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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只手臂撑在自己身侧,眼中落着熹微的灯光,呼吸近在咫尺:
“我不介意你误会。“
电梯间的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她后知后觉,借着昏暗的灯光低下头,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她昨天那个玻璃饭盒。
而里面原本装着的草莓盒子蛋糕
现在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这个,没有我十七岁吃到的那个甜。”
他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嘴唇几乎已经吻上她的耳垂。
那感觉麻麻的,痒痒的,像久违而熟悉的情。欲。
“但银不会褪色——”
姜竹沥背部贴着墙,晕乎乎的,整个人都发麻。
“我一直留着。”
芒果布丁()
姜竹沥的脑子嗡嗡响。
他沉默着靠近,声控灯悄然无声地灭下去。黑暗的楼梯间里,月光如银,他将她困在墙角,隔着布料,手臂也热得惊人。
她手足无措,趔趄着后退,抵上冰凉的墙壁。
“段白焰”
他置若罔闻,下巴抵住她的肩,剧烈地喘息着,热气落在脖颈间。
姜竹沥不得不伸出手,撑住他坚硬的肩膀,阻止他继续靠近。
然而于事无补。
“你不要不要再靠过来”
段白焰垂着眼,吻上她的耳垂。
姜竹沥背部发麻,退无可退。
坦白地说,她害怕这样的段白焰。
四年前是,四年后也是。
像某种攻击性十足,却又胜券在握的动物。
外界传他清冷禁欲,那段恋爱却让她穿透假象,看到了更加完整的他。他孤独,冷情,拥有天赋般的觉察能力,在恋爱里,最擅长逼人妥协。
就像现在。
她敢当众泼林鹤一杯水,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
“段白焰”咄咄逼人的他让她难以呼吸,姜竹沥觉得委屈,声音却仍然发软,“分手是你提的,让我别、别再回来,也是你说的”
声控灯骤然亮起。
他慢慢伸进她袖口的手指一顿。
“现在,现在你又”
“我明明什么都不欠你啊混蛋!”
吐字破碎,艰难又挣扎,像溺毙前的最后一次呼救。
段白焰身体一僵。
理智回笼般地,他骤然放开她。
姜竹沥靠门支撑着身体,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眶发红,茫然无助,仿佛下一刻就要哭起来。
段白焰收回手,有些无措。
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还没缓过神。
“砰”地一声响,姜竹沥飞快地打开门跑进屋,然后将他拒之门外。
段白焰沉默着,垂着眼,一言不发,站在紧闭的门前。
声控灯很快又灭下去。
***
姜竹沥坐在门内,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离开,可她没有来由地感到难过。
跟段白焰分手那天,是她被手铐锁住的第二十二天。
二十二天里,两个人活成了连体婴儿。
吃饭的时候,段白焰把她放在腿上;办公的时候,段白焰把她放在隔壁桌;就连洗澡,她都不曾脱离他的视线。
她郁郁寡欢,偶尔半夜起床喝水,也能看见黑暗里有双眼睛一动不动,在盯着自己看。
她背上发凉。
但他实在是愉悦到了极点。
那几天里,只是看着她的脸,他也会兴奋得颤抖。
“竹沥。”他一旦心情好,就会伏到她的膝盖,乖顺地蜷成一只没有攻击性的宠物,“我听人说,二十一天就会养成一个习惯,如果我哪天解开了手铐,你会不会不习惯?”
“不。”
姜竹沥温顺了太多年,不知道该怎么亮爪子挠他,只能故作冷漠,企图借此让他体会问题的严重性。
“那更不能解开手铐了。”他呓语,“一解开,你就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姜竹沥很焦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明白——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他想象中那样脆弱,现在这种做法,不仅无济于事,还会让事情更糟。
“既然不会离开。”他心安理得,蹭蹭她柔软的掌心,“那就更没有解开的必要了。”
姜竹沥气得想哭。
她跟妈妈说过,暑假要陪男友住在山上,空气清新的地方更适合他养病。
可谁又知道,最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这种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
后来事态出现转折,竟还是因为段白焰的哮喘。
他陪她整理床铺,鼻子碰到积年的灰尘,连着打几个喷嚏,就上不来气了。
熊恪依靠暴力拆分了那对手铐,连夜送他下山。
可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回到家,家里会出那样的事
***
后半夜,明里市落下了今年第一场秋雨。
云层被雷电撕开裂口,风声愈烈,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玻璃被砸得噼里啪啦响。
闪电映亮天空,姜竹沥睡得不安稳,爬起来关窗户。外面雷声越大,屋内就越显得空寂,她缩回被窝,脑子竟然清醒起来。
那年段白焰哮喘病犯,下山的路上呼吸不畅,还在拽着她断断续续地问:“你你会,会走吗?”
她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就算我出国,我们依然能在一起的。”
“不、不要。”他嘴唇发紫,力气却大得吓人,死死拽着她不放手,“你你做一个选择,要、要么留下来,要要么跟我分手。”
二十多岁的姜竹沥不明白,段白焰的想法有多么极端。他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没有安全感,一旦急眼就会自动开启自卫模式,损敌一千,自伤八百。他向来如此,爱憎分明,非此即彼,没有任何过渡选项。
可姜竹沥只觉得他咄咄逼人。
而他每一次看似给她选择、实则逼她妥协,都会让她在二选一里更加摇摆不定。
她的喜欢是真的,她的恐惧也是真的。
她喜欢他,但完整的他让她不敢上前。
于是她诚实道:“我不知道”
段白焰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
他看了她很久,眼神一点点冷下去,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指:“那你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窗外风声加疾,豆大的雨点打到玻璃上。
姜竹沥的思绪被拉回来,卷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去。
手是他放的,flag是他立的。
哪怕一百次重逢,一百次溃不成军。
她什么都不欠他。
***
过完那个莫名其妙的雨夜,段白焰消失了。
姜竹沥想问问熊恪,他最近怎么样。
犹豫一阵,还是作罢。
她已经离开学生时代很久,段白焰早就不是她的保护对象了。
临近七夕,餐厅逐渐忙碌起来。
后厨上新,不仅要准备特供的情侣套餐,还要在当天多准备一场筵席。
“马卡龙,堡尔美克杯子蛋糕,糖霜黄油饼干,芒果布丁,猫掌棉花糖,意式坚果饼,还有一些装饰用的焦糖棒棒糖”姜竹沥低着头看客户要求,忍不住小声逼逼,“虽然在宴会上,拿这些东西摆个甜品台也不算过分,但我们的客户只有十岁?一个小学生过生日,为什么要这么浮夸?”
“可能家里挺有钱的吧。”领班笑笑,“所以我说你们这代年轻人压力大,你看看,十岁小孩就攀比成这样,家长不努力赚钱,孩子连过生日都要输人一截。”
姜竹沥一阵恶寒。
“这也算个大单子了,我提前给你就是想让你看看,怎么安排人。”领班说,“我怕七夕那天,我们人手不够。”
“唔那确实是。”姜竹沥陷入沉思。
“对了,你瞧我这记性。”领班一拍脑袋,“我刚刚想起来,那个小学生还给了我一份电子示意图,让我们照着那个样子做甜品台。”
姜竹沥:“”
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社会吗。
“你来。”领班引着她进办公室,“我把它拷给你,你回去好作参考。”
“谢谢你。”姜竹沥笑着道谢,将优盘插。入电脑。
读取完信息,内存进度条迅速变红。
“你的优盘好像满了。”领班动动鼠标,示意图拷贝失败,“要不,你删点儿不重要的东西?比如,这串乱码是什么?”
这个优盘是姜竹沥从高中时开始用的,她没有清理文件的习惯,几乎是只有拷进来的、没有删除的。
她凑过去,还真看见一个乱码压缩包。
“十年了啊。”领班看到创立时间,忍不住感慨,“这真是一串有年代感的乱码——能删吗?”
“删吧。”姜竹沥想不起那是什么,“删之前,解压出来看看。”
领班照做。
解压了文件,露出一个小程序。
姜竹沥微微皱眉:“我对这东西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你再点点试试?”
“这会不会是个自爆程序?轻轻一点,就能实现无炸。药毁灭电脑?”
“有牛逼的程序,还打什么仗。”
领班嘴上这样说,手指已经动得比谁都快。
点开程序,弹出一个小窗口。
上面写着:点我。
姜竹沥预感不太妙,但领班已经按了下去。
又跳出一个小窗口:
再点。
姜竹沥:“”
为什么连程序都透着一股“天凉了,王氏该破产了”的霸道总裁中二画风?
领班又点了一下。
微微倒抽一口气。
姜竹沥漫不经心,抬起头,看到小窗口里只剩一句话——
竹沥,你今天开心吗?
来自十年前的,段白焰。
糖霜饼干()
“哇。”领班发出粉红色的惊呼,“这是哪个小男生送你的礼物呀?还是个技术帝?”
姜竹沥有些懵。
她是有印象的,高中时有段日子,段白焰研究剪辑,顺手学了一些小程序。
他一直是聪明的人,不管学什么,上手都很快。她从不怀疑,他现在能在电影领域取得成就,放到别的领域,一样也能风生水起。
只是他从小病弱,又被不负责任的爹妈坑害了太多年,以致于他遇见他的时候,他表现出的态度独来独往,对与他无关的事都不怎么上心,也很少真正的去关注其他人的情绪问题。
所以
她无法想象段白焰安慰别人的场景,也想不来当时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要被他以这样迂回委婉的方式来进行安慰。
她似乎错过了一些关于段白焰的事
又好像没有。
***
这种飘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姜竹沥带了一部分工作任务回家,糖霜饼干的做法相对简单,成型时间也短,她打算用来做直播。
“糖霜饼干,顾名思义,分两部分。”她一边准备食材,一边陪弹幕吹水,“一部分是黄油饼干,一部分是糖霜。”
“我们先把黄油软化,然后把黄油和糖粉打至发白。”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黄油搅开,“分两次加入鸡蛋,再加一点点奶粉。”
“最后筛入低筋面粉和高筋面粉,用刮刀把它们融合在一起,揉匀之后,压到你觉得合适的高度,然后用模具刻出形状。”
“放到烤盘里,就可以直接拿去烤了。”她把饼干一一贴近烤炉,“最后做出来的就是黄油饼干——是那个拿来给糖霜饼干打底的东西。”
拧开烤箱,她将摄像头转向自己,笑道:“接下来,烤箱为我们争取了十八分钟的空白时间。在黄油饼干被烤熟之前,你们还想看点儿什么?”
甜点主题的直播,中间或多或少,总会有等待烤箱和冰箱的空余时间。
她拿这些时间来陪粉丝玩。
弹幕出的主意五花八门:
甜甜坐着不动就很好看什么时候出个食疗或者化妆的教程?
不如做个游戏?成语接龙?
没人想听甜甜唱歌吗!她唱歌那么好听,都好久没有唱过了!
仿佛得到最后这句弹幕的启发。
后面的弹幕清一色变成了:
对对对!唱歌!
唱歌唱歌!我也想听甜甜唱歌!
姜竹沥两眼弯成新月:“想我唱什么?”
她有一把好嗓子,明朗里带一点儿软糯,唱起歌来清亮温柔,像地道温润的南方姑娘,在大胆又羞涩地向青年示爱。
当然是唱年华!最近那么火!
附议!想听年华!
年华是电影青果的主题曲,姜竹沥最早听到青果这部电影,也是来自这首歌。
电影预告片里,这首歌是男主抱着吉他,坐在操场上唱给女主听的。老套的电影情节,加上高明的滤镜,一样产生出了不可思议的美感与怀旧感。
她声线软,反而更能驾驭这种低沉舒缓的歌。
“好呀。”于是姜竹沥答应下来,笑吟吟地打开k歌软件,“等我找一找。”
清清嗓子,她开始唱歌。
唱歌好听在直播里很吸粉,容易吸引人气,也容易招来神经病。
这才唱了没两句,弹幕开始疯狂地出现同一个人的刷屏:
你们没人觉得她唱得特别难听吗!
就这种东西也拿来做直播,不知道谁给你的脸!
姜竹沥扫了一眼id,一点儿都不意外,还是那位“今天开始佛挡杀佛”。
跟上次不太一样,这次她疯狂刷屏,不仅打断姜竹沥唱歌,还极大地影响了直播观感。
因而,立刻有粉丝跟着刷屏怼回去:
实名呕吐,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眼睛都红出血了吧?
有病就治,话说我举报小娇娇这个id好几次了,怎么还在这儿蹦跶?
摸摸我的甜甜,别跟神经病计较!玫瑰花x99
“小娇娇”是姜竹沥的粉丝们,为那个id为“今天开始佛挡杀佛”的小号取的爱称。
这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姜竹沥的不适,她如果因为这个被惹得不开心,反而会降低自己粉丝的好感度,得不偿失,所以她从没纠缠过。
弹幕还在混战。
“那个,我”
她嘴唇动了动,想让大家别吵了,一起屏蔽那个id就好,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唱得挺好的,继续啊。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跳出斗大的一排红字,把所有弹幕都压了下去。
没错,斗、大、的一排红字。
姜竹沥愣了愣。
弹幕比她先爆炸:
啊啊啊江总回来了!
我江总的出场方式都跟别人不一样!这么大的字体只有你能发出来!
排队睡江总!这种贴大字技能什么时候向用户开放啊!
上线的人是jc直播现在的老板,那个活在传说里的江家唯一继承人,江连阙。
姜竹沥回过神,也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晚上好。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好久不见,这个贴大字技能是技术小哥为了拍我马屁,单独给我开发的,全公司只有我的id有。所以为了彰显江总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暂时不对外开放:)
弹幕一片666。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对了,你们刚刚说要举报谁?
就是那个id叫今天开始佛挡杀佛的人!天天黑我家甜甜!可是甜甜做错什么了?!
我家甜甜都被黑傻了!救救孩子吧!她本来就不聪明,连怼人都还是我们手把手教她的!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好的,我回去看看技术允许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