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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时还有几尾在濒死挣扎的鱼,这时亦成具具嶙峋白骨。
这个地方正在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灭亡。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大声喊叫“楚岩汐”,声嘶力竭的呼喊让她再次咳嗽,明知呼叫没有用,可是这静谧至死的恐慌如恶兽一样步步威逼,只有喊出了他的名字才似得到了一份安全的保障。
四周的枯枝败叶起了火,石头被晒裂,地面亦出现了干裂的皴纹。莲一一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热气厚重得仿佛凝结成墙,她快透不过气,嘴唇亦干裂出血。
因为太过于渴望,她的眼前几次出现幻觉,以为楚岩汐就站在自己面前,可当她的笑容才展开时,幻象消失,她的面前依然是残酷的现实。
莲一一绝望得想大哭时,她看见前面出现一条人影,他似连路都走不稳,略有踉跄。虽然过于强烈的日光让她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但她确信这是楚岩汐。也只有他,即使羸弱不堪,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冷肃傲慢。
莲一一心中的喜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一度以为再也找不到他。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飞快地向他奔去,并不太长的一段路,她却感觉太遥远。
楚岩汐亦看到了她,他站定了脚步等她到来。
本是很美好的再相逢的场景,但莲一一的动作太过生猛,有些像饿狼扑食,楚岩汐被撞得连退两步,还是没有坚持住,两个人很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莲一一刚才跑得太急,这时伏在楚岩汐的胸口拼命地咳嗽,她咳得头昏脑涨时,听到楚岩汐在责怪:“我在等,何必跑那么急?”
听到他的声音真好,即使语气总是那么不温和。莲一一努力控制住让她难受的咳嗽,满脸笑意地抬起头,说:“我害怕……”她的声音沙哑,后面的话未说完,咳嗽再次将她攻陷。
地面滚烫似火炉,但楚岩汐仰身躺在那里不愿意再动,他全身都痛得要命,身上到底有几处伤口他也搞不清楚。不过在热力的熨烫下,伤痛处麻痒阵阵,倒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况且,他是真的累了。
不似莲一一还有时机昏睡一觉,他从落入此境后一直在寻找她,提心吊胆,只怕找到的是一具冰冷的身体。看见她风风火火地向自己冲过来,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开心得不可名状,这怪诞可憎的法阵在他眼中也可爱了许多。只是他一向深沉惯了,表面上依然冷冷淡淡,让人看不出端倪。她伏在他的身上压住了几处伤口让他痛得难受,但疼痛亦让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心满意足,立刻感觉困意重重。
他的法力可在瞬间增强,体力却无法突飞猛进,毕竟他只是凡人之躯。
莲一一缓过气来后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目仿佛睡着了的楚岩汐,说:“快起来,你再躺一会儿要变成烤鱼了。”
她连说了几次,却见楚岩汐一动不动,她又有些担心,蹲下身伸手在他鼻前探了探,还好,还有鼻息。她长舒一口气,不由自主地轻声道:“千万不要死,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很怕。”
紧闭双目看似已沉睡的楚岩汐又敛眉不悦,开口说道:“若这里还有别人,我就可以去死?”
莲一一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他抓住话柄,假装恼怒道:“你哪那么容易死?别装死,起来。”说着,她拽住他的手,想将他拉起。
楚岩汐皱眉吸气,低声道:“好痛,别闹。”
他身上衣衫尚不至于褴褛,但已被刀剑划得不成样子,到处血渍斑驳,不知是源于他自己还是那些天神。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大伤口,但以他的硬脾气,不到痛得难以克制,他不会开口承认。
莲一一不禁又想起三年前在竹屋中给他缝合伤口的事情,她缓缓地在他身边坐下来,低声道:“或许我真的是魔,恶魔,每次你见到我,都会伤得这么重。”
楚岩汐睁开眼看了她一下,怒斥道:“胡说什么!”
莲一一的手无意识地轻轻触摸他的额头,将几丝乱发拨到一边,道:“原来村庄里的那些小孩子唱的儿歌居然是真的。我一想到自己小的时候,那么一点点大,躺在莲塘边奄奄一息的情形,就感觉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可怜。”
楚岩汐道:“以后我会护着你,再不会有这种事。”
莲一一微笑,看着他平静如星空的双眸,说:“对不起,岩汐,刚才若不是我心太软,就不会害你被逼入法阵。”
楚岩汐“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他重又闭上眼睛休息,抬起一只手搁在眼睛上遮住过于晃眼的阳光。
莲一一无法从他淡定如水的面容上看出他是否生气,她不安地推推他,问:“‘嗯’是什么意思?”
楚岩汐听到她的提问却不想回答。
其实即使婆婆不用苦肉计诱骗莲一一,估计没有多久,他亦会因力竭而战败,结局可能会比被逼入法阵更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好,也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坏。
莲一一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担心他在这里睡一觉真的会被晒化。她背对着太阳,跪坐在他身边,想用身体给他挡住这过于毒辣的太阳。
她这时才惊讶地发现:没有阴影!
无论她如何调整角度,她看不到任何影子,而躺在地上的楚岩汐亦没有影子。莲一一目瞪口呆,难道他们已经死掉了?他们不是掉入了法阵,而是已经死了,成了鬼,所以才没有影子。难道这里就是地狱?想想也应当是了,这样残酷恶劣的地方也只能是地狱!
她颓然地坐了下来,地上依然烫得无法久坐,但她无心顾及。那么多魔族的人牺牲,只为保住她的性命,而她现在却已经死了,一切的努力一切的牺牲都是白费气力。如果莲一一死了,魔尊也无法独活。
果然,一切都若捕风,一切都是空。
第47章 绝地死境(2)()
莲一一极度失望,大家的努力原来只是个笑话,她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两声,这神经质般的笑声吓了她自己一跳。楚岩汐浅眠,即使在极度困乏的情况下也总保持着警醒,听到莲一一略显诡异的笑声,他马上惊醒,挪开手望着她。
莲一一转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眼泪又滚落下来了,她委屈地说道:“岩汐,我们怎么就死了呢?虽然有那么多让我伤心的事情发生,可是,我还是愿意活着啊。”
楚岩汐努力想弄清楚她又在想些什么:“活着困在婆陀山与死后困在法阵中,有什么区别?”
莲一一垂下眼睛,道:“生与死当然有区别。活着就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想做什么都有可能。我还想有生之年找到我的生身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与他们在一起度过几日快乐时光,只是一日,我也心甘情愿啊。若死了,一切都是空谈。”
听她这样说,楚岩汐耳边不禁响起华婕妤在他耳边说的密语:岩汐,不要倔强,学会低头,要保证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与阿娘朝夕相处的机会。
他心里暗叹一口气,努力坐起身,对莲一一抬起手,道:“扶我!”
又是这种命令的语气,这种情形、这个动作都与三年前没有两样。莲一一还清晰记得,他那时还没有她高,她未费太大气力就将他扶起。而现在,她又搂又抱才将楚岩汐扶得站稳,她没有注意到楚岩汐眼中闪过的促狭笑意。
楚岩汐的手搁在她肩头,问:“你听到了什么?”
莲一一被问得莫名其妙,以为周围有动静,她转头四顾。茫茫天地皆是被太阳烤焦的景象,空气中静谧得似乎可听到土地被晒得吱吱作响。
她双颊嫣红,汗如雨下:“什么都未听到。”
楚岩汐说:“再听!”
他右手略一用力即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以这样的角度,莲一一只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她还是什么都未听到。
她抬起头欲说她还是未听到声音时忽然顿悟,楚岩汐是在让她听心跳声。她扶住他的腰又认真地听了一回,不好意思地抬头笑了。她笑的时候,有粒泪珠从睫毛上掉落下来,映着太阳的光,在她脸颊上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她的笑容笼罩在这光晕里,璀璨动人。
不若莲一一的大喜大悲,楚岩汐平静地说道:“这里是法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莲一一亮晶晶的眼睛眨了一下,说:“我听不懂。”
楚岩汐并不解惑,他抬头望着远方。
在这个法阵中,无法使用法力。他虽然感觉自己法力充盈,但龙渊剑却不随他意志而出现,更不用谈御风而行。既是法阵,定然不会让他们活得太舒服,只是他还猜不透前面不可预知的危险会是什么。
虽然困乏不堪,天气又酷热得无理可讲,他还是决定走到前面去看看。莲一一亦想找个山洞,或一个可以躲避阳光的地方,或水源。但是一眼望过去,这种荒芜的景象连绵不断,到处都有被烧焦的痕迹,地上有一些动物的骨骼,许多地方因过于缺水而沙漠化。
他们亦发现,不仅是他们没有影子,这里的任何一样物体都没有影子。即使是山陵,都没有背阳的一面,太阳斜斜挂在天边,却奇异得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将阳光播洒。也就是说,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避开天上的骄阳。他们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可哪里找得到一个山洞?
莲一一在这让人窒息的热浪的侵袭下,头昏脑涨、困累难耐,她再也走不动。说是她扶着楚岩汐,实际是楚岩汐半搂着她,给她扶持。楚岩汐也不勉强她继续前行,他也实在拼凑不出更多的气力,况且他猜想走再远都是一样的情景,前方未必就有希望。
他扶着莲一一席地而坐。
莲一一萎靡地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说:“若总是这样无边无际的酷热,一处遮蔽都没有,我会被热死。”
楚岩汐望着不远处贴着地面扬起的黄尘:“你未发现,天气在转凉?”
莲一一摇头,用手指轻轻触碰一下裂得疼痛的嘴唇,道:“我渴,我希望下雨。”
楚岩汐抬头看看天,轻声道:“如你所愿。”
莲一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天边几朵乌云气势汹汹地飘来,空气中很快有了风的气息,终于缓解了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暑热。太阳被乌云遮挡,凉风阵阵,莲一一才舒一口气,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雨滴砸在脸上生痛。
他们刚才被晒得似条咸鱼,现在又被淋得难受。他们赶快站起身左顾右盼,但是雨雾如帘,遮挡了他们的视线。楚岩汐不同意再枉费体力地四处奔跑,既然刚才找不到一处遮阳的地方,现在也无法寻出一个避雨的场所。
楚岩汐解开外袍遮在头上,将两人罩在衣服中,但是他的衣服被划破的地方太多,况且雨也太大,很快淋透衣服。外面下着大雨,衣服里面则下着小雨。
本以为这雨水可以缓解她的口渴,莲一一没想到雨水居然又苦又咸如海水,让她无法下咽。
暴雨下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是多么难熬的时光。
莲一一刚才在心里不断诅咒着高温与烈阳,现在才发现被冷雨狂浇两个时辰其实更加难受。到最后他们实在站不住,即使是楚岩汐也无法坚持,他们又坐了下来,尽管地面都已成泥浆。莲一一靠在楚岩汐的怀里,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撑在她头顶的那一片衣服及从衣服中漏下的雨滴,看着看着,困顿至极的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时,风停雨住,干涸的河流重又叮咚作响,那些只剩白骨的鱼只要碰到河水即复活,活蹦乱跳地在河中自在游弋。草地由黄转绿,花朵亦在他们眼前起死回生。
莲一一看着这些异于常理的古怪景象,心中害怕,拽紧楚岩汐的手不敢放开。
就似一层秋雨一层凉,下完这场雨后,季节即刻由酷暑变为冷秋,凉意阵阵。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每有风吹过,莲一一都会打个寒战。
楚岩汐将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外衣晾在灌木丛上,转头对莲一一道:“将衣服脱下,铺在这里吹干。”
莲一一知道他说的没有错,秋风阵阵,估计没有多久衣服就可以晾干。可她不想脱,因为里面只有一件小衣,毕竟楚岩汐不是女孩子。
楚岩汐见她双手绞在一起就是不动手,有些生气,道:“要我来脱?”
莲一一马上“啊”了一声,连声道:“不用,不用。哈哈,其实穿在身上也能吹干的。”她见楚岩汐冷着脸迈近一步,赶快后退至灌木后解开外袍衣带,将衣服脱下来铺平,她半蹲在灌木丛后,可怜兮兮地探头与楚岩汐商量:“先晾干外衣,再晾里面的衣服好不好?”
楚岩汐没有理会她,坐在一片青黄色的草地上闭目打坐。
不待她的衣服全晾干,季节已悄无声息地从深秋转至隆冬,河面上的水结成冰。莲一一穿着半干的衣服,冻得全身发紫。阴冷的北风似可吹进她的身体内部,似钢针一样扎进她的骨骼与血管,让她冷得发痛,她的心脏快冻裂,她在楚岩汐的怀中缩成一团还是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
婆陀山到了冬天也很冷,竹屋并不御寒,每到冬天她都要穿得像个笨重的北极熊,睡觉时更是左三层右三层盖得严严实实,婆婆总是笑话她太怕冷。莲一一那时还感觉奇怪,为什么婆婆她一个老人家都不怕冷,她年纪轻轻倒是冻成这个样子?现在才知道,婆婆她老人家根本不是人,是神,当然不怕冷。
可能是眼泪亦在体内冻成冰,想到婆婆她居然没有哭。
她无法控制牙齿打战,断断续续地问:“岩汐……你知道……我最怕的……是……是……是什么……”
“冷。”
“你怎……怎么……一猜就中?”
“这时问,只能是这个答案。”
“我……是……会被……冻……冻死。”
“这是法阵,总有破阵之术。”
“你是讲……冷是……臆想……并不存在?”
“是真冷,我也冷。”楚岩汐顿了顿,说:“下雪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雪花飘飘从空中纷落而下,若不是劲风太寒,全身已冻麻木,这月下飘雪的场景里两个年轻人紧紧搂抱,倒唯美浪漫。不大一会儿小雪转为鹅毛大雪,周围的景色亦变了样,月光下大地一片银白,仿佛玉宇琼楼,比起白日的狰狞样貌好了不知多少。
第48章 绝地死境(3)()
莲一一没有心情去欣赏美景,她好不容易才半干的衣服又被大雪浸湿,北风似找到同谋,更加猖狂地肆虐,他们被风吹得无法站稳。而这风向亦刁钻,无论他们转到哪一边,都是迎风。
大雪纷扬下了几个时辰,但地上的雪始终不见加厚,只是薄薄一层,不知那些落下的雪都去了哪里。不见积雪并不代表着温度不降低,楚岩汐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即使是钢,也会被这种蛮横的寒冷冻裂。
莲一一已被冻得神志有些迷糊,她感觉楚岩汐在不停地用力抚摸她的后背,拍她的脸,摇晃她,他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要睡,保持清醒,你听见没有!”
可是不行!清醒太痛苦,这种可以侵入骨髓的寒冷,比一切酷刑还要让人难以忍受。活着是个美好的愿望,可是前行的路上有太多荆棘艰辛,让人不由得想放弃。死亡却是这么简单,只要闭上眼睛停止挣扎,就可以轻易潜入死神的梦乡。
她感觉一阵钝痛从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