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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实在太累了,昏昏沉沉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嗯。”他把她的被子扒开,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夏蔚打的。”
姜竹沥一愣:“她,她找我什么事?”
他前一晚精力太旺盛,她的嗓子有些哑,现在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段白焰眼神微沉,冷笑:“她还能有什么事?”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起来,连最不可能的人都找上了。段白焰不觉得姜竹沥会帮她,所以他亲手掐断了夏蔚最后一点点希望。
他希望这位脑子不灵光的夏小姐,能用未来几年的时间,好好体会一下成年人的焦虑与不快乐。
姜竹沥愣了好一会儿。
像是某段遥远的记忆终于被唤醒,她皱皱眉:“我我很久没有上过微博,也没有做过直播了吧?”
他啼笑皆非:“你才想起来?”
明含的论坛事件刚刚爆发时,他删了她的微博,她随后就崩溃了,再没有理会过外界消息。
后来她的精神状态一点点恢复,却像失忆似的,连刷微博和做直播的念头都消失了。段白焰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提醒她,但她从未跟jc签订任何协议,没有直播任务需要完成;也不是公众人物,不需要保持曝光。
考虑到这两条,他索性将它们一并按下不表。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想起来了。想起明含,想起论坛,想起热搜,想起夏蔚。
姜竹沥有些茫然:“这件事结束了吗?”
他帮她穿上外套,肯定道:“结束了。”
今天那个电话,就是最后的尾巴。
夏蔚和何筱筱再也不可能联系到她了。
他不会再给她们任何伤害她的机会——这个姑娘现在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突然想起什么,他脚步微顿:“司机那天告诉我,你要跟何筱筱同归于尽?”
姜竹沥回过神,飞快地眨眨眼。
“出息了,嗯?”他翻出旧账,意味不明地捏捏她的手,“敢跟人同归于尽了?”
“我以前从没放过这种狠话,”松鼠姑娘默了默,缩缩脖子,莫名心虚,“就很想试试看。”
段白焰抿着唇,牵她下楼。
走出去一段路,他身形微顿,声音很低:“你是我的。”
姜竹沥没反应过来。
他两只手捧住她的下下巴,动作不轻不重,像捧起一朵花。居高临下,他迫使她抬头看他,“我没有允许你跟别人同归于尽,你就不能说这种话。”
姜竹沥被他裹得像团毛球,脑子有些混沌。
他身后白茫茫的一片,她突然间有些分不清,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究竟是威胁
还是祈求。
秘书开车送他们上山。
随着海拔升高,姜竹沥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万一爷爷不喜欢我”
“不会的。”他拍拍她的手,“他连我都喜欢,没道理不喜欢你。”
姜竹沥:“”
上山的路曲折蜿蜒,段白焰摇摇晃晃,晃着晃着,就一头栽进了她怀里。
他像一只大狼狗,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尾巴也跟着一扫一扫。
姜竹沥怀疑他晕车,小心翼翼地给他剥了颗桔子,挤出一点点汁液,将细白的手指伸过去,小声问:“好闻吗?”
段白焰没有说话。
他眯着眼,观察半晌,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含住它,缓慢地伸出舌尖。
姜竹沥的耳尖蹭地红了,立刻将手收回来:“你是属什么的?!”
段白焰正要开口,手机震起来。
离开酒店时,他顺手将身份证和手机都放进了她包里,现在他懒洋洋地枕在她腿上,一动不动,眼睛慵懒明亮:“豪门宠媳,帮我接个电话,嗯?”
姜竹沥两颊发烫,捂住他盯着自己的眼睛,伸长手,探进背包,捡出他不断震动的手机。
“好像不是电话”
下一秒,看清屏幕上的字,她呼吸一滞。
是一条闹钟提醒。
备注写着:
每周六下午16:00…16:40,去
是姜宝宝()
姜竹沥愣在原地。
她下意识划掉了震动按键;然而久久没有回过神。
段白焰若有所觉;眯着眼在她手心轻轻蹭蹭:“怎么了?”
姜竹沥怔怔的。
她一边抱着他的脑袋撸毛;一边拼命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
段白焰去了解他不了解的领域;去读他没读过的书;去做他不信任的心理咨询。
——为了她。
“小白。”半晌;她搓搓他的睫毛,声音很轻。
“嗯?”
“之前我师兄他,”她舌根发苦;心里几乎已经有了答案,“是不是背着我,跟你说过什么与我有关的事?”
段白焰微顿;蹭来蹭去的动作停下来。
他枕在她腿上;一条胳膊挡着眼,沉默了很久。
“对。”许久;他开口;声线低沉和缓;“但是;不是他来找我;是我去找了他。”
就是刚刚拍完综艺、明叔叔入院的时候。
他在病房门口听到姜竹沥与陈塘的争吵,他称他为stalker;而她竭尽全力为他辩护——尽管立场虚弱,语言苍白。
他甜蜜而心酸地认清一个事实;姜竹沥从来不能真正地放弃他;然而她的喜欢却因为他的性格,变成了一种第三视角的罪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低声说,“在别人眼里,我们是那样。”
一旦进入深层关系,两个人就好像同时犯了病,一个咄咄逼人地靠近,一个鸵鸟似的拼命逃离。最后以一种病态的姿态,被强硬地捆绑在一起。
不能这样。
他想。
他需要被承认,需要阳光,需要神性,需要证明——
需要合适的土壤,去和她一起培育那颗歪歪扭扭的、名为“爱情”的植物。
姜竹沥低着头玩他的头发,许久,小小声地道:“你没有告诉我。”
“我怕你担心。”
“但是”她的声音闷闷的,“也许我可以帮你。”
毕竟,这也算是她熟悉的领域。
段白焰停了停,安抚般地握住她的手:“我问过陈塘,能不能直接来找你做心理咨询。”
那时候,陈塘反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心理咨询师不能跟他们的病人谈恋爱吗?在我们那里,甚至不许咨询师和病人建立社会关系。”
他们的关系只能是咨询师与来访者,不可以是“朋友”,不可以是“恋人”,不可以是“亲人”。
段白焰诚实地摇头。
“因为在判断上,会出现立场偏颇。”陈塘停顿了很久,移开目光,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叹息,“姜竹沥帮不了你尽管我非常不想承认,但她太喜欢你了。”
喜欢到无法客观地评判他。
“陈塘说,咨询师应该是一面镜子。”段白焰的脸埋在她柔软的手掌里,轻轻亲她的掌心,“但如果那个咨询师是姜竹沥,我在这面镜子里,将看不到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信息——”
姜竹沥刚想反驳。
下一秒,他轻声道:“因为那面镜子里,折射出的全都是:‘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姜竹沥一愣。
山路蜿蜒,四下空寂,山间青松红梅,雪花在空中翻卷,厚重地落了满山。
她眼眶莫名其妙地发热。
许久,后知后觉似的,姜竹沥俯身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她看着他的眼睛,自己眼中也亮晶晶的,声音很小:“他说得对,我从来不能客观地评价你。”
她微顿,“因为我的确,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
遥远的少年时代里,他们从来不能对彼此坦诚,不仅仅因为各自有所保留,更多的是无法面对完整的“自我”。
如果有朝一日,我要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暴躁,强硬,不安,与强大的控制欲,一定要先承认自己的自私,封闭,与不成熟的畏惧——
“承认病态”,对我而言,已经是了不起的勇气。
“小白。”她垂下鸦羽般的睫毛,主动吻他,“谢谢你。”
他眉梢微动,两手攀上她的肩膀,咬住她的唇。
唇齿辗转,她的脑子慢慢开始混沌,仍然留着最后一丝理智。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她声音很软,停了停,煞有介事地勾住他的小指,认真道:“我们是一体的。”
我没有那么软弱,你可以来找我——
哪怕我们都需要求助外界,你仍然可以来找我。
段白焰坐起来,专心致志地亲她:“好。”
天空寂静壮阔,雪山如梦似幻,两人唇齿辗转,化作苍茫天地间相依的两个点。
他吻得认真而动情。
她像个出了bug的机器人,一遍又一遍地,固执地,小声重复着:“要告诉我。”
他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好。”
***
车穿过茫茫大雪,爬过曲折山路,开过度假中心的围栏,最终停在一栋
高大气派的城堡面前。
姜竹沥叹为观止:“”
“因为是个度假中心。”段白焰摸摸鼻子,面不改色心不跳,“所以这边的建筑,都修得很浮夸。”
她小小地哦了一声,仍然很紧张。
所以当她发现,段爷爷竟然在门外等他们的时候,她几乎要窒息了。
段白焰牵着她,主动介绍:“竹沥,这是我爷爷。”
不等她接话,他立刻又道:“爷爷,这是姜竹沥,我之前向你提过很多遍的,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当时我们班班长,成绩特别好,本科毕业之后去了波士”
段爷爷面无表情地挥手让他滚:“别说了,我知道。”
这是什么死亡开场白——
姜竹沥简直要昏过去。
她掐着手心,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血压降下来,努力让自己的笑脸好看,努力让自己显得乖巧。
下一瞬,抬起头,笑容灿烂,开口就是一句声音清脆的:“好爷爷!”
山林间静静地落着雪,雪光疏淡空静,空气沉默三秒钟。
姜竹沥崩溃地捂住脸,想立刻一头撞死在雪地里。
她是什么十级弱智!
——不是啊!她想说的是爷爷好!爷爷好!爷爷爷爷好!
段白焰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愣住了。
段爷爷站在原地,白色的眉毛疑惑地纠结起来,神色迟疑,犹豫了很久很久。
半晌,他不确定地,斟酌着,小心翼翼道:“好好孙媳妇?”
***
段爷爷为他们准备了晚饭,算作接风洗尘。
姜竹沥这股尴尬劲儿从中午蔓延到晚上,见她小心翼翼耳根发红,段爷爷倒笑了:“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啊是四年前吗?”姜竹沥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来,“我跟小白一起去山上度假那次?”
段爷爷点点头。
那时在车站,他送别段白焰,曾经远远地看过姜竹沥一眼。
小姑娘个子不高,身形细细瘦瘦的,两眼弯成月牙,穿着条薄荷绿的无袖连衣裙,跑起来裙摆飞扬,像一只色彩鲜明的果子精。
而他那位高贵骄矜的孙子,面上的表情虽然冷漠又不耐烦,目光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从那个女孩身上移开过。
他不可能让段白焰跟一个不知根底的女孩同吃同住,所以找人查了她的资料。
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想到,段白焰竟然会喜欢这种看起来有些无趣的乖乖女。
然而那是段白焰的初恋,他身为爷爷,对此也毫无经验。孙子在家被他宠成了小公主,他担心他们的感情无法长久。
后来也真如他的担心那样,两个人恋爱一段时间,还是分开了。他曾经向熊恪问起原因,熊恪没有做任何评价,只是抿唇摇头。
他于是再也不问了。
“坦白地说,”段爷爷说,“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他说话语速很慢,姜竹沥不知道他们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讲什么话都带着天然压迫感,周身上下,透出一股上位者的自信。
她不卑不亢,声音很轻:“我们的确走了很多弯路。”
“但是,”她微微吸气,“我仍然爱他,他也仍然爱我这个事实,从来没有改变过。”
——并愈发清晰。
段爷爷眼底微动,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说这些话时,好像变得非常自信。
然而他的态度仍旧不置可否。
段白焰有什么问题,他清楚得很。他的父母给了他错误的示范,等他再想纠正,已经错过了修改的黄金期。
然而长大之后,段白焰的偏执与冷漠反而成就了他,他比常人更加固执,那些负面情绪滋养着他,供养着他,帮他创作出了不可思议的作品。
他看着孙子越爬越高,也变得越来越犹疑,或许不去修正他的性格,他也能生活得很好——
“爷爷。”
他正想再开口,段白焰换好衣服,从楼上走下来。
“你不要欺负竹沥。”他没想到姜竹沥下楼的速度会比他快,而且照现在的架势看,她似乎已经坐在这儿跟爷爷聊过一阵子了
段白焰有些急,神色里竟然透出一点不安,“她脾气好,你不要得寸进尺。”
段爷爷面无表情地踢他:“放屁,谁得寸进尺。”
饭桌上,段白焰捋起衬衫袖子,帮姜竹沥剥鱼。
这是他在明含事件之后培养出新技能,剥虾剥鱼剥螃蟹,他都不敢假手他人,她迷迷糊糊的,他怕他们弄不干净。
当着长辈的面,姜竹沥脸上发烫,“我自己来吧”
段白焰没答应。
一条鱼分两半,他将刺剥干净,把另外一半放在了爷爷盘子里。
段爷爷故作严肃的神色,一瞬间缓和下来。
姜竹沥甚至在这位老人家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惊涛骇浪的惊喜:“段白焰。”
孙子:“嗯?”
爷爷一本正经:“你不是小公主吗?”
孙子:“”
爷爷:“小公主不是从不剥鱼剥虾剥螃蟹吗?”
段小公主白焰:“”
他顿了顿,波澜不惊地拿起纸帕,擦掉手指上的汤汁:“我当段家的小公主当腻了,最近正打算换届让贤。”
段爷爷的动作停了停,以为他在九曲十八弯地向姜竹沥示爱,说她是他的小公主。
老人家非常上道,眼神在他和姜竹沥之间游移,充满暗示的意味。
然而下一秒,段白焰立刻板着脸否认:“不是她。”
姜竹沥眼皮一跳。
他沉默一阵,转过去,轻声说:“她
种个孩子()
然而;姜宝宝今晚没跟濒临卸任的段公主睡在一起。
吃完晚饭;段爷爷拉着两个人看了会儿老年人频道;电视里重金寻子的民国妈妈哭得撕心裂肺;段白焰嫌辣眼睛:“爷爷;您的眼睛不疼吗?”
段爷爷淡定地劝他:“陪我看会儿吧;我就当你尽孝了。”
段白焰:“”
他闭上嘴;将果盘放在腿上,喀拉喀拉地剥坚果。
姜竹沥想了想,蹭蹭蹭跑上楼;把之前买的保暖神器从行李箱里拖下来。
“这个,”她眨眨眼,向他介绍那个造型怪异的庞然大物;“可以把整个下半身都装进去;我看评论都说很暖和。”
段爷爷将信将疑,接过来。
他试着将腿脚装进去;狐疑地问:“这样?”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