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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离开之后,闻湉又要洗澡,其实昨天楚向天给他擦得很干净,但是他一想到是楚向天给他擦的身,就连身上穿的也是那人的衣服,就浑身长了草一样的难受。
大夫才交代了不能碰水,代福自然不敢真让他洗澡,只得让下人抬了个大木盆进来给他擦身。
闻湉在屏风后脱掉衣服,身上撞出来的伤倒是不怎么疼了,他有些惊奇的看了看,连淤青都是淡淡的。似乎是真的好了不少。
要是换成以前,不青青紫紫半个月,根本不会见好。
不过闻湉也没有多想,让代福给他擦干净身体,又嫌弃头发不干净,要洗头发。
代福只能又换了一盆水给他把头发洗净,用布巾把头发包裹起来,闻湉换上柔软的中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披上外袍子,闻湉坐到窗边,代福拿了布巾给他擦头发。
******
楚向天在院子里没事干,问了下人闻湉的院子在哪里,就溜达过来逗闻湉。
刚进院子,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闻湉。
闻湉黑发披散,眉目间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整个人柔软的不可思议,中衣领口微微敞开,外面随意披了一件浅蓝色的外袍,撑着手肘靠在窗边,一双黑亮的眸子朝楚向天看来。
楚向天正要跟他说话,就见那双黑亮眸子先是缓缓的睁大,随后又生出一丝恼怒,紧接着就是气恼的质问,“你怎么还没走?!”
楚向天哭笑不得,却又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也可爱的很,故意逗他道:“夫人同意我在府上暂住几天,说就住在你的院子里。”
“!!!”闻湉猛地站起身,上半身几乎从窗户探出来,凶巴巴的瞪着楚向天,“不行!我的院子没地方给你住了!”
楚向天故作苦恼,“可夫人说”
闻湉打断他道:“我这只有下人房跟书房空着。”
他总不能去住下人房,书房更是只有一张竹榻,午间乘凉歇息还可以,晚上睡就是折磨了。
满心以为楚向天该知难而退了,闻湉脸上露出些得意,“我知道镇子上有家客栈”
“那我就睡书房吧。”楚向天弯起嘴角拱拱手,“叨扰闻公子了。”
闻湉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见鬼一样的瞪着他,片刻后哼了一声重新坐下,“你要睡就睡吧!”
又把人惹得气呼呼,楚向天却越发觉得趣味,优哉游哉的在正对着窗户的亭子里坐下,有下人上了茶,他就端着一杯茶慢慢的品,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太阳西斜时分,为了给闻湉接风洗尘,厨房里今天做的都是大菜,闻湉不好走路,代福就找了两个健壮下人用轿撵把他抬过去。
楚向天的身份敏。感,傅有琴让下人单独给他送了一桌,推说是家宴,就没有请他过去。
一家四口终于又齐齐全全的坐在一起,只是这次的气氛却不像往常融洽。
闻博礼独自坐在主位,傅有琴没有坐在惯常的主母位,而是坐到了闻湉的左边,闻湉右边是闻书月,母子三人亲密的坐在一起,将闻博礼排除在外。
饭吃到一半,闻博礼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先离开。
闻湉偷偷咧嘴角,表面问询实际却是借机试探傅有琴的态度,“娘这次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傅有琴叹了一口气,眉目间有些浓重愁绪,她慈爱的看着闻湉,“只是觉得你父亲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跟闻博礼成婚十八年,不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闻博礼都敬她爱她,对两个孩子尤其是闻湉更是疼爱非常。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遇到危险,闻博礼竟然会退缩,甚至想置闻湉于不顾。
这个发现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闻博礼从前表现的有多疼爱闻湉,后来的犹豫就显得有多可笑,傅有琴不愿意将相伴多年的丈夫想的如此不堪,但是闻博礼的言行,却第一次切切实实的让她觉得失望。
闻湉握住他的手,垂眸轻声道:“人总是会变的。”
“或许吧”傅有琴神色悠远,片刻后怅然的笑笑,“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先吃饭。”
吃过晚饭,闻博礼让下人来传话,让闻湉去书房一趟。
母子三人对视一眼,傅有琴摸摸他的脸,“去吧,他到底是你的父亲,别因为我的话心存芥蒂。”
闻湉乖巧的点头,往书房过去。
下人扶着闻湉坐到椅子上,背对着窗户沉思的闻博礼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心疼,“那些贼子竟然敢伤你!”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闻湉静静的看他做戏,来的路上他就猜到了闻博礼可能的招数。
果然,听他这么说,闻博礼气愤的神情僵了一下,神情有几分尴尬的换了个话题,“大夫看过了?严不严重?”
“看过了,不严重。”闻湉惜字如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神情也不似往日的孺慕恭顺。
闻博礼惊疑的打量他的神情,片刻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你娘跟你说什么了?我知道她还在气我。”
闻湉蓦地抬头看他,眼神一瞬间有些凶狠,闻博礼被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时闻湉神色却又是淡淡的。
“当时你娘想雇民兵上山去救你,我没有同意,她就为这跟我生了几天的气了。”闻博礼叹气一声,“连你姐姐也不肯跟我说话。”
闻湉垂下眼睛没有作声,闻博礼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只得继续说:“可西山头的土匪多凶恶,雇的人哪里靠的住?”
“我何尝不担心你,可只有官府才有能力救你,你看这次若不是官府出兵,你回来的也不会这么顺利。”
闻湉本来生着气,结果听完他这一番话都差点笑了,他抬头很认真的问闻博礼,“可是官府出兵,是娘带着账本逼上门才换来的,后来出兵剿匪,跟着官兵上山的也是娘那时候你在哪里?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女子上山?”
闻博礼面色涨红,呐呐看着闻湉说不出话来。
闻湉心中只觉得嘲讽,这个人根本不爱他们,所以也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平时装的毫无破绽,一到生死关头就露了馅。
患难见人心。
他揉揉额头,有些疲惫的说:“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闻博礼还想说什么,但是闻湉却已经叫了下人进来,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下人抬着轿撵缓缓走远,身后的书房传来“嘭”的一声声响,闻湉一改先前的疲惫,愉快的弯了弯嘴角,盘算着是时候找个机会给母亲透点底了。
回去的时候经过书房,书房里还亮着灯,一个高大人影投影在窗纸上。心情愉快的闻湉想到如果不是楚向天折腾出来这些事,想要揭穿闻博礼伪善的面具还得费一番功夫,对楚向天的敌意顿时就少了很多,回房后特意叫代福给书房送了两床被褥过去。
楚向天都准备歇下了,书房的竹榻虽然硬了一些,但是他行军打仗哪里没睡过,竹榻都算是好的了,因此也不介意,合衣就准备躺下。
代福抱着被褥敲门进来,楚向天看着厚厚的两床被褥挑眉,“这是?”
“公子让我给你送来的。”代福向来跟闻湉一个鼻孔出气,闻湉先前不喜欢楚向天,他对楚向天也没好脸色,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主动关心起他,但是代福也客气了不少。
“替我向闻公子道声谢。”楚向天接过被褥,松软的被褥还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利落的铺好被褥,他嘴角的笑容更明显,没想到还是个嘴硬心软的小东西。
低着头的小少爷看着心情不太好。
闻湉当然心情不好,好不容易动手打个人,结果对方毫发无伤,他自己倒是疼得不行,低落的情绪涌上来,就很难再消退下去,疼痛让他又想起了一堆不开心的事情,顿时更加的闷闷不乐。
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人,只想静静。
盯着小少爷的毛茸茸的头顶看了一会儿,还以为是自己将人又惹哭了,楚向天难得有些懊恼,对着小小的发旋发了一会儿呆,他忽然想起什么,在怀里摸索一番,拿出个红色的小木球来。
小木球是红木质地,也就婴儿拳头大小,做工却异常精致,上下前后左右六个面都刻着兔子,每只兔子的动作各不相同,有竖着耳朵张望的,也有半立身体滚球的,每一只都雕刻的活灵活现,宛若活物。
竖起耳朵的小兔子莫名有些像闻湉,楚向天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
“给你变个戏法,看不看?”
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直,楚向天把玩着红色的小木球,木球被打磨的很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
闻湉将脸抬起来,不解的看着他,说话还有些瓮声瓮气,“什么戏法?”
“拿着看看。”将小木球放进他手里,楚向天扬扬下巴,让他自己看。
小木球在手里滚了一圈,做的精巧可爱,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闻湉目光不解。
勾了勾唇,将小木球从闻湉手里拿回来又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仔细了,别眨眼。”
闻湉不听话的眨了眨眼睛。
将小木球摊放在手心,楚向天用另一只手在木球表面轻轻敲击几下,就见圆溜光滑的木球瞬间散成了一堆木头片。
闻湉眼睛微微睁大。
“继续看。”楚向天一笑,将木头片随意的堆放在衣摆上,随后两手翻飞,只片刻,被拆散的小木球又恢复了原样。
好奇的微微倾身,闻湉将小木球拿过来把玩,光滑的表面没有一丝缝隙,而且上面刻着的小兔子动作也跟刚才不一样了。
滚球的兔子将球顶在了脑袋上,竖耳朵的兔子一只耳朵垂了下来。
“这是怎么弄的?”学着楚向天用手敲了敲,却没有任何变化。
“想学?”楚向天稍微靠近他。
闻湉点点头,注意力都被小木球吸引了。
“这是改良过的鲁班球。”楚向天坐到他身后,前胸贴上他的后背,伸手在木球的一处点了点,“用巧劲儿敲这里。”
闻湉用手指敲敲,没有反应,他疑惑的回头看楚向天。
正好也低头看他的楚向天跟他的视线撞到一起,两人隔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闻湉的耳朵“腾”的一下就红了,不自在的转开脸,缩了缩脖子,说:“敲不动。”
“我教你”楚向天眯眯眼,握住他的手指,在同一个地方敲了敲,一块小巧的木头片掉出来落在闻湉的衣服上。
闻湉伸手去捡,顺势脱离了楚向天的包围,还往边上挪了挪。
没事靠这么近干什么!
小木球缺了一块木头,就有了开口,闻湉将木球仔细的研究了一遍,发现里面都是拼接紧密的榫头,一块咬合着一块,环环相扣,卡的极为巧妙。
研究了半晌,闻湉试着动手去拆,折腾了一会儿还真弄下来几块木头片,慢慢的找到了手感,闻湉的动作就越来越快,过了一刻钟,精致的小木球只剩下一堆零散的木头片。
闻湉的眼睛亮晶晶的看楚向天,“拆成功了。”
楚向天摸摸下巴,毫无吝啬的夸奖道:“真聪明。”这话也不是说虚的,这枚改良鲁班球比普通鲁班球要更加的精密复杂,他能熟练的拆解拼合是因为他常年与各种军械接触,小小的鲁班球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难度。但是闻湉头一回玩这个,一刻钟就能全拆开,确实算是聪明有悟性了。
得到了夸奖,闻湉愉悦的眯起眼睛,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快活,低下头,他又试着将拆散的零件重新组合起来。
拼合比拆解难度要大上很多,直到艳丽的晚霞铺满整片天空,闻湉也才拼出了一小半。
“不着急,慢慢拼。”楚向天伸手揉揉他的头,闻湉咬着嘴唇还在聚精会神怼鲁班球。
楚向天哭笑不得,伸手将剩下的零件收拾起来,不让他继续沉迷。
被打断了兴致的人凶巴巴的用眼睛瞪他。
楚向天摊手,“该吃晚饭了。”
沉迷小玩具的人这才反应来,轻轻抿唇,站起身拍拍衣服,就准备下去。
看见他的动作,楚向天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不要动,自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然后张开手臂,让屋顶上的小少爷跳下来。
往下看了看,闻湉有点害怕,抗拒的摇头,他四处看了看,正好有下人经过,就喊了一声,“给我搬个梯子过来。”
被叫住的下人动作很利索,匆匆跑走片刻后就搬了一架梯子架在屋顶上,闻湉施施然的顺着梯子下来,心情很好的站在楚向天面前,微微仰着头对他笑,“今天谢谢你啦。”
本来想来个英雄救美的楚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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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之后,园子里的花争先恐后开放,冬天的影子彻底消散,小小的四方镇几乎被绽放的鲜花包围,城外的桃花林开了大片,漫山遍野都是粉色桃花。
镇上的百姓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花朝节做准备。
二月十二是百花生日,又名花朝节,这一天,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外出踏青赏花,未出阁的姑娘,还会亲手做一盏“花神灯”挂在桃花树上,祈愿姻缘美满。
闻湉对过节的兴趣并不大,他发愁的托着腮帮子,想的是城外那么大一片桃花林,要是一棵树说一句话,他还不得被吵死,更何况他还得在家盯着闻博礼。
每年花朝节前后,闻博礼总会去寺庙沐浴斋戒,住上半个月或者一个月。重活一世,闻湉信他的鬼话才有鬼,他觉得闻博礼多半是私会情。人去了,所以他得待在家里把人盯住了。
但是闻书月从退婚后难得兴致高些,拉着他挑选花神灯的款式,闻湉发愁的叹口气,只能认命的先陪着姐姐做花灯。
他这幅样子反而让闻湉想笑了,姿态肆意的端起酒壶,对着壶嘴嘬了一口,他用眼角斜晲着面红脖子的闻则明,“我就是欺你又如何?”
“我就是投胎投的好又如何?我只用坐在这里,动动手指就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不像你,还得腆着脸皮去讨好我这样的草包,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闻则明胸腔剧烈起伏,目光如刀剑,恨不得用目光将这张得意洋洋的脸孔撕碎,他见多了这样的表情,可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难堪跟不甘心。
都是闻家的种,凭什么他就要矮一头?!凭什么他要像条狗一样的被欺辱。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闻则明用尽全力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动手,一字一顿的说道:“莫、欺、少、年、穷。”
“噗嗤!”闻湉直接笑出了声,将酒壶随意的扔在一边,第一次站起身,目光冷冽的看着他,“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我斩草除根?”
他眼中是真的有杀意,闻则明对上那双黝黑的眸子,从里面看见了明晰的恨意,这跟他了解到的闻湉完全不同。他打听来的消息,说闻湉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娇气小少爷,天真又没什么城府,跟眼前神情阴冷的少年判若两人。
难不成他也是装的?但闻则明一时想不出来闻湉为什么要针对他,一时又想着是不是该趁早脱身,忍一时风平浪静,如果将对方惹恼了,说不定真的会下杀手。
他心底已经有些害怕了,牙根紧咬,绷紧神情紧张的看着闻湉。
然而闻湉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他做了两辈子的良民,就算心里恨不得将闻则明生吞活剥,但实际上却不会亲自动手杀人,为了这种人惹上人命官司,不值得。
见闻则明害怕了,闻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