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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甩开凌河搂着他腰的手臂,盯着这个人。
这张嘴,当真有毒,简直就是蛇蝎。
这人一个小时前还虚弱得几乎窒息气绝,那样子绝不是装死,这才刚缓过气儿来!凌河两道锁骨之间露着粗大的针眼,胸口一片被强度按压留下的青肿,明明气息虚弱却字字钻他的心。才刚回血不足满格,这就开始放招!
严小刀怒不可遏,也是之前对戚宝山已经心怀疑虑不愿承认,胸腔里被一股气顶得十分难受。二人视线胶着纠缠,在黑暗中都拧出噼啪四溅的火花。他一把捏住凌河的下巴,捏得非常狠,这一下就将凌河的面部表情捏到扭曲:“你说够了?还有什么,全倒出来。”
凌河倔强地直视着他,极薄的嘴唇没有血色,唇型就暗示口角的锐利。
严小刀逼问:“那个黄毛杀手,当时跟你说话了?他说什么了?”
凌河眼底也渐渐泛红:“我告诉你他曾经说过什么,他是谁派来的,你会信吗?”
严小刀冷面无痕:“你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
凌河冷笑:“我还能说什么?再多说一句我命都没了,你还不如直接去海里捞尸上来问个明白。”
半晌,严小刀点头:“那你就什么都别说了,闭上你这张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凌河毫无惧色,也是一脸傲然,绝不在这个关头认怂服软。他只要有一丁点软弱、心虚、趔趄畏缩或者撒娇卖好,以严小刀的聪明心智一定看穿,一定拔了他的舌头、剖出他的真面目。
他那时以应激反射般的手速也掰住严小刀两根手指,按捺不住想要凶狠发力。小刀快要把他的脸皮掐漏了,直捏到他牙床与口腔黏膜摩擦出血,比戳他个针头疼多了。
他还是放弃了,没有像掰断针管那样掰严小刀的手,缓缓松开了
严小刀脸猛地靠近他一字一句送出威胁的时候,凌河都没听清楚这人说的啥,严小刀很好看的唇形一下子让他走神,一小时前的回忆鲜明如新直击他眉心,两人唇纹正中还嵌着一抹血色,没有洗掉。
今夜的两人,危急关头都不惜以命相搏,都放了大招,只是一个斩臂,一个攻心。
第二十一章 求拜真佛()
第二十一章求拜真佛
半晌,严小刀才余怒未消地放开凌河的下巴。
即便没开灯;他也发现自己手劲使大了;凌河下巴上赫然两块发青的指痕。他手太糙;细看几乎是按上去两枚纹路毕现带有血丝的指印。以凌河一贯的脾气;这人竟然就没发怒;没有抱怨喊疼,一声不吭地捱了,望着他的眼神含有深意。
本来就是就地取材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失败了;抱怨什么?抱怨眼前的严先生没你设想的那么笨吗?凌河自认为心毒但并不龌龊极品;他也佩服心智强大的男人。
凌河自嘲了一句:“严总的妙手;连牛骨头都能秒碎成渣,捏我真是杀鸡用牛刀。”
两人仍然面对面侧卧着,近在咫尺;能嗅到对方呼吸,都不躲闪;却又不肯就近低头讲和。床上的气氛和滋味令人尴尬;手边好像原本应该抚摸着什么人;手心里却空落落的;什么也攥不住。那种又恨又恼却又暂时还离不开对方的滋味,着实品尝到了
严小刀伸手替凌河揉了揉脸和下巴,把那几乎快要变形的凹陷又修整回来。
凌河讥讽道:“帮我手工削了个脸,我下巴瘦了吧?比那位麦先生精雕细刻的下巴如何?”
严小刀脱口而出一句大实话:“你比他好看多了。”
凌河以唇型划出笑容:“谢谢严总。”
凌晨的微光中,严小刀凭借均匀平滑的呼吸声判断,这回凌河是真睡着了。
凌河头转向他,睡颜呈现一种舒展而端庄的美感。凌河仿佛在睡梦中终于屈从了潜意识,卸下又臭又硬浑身是刺儿的架子,一条手臂伸向严小刀,手指抓牢他的衬衫,握在手心里,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两人就在大床上并排而卧,动作中不含任何亲密成分。
以凌河的身材高度,也不是那么容易表现亲昵。比如,这人把头靠向严小刀,也钻不到他怀里去,只能是肩并着肩,就钻不出个“小鸟依人”的姿态;严小刀用轮椅推着凌河出门,对方那气势总感觉就是他推着一位大少爷主子出来体察民情;偶尔不得不把这人背起来,凌河这毒嘴还在他耳根下嘲弄他:“严总,您腰再弯一弯吧,我脚拖地了。”
烦得严小刀回敬对方:“什么时候能换你背我?”
凌河嗤笑:“这有什么?我腿要是治好了,我天天背你玩。”
这将是他们在“云端号”上最后一个白天。
严小刀托杨喜峰出门拐着弯打听一下,昨天在红磨坊剧场不慎高空坠落的舞女,怎么样了?
他事后回味起来,真优美小姐对他们的牵挂担心当真有些过了,一艘船上萍水相逢相交甚浅的舞女与恩客之间,能有多少为了对方不惜铤而走险的情谊?真优美眼神里的东西是真实的,但阅人无数的严小刀从不相信无缘无故之下路人会正义感爆棚或者弱女子能爆发汉子血性,不会。他很想有机会找那姑娘问个明白。
杨小弟也混了一身西装穿上,戴个鸭舌帽,如今也是光明正大的严总跟班了,不必再躲躲藏藏。他叼个烟卷,人五人六儿地坐在按摩浴池的雅座上,替他点烟的一位美女用略生硬的汉语告诉他:“对不起先森,真优美小姐她,身体不适,不能陪您了。”
杨喜峰说:“我老板想点她的钟,昨儿‘用’过了觉得不错,今天不行吗?听说她昨晚演出摔了,没大事?”
美女悄悄说:“摔了个脑震荡,不知怎么突然掉下去。”
杨喜峰塞给女子两张纸币作为聊天报酬。“您老板如果看得上眼,我有空的。”那美女嫣然一笑,悄悄露出裙子下面的名牌。杨喜峰定睛一看,哎呦嘛玩意儿,好像叫什么“深田幽处子”,一看这诨名就是无底洞中修炼千年的女妖精,专门吸干我们男人宝贵的阳气,可不敢替我老大点你啊!
杨喜峰前脚刚离开按摩房,屏风之后探出个黑衣男子,拖着深田幽处子的胳膊将人掳到后面,可不就是游家3号保镖么。游家保镖摆出一脸明火执仗的黑/社会模样,大约是觉着这样很酷、很能吓唬妹子,威胁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幽处子花容失色,手里比划着:“没、没说什么,他家老板,想点真优美一个钟”
杨喜峰回了一下头,瞥向那摆着泰式坐佛养着莲花的幽雅僻静的按摩房入口,再左右环视一圈,上楼了。
杨喜峰跟严小刀报了道,又压低嗓音对他说:“大哥,您觉着这船上现在消停了没?”
严小刀挑眉:“怎么?”
杨喜峰认真地说:“我老觉着有人跟踪我,指不定又是哪一路牛鬼蛇神!哥,您也要当心。”
严小刀点头,拍拍峰峰的肩膀表示安慰,顺手把别家老总送他的一盒名贵雪茄给小弟抽着玩,但坚决不准在房间里抽。杨喜峰乐呵呵地接了高级烟,最后是大哥与小弟二人一起站到他们房间的露台上,面朝大海抽烟。
严小刀绝对信任杨喜峰对他的忠心,兄弟间出生入死这多年,平日同吃同睡,都像亲人一样,用人不疑。因此,当昨夜凌河在他面前说出某些话时,严小刀当真是怒不可遏。照他以前脾气,直接捏碎凌河几颗牙齿,再甩两个耳刮子!你当我严小刀是什么人?我兄弟多年义气,我会信你挑拨?
但他还是对凌河心软了,哪怕心知肚明对方的某些小算盘,还是心软。
对着那张刚从青紫色窒息症状中恢复正常血色的脸,这耳光愣就没抽下去有句话叫“颜值即正义”,他严小刀能将对凌公子颜值的欣赏与对待这人讲话的信任值完全剥离区分开来,已经比一般人拥有绝对强悍的自制力。
可惜当时两名杀手直接投海,生还可能性几乎没有,这事就是个死无对证,所以凌河才敢如此嚣张地信口捏造。
白天他们在房内用餐时,严小刀接到陌生号码的短信,竟是麦允良。
想来麦允良可能是从游、简或者渡边那里拿到他的电话号码,倒也不奇怪。
麦允良用一贯恭谨客气的口吻说:
严小刀心想,老子没抽到麦允良的扑克牌吧?这又是游大爷或者简老二打发来给我上眼药的?
一堆废话套话,其实不就是想说:能见面打炮吗?
严小刀看了同桌的凌河一眼。
凌河正在拿叉子叉一块迷迭香煎三文鱼,吃相可一点都不文艺,大口大口咀嚼。剩下一点肉渣叉不起来,这人就直接上手抓了,然后掰块面包开始转着圈儿擦盘子、舔肉汤。
讲实话,这吃相简直有熊爷的风范。
严小刀忍不住想取笑:“饿着少爷了?”
凌河斜瞟他:“大块肉都被你一人吃了,我都没吃饱。”
严小刀冷笑:“确实也不容易,小孩正长身体吧?”
凌河毫不客套:“可以再点一份8盎司的牛排吗,还是逼我啃盘子?”
严小刀开句玩笑:“孩子快吃穷你干爸爸了!峰峰,去再点、再点一盘!”
越是像凌河这样的人,越不需要装,完全不顾忌生活小节上的礼仪,因为这人天赐了一张贵族气质脸,仿佛天生具有身份上的优越感,有一种众人瞩目的优雅气度,反而不爱那些累赘做作的俗套,随心所欲。反观杨喜峰,坐在豪华套房的法式餐桌上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将一块白色大方餐巾垫在领口,规规矩矩地一手刀一手叉,像举着两根烧火棍一样别扭,生怕别人笑话他土老冒没吃过。
严小刀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把麦允良回绝了:
麦允良似乎仍不甘心,又回:
严小刀盯着这短信,突然间不太舒服。
要说心里没忌讳,不可能的,他知道麦允良跟游、简那两个人渣都有一腿,他对男人之间那种事和那个人都没兴趣,饭桌上想起来都觉着恶心、反胃。
严小刀秒回:
麦允良同样是秒回,语带十二分歉意:
房里养着凌公子,严小刀却丝毫没觉着反胃。并非他对凌河此时就怀有特殊感情,而是他瞧得出来,凌河甚至比他脾气更倔、更硬、更加要强,凌河就不是为了几两银钱能爬在地上舔别的男人裤裆的那种人
严小刀做事一贯谨慎,也在暗暗琢磨游轮入港靠岸之后,他们该如何脱身?他猜测船上已经干净,但会有不少人马在码头翘首等待他们归来,或许等着一睹凌公子真容呢。
照往常做事思路,他人都回到大陆,当然即刻给戚爷报个平安,让戚爷找人接应就万无一失,没人敢不开眼拦他们路。
然而,真要让戚宝山来接他吗?
然后会对凌河做什么,怎么对凌河下手?
疑虑的种子就是这样悄悄种下,生根发芽之后,哪怕你不给它阳光不给浇水,这棵小萌芽它蔫不唧地还总是赖着不死
严小刀站在迷你吧台前,单手拎过一瓶没开封的大瓶装勃艮第红酒。瓶子很沉,而他只有一条左臂能用。他就左手将开瓶器插/进软木塞,再扣住瓶颈,用牙齿一点一点转动开瓶器,嘴咬着将软木塞拔/出来了。
他“砰”得吐出瓶塞,知道背后有两道胶着的视线盯着他。
凌河轻声说:“严总,老老实实给戚爷去个电话吧,让他派人在港口接你。”
严小刀背对这人,心里一沉,凌河他妈的能透视人心吗这人就这么精吗?
凌河就坐在楼梯口最后一节台阶上,晒着午后的阳光,脸上像镀了一层圣光般干净美好:“严总,能跟你同乘了一条船是我三生有幸,也知道你很仗义,但没必要为我拼命。船靠岸之后,你把我交给戚爷,然后你与我分道扬镳,分成两路,你就安全了,不会再有任何人找你麻烦,可以平安回去临湾港休假了——我就是你最大的麻烦。”
严小刀是将西装外套罩在上身,挡住蜷在身前不能动弹的右臂。
确实,凌河有眼就能看出来,真要在码头上遭遇战再打一架也可以,那样严小刀是真要与人溅血拼命了。
也是巧合,就在严小刀心里纠结发狠的时候,又一个他很不想见到的电话号码打到他手机上。
他盯着那号码,就不想接。
凌河善解人意地笑了:“抱歉严总,我是真想挪地方给你提供接电话的**空间,可是我挪不了,只能麻烦你移驾洗手间或者衣帽间。”
这话简直是激将法,严小刀冷着脸按下通话键。
“小刀是我啊,还在船上吗?”电话里是那个一如既往低沉妩媚的男音。
严小刀淡淡地说:“嗯,你有事?”
“没什么事,我怕你有事,看你用不用我帮忙啊?呵,小刀,这趟辛苦你了,靠岸时我可以去码头接你啊。”每一句话都带着此人很经典且动听的颤式尾音,听声音严小刀都能脑补出这人的德性,一副瘦长英俊的瓜子脸,戴副金丝眼镜,西装香水不离身,发胶发蜡不离头,每次露面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帅”的自恋装逼模样,膈应透了。
“不必接了,忙你的吧。”严小刀说。
“我不忙,我就忙这件事,这事就是戚爷的大事。我接到你们,你尽管放心把货交到我手上,你就轻松回家歇着,小刀?”电话里隐隐还能听到指甲锉发出的摩擦声。此人兜里一副瑞士进口的指甲钳套装,永远没完没了地修他那一双金贵完美的手指甲!
电话里的人,就是那位鼎鼎大名让游家老小子也很忌惮的“百手”裴逸。
“谢你好意,我心领了但用不着,我会带着货去见戚爷。”严小刀话锋一转,“裴哥是不是纯粹想来‘碧海云端’消遣?你没接这趟活儿真是可惜了,我觉得这地方特别适合你来。”
“呵呵,是吗?”裴逸笑得暧昧婉转。
“这船上都是一群美貌绝伦、倾城绝色、谄媚逢迎、笑里藏刀、还阴不阴阳不阳的善男信女衣冠禽兽,应该有不少人合你捕食打猎的口味,都是活的带血,你可以一试。”严小刀说。
“哈哈哈哈”裴逸在电话另一头大笑,笑得凌河都听见了。
“小刀,你真了解哥的口味。好吧,你自己当心点多保重,禽兽的事咱哥俩见面再交流探讨啊——”裴逸笑吟吟地卷了个尾音。
严小刀被膈应得,隔着西装后脊梁抖了一下。
在一旁明着偷听的凌河笑得一手托腮,正二八经给严小刀竖了个拇指,这几天口才见长啊严总,我这师傅教得好!
裴逸一个电话让严小刀没再犹豫。
或许就是对方那句“把人交我手上你就回家歇着吧”深深刺激了他,保护欲混合了占有欲的复杂情绪让严小刀眼底射出愠怒的猩红色。裴逸是戚爷支来的人马,还是自带干粮跑来搅局的?
严小刀靠在吧台前,沉默冥思足有十分钟,然后看了一眼墙上大钟。
他没有理会坐在台阶上的凌河,径直走入洗手间,反锁了门。
他掏出另一块信息卡,换掉手机内的常用卡,手动拨出一个他绝对不会储存在号码簿里的电话。
“喂?鲍叔叔,是我我是小刀。”
市局内部的案件分析会议,几位身材高大壮硕的中年领导正坐在大桌旁,听底下各路得力干将汇报这一周来几个大案要案进展情况。其中就有圈内已经流传开来的十五年前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