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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州皇族的图腾是白虎,以白为尊,黑色次之,是以普通百姓除了办丧事时可用近白的霜色或荼白,其他时候是不能用素白的。
简晓年的奶娘曾绣过带虎形纹样的小荷包给他,为了避讳,未用黑白两色,而用了彩线代替。
从最初感到害怕、迷茫,到后来心中释然,无奈接受现实,再到完全融入这个家、这个地方简晓年觉得自己走过的这十年,比在华国度过的二十多年还要崎岖坎坷。
但因为有祖父,有叔父一家,还有看着他长大的齐叔、奶娘,以及简府里所有关心爱护他的人,这十年他走得并不孤独。
也正因为如此,当简府大难临头,他身为简家的一份子,无论从身份还是心理上,都无法置身事外。
说起简府如今的困境,因为祖父没有细说,简晓年并不完全清楚事情的起因。
只是突然有一天,在太医院任职的祖父回到家中,称自己不再负责皇长子的脉案,而要到摄政王府给煜亲王诊治魇症。
翼州天京太医院的三十余位太医分掌大、小方脉、伤寒、妇人、针灸、正骨等十一科,其中大方脉就是简晓年所知的内科,而小方脉就是指儿科。
他的祖父简遵友是诊小方脉的圣手,近十年里皆与太医院的另一位陈姓御医一起负责皇长子的脉案。
一个擅长儿科的御医突然不再负责大皇子的脉案,倒去给及冠已久的成年王爷诊魇病,这实在是荒谬至极,可偏偏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祖父只提到这件事与他那太医院的陈姓同僚有关,因涉及宫中辛秘,他们不敢多问,祖父也没有多说。
不管起因缘何,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摄政王给了简太医一个三月为期的期限,如今眼看已经过去大半,若接下来简太医还不能让摄政王的病症有所好转,简府危矣。
据简晓年所知,这位摄政王还不到三十岁,乃是威震翼州四方的亲王,但魇症似乎已经伴随他多年,经了无数的御医、民间的名医,到现在都没有治好。
所谓的魇症,就是失眠或者惊梦。
简晓年猜想,包括他祖父在内的这么多医者都没有在煜亲王身上找到病症的根源,也许是因为煜亲王的病根本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心理疾病的成因原本就是极其复杂的,放在简晓年曾在的华国,也不是容易治愈的病种,对于这个时候的九州医者来说,恐怕还没有成型的概念。
简晓年虽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医者,但对心理疾病的认识还是超前于这个年代的,所以才更明白祖父的难处。
——让一个擅长儿科的老中医去当摄政王的心理医生,这不是为难他的祖父吗?!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挂着一块古玉,藏在衣衫里,是他幼时祖父给简晓年带着、用来辟邪纳福的祖传之物,如今也“装”着他的实验室。
这些年虽然无人能与之交流,但简晓年并没有放弃自己热爱的研究。
在华国的时候他就已经涉足这个领域,探索芳香疗法对于心理疾病的缓解和治疗作用,对于那位摄政王的病,虽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有或可一试的机会。
只是,将自己所学的东西展现于人前,会不会暗藏危机,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给他自己、给简家带来更大的麻烦和灾难,他真的无法预料。
九州方圆,五国并立,位于东南的翼州,地域形如长弓,历来奉刘氏皇族为尊。
恰逢冬春交界之际,万物复苏之时,位于翼州京城靠近宣武门的一处老宅,却笼罩在愁云之中。
傍晚,一个少年步履匆匆地走过月门,很快就看到蹲坐在门廊台阶上的中年男子,见对方神形疲惫委顿,他心头顿时一紧,立刻赶上前去。
先是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少年压低了声音问道:“齐叔,祖父怎么样了?”
被他称作齐叔的中年男人听到少年的声音,连忙强打起精神。
只见他踉跄一下,单手扶着廊柱站起身来,也低声回答:“老太爷刚从摄政王府回来,说想在卷案里找点东西,遂派人过去让大少爷先行用膳大少爷怎得过来百草堂了?”
第一百七章 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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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刘煜在府中“偶遇”之后;简晓年快步赶回了晚枫院。
他还没踏进月门;就有个白色的小身影撞了过来,简晓年屈膝伸手就去接;于是很顺利地接住了一只毛茸茸的小虎崽。
“嗷呜嗷呜~”小家伙窝在简晓年的怀里,小声地叫唤,用小爪爪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把他的外衫都抓住了一道口子。
一点都没有因此而生气;简晓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思念和满腔怜惜;他亲了亲小家伙的头顶;温声道:“哥哥回来了;我们乖乖有没有听话?”
“嗷呜嗷呜~”回答他的只有小家伙低声的哼哼唧唧。
抱着小虎崽往里走;就看到另一只小虎崽站在月门的墙角,正用淡蓝色的眼眸盯着他看。
可还没等简晓年靠近,它一扭头就往里面跑了,似乎不想跟简晓年亲近。
——看来他离开几天;让小家伙伤心了哎,这要怎么哄回来呢?
简晓年无奈地掂了掂怀里的这只;只觉得压力甚大。
等进了屋子,发现崽崽躲在正中的一张椅子下面玩它那个宝贝铜球,对简晓年依旧不搭理;好像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简晓年原本背着一个木箱就不是很方便;想把乖乖先放下来;但小家伙黏人得紧;估计不会轻易撒爪子,他只能单手托着小家伙的小屁屁,另一只手把箱子放在案几上。
打开箱子之后,露出了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铜球,真是纹案齐全,让人眼花缭乱。
后来缭乱的除了别人,还有简晓年怀里的小虎崽。
乖乖瞪圆了眼睛看向他的箱子,不知道是惊喜得呆了还是在思考这么多球要怎么玩,一时没有发出声响。
直到简晓年拿起其中一个铜球举到它面前,小家伙才终于舍得松开一只小爪爪,去摸了摸眼前的铜球。
“嗷呜嗷呜~”这时候小家伙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顿时乐开了花,奶声奶气的小颤音带着兴奋的劲儿,一听就是高兴的意思。
简晓年见小家伙眼睛亮了起来,顿时喜出望外,忙献殷勤道:“小乖乖,喜欢吗?这些都是给乖乖和崽崽的。”他故意说的大声,希望也能引起另一只小虎崽的注意。
见小虎崽只是摸摸,并不松开自己的衣襟,于是劝道:“来,我们去玩一玩好不好?”说完就想把小家伙放到地上去。
但小家伙立刻不摸球了,扑到简晓年怀里,继续用两只小爪爪都抓住他早就惨不忍睹的衣襟。
简晓年:“”自己惹的小虎崽,跪着也要哄回来。
他把那个小铜球塞到小家伙的怀里,然后又从箱子里拿了一个跟它大小、花纹都一样的熏香铜球,抱着乖乖蹲了下去。
继续态度殷勤地伸手递了铜球给崽崽,简晓年小声道:“崽崽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看看喜欢不喜欢?”
然而,椅子下面的小虎崽依旧跟刚刚一样,完全不理睬简晓年,自顾自地拨弄自己的宝贝铜球。
那香具虽然是铜质的,但毕竟在地上滚了一段时间,又被小家伙看着可爱、实则暗藏锋利的小爪子磨出了痕迹,再加上简晓年离开王府的这段时间小家伙谁都不让抱、甚至碰都不让人碰,所以拂冬也没办法帮它们擦拭,那铜球的状态显然没办法跟新的比。
可小家伙就是连一个小白眼都不给他,让简晓年十分无奈。
就这样举了很久,举到手也累了,腿也蹲麻了,他默默收回了手。
崽崽以为这个人终于对他失去了耐心,难过得球也不玩了,用两只小前爪埋住了自己的小脑袋,暗自神伤。
从它有记忆起,就跟乖乖两个人虎相依为命,它们看似拥有整个小林居,但仆从对它们的态度十分奇怪,是那种小心翼翼却敬而远之,甚至带着一点畏惧的感觉。
当然,在遇到简晓年之前,它们并不觉得这样奇怪的——因为一直都是如此,太习以为常了。
直到遇到简晓年之后,它们才知道什么是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什么是被人放在心间上悉心呵护、恨不得为它们摘星星、摘月亮的感觉
然而,事实证明简晓年并不完全属于它们,他是会离开的,他的耐心也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它们终究还是只有彼此。
只是过去曾经习惯的东西,现在已经不习惯了而已。
就在小虎崽一动也不想动的时候,它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声响。
小家伙不禁动了动小耳朵,它微微抬起头,于是就看到简晓年竟然抱着乖乖就这样席地而坐!
这个人看过来的目光一如既往,仿佛带着这个世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此时还有显而易见的愧疚。
然后小家伙就听到简晓年道:“都是哥哥的错,崽崽原谅哥哥吧”
说完又递了铜球过来,只是这一次直接轻放在崽崽跟前,似乎不想再给它压力。
又过了不知多久,椅子下的小虎崽终于动了,它伸出小爪爪,把放在面前的铜球,慢慢捞回自己的怀里,把小脑袋搁在上面,然后用余光瞥了瞥旁边的人,结果就看到某人坐在旁边,看着它傻兮兮的笑。
简晓年生辰一过,天气就渐渐炎热了起来。
好不容易哄得小虎崽“回心转意”的简晓年开始考虑给刘煜换“药”的事情。
他在第一次之所以用了经典的配方,一方面是为了稳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现成的精油可用。
但要长此以往,却不能保证了——毕竟他的实验室是个空间,不是个百宝箱,有些植物又不像薰衣草那样可以就地种植,用完了就没有了。
考虑到给煜亲王的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绝对不能坐吃山空,简晓年很早之前就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在筹备苗圃和药庐之前,就在探寻生长在本地的替代品。
这个寻找替代品的过程,总体来说非常顺利。
主要是因为他“从小”就具备这种忧患意识,所以一直都在暗自研究;再加上简晓年的祖父是太医院屈指可数的国医圣手,在很多方面都给了他关键性的指导。
更何况摄政王府势力强大,财大气粗,搜罗起东西来甚至比太医院还要有效率。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早期种植的植株已经成熟或者趋近成熟,这时候就看刘煜会不会喜欢替代品的味道了。
从简家回到王府以后,明明在府里的煜亲王却没有立刻见简大夫,直到三天后,蒋智才亲自过来接简晓年去湖心船。
好多天没有看到自己的病人,简晓年走进屋子的时候,心里竟然莫名有些小雀跃。
待看到那个身影高大的男人一如既往沉默地等待他,简晓年突然觉得,他的小老虎有人陪伴、有人来哄,但刘煜自己却好像永远是一个人。
失眠症是种成因复杂、极不好治疗的病症,更何况刘煜还很早就得了“病”。
煜亲王拥有杀伐的权利,却没有变成一个残暴无度的人,简晓年非常佩服他的自控力。
——若是意志力不够强大,恐怕人早就已经疯了吧
自从他们开始芳香治疗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办法对于煜亲王来说是个“新法子”,所以起初一段时间治疗效果非常明显。
后来趋于平稳,煜亲王从过去的一天只能断断续续睡上两个时辰、甚至有时候连一个时辰的浅眠都做不到,到现在偶尔一夜就能睡上三个时辰,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喜。
理论上精油可以每天使用,但不能常期使用同一种单一精油。
因为长期使用同一种精油可能会使身体对其产生依赖性和抗药性,而失去最佳疗效,所以芳疗师或者普通人用单一精油一般不会连续使用超过三个星期,大多时候是两、三种精油交替使用,或者采用用两周、停两周的方式。
简晓年给刘煜用的是复方精油,在效果上比单一精油的效果要好,而且也能规避一些单一精油在使用上容易出现的问题。
但在剂量的控制上,简大夫是十分严格的。
为避免对刘煜的身体造成影响,他不会为了追求一时的好疗效就增加精油的含量,甚至在有些时候会刻意减少剂量——毕竟对于刘煜来说,这还是个需要适应的过程,推进得越平缓越好。
简晓年离开煜王府之前,他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刘煜,而且即便有段时间频频见到,也不是每次都会用香薰。不用精油的时候,主要就是给他按摩头部的穴位,让刘煜放松一些罢了。
他和刘煜前后有好几天没有见面,简晓年自然关心对方的情况,于是一坐下,先问他睡眠。
刘煜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又温柔又好看,似乎因为回家一趟而变得特别高兴。
相比于开心的简大夫,煜亲王这些天就没有这么愉快了。
虽然比过去要好些,但他这几天明显睡得一般——每天夜里能勉强合眼两个多时辰,跟简大夫在的时候,完全没有可比性。
第一百八章 坦诚()
谢谢萌萌们支持大喵么么哒简晓年听从他的话;跟着进了屋子;在房门处回头望了望周齐。
周齐是简遵友身边的老人,知道老太爷这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大少爷交代;于是上前示意简晓年赶紧进去;然后帮他们关上了门,自己守在了外面。
进了屋子,简晓年发现祖父的案几上几乎摆满了书卷,但那一本一本的案卷被摆放得十分整齐,可见书的主人并没有因为局势紧张而改变自己一向严谨的行事作风。
让简晓年坐在旁边;简遵友自己也坐了下来。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年哥儿;过两天你叔父会带着你跟令哥儿到宁安老家去,这两天你就在家收拾收拾,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简晓年的曾祖父为施展才华,几十年前举家迁到天京,因为老家宁安太过遥远,再加上离开时与本家闹得不愉快,等于是负气出走;所以这么多年从未回去过。
如今祖父突然要叔父一家带他去宁安,简晓年太容易就猜到个中原因。
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慌张,免得祖父看着自己心疼,他明知故问:“年节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回老家是要探亲吗?”
简遵友看着自己带大的长孙;满脸慈爱:“冬天路不好走;现在开春,外面不冷也不热,正是出行的好机会,你和令哥儿长这么大了,也该是时候出去看看,开拓开拓眼界。”
简晓年见祖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根本没有对他坦言的意思,一时之间又是伤心又是无奈。
伤心的是祖父要留下来一力承担灾祸,无奈的是,在祖父眼里,自己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没办法为这个家做任何努力,只能遁走避祸。
可最现实的问题是,那位摄政王既然要为难简府,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京城呢?
好似明白简晓年心中所想,简遵友怕他是带着仇恨和不解离去,这辈子都无法好好生活,于是斟酌了一下,还是隐晦地解释道:“年哥儿,你要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是祖父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你们离开京城后,也不会有人为难咱们家了这次去了宁安,就再也不要回京城,听祖父的话。”
他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但简晓年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