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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女人抬起头,四目相对,姜竹沥一愣。
她有些不确定:“何筱筱?”
一段时间不见,她差点儿没认出这位老同学。她大冬天穿着裙子,脸上化着她从没见过的浓妆,应该是刚刚离开应酬酒桌,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现在再看
姜竹沥心情有些微妙。
尽管发型相像,但何筱筱和高中时的自己,其实差别很大。两个人的气质相差太远,南辕北辙。
她打量何筱筱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她坐在车里,没理会扒着车门不放的程西西,抬头看到熟人,微微一怔,倒是笑了:“姜竹沥?”
姜竹沥莫名地,在她勾起的唇角里捕捉到一点点自嘲。
“托你的福。”她语气带着讽刺,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因为夏蔚的事,我差点儿连饭碗都丢了,你开不开心?”
段白焰翻盘以来的这段日子,何筱筱为夏蔚跑断了腿。
夏蔚最先被爆出的是吸毒,何筱筱一开始没想承认,她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事儿给公关掉,可缉毒小分队不肯给她留机会,第一时间就在公安微博发了现场直播。
这件事引发了一轮粉丝们的骂战,于是她赶紧转变策略,让夏蔚向公众道歉。
可她的道歉函还没拟好,第二波孽力反馈就到了。
一个十八线小网红在微博里做年终总结,称自己有幸参与了一部网剧的拍摄,虽然演的是个替身,但也感到非常开心。
底下还附上了与圈内大佬的片场合照。
她粉丝不多,有点儿圈地自萌的意思,可是粉丝们眼尖,一眼就认出,她替的是夏蔚的身。
等夏蔚艰难地顶着各方压力写完吸毒的道歉函,她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敬业”人设,也已经崩塌得四分五裂。
何筱筱和她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急得整夜睡不着觉。
她到处找人,好不容易跟团队想出公关和解决方案,第三波整容石锤竟然将时间掐得分毫不差,紧跟着她的替身洗白声明,一起落了下来。
于是何筱筱明白了。
此前小打小闹没有出问题,是因为段白焰懒得管,而不是他管不了。
如果真的激怒他,他会尽他所能,给她们准备令人终身难忘的新年大礼包。
除了吸毒之外,他手里明显还有别的石锤——数量仍然未知,但夏蔚的热度一旦有公关消退的痕迹,立刻就有新爆料被挖出来。
他不打算给夏蔚留翻身的机会。
何筱筱只能去求助别人。
冷风呼啸,姜竹沥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她不急不缓地开口:“夏蔚造谣、无中生有,是事实;夏蔚吸毒整容、用替身还卖敬业人设,也是事实。”
“你的工作被她影响,你应该去质问她。”姜竹沥语气平静,“至于我开不开心——你们两个跟我没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你们感到高兴?”
她故意曲解了最后一个问句的意思,何筱筱气得全身发抖:“你——”
微顿,她突然想到什么,又笑了:“你和你妈和你那个妹妹,都是一个德行,靠男人上位的女明星我见得多了,像你这种,在勾搭男人上这么有天赋的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低下头,见程西西用力揪住了她的头发。
她眼神朦胧地站在车门边,揪得分外卖力,仿佛自己正在拔河。
何筱筱头皮发麻,脸皮都要被她拽下来了,扣着她的手扯了扯,竟然纹丝不动。
“放开我!”何筱筱气得尖叫,“你这个疯女人!”
程西西喝的是红酒,这玩意儿后劲最大,折腾这么一阵子,她终于开始醉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跟对方讲道理:“你清醒一点,你刚刚骂竹沥了,竹沥那么可爱,怎么能骂竹沥?骂竹沥的人才是疯女人,我没有骂她,我不是疯女人。”
何筱筱痛苦万分,姜竹沥竟然有点想笑。
她上前一步,从后面扣住程西西的腰,把她扶正,低声哄:“西西,这个地方不好拦车,我们换个地方拦车,好不好?”
“不要不要。”程西西拽着出租车门不撒手,“这个坏女人抢了我们的车,我要抢回来。”
“她不是坏女人。”姜竹沥认真地纠正,“我才是坏女人。”
程西西茫然了一瞬。
她拽着车门不撒手,出租车司机也开不了车,嘟嘟囔囔地用方言骂。
何筱筱头皮生疼,也跟着她骂。
姜竹沥双臂用力,正打算把程西西薅下来,出租车后灯光一亮,缓缓停下一辆车。
余光看到车牌,她不自觉地,眼皮一跳。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驾驶座上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下来,停在她面前。
司机表情一丝不苟,半点儿不含糊,开口就是一句字正腔圆的:“太太。”
何筱筱的眼睛蹭地瞪大。
“很晚了。”司机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
姜竹沥抱着神志不清的程西西,迟疑地咽咽嗓子。
所以她没看错这还真是段白焰的车。
她说她在蹦迪,段白焰是不可能放过她的。他在明里市眼线众多,哪怕凭着通话定位,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
“走。”她拍怕程西西,故意透露出点儿似有若无的嫌弃,“我们有车了,不要这辆。”
何筱筱瞬间气炸。
小闺蜜不情不愿地放开手里的头发,何筱筱眼神向后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段白焰的司机身上。
司机毕恭毕敬,为姜竹沥打开车门,看着她将程西西放上车。
何筱筱嫉妒得快要发狂。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姜竹沥转过身,又朝她走了过来。
风带起她的衣摆,她晃了晃神,这位昔日情敌的脸,看起来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一些。
她太清楚,女人们超出年纪的年轻,都是怎么得来的了。
学生时代她就不及她,等踏出社会,人们不再单纯地用成绩去评判一个人,她依然敌不过她。
何筱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姜竹沥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明含是做了错事,但她付出代价了。”
风裹挟着冷意,姜竹沥的声音淡淡的,在她头顶响起。
“至于我妹妹和我母亲我家的事再怎么混乱,也轮不到你们泼脏水造谣。”
“何筱筱。”她面无表情,与她对视。
目光穿透夜雾,她一字一顿,“如果你还有未平的旧怨,来找我。再敢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牵扯上我的家人——”
何筱筱抬眼看她,口齿发冷。
“——我跟你同归于尽。”
***
姜竹沥回到家,已经是凌晨时分。
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回忆起自己刚刚和何筱筱对峙的画面,竟然感到一丝丝
紧张。
她从没这么放过狠话。
不过从何筱筱呆住的表情来看,这狠话应该放得还不错。
姜竹沥有点开心,抱着大白在床上滚了一圈。
滚完之后,看看世界时钟,段白焰那儿是中午。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睡觉
她挂了他的电话之后,他没再说什么。
作完之后,她得回去哄哄他。
姜竹沥舔舔唇,小心翼翼地给他发消息:“你好,我是骗子,我想喝奶茶。”
“愿意上当受骗的话,请发三十五块钱给我,就当给你自己买个教训。”她小心翼翼地,凭着记忆,把自己在网上看到的段子读出来,“不要问为什么别人骗十五块但我骗三十五块,我要喝两大杯。”
段白焰秒回:“挂我电话还想喝奶茶?你当被骗的都是傻子?”
“那我请你喝嘛。”姜竹沥软唧唧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声音里带点儿撒娇的意味,“你有没有去我的学校?我学校附近,有家下午茶特别好喝。”
事实上,段白焰现在还真在她学校。
他的时间不多,他想赶紧回去见她,争分夺秒地录镜头。
然而他:“哼。”
下一秒,姜竹沥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他正要收,她又发来了第二个。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她一连发了七个。
段白焰:“”
每个红包上写了一个字,连起来看,是:请你喝下午茶呀。
他挨个儿拆开,数额竟然还都不小。
段白焰眉梢一动,把电话打了过去:“睡了吗?富婆。”
“还没有。”富婆乖巧地躺在床上,接起电话,美滋滋地向他介绍,“英国传统的下午茶,会放一个三层的小银架子。传统的吃法从下往上、由咸到甜,最下层是咸口味的手指三明治,第二层是司康配凝脂奶油和果酱,第三层是水果挞、海绵蛋糕和姜饼干。你可以点一份锡兰红茶,然后要个全套。”
段白焰心想,她这个金主可真是操心操命,除了给钱,竟然还要教小情人点单。
所以他满意地:“嗯。”
“马卡龙、闪电泡芙和纸杯蛋糕不是他们的传统点心,但是我给你的钱比较多,如果你想吃,可以把它们全都买来吃掉。”姜竹沥顿了顿,又笑眯眯地说,“如果想再尝尝别的,也可以去大英博物馆吃水芹萝卜百吉饼、覆盆子香草馅饼和苏格兰熏三文鱼——不用担心钱,不够我还有。”
段白焰差点儿笑出声:“你这金主,当得还挺爽?”
姜竹沥蜷在被窝里,默不作声地眨眼睛,像个乖乎乎的小女孩。
关灯之后,房间里的星星灯逐一亮起来,柔和的光线落在眼睛上方,好像恋人温暖的手。
她翻身打哈欠,声音小小的,软绵绵的:“我有点困了。”
她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又工作了一整天,晚上还怼了旧情敌。
真的好忙碌喔。
“那你睡吧。”段白焰那头艳阳高照,他抬起眼,“我去花光金主的钱。”
“谢谢你叫司机来接我。”慢慢地,姜竹沥开始迷糊,“我跟你说哦,我今天遇到何筱筱了,还对她放了狠话”
段白焰没有再开口。
他屏住呼吸,须臾,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柔软极了。
哪怕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到她那头的画面。她蜷在大床的一角,一定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大尾巴盖在身上,睫毛长长地垂下,小肚子随着呼吸一动一动。
良久,他轻声:“晚安。”
——晚安,段太太。
***
姜竹沥第二天还有一场戏。
冲突过后,故事需要放缓,然后升华主题。
前面那几个生活场景,她都拍得很顺利。
孙隽的人设就是个自尊心很强又有点自卑的青春期小女孩,日常方面,她能演得很好。
可是到了主题部分,她频频卡住。
余茵很委婉:“休息一下吧。”
姜竹沥对自己失望透了,整个人丧唧唧的。
她清晨给段白焰发消息,对方也没有回。
他们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很多事情变得不方便。
姜竹沥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分手,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最后是不是仍然会输给这种无法打破的距离?
沈湛找了她一圈,小跑过来,安慰她:“你想不想喝甜甜的东西?我们点个外卖,叫奶茶好不好?”
姜竹沥欣然同意。
其实她昨晚就想喝,只不过被何筱筱一打断,就忘了这回事。
沈湛得到肯定,拿起电话打算下单。
然而他号码都还没拨出去,外卖小哥就站到了门口。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两只手上也提满奶茶:“这是你们点的外卖?”
姜竹沥惊了:“你点的什么神仙外卖?这么快?”
沈湛否认三连:“沈湛不是,沈湛没有,跟沈湛没关系。这不是我点的,我连电话都还没有拨出去。”
“这是不是送错了”
姜竹沥话音未落,外卖小哥推开她走进门,中气十足地问:“你们谁订的奶茶外卖?”
剧组经常有人点零食外卖,会备齐所有人的分量。
外卖小哥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像这样大数额的外卖,他得确认一下,找个人签单。
余茵环顾四周:“你们谁买了奶茶?”
所有人面面相觑。
僵持半晌,沈湛问:“下订单的人叫什么?”
外卖小哥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回去翻订单,:“哦,下订单的人叫
众人疑惑的目光里,他粗着嗓子,一字一顿,声情并茂地大声诵读——
“姜竹沥,包养的,小,
一枚戒指()
沈湛愉悦地接过奶茶;给大家分饮料去了。
姜竹沥哭笑不得;打开手机;向段白焰敲消息:“你也好意思自称小鲜肉?”
大概是不在手机旁边;他过了一阵子才回复;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笑意:“收到了?”
“嗯。”
他强调:“珍珠最多的那杯是给你的。”
刚说完;沈湛拿着一杯灌满珍珠的奶茶蹿了过来:“小姐姐!你的鲜肉给你点了一份特别定制!”
这是姜竹沥高中时的爱好。
机缘巧合;她曾经拜托他帮忙带过一杯奶茶,让他加双份珍珠。
他似乎单单记住了这件事,之后但凡给她带饮料;都让人把珍珠加满,嚼到她腮帮子发疼。
姜竹沥把吸管插。进去,腮帮子鼓成一只松鼠。
段白焰那边现在凌晨三点半;繁星满天。
他靠在安静的阳台上;发下午茶的照片给她看。小银架子上摆满精致漂亮的甜品,他的滤镜像日本电影的剧照一样小清新:“我把金主的钱花光了。”
声音低沉;语气里含着满满的炫耀意味。
“真棒。”金主咽下口中香气馥郁的奶茶;不假辞色地夸他;“花完那些钱;我就允许你回来了。”
段白焰眼底浮起笑意:“剧组好玩吗?”
“剧组”姜竹沥犹豫一瞬;有点沮丧,“好玩是好玩;但是但是我觉得,也许我演不好孙隽。”
段白焰没有说话;安静地听她说。
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困惑,一一告诉他。
段白焰沉默了一阵,问她:“你觉得‘孙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回答非常乖巧:“是一个苦情剧里常见的优秀姐姐。”
“还有呢?”
“她对弟弟孙卓的态度很矛盾孙隽并不是一个太爱弟弟的姐姐,但也没有对弟弟抱有什么敌对情绪,她和松子不一样,如果父母更爱弟弟,她就选择更爱自己——所以孙隽不讨厌弟弟,直到他真正变成家庭的负担、可能影响到她的人生之前,她的态度都是‘无所谓’。”
“你觉得孙隽这种状态,是正确的吗?”
姜竹沥非常犹豫。
她挣扎半天,说:“我可以理解孙隽,因为客观来说,她的人生的确跟孙卓没什么关系,没道理被孙卓拖累。”
段白焰“嗯”了一声:“可是?”
“可是”她犹豫不决,“我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孙隽是一个自私的人’,还是无法接受,‘如果承认了她的逻辑,那么我将默认与她成为同类,也是同样自私的人’?”
姜竹沥敏感地察觉到,说到这些问题时,他好像变得极其有耐心。
她无法确定,他的耐心到底来自于“她”,还是“他们正在讨论的这件事”。
因此她的回应有些局促:“也许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