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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他背后又遭了秦晏殊一掌,正是狂躁不已,忽然瞥见远远坐在林边被众锦衣卫所环绕的傅兰芽,想起平煜先前不顾一切于火海中将傅兰芽救出,刚才又带了傅兰芽在林中解毒,可见平煜对这女子极为珍重。
暗想,眼见坦儿珠是无论如何也集不齐了,何不在平煜眼皮子底下将这花一般的女子毁掉,好叫他尝尝摧肝断肠的滋味。
他自小经历异于常人,最喜摧毁旁人心爱之物,当下心念一动,硬生生挥开秦勇,明知洪震霆已当胸袭来,仍不管不顾生受了这一掌,不去理会心弦大震,反越过众人,往傅兰芽纵来。
李攸见状,飞起一剑,瞪起眼睛骂道:“金如归,你找死!“
金如归却不闪不避,一掌握住那锋利至极的剑刃,另一掌却拍向李攸的胸骨,状若癫狂,显见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全身上下金钟罩的功夫已破,那利刃在手中割出一个极深的伤口,鲜红的血沿着手掌涌出,一路滴落下来。
李攸怎敢硬接摧心掌,忙侧身一躲,腿下却一扫,踢向金如归的膝盖。许攸及李珉几个也忙挥刀拦阻金如归。
金如归身子一震,将许攸等人远远震开。
傅兰芽吓得花容失『色』,扶着桌沿仓皇往后退去。
这时,陆子谦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挡在金如归跟前,大喝道:“金如归,枉你一代枭雄,难为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这时,李攸已跟金如归过了几招,金如归两手无暇,索『性』抬起一脚踢向陆子谦,谁知刚踢上陆子谦的胸口,就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脚下,极为坚硬,将他脚上的力卸去了一多。
因着这一愣神的功夫,身后一柄重物破空而至,噗的一声没入了金如归的脊背。
平煜心险些脱膛而出,面『色』白得如纸,流星一般飞纵而来,到了跟前,立在金如归身后,握住那刀柄又狠狠往前刺进了几寸。
金如归直挺挺立在原地,眼睛却不甘心地望着傅兰芽,仍要往前行走,只觉那透背而出的刀锋又在胸膛搅动了几寸,心先是压榨般的一缩,随后便闻几不可闻的爆裂之声,血如瀑布一般沿着刀尖喷涌而出。
从前为了练功,他曾用这残忍的法子伤害过无数无辜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活活遭受了一遭剜心之苦。
第112章()
傅兰芽醒来的时候; 第一件投入眼帘的便是乌沉沉的棚顶,耳旁是辚辚的车轱辘声。?
她怔忪了好一会,等忆起昏『迷』前的场面,面『色』一白; 连忙搂着覆在胸前的薄毯坐了起来。
四下了一顾,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的软榻上; 熹微的晨光随着不时被风吹起的车帘透进; 将车内照得忽明忽暗。
因不知身在何处; 正惶惶不定; 就听平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似是在跟李攸低声交谈。
傅兰芽讶然,原来他一直在车旁随行,心定了几分; 忍不住起身; 掀起车帘往外看。
平煜并不在窗旁; 而是正在前头跟李攸并驾齐驱; 从挺直的背影判断,并未受伤。
车后,则是渐行渐远的万梅山庄。
萧瑟的秋风裹杂着焦糊的味道送入鼻中; 庄中事物的轮廓已经模糊不辨,但想必经过昨夜那场大火,那几座原本雕梁画栋的大殿此时已成了残垣断壁。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用来形容文氏父子再贴切不过。
因着白日的缘故,昨晚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的血腥场景淡化了几分; 她缓缓放下窗帘,回到榻上,抱膝而坐,望着车帘出神,
也不知刚才自己昏睡了多久,行动间,身子依然极不舒服。
可惜嬷嬷不在身边,她连个依靠撒娇的人都无。
平煜么……
她脸一红,躺下,翻了个身,将手托于腮下,默默想着心事。
昨夜在林间的事,瞒得过旁人,却无论如何瞒不过林嬷嬷,也不知一会见了林嬷嬷,她该如何自处。
一想到林嬷嬷不知作何反应,她便生出几分惴惴,头一回想在外头多延宕一会,不想那么快回府。
又想到,这一路走来,无论是镇摩教左护法还是昨晚的金如归,但凡参与争夺坦儿珠之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想来不过是一块用途不明的北元异宝,不知为何竟有那么大的魔力,引得这些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胡思『乱』想间,金如归死前的可怖场面毫无防备地浮上眼前,她吓得心猛的一揪,忙紧紧闭上眼睛。
从山庄回的路有些漫长,她一时惊惧,一时烦忧,许久过后,才倦及而睡。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杂『乱』的声响,她茫然抬起头,『迷』『迷』糊糊分辨一晌,这才意识到外头已是闹市,叫卖声和丝竹声不绝于耳,夹杂着鼎沸人声。
掀开一点车帘往外看,秋风掠过,外头果然人烟阜盛,不知何时,已到了金陵城中的繁华街市。
又行了一段,马车突然停下,李珉的声音在外低低响起,“傅小姐,你醒了么。”
傅兰芽忙清清嗓子,应道:“醒了,李大人。”
车帘掀开,外头的亮光蓦地『射』进来,照在脸上,有些刺眼。
“到地方了,傅小姐先将这件斗篷披上再下车。”
傅兰芽接过,见是件灰扑扑的斗篷,连着帽,从头罩下,可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叫人无从瞥见相貌。
她系好后,强忍着腰间和双腿的不适,掀帘下车。
立定后,抬头一望,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到了一座客栈的后巷中。
身旁,是李珉和陈尔升,以及那二十名暗卫。
再过去,则是都尉府的一帮兵士。
巷尾,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是平焃。
平煜却不知去了何处。
“平大人为了掩人耳目,先送那名假扮傅小姐的女子回了府。又说傅小姐受了伤,索『性』让属下护送傅小姐先来客栈安置,请大夫给傅小姐好好瞧瞧再回府,平大人说了,忙完那边的事,就会过来接傅小姐。”
察觉平焃明锐的目光『射』来,傅兰芽竭力不让自己『露』出心虚的姿态,应了一声,缓缓跟在李珉和陈尔升的后头从后门进了客栈。
客栈里头的布置倒比傅兰芽想的还要明亮气派,与寻常客栈不同,一路走过,安静得很,走了一段,从一侧楼梯拐角处转过来一位满身绫罗绸缎的中年男子。
那人并不敢多看傅兰芽,只恭恭敬敬对李珉含笑道:“已收拾好客房,请这位小姐进去歇息,一会大夫便过来了。”
李珉笑了笑道:“好。”
引着傅兰芽到了二楼最为僻静的一间客房门前,止步,道:“就是这了,傅小姐请进去稍歇,请大夫好好看看,山中寒凉,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李珉本是无心之语,傅兰芽却僵了一下,旋即点点头,含笑道:“多谢。”
那掌柜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珉和陈尔升,噙着笑意退到一旁。
傅兰芽推开门,里面是间收拾得雅致妥帖的客房,一套三间,外头是起居室和书房,最里头才是寝间。
寝室内,除了一架悬着绯红『色』帘幔的花梨木床架,另有妆台和圆桌春凳。
床前设着一架水墨山水屏风,屋内不知焚着何香,暗香浮动,缭绕鼻端。
她绕过屏风,思忖着在床沿坐下,少顷,抬头四处一望,不知净房在何处。
她身上出了许多汗,虽然此时已然干透,但内里的衣裳贴在身子上,仍不舒服,她眼下极度渴望好好洗个澡。
她这般想着,便重新起身,慢慢在屋中转了一会,走到床后头的屏风前,无意中往后一看,这才发现后头竟藏着一间极大的净房,地面皆铺着琉璃砖,诺大一座浴池,金光璨亮。饶是她自小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也被晃得眼睛花了一下。
平煜这是把她安置在了一个怎样的销金窟?
从净房出来,她意识到屋中格局有些不对劲,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暗忖,难道这房间还有暗门。
正要好好研究研究,外头有人敲门,却是客栈的下人来送沐浴用的热汤。
傅兰芽忙重将那件斗篷披上,掩上脸面,打开门。
一行婢女捧着衣裳巾帕鱼贯而入,径直走到净房,屈膝对傅兰芽一礼道:“奴婢们服侍小姐沐浴。”
傅兰芽怎敢叫旁人瞧见自己身上的端倪,忙道:“不必了,将衣裳巾帕放下,我自己沐浴。”
等婢女们出去,便走到浴池边,一件一件将衣裳脱了,进到热水中。
她自小到大,从来不乏伺候起居之人,哪怕家中遭了事,一路上亦有林嬷嬷随行,像今日这样自己沐浴,还是头一回。
她在净房逗留了许久,直到将身上每一处都仔细洗净,可是,哪怕是忍痛擦拭了好几回,那些落在前胸和腰上的痕迹依然洗不掉。
她颓丧地将巾帕放回热水中,怨怼地想,也不知平煜为何这般不知轻重,这副模样若叫林嬷嬷看见,能瞒得住什么。
她屈膝抱胸,情绪低落地在浴池中坐了好一会,直到一身雪肤被热气蒸腾得透出粉红『色』,这才从热水中出来,拭净了身子,取了那一叠干净衣裳来穿。
她早先脱下的亵裤上还有些斑斑血迹,垫在下面的披风上更是一片狼籍,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何事,无论如何不能拿回府中,势必得找个地方丢弃才好。
她捧着那两件衣裳,咬唇想,一会平煜来了,就让他去处置吧。
磨磨蹭蹭从净房出来,一抬眼,就见桌上已呈了几样粥菜,正冒着丝丝热起。
她走到桌前坐下,默默用完膳,用巾帕拭了嘴,便回到床边坐下。
也不知平煜何时会来接她,她等了一会,困意上来,干脆合衣倒在床上,一闭眼,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忽然传来一名中年『妇』人的声音。
“大人放心,掌柜特领我从另一边暗门进来的,没叫门前的几位大人瞧见。”
傅兰芽一惊,哪还有半点睡意,忙坐了起来。
透过屏风望外一看,就见屏风前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颀长,似是平煜,另一个却是位『妇』人。
第113章()
下一刻; 那『妇』人便屈膝对平煜行了一礼,手中提着一个小匣子,转身朝屏风后头走来。
傅兰芽此时已知道这『妇』人正是平煜请来的千金科圣手,连忙用斗篷盖在脸上; 免得叫那『妇』人瞧见自己的脸。
谁知那『妇』人惯于在内宅行走,一向知趣; 听平煜是京城口音; 客栈掌柜又对其极为恭敬; 知道他来头不小; 哪敢多加打探; 目不斜视走到床边,并不朝头端看,只正『色』道:“姑娘莫臊; 姑娘刚破了身; 万万轻忽不得; 容老身替姑娘仔细瞧瞧。”
傅兰芽听到“破身”二字; 羞得差点闭过气去了,哪还顾得上接话。
未几,察觉床尾的被褥一陷; 却是那『妇』人放下匣子,自顾自坐了下来。
过了会,那『妇』人低声劝道:“姑娘,将裙子解下吧,让『妇』人瞧瞧。”
平煜在外头听见; 也闹了个大红脸,只他脸皮到底厚些,负手立了一会,便走到桌旁,撩袍坐下。
心不在焉地敲了会桌面,听得屏风后窸窸窣窣传来脱衣裳的声音,喉咙干得直冒烟,忙给自己斟了口茶,却因留意里头的动静,茶盅只顾放在唇边,久久忘了饮。
过了许久,那『妇』人低声嘱咐了几句,起身,从里头出来。
“大人。”那『妇』人走到跟前,将匣子放到地上望着平煜沉默英俊的侧脸,想起刚才所见,虽没见到那姑娘的模样,但从一身皮肉来看,当真是人间绝『色』,至于那处,更不必说了,她以往给金陵城中多少勋贵人家的『妇』人瞧过,何曾见过生得那般好的,难怪这位大人这般上心。
将一个白脂玉的罐子放于桌上,她温声道:“姑娘那地方有些红肿破皮,万幸未损到根本,大人需得怜惜着些,这罐子里的『药』膏能消肿止疼,每日抹上两回,半月内不同房,也就无碍了。”
半月内不同房……平煜耳根发烫,唔了一声,想起一事,胸膛里掠过一丝不安,问道:“不知……有什么不伤身子的避子法子?”
那『妇』人含笑道:“但凡要避子,势必对身子有亏损,姑娘身上虚寒,本就不宜用些寒凉之物,大人这般疼惜姑娘,想来也不忍用『药』来强行避子的。”
平煜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
他自然是恨不得一回京城就娶傅兰芽进门,可是王令那边还需费好些功夫来应对,傅兰芽的身份也需好好打理,不宜太过仓促,更不能『露』了痕迹,免得白白让傅兰芽遭人指摘。
若是这期间傅兰芽有了身孕,怎能瞒得过旁人的眼睛。
“不过大人请放心。”那『妇』人又道,“方才老身问了姑娘的癸水,若是昨夜同的房,从日子上来看,姑娘断不会有孕。”
平煜听得癸水二字,懵了一下。
『妇』人却笑道:“过两日姑娘就来癸水了,昨夜同房无碍的。”
虽然不能保证十拿九稳,但以她这么多年的千金科经验来看,甚少出差错。
平煜并不能理解癸水跟避子之间的联系,但听『妇』人这么说,勉强松了口气。
『妇』人见平煜无话,便道:“没有旁的嘱咐,老身便告退了。”
平煜迟疑了下,令那『妇』人从后头暗门走了。
一等房中恢复安静,他便走到桌旁,将那『药』罐拿到手中,暗想,那『妇』人是金陵城有名的千金圣手,多年来浸『淫』此道,心思倒比他想得还要细致,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
自然,他倒是没想着给傅兰芽亲自上『药』,只是那『妇』人既交代了一日上两回『药』,何不趁傅兰芽还未回府,先给她上一回,也免得误了事。
这般想着,便厚着脸皮到了屏风后。
傅兰芽刚走到屏风边,不防见平煜进来,脸蓦地一热,来不及仔细看他,只觉昨夜的委屈和惊吓统统涌上心头,眼圈都红了起来。
平煜一腔绮念顿时被浇灭,哪还敢有旁的心思,只好将傅兰芽搂在怀中,低头替她拭泪。
也不知她还在为金如归之事后怕,抑或是为了林中之事觉得委屈,他愧疚心疼,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傅兰芽无声掉了会泪,察觉平煜坚实的臂膀搂着自己,不安的心又踏实了几分,在他怀中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向他,见他正低眉望着自己,脸上线条说不出的柔和,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的凌厉。
再一低头,才发现他回府一趟,倒是将先前那件溅到了金如归鲜血的衣裳换了下来,现下穿着件雨过天青『色』的袍子,许是沐浴的缘故,颈间有些淡淡的皂角香。
她重新埋头到他怀中,手轻轻揪着他的前襟,闷声问:“你先前都在忙些什么?“
平煜闻弦知雅,心知傅兰芽这是怪他久久不至,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十分受用,只道:“金如归已成了废人,邓安宜受了伤,两大心腹大患已除,所以我刚才回府重新安排了布防。”
“金如归未死?”傅兰芽眼睛微微睁大,“那——最后一块坦儿珠找到了么?”
平煜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背,哄道:“你才受了惊吓,这两日不宜劳神,等你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