瀛,还一举坑杀了三十万倭人,将东瀛变为周朝属地。
大周玄甲军攻进来那天,漫天火光,到处是断臂残肢和痛苦的哀嚎声。
丁玉郎当着三岁女儿的面把夏如梦打得头破血流:“贱人,我为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你竟敢出卖我?”
夏如梦满脸是血,凄笑道:“夫君,父亲贵为忠国公,你不该辱没了他的名号。你卖国求荣,带着倭贼杀了这么多同胞,死后是要堕入十八层地狱的,我是在帮你赎罪呀。”
“贱人,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那就一起死吧。”夏如梦将匕首插进丁玉郎左胸口,然后又捅到自己柔软的胸脯。
夏如梦对吓呆了的女儿说:“香儿别怕,爹爹做错了事,娘亲已经替他赎罪了,现在娘亲要带他走了。”
“娘亲多么想看着香儿长大呀,可是你爹爹不懂事,娘亲得看着他,免得他又走错了路回不了头。”
“娘的香儿这般美丽,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男儿喜欢的。香儿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选,不要像娘亲一样爱错了人。娘知道香儿的如意郎君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的香儿”
丁香说完,众人被震撼,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李渝抬起头,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悲悯地看着她。
女子娇柔一笑,似繁花盛开:“别呀,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把这个故事讲出来可不是为了博得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世子,不止是你,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伤痕,有的人叫得大声只是比别人会表达而已,不说不叫不代表不疼。但是不要恐惧痛苦,它是成长的一部分。”
“有人将痛苦变成一把利刃,握在手中,伤人伤己;有人则将痛苦酿成一坛老酒,埋在地下,愈久弥香。一切全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说得好!”马文博起身抚掌,冲丁香深深作揖,“丁掌柜,小生先前对你多有误会,请海涵。你的胸襟真教人羞愧,小生今天上的一课比夫子讲的还要精彩,受教了。”
“马公子过誉了。来,世子,干了这杯酒,过去的终会过去,人始终要向前看。”丁香笑盈盈道。
“对,过去的终会过去,人始终要向前看。”王一鸣赞同道。
李渝举起了杯。
第六十三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永安十二年第一场冬雪悄然落下时;冬至终于要来了;嫁女儿和娶媳妇的两家早就忙得热火朝天。
亲迎前五日;小苏氏耐不住儿子催促;给镇国公府送来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等物。
沈氏见了失笑不已;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赐婚圣旨颁下来没两天就亲自到平阳候府量了家具尺寸,就地取材用的樟、杉、柏、榉、银杏等木,日夜赶工;终于在半月前将一应嫁妆家具全部打好。
昨天她才将大件的内房家伙和外房家伙送过去,今天对方就火急火燎地上门催妆,知道的是娶新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催债呢;连两天都等不急。笑归笑,她还是依足规矩答以金银双胜御、罗花璞头、绿袍、靴等物。
想了想;她下午亲自去了趟怀恩伯府;请京城有名的全福人、怀恩伯夫人潘氏第二天到平阳候府铺床撒帐。这桩亲事潘氏也出过力;一听说要她帮忙;忙不迭就应了。
潘氏一到平阳侯府就拉着好姐妹小苏氏的手不放:“欢欢;我没说错吧;任它好事再多磨,你这杯媳妇茶也只能留给我喝。”
小苏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啊,回头我给姐姐备个大茶壶;让姐姐喝够。”顿了顿;又道,“不好,还是到前门大街给姐姐包个场子,让姐姐喝尽兴才好。”说罢,自己先笑弯了腰。
潘氏斜嗔道:“你且得意吧,等儿媳妇进门,你儿子成了人家身上的挂件,有得你醋的时候。”
小苏氏愣了一瞬,随及明白潘氏话中含义,马上羞得老脸通红,期期艾艾道:“潘姐姐,你为老不修。”
潘氏眯着眸,似笑非笑:“是谁告诉我大白天和侯爷那个的?”
“哎呀呀!”小苏氏上前捂住潘氏口鼻,警惕地四下张望,心有余悸道:“好姐姐,你就吓死妹妹算了,你若再这么口无遮拦,我可不理你了。”
潘氏点点小苏氏额头,笑道:“活该”,得意地朝新房走去。
“哎呦喂!”室内传来潘氏娇呼,小苏氏连忙跟了上去,只见潘氏指着室内的拔步床惊得说不出话。
偌大的无竹居卧房正中央摆了一张极为显眼的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该床上有卷篷顶,下有踏步,前有雕花柱架、挂落、倚檐花罩组成的廊庑。廊庑右边安放二斗二门小橱一只,上置钟、帽筒、花瓶、镜箱、茶具、灯台;右边放马桶箱一只。反半部是卧床本体,有雕花门罩、垂带、遮枕,床三面围有扩装式的雕刻及彩绘屏风。
“你你这亲家是把家搬来了不成?”潘氏瞠目结舌。
小苏氏不厚道地笑了:“是啊,这是她专门请人作的图,让木匠艺人打的新款式,好看吧?你再看这镜台和小提桶,也是怪有意思。”
潘氏又将目光投向拔步床边的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款式果真说不出的新颖别致。台面呈扇面形,有三个小抽屉。台上立三泥金镂雕花卉、仙鹤纹屏风,夔龙纹坐角牙子,台面和屏风内框髹黑漆。
镜台上放着几个赤梨木朱漆高甩小提桶,桶体圆球形,下有圈足,上接流线状细圆提梁,似高高甩起的细绳。
“亲家母说这种小提桶是江浙一带最常见的小木器,常用来盛放糕点、米粉、干果、杂粮之类。她在闺中就常常用这个,所以给娇娇也打了几个顽。”
呵呵,赤梨木的家具拿来顽?潘氏决定不说话了。
所谓铺床,就是将床褥、床单及龙凤被等铺在新床上,并撤上各式喜果,如红枣、花生、桂圆、荔枝干、红绿豆、莲子等,意喻新人早生贵子。安床后任何人皆不得进入新房及触碰新床,直至新人于成亲当晚进房为止。
铺完床后,潘氏实在憋不住又打开了话匣子:“听说你们家送了五十抬彩礼,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苏氏点点头,如数家珍:“黄金一百两,白银五千两,缎五百匹,文马十匹,闲马二十匹,驮甲十副哦,对了还有凤清自己的产业,田地五十顷,铺子八间,宅子六间,三进的四套、五进的两套,庄子六个,温泉庄子两个、房山庄子一个、通州庄子一个、保定庄子两个。”
“那那你们亲家要陪多少嫁妆?”潘氏又结巴了。
小苏氏摊摊手,叹口气:“不知道,不会少于一百抬吧。”
铺床第二天,林菀青的嫁妆送到平阳侯府,小苏氏和潘氏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一百抬,呵呵。
沈氏却觉得还好。她原本给女儿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永安帝又给林菀青陪了脂粉、膏泽、钗梳,衣被用品、金银器皿、珍玩宝物合计五十抬嫁妆,加上平阳候府五十抬彩礼,一共是两百二十抬。
十里红妆,叹为观止。发嫁妆的队伍中第一拨出发的人已经在平阳侯府茶房里用上热腾腾的茶点,最后一拨还在镇国公府没有出门。
嫁妆将无竹居宽敞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因东西实在太多,苏嬷嬷带着五个得力陪房外加比照嫁妆单子,清点了整整三天,才将全部物品归档入库。
这其中尤以窖藏十六年的“女儿红”最为引人注目。那是林守拙在林菀青出生后,将数坛秋露白、淮安绿豆、括苍金盘露、婺州金华、建昌麻姑、太平采石、苏州小瓶埋入地下,待女儿出嫁之日,取出作为嫁妆送至男家。
林菀青寅时不到就起了床,她被一众女眷围在中间,大舅母正在替她上头,边梳边唱: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接下来是开脸,林菀青疼得眼泪汪汪,外祖母沈张氏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乖囡别怕,一会儿就好了,每个女人都要经历这么一回的。”
少女乖巧地点头,孺慕的眼神教老人家心头一酸,差点儿沁出泪来。岁月不饶人,仿佛昨日还抱在怀里娇娇软软的一团小东西,今天就要嫁做人妇,悄然远去。
沈氏本来也是泫然欲泣,见自己母亲未语泪先流,连忙过来搀住她,笑道:“娘啊,您年级大了不经熬,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啊?”
沈张氏横了女儿一眼,不悦道:“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你想让我错过她出嫁门儿都没有!”
沈氏被母亲这么一打岔,满腹涩意早跑得无影无迹,看着女儿娇憨模样,想到自己当年出嫁的情形,再想想杜衡为人,直觉出嫁是女子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刻,实在不应该哭泣。
梳好发髻,换上成婚礼服,戴上凤冠霞帔,炮竹声由远及近次第响了起来,唢呐、笛、锣鼓也跟着奏了起来。有人在扯着喉咙喊:“新郎官来了,好俊的新郎官呀,快来看咯。”
笑闹声里小童清脆的歌谣尤其入耳,林菀青羞得面红耳赤——
甭哭甭叫,乖乖上轿。
又有锣鼓,又有花轿,
又有花鞋,又有新帽,
还有新郎同你困觉。
杜衡头戴状元帽,身着龙凤大红袍,腰挎大红花,端坐在奔霄背上,人俊马靓,说不出的玉质金相、风流倜傥。
大姑娘臊红了脸,朝他偷偷瞄上两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媳妇胆子稍大一些,直勾勾盯着他瞧,不躲不闪;几个寡妇则干脆肆无忌惮地议论起他来。
“乖乖,世上竟有这般俊俏的男子,要是能让我睡上一回,死了也值。”
“可不是嘛,瞧瞧人家那宽肩,那胸膛,那腰子,那翘臀,还有那紧紧夹在马身上的两条大长腿。这林家小姐艳福不浅呐。”
“哎,你们说那位娇滴滴的长乐乡君受得了他那活儿吗?”
“嗨,你替人家瞎操什么心,老话说得好只有耕坏的牛,没有犁坏的地,受不住多弄几发就好了,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对,我那死鬼男人生前常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估计就是这个道理。”
寡妇们聊得热火朝天,全然没发现新郎官的嘴角抽了又抽。
听说新姑爷进了院,沈氏还想多叮嘱两句,林景云走了进来,蹲在林菀青跟前,“妹妹,吉时已到,哥哥送你上花轿。”
林菀青忍着泪逐一给外祖母、两位舅母、大伯母和母亲叩首拜别,趴到兄长背上,用手背悄悄替他拭掉眼角泪花,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哥哥别哭,外祖母看着呢。”
她又对沈张氏道:“外祖母请放心,囡囡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教导,努力做个好媳妇、好妻子,孝敬公婆,侍奉夫君,把日子越过越好。”
沈张氏噙着泪笑了。
林景云低下头背着妹妹出了内室。到了垂花门,他将林菀青放下,看都没看她,就急忙背过身去。喜娘过来要替她盖上大红盖头,被她拦住了。
“三哥?”林菀青迟疑地唤了一声。
“嗯?”林景云依然背对着她,露在袖外的手却是握得死紧。
“我走了。”
“好!”
喜娘替她盖上盖头,正要扶她上轿,一声振聋发聩的呼唤阻住了她的脚步——
“妹妹!”
林景飞扑过来死死拉住林菀青的衣袖,九尺的昂扬男儿哭得不能自已:“妹妹,我舍不得你。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了,一年到头除了三节两寿,想见你一面都难。没有你的家冷冷清清,若父亲再罚我抄书谁替我说情?若祖母疲乏了谁陪她聊天解闷?若弟弟调皮了谁带他出门散心?”
话未说完,“哇”的一声,一道嘹亮的童声加入了哭嫁的队伍。元寿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把抱住林菀青的腿:“姐姐要去哪里?姐姐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吗?姐姐不要元寿了?”
林守拙陪着女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几个孩子哭作一团的场景。大的背着人抹泪,老二拉着妹妹衣袖不放,最小的那个更要命,哭得声嘶力竭,几要岔气。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幼子揽在怀里顺气,谁知孩子没哄住,自己倒跟着落了几滴泪水。
杜衡:“”
第六十四章()
“好啦;意思一下就行了。”无忧公主冷不丁现身;“你们父子再磨叽下去;娇娇今天就嫁不了了。”林家一众男丁的抽泣声在无忧公主的提醒下戛然而止。
林守拙不好意思地摸摸幼子的头;腆着脸凑到无忧公主面前:“娘;我可没添乱;我刚才是在哄元寿呢。”
“是吗?”公主娘眼风都没扫老儿子一下。
元寿胖脸上淌着泪;大大的杏眼满是控诉:“爹爹撒谎,我明明看见他也哭了。”
林守拙瞬间脸绿,真是的;小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无忧公主没有理会儿子,而是对杜衡道:“凤清,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祖母今天将娇娇托付给你,你能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吗?”
杜衡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伤心的小元寿;其余诸人皆竖起了耳朵。他神情凝重;一字一顿道:“祖母请放心;衡愿毕生追随吾妻;唯她马首是瞻。”
“哈哈哈”林景飞忍不住第一个笑了;林守拙边笑边揉幼子的脸,林景云虽没有笑,却缓缓松开了拳头。
林菀青藏在盖头下的脸羞得通红;这个人当着父兄、祖母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哪有承认自己惧内的?
无忧公主显得极为高兴,退开一步,笑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林菀青这才被扶进花轿坐好,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元寿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又起:“我要姐姐!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他观察了半天,惊恐地发现祖母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