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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娃子立马笑了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吃完了,把剩下的放到小黄跟前,小黄立马啪叽啪叽的吃了起来。
狗娃子看着那边儿棚子牵着驴子磨面的碧青,侧头问燕子:“燕子姐,姑姑为什么自己磨面啊?咱家的面不够吃吗?”
燕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冬月跟我说,不叫我问娘,说问了娘,娘会伤心,狗娃子你也别问,知道不?”狗娃子大力点点头。
碧青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她就是想做,刚收上来的麦子不大好磨,却好吃,从早上磨到现在,才磨了半口袋麦子面,扫到口袋里,叫冬月提到外头的马车上,衣裳都没换,进屋里抱着儿子就上了车。
冬月把遮阳的窗帘拉上,叫陆超赶车,陆超应了一声,手里的鞭子一甩,马车顺着门前的道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拐上了官道,奔着京城方向去了。
天牢里不时传来哭声,还有咒骂声,咒骂的是崔家的两位大老爷,曾权倾朝野风光一时的国舅爷,如今满身枷锁,却仍不停的咒骂,骂皇上忘恩负义,骂赫连威阴险狡诈,激动起来,手里的镣铐,砸的牢门咣咣的响。
崔家几个主子都是单独关着的,崔凤林呆愣的坐在角落里,三天后就要问斩了,刽子手的大刀砍在脖子上的时候,不知疼不疼。
他仔细想过了,死了也好,死了就能投胎了,或许自己可以求求阴间管投胎的官儿,让他把自己投到师姑肚子里,有师姑这样的娘,想来自己来生一定能过得幸福安康,可惜,自己现在锒铛入狱,身上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到了阴间不知拿什么贿赂投胎的官儿。
对面隐隐传来哭声,是他娘,到了这会儿,崔凤林实在不知道,他娘还哭什么,以前,他娘也总哭,在爹面前哭,是为了跟那些小妾争宠,在自己面前哭,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多不易。
可那些哭都是假的,他娘有一颗强大而自私的心,她心里眼里,只有她的荣华富贵,崔家长房夫人的地位,甚至,对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也只是利用拉拢,母子,父兄,整个崔家没有这些,有的就是怎么保住家族的显赫,那里从来不是一个家。
崔凤林不禁想起师姑,想起武陵源,即使自己才待了那么短的时间,却仍然忘不了那里的温暖,哪怕数九寒天,只要进了武陵源,就会觉得温暖如春,暖的不是天气,而是人心,那里是真正的桃源,师姑也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人。
正想着,忽听哐啷一声,牢门开了,狱卒在外头喊了一声:“崔凤林有人探监,跟我走一趟吧。”
崔凤林愣了一下,忽想起什么,眼睛顿时有了神采,声音都有些颤抖:“是,谁?”狱卒可不敢得罪这位爷,虽说三天后就处斩了,可崔家仍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能惹得起的,皇上下旨诛崔家的九族,认真说起来皇家也是崔家的九族之一。
谁不知道崔家跟皇家的关系啊,太后,皇后,太子妃都是崔家人,太子九皇子又都是皇后所出,不说里头那几位老爷,就说眼前这位小爷,论起来,是皇上的外甥儿,太子爷九皇子的表兄弟。
别人来了,不叫探成,九皇子来了,自己要是敢驳面子,可没好果子吃,那位爷是出了名儿混不吝,回头大耳刮子甩过来,自己挨了打,照样得让见,所以,干脆卖个好,顺了那位爷的已,省的倒大霉。
崔九有些烦躁,就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想的,这时候人人都躲崔家老远,生怕惹一身腥,可就这丫头,不知抽什么风,非得来探监,崔九就不明白,之前也没见这丫头跟崔家走动啊,一共才见过崔凤林几面,就来探监。
崔九从上月就从深州回京了,还说料理完京里的事儿就去武陵源瞧大郎家的小家伙,早听说生了个胖小子,虎头虎脑的,自己这个当干爹的,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为了给自己的干儿子选个可心的见面礼儿,崔九把京城里古玩铺子都跑了一遍儿,末了,瞧中了一把西域的弯刀,刀柄上镶着一颗老大的祖母绿,是荣昌斋的镇店之宝。任崔九死说活说,那掌柜死活不卖,后来还是连吓唬再威胁的,才弄到了手。
正想着往武陵源去呢,不想,这丫头倒先抱着孩子来了,一照面就说要探监,崔九劝了半天都没用,崔九就纳闷,大郎究竟知不知道他媳妇儿跑京城来了。
北征大军还在整顿,立了军功的将士们尚未封赏,太后就薨了,赶着办太后的丧事,别的只能先往后错,故此大郎如今还在城外的兵营带兵。其实,知道了也没用,大郎啥时候能管的了这丫头啊,那家伙见了媳妇儿,魂儿都能没了。
崔九道:“崔凤林在天牢呢,之前崔家好的时候,都不见你跟崔家走动,这倒霉了,你倒往前凑,是嫌日子太顺了不成。”
碧青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就说帮不帮吧。”
崔九有时真嫌自己没骨气,依着自己以前的脾气,直接甩手走人,管她呢,可就是做不出来,这丫头求自己的时候,每次都硬气的不行,可她越硬气,自己越想帮她,也不知是自己贱骨肉,还是这丫头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反正得帮。气哼哼的带着碧青来了天牢,天牢污秽,不想她进去,就叫狱卒把崔凤林提出来。
在外头狱卒值班的小屋里,碧青见着了崔凤林,差点儿都不敢认了,哪还有半点当初浊世佳公子的样儿啊,顶着一头乱蓬蓬擀毡了的头发,套着破破烂烂的囚服,脸上黑一道灰一道,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气,要饭的花子都比他体面些。
大概怕碧青嫌弃,刚走了两步又缩了回去,碧青拿住一锭银子递给狱卒:“去打桶水拿件干净些的囚服。”
狱卒看了崔九一眼,崔九道:“看爷干什么,没听见吩咐吗,快去。”那狱卒顿时高兴的塞了银子跑了,这可是一笔横财。
天牢里也不可能怎么收拾,就是洗洗手脸,换了身干净的囚服,崔九再进来的时候,就见桌子上摆着一碗白嫩嫩的凉皮,想来是用冰块镇着送过来的,还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呢。
碧青道:“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你爱吃啥,就记着在京的时候,你喜欢吃凉皮子,就给了做了些送来,是家里今年新收的麦子,磨成面做的,你尝尝好吃不?”说着,把筷子递在他手里。
崔凤林夹了一筷子,然后又是一筷子,吃完了,哽咽着说:“好吃。”却不抬头,碧青知道这小子哭了,也不点破,跟他说:“这人啊,一辈子什么都得经一遍,才不白来世上一遭,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眼瞅着前头就是绝地了,闭上眼走过去,说不准就是康庄大道,你记着师姑的话。”
崔凤林抬头抬头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凤林求师姑一件事,能不能在武陵源给凤林立一个衣冠冢,凤林纵死也无憾了。”碧青眼眶一酸,点点头。
从天牢出来天色已晚,站在天牢门口望过去,能看到远处的九重宫阙,隐在层层暮色中,仿佛与一只巨大的兽,让人不觉心生恐惧,这或许就是皇宫要呈给世人的感觉,高不可攀,望而生畏。
崔九看了她一会让,低声道:“你跟凤林……”话未说完就被碧青一句话给吓了回去:“我要救他。”
第79章()
“你;你疯了。”崔九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碧青是个怪物:“杜丞相带头列举了崔家九宗罪;随便哪一项都是灭九族的大罪;皇祖母临终恳求父皇放崔家一条生路;父皇都直接拒绝了;父皇斩钉截铁的跟皇祖母说;他要诛崔家九族;以儆效尤;皇祖母吐了口血;就薨了;母后至今仍病卧在床;不敢在父皇跟前提一个崔子;父皇前儿还下了旨意;以太子妃无后为由,夺了太子妃封号;贬为良娣;等皇祖母丧期一过,就要另选太子妃;父皇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把崔家连根儿拔了;这时候;举凡以前跟崔家有交情来往的,莫不避的远远;生怕跟崔家沾上干系;你倒好,偏偏往前凑;之前也没见你跟崔家走动啊;如今武陵先生都已不是崔家人;你这个弟子冒出来多管这档子闲事做什么;更何况,凤林是崔家嫡长孙;崔家获罪;他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他。”
碧青看着他道:“崔家便有一百宗大罪;凤林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还在太学里念书;有他什么事儿。”
崔九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崔家那些族人岂不更冤枉;难不成,你都想救。”
碧青:“那些人跟我没关系;可凤林;叫我一声师姑;就是我的子侄辈儿;让我眼睁睁看着他被砍头;心里头过不去。”
崔九道:“真当你自己是活菩萨了;崔家的事儿连皇祖母,母后;太子哥都没用;你凭什么救凤林;便不顾念你自己的命;难道也不顾念大郎跟你儿子;还有王家;沈家;整个武陵源的百姓;若你获罪;哪还有武陵源啊;更何况,你打算怎么救?这是天牢;有重兵把守;崔家是重犯;绝无可能救出去。”
碧青叹了口气:“当初我极力想跟凤林划清关系;就是不想有今天;我很清楚自己的性子;有时候冲动起来;会不管不顾;可到底还是没忍住;既到了如今地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重兵把守也不是天衣无缝。”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药来道:“刚才凤林吃的凉皮子里,我下了这个。”
崔九大惊:“这;这是什么?”
碧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吃了这个会发热;浑身起红疹;跟天花的症状相似。”
天花?崔九大惊:“这是恶疾;是瘟疫;一旦流行开来;是大祸啊。”
碧青道:“只是症状像;并不是天花;待狱卒发现;必会呈报皇上;若能瞒过太医;凤林便有救了。”
崔九愕然看着她:“你来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碧青抬头看着他:“说起来,凤林是你的表弟吧。”
崔九没好气的道:“少跟爷说这些没用的;爷如今是上了贼船;想下去也不可能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碧青终于松了口气;要是崔九咬死了不帮自己;即便自己计划的再周祥,也没用;崔九说的是这里是重兵把守的天牢;崔家是重刑犯;不可能轻易就把人救出去。
苏全快步进了书房,低声道:“殿下,天牢传出消息,凤林少爷好像得了天花。”
天花?慕容湛一惊:“太医可去瞧过了?”
苏全点头:“瞧过了,是太医院院正亲自带人去的,确定就是天花,人都烧迷了,出了一身的花儿,都没人样儿了,这是恶疾,怕传播开来,不可收拾,万岁爷下旨叫拖出去埋了,估摸这会儿人已经埋了。”
慕容湛点点头,忽的叹了口气:“这么着死,倒省得挨一刀,至少留了个全尸。”见苏全欲言又止不禁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苏全:“有件事,奴才不知该不该跟殿下禀告,昨儿九爷跟沈姑娘去了一趟天牢,探了凤林少爷,姑娘给凤林少爷做了碗凉皮子。”
慕容湛一愣:“老九跟她去了天牢?老九去还罢了,说起来凤林是表弟,她去做什么?不说她从不跟崔家走动吗。”
苏全:“奴才这也纳闷呢,凤林少爷之前虽跟王二郎交好,可沈姑娘跟他却没见过几面儿,如今崔家这样儿,大家避之不及,不知沈姑娘怎么想的,倒去探监了。”
慕容湛目光闪了闪:“她心眼儿好,想是觉得凤林可怜才去的,可这时候去着实不妥,你拿着我的帖儿去趟大理寺,此事不易宣扬,尤其不能让人知道她去过。”
苏全道:“此事恐怕不好隐瞒。”
太子:“谁说隐瞒了,只不过是老九去瞧了凤林一趟,叫家里的丫头做了些吃食,便父皇知道也无妨。”
苏全顿时就明白过来,是啊,崔家再不济,跟皇家的关系也切不断,九爷自来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主子,去天牢探监也算不得什么,就算皇上知道了,说不准还会说九爷至情至性呢,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沈姑娘去天牢做什么,还真让人想不透。
崔九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现在却感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难受,莫非自己到了阴间,正在受地狱之火的煎熬,可怎么又觉着冷呢。隐约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师姑……
“大师,凤林怎么还不醒,您给我的那个药,别真是毒药吧。”
武陵先生道:“不可胡言。”跟净远大师道:“丫头着急救人,大师莫介意才是。”
净远大师:“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施主慈悲为怀,老衲怎会介意,崔施主身体虚弱,那药虽无毒,却性烈,恐崔施主的身体受不住,才到此时仍昏睡不醒,只需稍带些时候,自会醒转。”
这里是普惠寺后的桃林,有一个茅舍,本是普惠大师以往的闭关清修之处,碧青把凤林救出来之后,连夜出京送来了普惠寺。普惠寺是佛门,后头的茅舍又极为隐蔽,故此把人藏在这里最为妥帖。
崔九本想跟过来,碧青怕事情败露,让他在京里头待些日子,虽说这件事看起来做的天衣无缝,可也难说会有疏漏之处,崔九在京里坐镇更稳妥些,自己带着儿子以礼佛之名住进普惠寺,也不会惹人怀疑。
当初知道凤林进了天牢,碧青就在苦思怎么救他出来,救出来如何安置?倒是没想到老和尚会帮这个忙。
净远大师的医术虽比不上李神医,用药上却有独到之处,早年曾游历西域,得了些不一样的药材,这个类似天花的药,就是西域一种花儿,无色,无味,吃下去,就会产生跟天花一样的症状,却并不是天花,只需多喝清水,便会好转。缺点是会落下麻子,可比起丢了命,落下几个麻子,又算什么。
大概是受了太后皇后的恩,老和尚心里过不去,这才冒险帮自己,只是人是救出来了,也需尽快送走,在普惠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碧青跟冬月又给凤林灌了些水下去,却见凤林忽的睁开了眼,碧青大喜:“你醒了,觉得如何?”
凤林定定望着碧青,半晌儿方喃喃的道:“怎么黄泉也有个师姑……”
碧青好气又好笑,掐了他一下:“傻啊,什么黄泉,这里是普惠寺。”
崔凤林半天才回过神来:“难道我没死。”
碧青:“死什么,才多大就想着死。”
崔凤林仿佛找到了真实感,眼睛眨了眨,眼泪落了下来,碧青给他擦了去:“哭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哭鼻子可叫人笑话。”
崔凤林拼命坐了起来,身体有些虚,却仍撑着跪在地上:“凤林谢师姑的救命之恩。”
武陵先生道:“世上再无崔凤林,人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熬过了死劫,往后定能长命百岁,不如就叫常生吧。”
凤林点点头:“常生谢先生赐名。”
碧青扶他起来:“若觉着还成,师姑这就叫人送你去雁门,普惠寺虽清静,到底不如雁门稳妥,咱家在雁门城里开了铺子,跟胡人做买卖,小五在哪儿呢,小五虽做事妥帖,到底不识字少,再说,狗娃子在武陵源呢,他也不能老早雁门待着,你去了,正好接替他当雁门的大掌柜,等过些年,事情淡了,再回来也就无妨了,你乐意不?”
崔凤林两眼含泪:“常生蒙师姑相救,往后跟崔家再无干系,常生以后都听师姑的。”
碧青道:“你也别叫我师姑了,就叫姑姑吧。”崔凤林点点头,叫了声姑姑,一个头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