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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调香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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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呀。”陈桂芳眼波一转,唇角微弯,“你卧病在床后,他就被老爷撵出府去了,这会子该回戏班了吧。”

    柳雁欢着急地拽了拽陈桂芳的衣袖:“哪个戏班?”

    “就你最常去的那个,‘朋来’戏班子。”

    柳雁欢闻言,竟想赤着脚到外头寻人。

    陈桂芳忙搀着他:“欢儿,你慢点,这刚烧了热水,你先沐浴更衣,再去见那芸笙。”

    柳雁欢疯魔了一阵,到底是被劝住了。听见陈桂芳唤人进来伺候,又闹了起来。

    “出去,都出去,我自己洗。”

    待众人都被挥退,柳雁欢才走到屏风之后,一张脸在蒸腾的雾气后看不分明。

    门外,陈桂芳一出门,瞧见站在墙根处的金猊,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老爷这顿猛棍抽得好,竟是将人给抽傻了。”

    金猊仔细一思量,也觉着柳雁欢言谈中透着憨傻,与从前那个蛮不讲理的混世魔王,倒不是一个路数。

    “你给我仔细盯着,大少爷这头有什么动静,立刻来禀。”

    主仆二人商议了一番,她们都想不到,房中的柳雁欢,正靠在那木质浴桶的桶壁上,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的柳雁欢,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神『色』。

    这一路连蒙带装,柳雁欢总算蒙混过关,好不容易能松一口气,立刻想念起自己亲手调制的佛手柑精油和芳樟精油,那香气舒缓身心。

    只可惜现在是冬日,不要说精油这样的奢侈品,外头全是枯枝雪堆,怕是连半朵花都见不着。

    “‘朋来’戏班。。。。。。”他轻轻念叨着,将热水浇在手臂上。

    洗净后,柳雁欢挑了件月白『色』长衫,穿上身时让人觉得眼前一亮,颇有种脱胎换骨的架势。

    柳府是传统的明清宅邸,柳雁欢兜兜转转地穿过回廊,站在府门前的一刻,看着融雪从屋檐上滴落,才有了几分重生的真实感。

    他坐上老式黄包车,嘱咐一声,车夫便沿着柳府所在的朱雀街一路小跑。

    等出了朱雀街,柳雁欢才知道,原来外头的世界,早已是五彩缤纷。西式建筑用『色』鲜艳明快,和柳府的白墙黑瓦截然不同。在外头走动的年轻人,打扮也和柳府中人不一样。

    难怪前身不喜欢呆在府里,总往外头跑。这大千世界的鲜活劲儿,谁人不爱。

    不多时,黄包车就在一处两层阁楼前停稳,柳雁欢下车的当口,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

    掀开厚重的布帘子走进去,茶楼里的跑堂立刻迎了出来:“客官吃茶里边请,咱这儿的龙井是拿雪水泡的。。。。。。”

    “我找芸笙。”柳雁欢四下打量着,往跑堂手里塞了小半袋铜板儿。

    跑堂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立即眉开眼笑:“小的眼拙,这位是柳少爷吧,芸笙刚唱完一出,这会儿在后台歇着呢,您这边请。。。。。。”

    他领着柳雁欢,掀了后台的帘子,往里头一指。

    芸笙的背影很是清瘦,还带着几分女子的婀娜,这会子功夫他一面擦着脸上的脂粉,一面啐道:“那个赖痞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死形样,还腆着脸『摸』我的手!”

    柳雁欢没吭声,悄然走到芸笙身后。芸笙一错眼,就见镜子里多了个美男子,一下子惊得跳起来,原本还骂得起劲儿的声音立刻软了下去:“柳少爷,您来了怎么也没个声儿。”说着,狠狠地瞪了跑堂的一眼。

    柳雁欢默默地看着镜中芸笙,的的确确生了一副好相貌。在世人的眼光里,长得丑的瞎捣拾就是东施效颦,长得俊的一个蹙眉那是闭月羞花。芸笙就属于后者,他笑起来够甜也够媚,哪怕本『性』作得毁天灭地,也是可爱的。

    譬如此刻,他忽然就软了身子,倚在柳雁欢怀里,软软地开口道:“大少爷贵人多忘事,总算是想起芸笙了。”

第4章 蓝调时光() 
戏班后台还有别的人,像是见惯了这副情景似的,只等着看柳家大少爷何时受不住芸笙的撩拨。

    芸笙黏糊糊地靠了一阵,柳雁欢却半丝反应也没有。待芸笙抬起头,就见柳雁欢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芸笙动作一僵,只得悻悻地收了手,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戏班里的人第一次看芸笙吃瘪,都背转身偷着乐。芸笙臊了一张大红脸,他惯于在客人面前伏低做小,这会子见勾引无效,让自己下不了台,只能愤愤地摘着头上的发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会儿的功夫,芸笙不仅没能把头套摘下来,反倒将头发都绕到了一起。

    芸笙此时不乐意在柳雁欢面前丢了面子,也没心思解发套,胡拽『乱』扯一番,不一会儿就将青丝拽断了好几根。

    柳雁欢轻叹一声,止住芸笙毫无章法的手,将一缕缕头发从禁锢中解救出来。

    芸笙偷偷打量着柳雁欢,今日的柳家大少像是换了个人。换作从前,他哪里会做这温柔细致的活计。

    两人一个专心手中的动作,一个心里藏着事儿,偏偏那拨弄头发的举动还透着股亲密劲儿。

    众人都识趣地挪开了目光。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隔帘一把被拽开,几个家仆打扮的人闯了进来。

    四下一搜寻,便直奔柳雁欢和芸笙而来。

    芸笙吓得浑身一激灵,柳雁欢抬手摁着他的胳膊:“别动,过会儿就好了。”

    平静的声线在此刻的芸笙听来,无异于救世之音。

    那群人紧盯着芸笙,领头的还打量了柳雁欢片刻。

    “芸笙,昨日是你在贾府唱的戏?”

    芸笙眼仁儿一瞪,梗着脖子说:“是我,怎么?给我的赏钱难道还想讨回去不成?”

    那仆役摇了摇头:“贾老爷请你再到府上一趟。”

    芸笙闻言,气场弱下去半截,却还是咬牙道:“贾老爷这是要返场子?我今日的场次已经满了。”

    “不。”领头的家仆轻声说,“今日卯时,贾夫人被发现时就断了气,相关人等都要到贾府去。至于赏钱,放心吧,绝不会亏待你的。”

    芸笙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惧『色』,接连倒退了两步:“断。。。。。。断气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唱曲儿,没去过内院,你们。。。。。。你们别过来。”

    “这话儿你留着去巡捕房说吧,我们只将人带回去。”领头的家仆显然没什么耐心,他一挥手,几个男人就制住了芸笙的胳膊,押着他往外走。

    慌『乱』间一抬眼,站在一旁的柳雁欢成了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大少爷,您相信我,我连杀鸡都不敢,哪敢杀人啊。”

    柳雁欢瞧着那只紧拽着他衣袖的手,没说话。

    倒是领头的家仆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将柳雁欢从头打量到脚,似在寻思他是哪家的大少爷。

    “大少爷,求求您,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您替我做个见证吧。”芸笙越说,声儿越低,最后垂着头,一副不敢做声的模样。

    惹上了命案这等腌臜事儿,只要柳雁欢不是个傻的,都会识趣地绕道走。

    家仆见柳雁欢没动静,哼笑一声,又继续将人押着走。

    刚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当着爷的面儿就抢人,贾老爷就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

    家仆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忌惮地看着柳雁欢:“不知您是?”

    “他是城东柳家的大少爷。”芸笙先一步报出了柳雁欢的身份。

    家仆眼眉一挑,拖长声音道:“原来是开书局的城东柳家,失敬失敬。柳少爷这是。。。。。。要跟咱走一趟?”

    柳雁欢听着他滴水不漏的说辞,也四平八稳地应道:“走一趟倒也无妨,只是不知此去贾府有多少脚程,芸笙又是个受不得累的,我少不得替他雇辆人力车。”

    家仆脸上的笑容僵了,好半晌才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少爷请便。”

    芸笙如同做梦般坐上了黄包车,他试探『性』地挽上柳雁欢的手臂,见后者没有反对,便倚得更紧了些。

    眼下的柳雁欢让人『摸』不出深浅,饶是从前认为柳家大少好拿捏的芸笙,也越发小心翼翼。

    黄包车一路走,柳雁欢的眼睛也没歇着,将道旁的景物记了个七七八八。

    贾府在城西,城西近宁城码头,是许多商人富户的聚居地。

    而贾府的蛮子大门在众多宅子里颇为显眼,足可容纳三人同时进入。

    等黄包车停稳,柳雁欢率先下车,而后将手递给芸笙。

    这绅士的派头是家仆们从来没见过的,有些个胆大的家仆,便看戏似的嗤嗤笑起来。

    柳雁欢还未开口,芸笙却先受不住了:“笑什么?少见多怪!”

    “芸笙,不得无礼!”柳雁欢制住使『性』子的人,“单看这处敞亮的蛮子大门,也可知贾老爷振兴家业颇有心得,手下的人又怎会见识短浅粗鄙呢?”

    那家仆闻言立马挺起胸脯,自得道:“那当然,我们可是跟着老爷走南闯北的人。”

    “不知贾老爷对什么生意最有心得?”

    “那还用问嘛,当然是『药』材啊,贾家『药』铺里卖的『药』材,成『色』品质都是一等一的。搁在前些年,宁城说得上名号的『药』铺不超过三家,贾家绝对是领头羊。”

    柳雁欢状似无意地问:“难不成近些年不是了?”

    那家仆挠了挠头,低叹一声:“近些年那些个洋人的『药』进来了,像申城那样的大都会,新派人士都说洋人的『药』见效快,宁城好些富人也有样学样,都去教会医院找洋人瞧病。还有人瞧着贾家『药』铺经营得好,就来掺一脚,如今这『药』材生意啊,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见柳雁欢敛了目光,家仆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所在,一跺脚:“唉,我与您说这些做什么,两位这边请,老爷就在前厅。”

第5章 蓝调时光() 
此时的贾府前厅,正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身穿黑马褂的男人弓着腰赔笑道:“秦三爷,您看,今日府中正逢丧事,还请您看在内子的面子上,将借款多宽限些时日。”

    秦非然身着浅咖『色』格子大衣,梳着平整的分头,靠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

    他缓缓地摩挲着指节上的虎头戒指,沉声道:“一年前,贾老板说『药』铺生意周转不灵,我给了你半年时间,半年前你说抱病在床,我又给了你三月时间。可贾老板病愈后,像是忘了秦某的宽限日期,是以秦某只能亲自登门拜访。”

    贾正霆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连声道:“岂敢,岂敢。。。。。。三爷您尝尝,这是新鲜的碧螺春。。。。。。”

    秦非然接过茶杯,吹了吹茶面,缓声道:“我奉劝贾老板,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将欠的窟窿补上。虽然如今新纪银行建起来了,可从前我们秦家是做什么的,贾老板没忘吧?”

    秦非然说着话,忽然手一滑,瓷质茶杯正正跌落在贾正霆脚下,溅了贾正霆一裆子水。

    “没。。。。。。没没忘。。。。。。”贾正霆吓得面如菜『色』,说话时舌头都打磕巴了。

    柳雁欢和芸笙进前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随着家仆的一声“老爷”,让两人都将目光投向柳雁欢和芸笙。

    柳雁欢大步走了过去,面带笑意地冲座中人唤了声:“贾老爷。”

    一时间,满厅寂静。

    秦非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柳雁欢,目光从他的发梢到脚趾全都溜了一遍。

    芸笙赶紧上前两步,脸『色』僵硬地推了推柳雁欢:“大少爷,您认错人了,这位才是贾老爷。”

    柳雁欢顺着芸笙的手看过去,诧异地盯着贾正霆脚下的一滩水。

    这时,秦非然忽然开口道:“你在叫我么?”

    声如金石,让柳雁欢倏地回神。

    四目相对间,柳雁欢看清了男人的长相,剑眉下的一双眼眸极漂亮,鼻梁上的一副金丝眼镜,却敛了锋芒,嘴唇开阖间竟让柳雁欢有一瞬间的愣神。

    前世柳雁欢身为调香师,接待过许多娱乐圈的俊男美女,可在阅美无数的他看来,座中男人的长相真真是极好看的。

    “抱歉,我认错人了。”靠近秦非然的一刻,柳雁欢闻到一阵独特的香气,“4711科隆之水,先生好品味。”

    秦非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轻笑一声。

    柳雁欢回头,就见贾正霆如见鬼一般地盯着他。

    “贾老爷,在下柳雁欢,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莫要怪罪。”

    贾正霆下意识地看秦非然一眼,见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忙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贾老爷让芸笙前来协助问询,只是为何没有见到巡捕?”

    “这。。。。。。”贾正霆抹了把汗,却见秦非然从格子大衣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柳雁欢。

    名片上印着“槐墨”两个烫金大字。

    “侦探事务所?你是侦探?”柳雁欢在片刻的错愕后,很快冷静下来,“槐先生,据我所知科隆之水的价格不菲,侦探这样替人跑腿探查的活计,恐怕负担不起吧?”

    秦非然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推了推眼镜:“宁城之内,恐怕还没有我负担不起的东西。”

    呵,好大的口气。

    柳雁欢心下冷笑,面上却不置可否。

    “夫人的尸体现在何处?”秦非然问道。

    贾正霆一个头两个大,既然秦非然将戏开了场,他势必要陪着演下去。眼下只能在前头引路,由侧门穿过天井,再经书房进入后院。

    秦非然戴好手套,上前掀开白布,见柳夫人侧躺在床上,鬓发散『乱』,两手还紧紧掐住喉部,但喉咙处并无勒痕。

    细看之下,发现柳夫人面部肿胀,指甲发绀,眼底出血,尸斑呈暗紫红『色』,尸体尚有余温,显然是窒息而亡。

    验完尸体,秦非然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梳妆台。

    妆台上摆着面脂、口脂、香膏、香水、爽身粉等。拉开妆台的柜子,秦非然皱眉看着其中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将唯一一个直立的瓷瓶拿起来看了看。

    瓶子上头全是洋文,

    “尊夫人有哮症?”秦非然问。

    贾正霆哑声道:“正是,内子的『药』常年放在柜中,近些日子我生意繁忙,家里的下人也不总在左右,『药』放在柜子里,想着她若是病发,可以立刻取服。”

    柳雁欢拿起『药』瓶闻了闻,瓶身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药』看样子不是贾家所产吧。”

    “先生慧眼,虽然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可内子的哮症,还是西『药』见效快,这『药』是到教会医院开的。”

    秦非然将『药』交给随行的侍从,沉声道:“拿到教会医院去化验,这『药』被人动过。”

    “何以见得?”贾正霆诧异道。

    “在这柜中,除了这一瓶哮喘『药』,其余的『药』瓶都被翻得横七竖八,按照这『药』瓶所处的位置,尊夫人不可能够不到。唯一的解释是,『药』瓶先是被人拿走,尊夫人在病发时没有找到『药』,这『药』是在尊夫人身亡后放进去的。”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尊夫人的死亡时间约在今日丑时,彼时贾老板身在何处?”秦非然目光一转,紧盯着贾正霆

    “今日寅时我在城南『药』铺分店清点『药』材。昨日恰好是内子的生辰,她身子一直不好,为了能让她欢喜,就请‘朋来’戏班前来演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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