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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姑姑是一直照顾她的宫人,自小在宫中长大,陪侍去了阿招公主府,此时专门负责伺候赵欣儿。
“无妨。”那边御花园伺候的却道,“这边离清远殿太远,若二娘子这般见了人,恐失了威武侯的颜面,附近便是姜贵人的住处,不如奴婢先去借两件过来与二娘子换上?”
那边圣人出了御花园,正欲就近找个丽人清火,身边的李公公却嘻嘻笑着三步并两步地走进了来,递给他一张纸条子,示意圣人自己瞧。
杨照素来晓得身边这老货的德行,最会迎合上意,心下打个突突,手已经展了开来,一排娟秀的簪花小楷展出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思君念君君不至,徒留红泪到天明。”
怨、嗔、痴,杨照留意到那个落款,嘴角的笑便率先扬了起来,“消息可真?”
“真,真。”
李德富连连躬身,女儿家便是这般的贱东西,总偷摸着想别人的,面上装得再道貌傲然又如何?转个身,还不就是自荐枕席?
美的丑的,通通都拒绝不了这滔天权势。
杨照哈哈大笑,“走,陪孤先去换件衣服。”
第一百七十四章()
“便是这了。”
门轻轻一声扣上了。
手中姜贵人的衣裙簇新,显见是还未上过身的,苏令蛮不急着换,环顾四周,这位于御花园附近的一座小偏殿极是僻静,连空气都透着久未见人的尘气,琉璃灯盏在帐幔下幽幽转着,一张宫榻横卧在最里侧,由牡丹画屏隔开,靠东侧的一盏落地两耳如意锦纹铜灯内不知燃着什么香,有氤氲烟气蒸腾。
苏玉瑶和苏蜜儿的声音方才还能隐约听见,不一会便息了音。
腰间一阵热意横过,苏令蛮身子瑟缩了下,待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放松了下来,“阿廷莫闹,一会来人了。”
威武侯垂目看着眼前细白的颈子,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手轻轻一提,揽着她直接上了房梁,好生做起了梁上君子。苏令蛮被身后的热气吹得发痒,扭了扭身,道:“你还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杨廷低低笑了声:“一会你便知道了。”
苏令蛮眼珠子一转,可到底情报少,也没分析出什么,只觉得身后这郎君不大安分的手指从腰间一路往前滑,她伸手捉住他手,转头瞪他:“登徒子!”
杨廷随手一扬,房内的琉璃灯内,烛火轻轻摇了摇,灭了。
房梁处,彻底暗了下来,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苏令蛮本以为按着这人尿性,必是要上下其手,没料到过了很一会,都没等到,正欲开口,嘴却给人捂住了,玉白的手指根根纤长,骨节分明,“有人来了。”
杨廷压低了声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点亮从门外透进来,隐约能见进来的是个窈窕女子,脸面看不清,却见这女子走至床边,窸窸窣窣个不停,不一会便掀了被子钻了进去,只余床榻下胡乱堆成的一堆暗影——
苏令蛮下意识抬手便遮住了杨廷的眼睛。
虽然光线黑暗,隐约还是能瞧见一点这人的轮廓,大约是脱光了,苏令蛮这下有点意识过来,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人。
暗处郎君的轮廓看不大真切,唯独一双凤眸星光流转,深邃如海,她呆了呆,欲出口的话止在了喉咙口。杨廷捏着她腰间细肉的手没忍住往上爬了爬,待意识到地方不妥当,又停了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静得仿佛一根针都能清晰可闻。
不一会,刚合上没多久的门,又被人从外轻轻开了进来,迅速合上。来人仿佛是习惯了黑暗作业,也未点灯,就着一点微光,看到塌上鼓鼓囊囊的一团,他轻笑了声,身子已经先去了榻边。
光这一声笑,苏令蛮还没听出是谁,不一会,下边却已经急不可耐地摸黑办起事来,被翻红浪,先是一阵小娘子的娇声痛吟,不一会又是男子的粗喘交织在一块,纵看不真切,但那一起一伏叠在一块的身影,却让苏令蛮这未出口的小娘子面红耳赤了起来。
眼睛被温柔地罩上了,杨廷轻轻地与她咬耳朵:“莫看,脏。”
言语中的嫌弃,简直是十里都能闻得到。
苏令蛮默默地扬手,递了一粒丸子给身后,房内的熏香她进来时便察觉到有问题,催情作用明显,身后越来越烫的体温便是证明。她只觉得指尖一热,威武侯调情的几乎是卷着她指尖将解药吞服了下去,和着底下起起伏伏不停,竟直让人脸红心跳起来。
“阿蛮”
威武侯再是冷情,也是个男人。
底下情热似火,怀中暖玉佳人,他便是柳下惠,也没法不乱。明明服下了解药,可身体却仿似着了火,尤其怀中人儿难得柔软顺服,他一个没忍住,便就着近前白生生的小耳朵舔了舔,见苏令蛮僵在那不动,手便捏着她下颔转过来,借着一点力接吻。
苏令蛮柔初时还挣扎,可在一句“别惊动了人”,又柔软地顺从下来,杨廷这才满意地继续,手第一次攀附上柔软的雪峰,捏了捏,苏令蛮一个没忍住嘤咛了一声,杨廷掩之不及,懊恼地住了手,孰料底下人却毫无察觉,干得一片热火朝天。
杨廷的兴致被吓走了。
苏令蛮亦是活生生一阵冷汗,那催情香果真厉害,服过药,也还是着了道,她心虚地想道。为避免最终反被人看了笑话,苏令蛮往柱子另一侧挪了挪,杨廷扯过袍摆,极力掩饰腿间的动静,听底下来个没完,不免郁燥得暗骂了声,果真是吃饱了撑着来观摩现场。
底下那人显然腰力不差,床榻摇个没完,苏令蛮听到后面几乎麻木了,只得无聊地一下下帮他们数,数到最后自己也记不清了,门外才步履匆匆地行来一大群人。
“咔擦——”
栓门的栓子都被这巨力给踢断了,显见这人要么怒气冲天,要么脚力过人。
床上干得天昏地暗的人这才意识到什么,一阵尖叫声起,小娘子被郎君裹着被子,掩到了身下。
明晃晃的光照进来。
两开的大门被完全推开,一行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苏令蛮眼尖,一下子便认出打头的正是那庆国公夫人,其余人她认得不多,但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都是地位不俗的高官家眷,其中还有几个还是方才在家宴上见过的后妃。苏玉瑶和苏蜜儿不知所措地夹在其中,被人流带着往前走。
待那被捉奸的“奸夫”抬起头,众人方还兴奋万端的表情登时僵了僵:“圣,圣人?”
“成何体统!”
杨照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愤怒道:“岂有此理!皇后安在,这后宫之地也是能让人随随便便乱闯的?”
作为一个偷情被发现了的圣人,杨照表现得毫不心虚,孰料庆国公夫人尖叫一声:“苏二娘子,你怎会在此?”
苏令蛮下意识以为自己暴露了。
孰料庆国公夫人一个劲儿地朝被杨照罩在身下底下的小娘子瞧,再见苏玉瑶和苏蜜儿面色惨白,旁边人不免互相透了个意会的表情。
这下事情便闯大发了。
圣人睡了自己的未来弟媳妇,若威武侯不抗旨,这绿帽子便得戴一帽子;而苏二娘子好好一副牌打得稀烂,往后恐怕日子也不好过了——除非干脆直接纳进宫去,从前的旨意作废。
圣人只觉得怀中躲着的身体僵硬如冰,以为她吓坏了,轻轻拍了拍,那边已经摆手在赶人了。
呼啦啦不知哪儿一阵风,裹着的被子被这邪风卷起,露出了两具白花花交叠的身体。
苏玉瑶恍恍惚惚的视线落到榻边,她私心里自然不会觉得阿蛮姐姐当真是与圣人偷情,许是着了道了,可再触及榻旁散了一地的衣裙,眸光登时亮了亮:“不是我家阿蛮姐姐!”
庆国公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要出门,毕竟圣人的笑话也不能当真一直看,见苏玉瑶垂死挣扎,嘴角的笑便透出了一点恶意:“不是她,又是谁?不然你们两个怎会在这姜贵人的院子吃茶?”
苏玉瑶知道现下不分辨清,往后阿蛮姐姐的名声便要毁了,指着地上的衣裙道:“这可不是我阿蛮姐姐的!”
何况一眼瞧去,那女子身量恐怕不及阿蛮姐姐长。
苏玉瑶耳尖目明,电光火石间便看了个分明。
雪色狐皮做的袄裙,其上绣了一朵朵清新的紫丁香花,在场的皆是妇人,对衣裳首饰天然敏感,不过一扫,便晓得事情有误——有印象的更是掩唇惊呼了一声,这明明是王右相那二女儿初时穿来的!
后妃们面色凝重,今日听消息本以为是威武侯在此淫乱后宫,没料到捉奸捉到了圣人头上,往后恐怕是无宠,哪还管被圣人掩在怀中的姐姐妹妹是谁,直接一咕噜掩脸便想先跑了,免得招圣人惦记上。
正忙乱间,两道轻烟似的身影趁隙偷偷溜了出去。
苏令蛮衣裙未换,腰间两个泥手印极为显眼,此时正施施然往这房里走,见妇人们堵成一块往外走,不免好奇道:“诸位怎会来此?”
苏玉瑶一见她,忙挤开人群:“阿蛮姐姐,你怎会在这?你不是”
苏令蛮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作无奈状:“方才也不知怎的,觉得脑袋发昏,去隔壁躺了一躺,这不,姜贵人给的衣裳还未换上。”
里边圣人却听出那一管软糯糯的嗓子来。
登时火冒三丈,生出被骗之感,一把推了人开来,仔仔细细地瞅了一眼,却见那赤条条的小娘子掩着脸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方才破人瓜的记忆又回了过来,不免心软了软:“莫哭,先说你是何人?”
一看之下,却是越看越心经,这人脱了衣裳,可体型是没变的,他惊愕地变了调,一时忘记掩住声音:“阿窈?”
这下,是坐实了。
苏令蛮嘴角翘了翘,朝远处瞥了一眼,原来这戏便应在此处了。
不得不说,解决这么个老在眼前乱跳的跳蚤,她身心舒畅了许多。既然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王二娘与圣人滚作了一处,那这事,便也算是板上钉钉了,至于往后她一抬轿子抬进了宫门,给皇后娘娘添堵,她自己却是管不着的。
只是阿廷不知如何作想,这般一个先知送进了皇宫,往后恐怕对他不是太有利。
杨廷将袖里的纸条点了,袖手望天:“确实有些冷。”
他早先便打听到,庆国公府与王府互动频繁,盯梢的人道,今日恐有动作,果不出所料。
依着张玉门所言,这王二娘其性甚诡,奈何临了出了这么个昏招,竟想着让圣人染指了阿蛮好搅黄这桩婚事,真是蠢不可耐。他将纸条对换,引了王二娘进错房,她想错有错招地假装阿蛮与自己敦伦,真是错看了他。
如今他便送她去宫里斗一斗,看这“先知”能不能混出头。
只是——想到圣人果真上当,杨廷眸中的戾气,不免重了些,漂亮的一双凤眸仿佛冰封了一般。他足间一点,朝宫门处点了点头,人已经一下子出了内宫门。
那边皇后得了消息,险些咬碎了银牙。
只恨道,被这王文窈坑了一把,明明说好是到时候让她与威武侯成其好事,好让她求一求圣人,让其与苏二娘子一并嫁入威武侯府。枉她怜其痴心一片,没料到竟然给自己引进了一匹饿狼。
王右相之女——那岂是随便一个卑位便能打发得了的?
王文窈假意伤心地哭了一阵,不过几日,便在众说纷纭中,一抬轿子灰溜溜地进了皇宫不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正月还未完,年味便已被冲得极淡了。
长安城里歇业的小贩也照常出来兜门子走动,人们该上朝的上朝,该上学堂的上学堂,俱是一派兴兴向荣之势。
苏令蛮的生辰便在吊着正月的尾巴,大张旗鼓地来了。
女子及笄,可是人生大事。
鄂国公府对这么个过继来的嫡女显然是十分上心,早早地便将请帖发遍了全城,及至苏令蛮及笄那日,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是都来了——因事没来的,也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由此此可见宰辅一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事,便善来捋虎须的琅琊王氏,亦派了手下得力的送来了那么一份不轻不重的贺礼。
及笄当日,正宾更是由城中德高望重的陇国公夫人担任,陇国公夫人膝下子孙满堂,与陇国公更是多年的恩爱夫妻,高堂俱在,算是难得的四角俱全。近些年她已经推了许多这类的相邀,便谢七娘去岁及笄,也未邀请得动,也不知鄂国公府哪里来的脸面。
自然不是鄂国公府当真有脸面。
“威武侯当真是有心了。”
苏玉瑶早早地便来了碧涛苑,见苏令蛮仍然悠哉悠哉地练着“柔术”,扒拉着脑袋给自己斟了杯茶,“听闻是他亲自去请了很几回,那陇国公夫人才愿意出这个头的。”
苏令蛮手势不断换过,一套动作练完,接过小八递来的巾帕揩汗,才道:“阿廷自然是个好的。”
由陇国公夫人做正宾,陈郡谢七娘做赞者,苏令蛮这及笄礼自然办得是风风光光。
尤其在三加之时,由威武侯亲手奉上的明珠凤冠,更是众所瞩目。拒传说,这明珠凤冠由一百零八颗大小一致的东珠串成,其上金丝嵌螺,巧夺天工,远观便觉明丽夺目——这大约是每一个小娘子的终极梦想了。
见礼者再回忆起当日的场景,便只能忆起那泼墨似的正红遮天蔽日,少女着一身深衣曲裾,敛容肃目地拜下去,便这般的红,也压不住那眉眼的清艳,正是侬丽入骨,媚色天成。
自此后,茶不思饭不香者,又是不知凡几,威武侯不免凭空生出了许多危机感——毕竟连镇国公世子,都特特从那般远地赶回来,只为了见一见这及笄礼。
是以,及笄礼后的第一个沐休日,凌夫人又上了门。
纳征过后,便是请期,婚事两家商定过后,一拍即合地定在了来年的三月三。
时间忽忽而过,如白驹过隙,入了春,过了冬,再到春暖花开时节,苏令蛮再次得了“中元魁首”,正式拿到了白鹭书院的结业证书——而谢七娘几个紫服弟子也一并结业。
王二娘早在灰溜溜一顶轿子入宫,自然再未去过书院,也就成了众所周知的肄业。
三月三,桃花开。
婚礼前一晚,蓼氏着人送来了两本册子,差了专管人事的嬷嬷来教授心得,苏令蛮学医良久,对这等夫妻敦伦之事反倒比嬷嬷还镇定,嬷嬷头一回见这般不怕羞的新嫁娘,反倒自己先不自在了起来,勉强撑着将事说完,便径直告了辞。
苏令蛮略翻了几页册子,便觉得那上边的两团人儿委实有碍观瞻,尤其人体非但不美,还失了真,便丢到一旁,被小八嘟囔着压到了箱子底。
其实这一整年来,威武侯在京时间并不多,许是要成婚的干系,宰辅着意锻炼他,常有外出公干之事交付,或领兵、或巡游,总还是聚少离得多。
陪嫁的大丫鬟自然还由小八和绿萝担任,蓼氏又另在府中选了两家知根知底的陪房,将身契给了苏令蛮让其一并带了过去,至于旁的媵妾、预备开脸的通房,蓼氏提点了几句,见阿蛮油盐不进,便也干脆不再做那讨嫌的,是以这些寻常贵女要准备的,自然是没有的。
吴氏在长安一住便住了这许久,春闱时苏覃发起了高烧,连考场都未进,自然也无缘名次,不过由苏令蛮看来——依着覃弟这一肚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