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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他停在十六岁的她面前,一字一停,语气低沉——
“给你挑。”
酸角糖()
姜竹沥至今记得她当时挑的零食。
是一种尖尖的酸角糖;长得像她那颗不听话的小虎牙。吃起来酸酸甜甜;一袋能装很多很多个;她周围的每一位同学都被分到了一把。
她也想分给段白焰;只不过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对方冷声制止:“我不吃糖。”
她有些失望地“哦”一声;收回手。
想了想;不死心,趁他去办公室拿书,还是偷偷往他背包夹层里塞了两颗。
结果毫无悬念地被发现了。
他捏着那两颗糖;放在指尖转了转,似笑非笑:“这是在表达感谢?”
姜竹沥原以为他会生气,结果竟然没有。
于是乖巧地点点头:“嗯。”
段白焰胸前微动;她猜他是发了一声冷哼。
他拿着两颗糖;沉默着思索一阵,慢慢道:“那帮我打一周午饭吧。”
姜竹沥很喜欢那袋糖;所以她没有拒绝。
他将自己的校园卡交到她手上;她每天中午都很顺路;打包两份一模一样的饭;带回教室一起吃。
最后一天;段白焰临时被召唤去参加省里的物理竞赛颁奖仪式,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回来。
姜竹沥有些犹豫;发短信问他:'今天还要帮你带午饭吗?'
一直到食堂的队伍由长变短,他都没有回复。
姜竹沥犹豫不决;想来想去;用自己的卡刷了两份饭。
回教室的路上,遇到程西西。
交谈几句,对方笑道:“管他干什么。”
“我刚刚从办公室回来,听到班主任在跟物理老师打电话,让她带获奖的学生顺路去外面聚餐。”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所以,他肯定吃过饭了啊。”
姜竹沥又纠结起来。
按照段白焰的性格,会不会觉得她很烦,或者很多事。
她一个人吃完午饭,直到快要上课,都没有收到段白焰的回信。
打过第一道上课铃,姜竹沥默不作声,将外卖纸盒放到垃圾桶旁。
“他不喜欢别人擅做主张。”她小声说,“让我们一起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下了下午第二节课,段少爷终于姗姗来迟。
他表情不太好看,一点儿没有得奖该有的样子,坐下来的第一件事是检查抽屉,然后脸色又黑下去两个度。
姜竹沥正趴在桌上补眠,半梦半醒间,见段白焰举着电量耗尽的手机和充电宝,低声问:“我的午饭呢?”
“你们不是去聚餐了吗?”姜竹沥一下子清醒,又觉得奇怪,“这都下午三点半了你没有吃午饭吗?”
段白焰绷着脸,不说话。
“你没有回我消息。”姜竹沥小心翼翼,“我不知道你到底需不需要,所以就没有”
“我吃过了。”
他语气冷淡地扔下四个字,转过去,一副不愿意理她的样子。
姜竹沥:“”
那还生什么气。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夜色深沉,姜竹沥背对着他被按在怀里,身后气息灼热。她一动不动睁着眼,想起自己当年的想法。
段白焰这个人
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可真是宇宙第一讨人厌:)
***
清晨六点半,段白焰准时醒过来。
他工作日的行程通常排得很满,平时起床也一向很早。
可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他一睁眼,就发现怀里窝着一团有温度的东西,背对着他,小脸逃避现实似的缩在被单里,睡衣毛茸茸,帽子也毛茸茸。
露出的耳朵尖白里透红,下面的脖颈处还留着他的咬痕。
喉结不自觉地动一动,段白焰自己一条胳膊还挡在她小腹前,他前一晚起身换过两次热水袋,不知道是他动作太轻还是她睡得太沉,一直没有醒。
他身体微顿,突然不想动了。
今天能不能旷工
然而不等他做好决定,姜竹沥也醒了过来。
段白焰是起床气重,她是刚醒来时脑子发蒙。
正在脑海中搜索自己目前的状况和所在地,背后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醒了?”
她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也慢慢清醒过来。
动动手指,企图假装没醒。
段白焰皱眉,又说了第二遍:“起来。”
姜竹沥不想动。
可又不敢真的让他说第三遍。
她有些怂,一言不发地坐起来:“嗯。”
“过来。”段白焰很自觉,穿好衬衣,面无表情地朝她张开双臂,“打个领带。”
“我”姜竹沥局促不安,“我我不会,我只会系红领巾”
“那就系红领巾。”
姜竹沥:“”
早知道,就说自己只会系蝴蝶结。
段白焰最终顶着一条系成红领巾的领带,去参加了业界大佬的摄影展。
大学时,段白焰的专业是摄影。他重视构图,这个习惯被沿用进电影,很多电影的静态截图都显得漂亮方正。所以对于这场圈内前辈的摄影展,他也十分上心。
姜竹沥新鲜极了,她平时自己一个人,没什么机会去参加这种展览。
原以为段白焰已经丧失神智,没想到竟然带着她出门了。
她惊奇且欣慰,盯着每张照片仔细看。
段白焰站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听着旁人解释,这些摄影图的结构与立意。
解说的人兴致高涨,他沉默地看着专心致志的姜竹沥,突然有点烦。
她的目光又被别人吸引走了。
轻而易举地。
“别说了。”挥开解说的人,段白焰气场沉郁,“我自己看。”
解说的人悻悻离开。
姜竹沥感到莫名其妙。
段白焰臭着一张脸,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怎么了。
但这人一天到晚跟个小姑娘似的,连生气都没有理由,而且
“姜小姐?”
她正纠结,背后响起一个带着试探的男声。
场馆内限流,游人不多,长长的走廊上光影寥落。
她微顿,转过脸,竟然是周进。
见真的是她,周进明显一喜,几步迎上来:“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你还好吗?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段白焰凌厉的眼风扫过来。
周进神乎其技地百分百闪避了。
他神情欣喜,像是没有看见姜竹沥身边面色不虞的男人,笑得如沐春风:“我前几天想跟你聊聊综艺的事情呢,第二季要在第一季的基础上拓展地图,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新想法基本上确定了第二季的成员名单,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姜竹沥也很想告诉他。
她现在被监视,被软禁,连早饭吃什么食物都受到严格管控。
就连她咬了一口煮蛋之后,暗搓搓地想偷偷放下,不继续吃,都会被段白焰沉着脸命令:“吃完。”
怎么可能接到他的电话。
“我”她正要开口。
“周先生。”段白焰施施然打断她,“我记得竹沥说过,不想参加你的综艺。”
姜竹沥双目微瞠,连忙解释:“我没”
没有不想参加。
“我想当面确认一下。”周进抬眼与他对视,笑得不失风度,“这年头了,手机短信,怎么能信。”
他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却丝毫没有对段白焰和姜竹沥的关系表现出好奇。
段白焰眸光微沉。
“姜小姐。”周进见他不说话了,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
姜竹沥差点儿就点头了。
“不准。”段白焰眉峰微聚,臭着脸扣住她的手,“跟我回去。”
带她出来,本就是临时起意。
姜竹沥精神状态很差,偏偏她自己毫无所觉。他徘徊在纠结的边缘,不知道该不该帮她。
也许不帮她
她对自己的依赖性会更强。
成年之后,唯一一件让他有信心的事情是,他有能力,完完全全地负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哪怕她什么都不会,他一样能让她生活得很好。
所以他有时候甚至巴不得,她什么都不会。
周进笑了:“我没有问你。”
四两拨千斤,段白焰的每一拳都打在棉花里。
他将目光落回姜竹沥身上:“姜小姐?”
姜小姐正在想,怎么才能暗示周进,让他集结力量来拯救被软禁的小网红。
她尝试了几个表情,周进一头雾水,显然都没看懂。
但这些小动作激怒了段白焰。
他面无表情,死死扣住姜竹沥的手。
——以一个十指相扣,决不让步的姿态。
“段”她被捏疼,想甩甩不开,“你别这么用力”
段白焰没再管周进。
他拽住她,转身想离开。
姜竹沥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你能不能稍微,稍微”
稍微放开我一点,稍微宽容一点。
“不能。”
姜竹沥掰不开他的手。
这种被束缚的无力熟悉无比,潮水般将她包围。
她急得想哭。
下一秒,感到圆润温热的液体坠落,掉到他的手上,却不是眼泪。
是一滴血。
很快,第二滴,第三滴
姜竹沥低下头,鼻腔温暖湿滑,鼻血一滴一滴地滴到他的手上,和地板上。
段白焰愣了愣,回过头,看到手背溅起血花。
他心里一惊,扶住她的肩膀,想让她抬头。
“你”
“我没事。”姜竹沥低着头用手背抵住鼻子,拽住他,“你不要为难周进。”
段白焰的眼神深不见底。
她竟然猜透了他的想法。
“我们”姜竹沥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段白焰,我们谈一谈。”
不见长进()
段白焰感到新鲜。
认识姜竹沥这么多年;她在人前永远积极向上乐于助人;表现得活泼乐观无可挑剔;装得跟真的似的。就连他们分手;他威胁她要是敢走就再也别回来;她也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仔细回忆一下;她还真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又平静地跟他说,“我们谈谈。”
可他不想谈,也没有放手。
皱着眉;吩咐熊恪去开车:“车开过来,去医院。”
“我不去。”姜竹沥一只手挡着鼻子,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往下流;想要挣脱他;“你放开我。”
段白焰火气上头:“你都这样了,不去医院还想去哪?”
“我去哪里——”她无力摆脱;眼眶气得发红;“关你什么事?”
周进一路追上来。
“姜小姐;你包上的挂坠掉了。”
他说着伸出手;想把那只懒洋洋的毛绒兔子还给她。
段白焰皱着眉;一把抢过来,作势就要将它扔远。
姜竹沥连忙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两步。
“姜小姐?”周进有些讶异,这才看见她手上的血渍;连忙抽纸递给她;“你还好吗?”
“我”
她后半句话没说完,被一股大力按住。
他强迫她抬头,眼底有燃烧的怒意:“不关我的事?”
“段先生。”姜竹沥平静地对视,“你清醒一点,我们分手很久了。”
段白焰几乎被气笑:“自欺欺人有意思吗?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鼻血迅速浸湿了周进递来的纸帕。
姜竹沥微微仰头,安静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仿佛穿透十年光阴,望见十年前那个乖张叛逆的小少年。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
他被她追着跑,状似敷衍地摆出不耐烦的模样,真正建立起恋爱关系之后,却又把她当做他的所属物,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控制欲。
——反正先动心的人是她,先说喜欢的人也是她,那无论怎么对待她,都没有关系。
——她不会离开的,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妥协。
出国之后,姜竹沥一直在自虐般地猜测,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这样想。
那段恋爱关系里,段白焰从没说过喜欢她,却很喜欢干涉她的生活。上一个这样对待她的人,是她的母亲。
姜妈妈总说自己为她付出了很多,姜竹沥认同她的说法,于是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夸奖,不敢出一点差错。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密码被带进恋爱关系,她变得同样不敢违背段白焰,哪怕他的某些决定,让她感到不悦。
她知道根源,却无法改变。
以明含的死为契机,她决定永远离开这段关系。可他年重逢,他只是将态度稍稍软化一点点,她竟然就无法招架。
她仍然喜欢他,也仍然无法改变他。
二者遥相呼应,构成她无可救药的原罪。
“对不起。”姜竹沥沉默一阵,疲惫地叹息,“是我误会了你。”
误会他不再那样强势,学会了交流,懂得了如何尊重她。
误会他发生了改变。
她想起自己曾对程西西说,维持婚姻最好的方法,是不对另一半产生期待。
可真正落到她头上,她同样无法制止自己,对段白焰产生期待。
希望他宽容,希望他大度,希望他变得温柔。
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段白焰不明白,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轻声道,“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
段白焰一动不动。
她的下一句话,让他眼底猛然出现裂纹:“但我以后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学着不再喜欢你的。”
“你”
“对不起。”姜竹沥第三次道歉,嗓音柔软,态度谦和。
落到段白焰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想让她闭嘴。
“很抱歉,我还是在期待,你能跟我交流。”但“交流”作为一种手段,本身也是为了达成“改变”。
她垂下眼:“但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们以后都不做了。”
“姜”
段白焰的感觉很糟糕。
哪怕四年前,他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
仿佛一旦这次放她离开,她就再也不会回头。
“佛挡杀佛的账号已经封了,何筱筱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血小板缓慢地凝结,姜竹沥鼻腔内残留着一股血腥味,“你以后不用再精分两个账号,想方设法地给我送钱了。”
段白焰身体一僵。
“跟踪器和望远镜,也没必要再放在我这儿。”她微顿,轻声道,“让房东也回来吧,他手上还有我的押金。”
段白焰彻底陷入沉默。
像第一次见面一般,他重新打量眼前人。
这个姑娘,这个洞若观火的姑娘。
从一开始,就把他的欲。望与企图,看得明明白白。
他想占有她,控制她,拥有她——以一种获胜者,而不是陪伴者的姿态。
可她仍然愿意靠近他。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其实,你喜欢的只是想象吧。”姜竹沥轻声说,“你喜欢你想象中的那个玩偶,那个任你摆布的洋娃娃。”
就像他从小到大都在期待的,万般顺从的、绝对的、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安全感。
哪怕短暂地退步,表现出妥协,也只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因此一旦他尝试着改变,却没从她那儿得到想要的回应,就变得变本加厉,更想将自己的付出讨要回来。
“然而我不是洋娃娃,也没办法活成你想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