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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气得嘴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周中和大孙子演了一出双簧臊走村里人,打发走大孙子。自个儿坐下撸狗,自他进院子,旺旺都迎了出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就在他脚边躺着不出声,若不注意,都不知道这里有条狗。拍拍狗头,周中磨墨写文,顺便练练字。上辈子他也学过『毛』笔字,写出来的字勉强算的工整,才没『露』了馅。秃了尖的笔刚拿到手粘上墨汁,就听到邓二婶的话,周中心中颇是不喜。
邓二婶此人,周中知之甚少。原身是从来不管这些,和邓二家住了十来年的邻居,他连邓二的照面都没打过几回,更何况知晓邓二媳『妇』的脾『性』。周中估『摸』着邓二媳『妇』因昨儿的事故意上门找茬,只是『妇』道人家说话,没得他一个老头子去『插』嘴的理。
然外面开始骂声不绝,仔细一听,竟是邓二媳『妇』一人的声音,好半晌才冒出邵氏的声音,接着是张氏和小邵氏的声音,可惜婆媳三人的声音都给邓二媳『妇』一人压住了。
周中打开一格窗子,只见邓二媳『妇』叉腰跳脚样样来得,声气又高,口沫四溅。周中的眉头打了结,又见周秀在院中搓着双手团团『乱』转,又想上前却又止步。
“老大,进来。“周中道。
“爹,啥事?”周秀进了屋。
“去问问你邓二叔,是不是老的耳都聋了?骨头软得管不住媳『妇』?”
周秀听了,搓着红通通的手道:“爹,邓二叔管不住邓二婶的。”
“你再问他是不是跟我们周家有仇或有怨?”周中冷冷地道,“如果他还是不过来,你直接去问问邓家长辈。”
“这样不好吧?”周秀小心翼翼地道。
周中皱起眉心问:“为何?”
听这话,父亲竟有问他意见之意,周秀憨厚的脸上『露』出欢喜,急切道:“村里人的『妇』人都爱占些便宜,骂个人,只是邓二婶历害了些,这些事在村子里不算啥大事。只是爹让儿子这样问到邓家头上,反倒是我们要跟邓家结仇似的。”
“那就由着你娘被她欺负?” 周中脸上似笑非笑。
周秀声气小了许多,“也不是由着娘给欺负,只是娘不像她是个泼『妇』,豁得出去不要脸面。娘力气大也不敢推打她,怕她赖在我们家,要我们供她吃供她喝。”
“照你这样说,我们家就该由着她堵在门口骂?”周中脸上的那一抹笑影全没了,看着面前的八尺男儿,怀疑是不是周父周母把他教傻了。
周秀低了头不敢说话,前儿他还在想,爹自从生病后,脾气变好许多,也不整天摆着张臭脸,不想生起气来比往日更甚。
“说啊,怎么不说?”周中喉咙里含着怒气,“老子让你说话。”
周秀身子一抖,喃喃道:“骂累了自然就不骂了。”
“混帐,你就这样孝顺你母亲的?”周中喉咙中的火气喷薄而出,炙烧得周秀出了一身冷汗,扑通跪在地上。
外面邓二媳『妇』的骂声一声比一声高,像夏日的雷阵雨又急又快,把邵氏婆媳三人的声音压得听不到丁点。
周中目光落在面前周秀的头顶,发髻胡『乱』地用草藤挽着,身上的棉袄打了好几块补丁,想来里面的棉絮定是用了好几年,怕是又硬又死,一点也不暖和。想着身上暖洋洋的棉袄,没由来的胸中的火气就被一阵水浇灭,周中叹息,伸手扶起他,让他坐在杌子上。
子不教,父之过。
是原身的错,也是他的错,他接受了这具身体,自然也要接受这具身体的过往。如今该他行施父亲的职责的时候,周中道:“你见过她跟赵里正家的骂过?”
周秀想了一下,摇头。
“你小时,她跟你『奶』『奶』,你娘骂过架?”
周秀回想了一会又摇头。
“她什么时候开始跟你娘骂架的?”周中循循善诱。
忽地,像开了窍似的,周秀抬起头看着周中,双眼发红,哽咽道:“爹,我错了。我不孝,让娘受人欺负。”
“还来得及。”周中从怀里掏出根泛白的旧帕子递过去,“擦擦。”
周秀接过帕子塞进怀里,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站起来道:“爹,我马上找邓二去。”
“去吧。”周中看了看他怀里,欲言又止,挥手让他去了。
窗外高大的身影走过,周中失笑,他自己也未尝有多历害,不过幸运地比旁人多了一世的记忆,学习过五千年的文明,按上辈子的话来说,他会装而已。
不过一会,邓二带着儿子把邓二婶连拖带拉扯了回去。
周秀兴冲冲地回屋向周中禀报,眼中满是仰慕,“爹,我才说一二句话,邓二叔就跟着出来把人给带走了。”
“邓二叔还是知理的,只是怕婆娘。”
“真的吗?”周中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也不看他,自己拿起笔重新写起文来。
脑袋得多用用才不会生锈。
周秀站在那里把邓二叔的所说的话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个啥来。想想问问爹,又见他在一笔一画地写着字。
屋里,静悄悄地,周秀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周中写完一篇文,见周秀仍呆立在那里,遂道:“没想出个甚来?”
周秀点头道:“爹,之前你一心读书,不晓得邓二叔是个胆小的,经常让邓二婶骂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如果正如你说,邓二这样没用,那刚才怎么能把人给弄回去?”周中缓缓道,“邓二是胆小,也是怕媳『妇』。倘若那天邓二婶给赵里正的媳『妇』吵了起来,你想邓二会窝在家里不出门吗?”
“究根到底,是我们家势弱罢。”
周秀蹲下身子,抱着脑袋,“爹,是儿子没用,没用……”
“我还在,那能轮到你说没用,要说也是说我没用,是我带累了你们。”周中的语气有些惆怅。
“不是,爹,爹……”周秀站起身,束着手,不知如何安慰周中。
周中用砚台压好文章,收起笔墨,道:“等爹空了,你学着识几个字。”
“识字?”周秀眼一团亮光划过,急忙摆手,“不学,不学。”
周中瞪眼,“又不是让你去考功名?识几个字,写契也不会让人给卖了。”
周秀挠挠后脑勺,小声道:“娘知道了会骂人的。”
“我自有主意。”周中道,“我买了五床棉被,别省着,大家都用新棉被。还有些粮食,让你娘看着办,告诉她不准做糠饭。”
周中想了想,没有遗漏,吩咐:“去吧。”
第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升级至百分之六十将解除封印,否则3日后解除 再看朱三在屋里的那番行止,打的什么主意; 周中再清楚不过。此刻见他让旺旺一口咬住,心里拍手称愿,这种人就是好生教训一番; 才会少做恶事。
朱三惯常逞狠斗凶,也没少跟恶狗打交道,起初是没提防旺旺会暴起伤人。等腿上咬了一口,立时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刀直接劈了过去,寒光闪闪的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白光,眼看着就要劈到旺旺身上。
周中心头大急;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可人越急两脚越挪不动; 只得扯着喉咙喊:“住手; 住手。”
那边旺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待刀到面前不过二寸,只见它高大的身形微闪; 再一个跳跃,已咬住朱三握刀的手腕,刀呯地落在地上。
朱三呆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狗; 快的他都没看见它怎么躲过他的刀; 又咬上他的手。只是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眼中一片『迷』茫,好似刚才的一切如梦幻一般。
在院中的几人皆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眨巴着眼瞧着旺旺,这会它依然躺在地上眯着眼睡觉,让大家不禁怀疑刚才所见是否是真的。
朱大伯倒底记挂着朱三是自己的侄儿,上前几步,抖着声音问:“三儿,伤着没有?给大伯看看。”
朱三回过神来,甩开朱大伯的手,阴着一张脸对周中道:“你的狗咬伤了我,你得赔钱。”
周中挑了眉头,嗤笑一声,“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你自小养大的狗吗?”
朱三无耻道:“先前我认错了。”
前头赵里正说了句狗识得主人的话,就是觉察出周中今日不同往日,有了交好之意。既然要示好,没得事做了一半的,何况这时正该他说话,毕竟他是里正说出的话比周中有分量。
赵里正冷着脸道:“弄鬼是你们,捉鬼也是你们,鬼喊捉鬼。”
朱里正闹了个好大一个没脸,一张脸涨得通红,喉咙哧哧作声,想要撇清去,那里又撇得开。朱三仗着周家借着他的狗发财要银子时,他在旁边说了话。这会朱三为了银子突然反口,难道他也跟着反口去?他还要不要脸面?到这时,他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信朱三的话,什么借他里正的威望,什么不过走一趟路,随随便便几两银子到手。万幸刚才他没把话说死,好歹有条退路,他不是朱三一个地痞无赖,不要脸面只要银子。倘他跟着反了口,让人传出去,以后他还怎么当里正,说出的话谁听。
想来想去,朱里正一跺脚,拱手道:“赵里正,我原也不清楚是这么会事,我家中还有事,我先走一步。”含含糊糊说得这一句话,急步往外走去。
他走的几步,没见着两个族中弟子跟上来,心中大怒。这两人不会看眼『色』,丢了这么大个脸,还留下来作甚?低吼了一声:“还不走?”
两人脸上有些犹豫,他们跟来,不仅是因为朱里正的关系,更是因为朱三许诺了他们好处,要不他们也不会跟来。
见两个族人不听他的话,朱里正恼羞成大怒,发狠道:“不想走,就别走了。”
朱里正发了狠,两人对视一眼,才抬起脚飞快地跟上朱里正出了周家院子。朱大伯也忙不迭拉起朱三跟上,朱三手上挣扎的几下,想着周家一家子的大力气,知道再下去占不了便宜,倒也跟着走了。
瘟神走了,周中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旺旺脊背一把,道:“原来你如此厉害,我小瞧了你。”
旺旺睁开眼,小眼神斜了过去,一副鄙视的模样。
周中也不介意,又呼噜了它的头,余光扫过地上的刀,命周秀捡了追上去还给人家。
见没别的事,赵里正周族长要回家去,周中忙挽留道:“多亏大家帮忙,怎么能不吃顿饭就走。”周中自来不会说如此的话,这还是他头次留客。周族长有些诧异外,眼光看着赵里正,等着他拿主意。
这话正合赵里正意,他还想多看看周中,是不是真的变『性』子了。
赵里正留下,周族长没有走的理,自然跟着留下来。
邓二家就在隔壁,自不会留下,辞了要家去。周中忽地笑道;“邓二,先别忙,趁着里正和我们周氏族长在,有一件事得分说分说。”
周中请了三人进堂屋,堂屋早让邵氏带着儿媳『妇』重新收拾过,又备上热茶。让了一回茶,周中方道:“说来今儿这事来得古怪,村里人说我发了财,这我知道,怎么扯上我家狗了?”
赵里正三人一起愣了,原来周中还不知道村里人都在传他发财是因为家里来了旺财狗。
刚才邓二一直没开口帮忙说话,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就道:“周书生,你不知道,这事是你家二娃说出去的,说你家来条旺财狗。”
周中诧异,“一个小孩子的话,大家也信了?”
三人默然无语。小孩说的话才最真!
周中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说得这一句,周中板了脸,道:“我怀疑朱三这几人是邓二家招来的。”
“啥?”邓二不可置信地瞪着周中,好一会道:“周中,我老实,你就把杘盆子往我头上扣?”
周中鼻腔里哼了一声,“老实人从不说自己老实。”
这一句话惹『毛』了邓二,气得他拿手指指着周中,“别以为你读了几本书就可以欺负人。”
周族长拧了眉看着周中,“你发什么疯?莫非书读多了读疯魔了不成?”因着周中读书把周家败了,他是自来不喜周中的。原本周姓人家在石桥村只有十来户,势单力薄,好歹周家富裕,不仅能接济周家族人,还在村里说得上话。那像如今周氏在村里越来越说不话了。
赵里正打着圆场,“听周书生把话说完。”
邓二抬眼看着赵里正,有些难过地道:“里正,你也信了他的话?”
赵里正赶紧道:“邓二,你别急,有我和周族长在,还能冤枉你不成?”又朝周中道:“你说说你的怀疑?总不能凭空而来。”
“有二点,一是我拉回东西那天,邓二媳『妇』因没有看到我拿回的东西是啥,在我家院门口骂了大半晌。”周中拦住欲说话的邓二,“听我说完,二是今天朱三几人刚到我家没多久,邓二媳『妇』就跑了过来,指着我们骂不要脸,说我们家用别人的狗发了财。听那口气,我不想怀疑都难,朱三几人就像是邓二媳『妇』请来的帮手一样。朱家村离我们村隔着好几个村子,如果没有人传信过去,他们怎么知道我家这点事?邓二媳『妇』娘家可是靠着朱家村。”
周中又把邓二媳『妇』说的那几句原样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此,赵里正和周族长没有作声。
邓二白着脸辩解,“村里这么多人,一个传一个就有传出去的。”
周中一本正经道:“邓二,你的意思是村里每个人都可能跟朱三他们勾结来讹诈我家?”
邓二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他这是把全村的人给得罪了。
周族长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亏他刚才帮他说话呢。
赵里正喝了口茶水,这事无论是不是邓二媳『妇』做的,但周中摆明了是要收拾邓二媳『妇』。说来也是邓二媳『妇』自己惹事,仗着娘有兄弟多,在村里没少说人闲话,又不要脸面还爱占便宜,经常不合意就跳脚骂人。大概这几次邓二媳『妇』骂得狠了,周家如今是不想忍着她。
邓二急巴巴地冲赵里正和周族长道:“我没那意思,我媳『妇』是嘴碎了些,可她也没坏心,胆儿也小,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挑外村的人到我们村子来闹事。她那里敢啊。”
周中端着碗喝茶水,看都不看邓二一眼。
赵里正暗自摇头,邓二都没有找着正主,是周中心中有疑『惑』,得消了他心里的疑『惑』才成。向他们解释有什么用?莫非还以为周家是以往的软柿子由着大家欺负,可看来一时半会的邓二也不会明白。
赵里正睇着面无表情的周中,半晌方道:“邓二,这事你先回去问问你媳『妇』,问清楚了再说。”
邓二无法,佝偻着背回了家。
周族长撩起眼皮看了周中一眼,“他婆娘嘴碎教训一番就是,你们隔得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啥事,他们家也帮得上,留人一线。”
周中心中冷笑,就凭邓二和他媳『妇』的德『性』,有啥事不指望他们来添『乱』就不错,还能指望帮忙,就跟太阳打西边出一样,面上却不置可否。
赵家地主而已,家中未曾有人出过仕,而赵大老爷本人也没功名,实在是谈不上指正二字,周中此话是极客气的。
福管家脸上的倨傲登时如烟云一般散去,堆着笑客气地请周中在门房稍候。他则急急地回了后院,向赵大老爷禀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