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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衡将魏华放在地上,他一向是这么照顾手下人,大家见怪不怪。魏华迷迷糊糊已经快昏死过去,桓衡见他脸上都是鲜血,抬手想去将他脸上的鲜血擦干净。
然而袖子抹了片刻,他察觉不对,立刻抬手去摸他脖颈和脸衔接之处。
最初摸上去并没有觉得太大不同,然而桓衡是个触觉极度敏锐的人,片刻后便察觉了凹凸之处,他愣了愣,随后迅速撕开了那张□□。
魏华本身的容貌暴露在空气之中,桓衡看着那张和他朝思暮想的人极度相似的面容,下意识颤抖出声:“阿岚……”
没有人回应。
盛京之内,蔚岚看着远方的战报和魏华的回信,叹息出声。
“我知道了。”
谢子臣站在她身后,皱了皱眉头:“魏华不回来?”
“哥哥也是有自己人生的。”蔚岚笑了笑,满不在乎道:“也不急着一时,容华如今被你的人牵制着,一时半会儿办不了大事儿,趁着这个机会将陈国解决了,也好。”
“嗯。”谢子臣应了一声,眺望北方:“解决了陈国,桓衡该回来了吧?”
“他从来,”谢子臣慢慢道:“不是一个只愿意窝在边境的人。”
上辈子他灭陈之后回来让皇帝给他加九锡。
这辈子,有着夺妻之仇,他更应该早些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桓衡思思盯着魏华的面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魏华的面容和蔚岚几乎如出一辙;但线条更有更棱角;五官更加硬挺。以前他就觉得;蔚岚的五官过于女气了一些;哪怕她将眉毛修饰得英气;却仍旧难掩其柔和的五官。如今看见魏华;桓衡却突然意识到,与魏华这张脸相比,蔚岚那副模样不是女气;而是就像一个女人。
他脑子里乱乱的,一时浮现出很多以前的事来。
长信侯府世子魏华和大小姐蔚岚是双胞胎,当年蔚岚来了边疆;却没有和任何人说自己是魏华;张嘴就说自己是蔚岚。她从来没在别人面前逛过膀子,再炎热的天气;她也一层一层穿得十分得体。她从来没和他们一起洗过热汤;看似虽然和所有人都玩得很好;但其实并没有真正亲近过谁;哪怕是他和她同吃同住这么多年;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蔚岚衣衫不整的模样。
当年蔚岚回到长信侯府,长信侯府就宣称当年搞错了孩子的名字。后来魏华就死了;然后今天……这个叫林华的长信侯府出来的侍卫,这个和当年魏华的未婚妻林夏关系密切的男人;竟然长了一张和蔚岚如此相像的脸!
天下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那如果不是巧合;魏华是谁呢?是长信侯府的大小姐,还是……长信侯府的,世子爷?
如果魏华是长信侯府的世子,那蔚岚……是谁?
桓衡满脑子乱糟糟的,甚至诡异的想,这个魏华,是不是女扮男装来的?
他下意识拉开了魏华的衣服,看见了魏华平坦的前胸。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找水的士兵回来,桓衡听到声音,立刻将面具给魏华贴了回去,士兵回来看见桓衡的样子,小心翼翼道:“元帅?”
“嗯?”桓衡回过神来,拉上魏华的衣服,抬头看着士兵奇怪的眼神,故作镇定道:“何事?”
“元帅您……”对方示意了一眼魏华,桓衡冷下脸来,站起身道:“给他清洗伤口,等着林大夫来吧。”
说完,桓衡坐到生好的火堆边上,慢慢冷静下来。
过往纷沓而至,那个人当年穿着女装跳祭祀舞的模样刻在他脑海里。
有一个他不敢相信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如果这个答案是真的……
桓衡想到盛京里那场婚礼,想到那个拥抱着这个人的谢子臣,他突然就带了满腔的杀意。
如果说,蔚岚是个男人,他还可以容忍,可当他知道蔚岚是个女人,他就觉得,自己是无法忍下去的。
如果蔚岚是个女人,那她从12岁同他睡在一个帐篷,喝一个杯子,穿一件衣服,她的名节早就被他毁了,那她早就该是他的人!
蔚岚从未曾属于过他,谢子臣带着她走,那是他桓衡的无能。
可蔚岚若曾经本就属于他,本就是他的妻子,谢子臣诓哄了她,两人联手欺骗着他,让他放手……
那就是他桓衡的耻辱了。
他曾经在多少日子里思索着自己对蔚岚的感情,如果知道她是一个女人,他早就下聘迎娶了那个人。哪怕没有迎娶那个人,当年在北方,他就不会放蔚岚回去。
他本以为蔚岚是铮铮铁骨男儿,他折断她的臂膀太过残忍。可她本来就是以女子之身强撑着往前呢?
谢子臣……谢子臣……
满腔杀意和愤怒卷席而来,桓衡身体微微颤抖。当初到盛京时,蔚岚斜躺在床上,一副初经人事虚弱的模样刻在他脑海里,当初他只是觉得嫉妒,可是骨子里却也没有当一回事。毕竟蔚岚是个男人,男儿风流些……也没什么。
可如今,那画面仿若毒蛇一样啃进他的心里。
那是他的妻子。
那是他的人。
可谢子臣做了什么?蔚岚做了什么?!
她明明早就该嫁给他,他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为她做过多少事,他救她多少次?他每天夜里怕吵醒她,悄悄给她擦脸擦手洗脚,换做盛京任何一个女子,早就是对方的人了!可她怎么能……怎么还能如此淡然而处,然后转过头来,就和谢子臣搅和在了一起?
桓衡觉得胸口闷得无法呼吸,疼得他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远处传来了马声,桓衡抬起头来,冷眼看着林夏打马而来。
她当年是魏华的未婚夫,可魏华是个男人……
桓衡盯着她,骤然发现,林夏也和蔚岚是一样的,她个子比蔚岚还要小巧,眉目清秀,线条柔和,眉毛刻意化成剑眉,却还是遮掩不住那份女气。
林夏着急从马上跳下来,匆忙道:“林华呢?他在哪里?”
“这里。”一个将士赶忙招手,林夏提着药箱跑了过去,赶紧给魏华包扎。伤口不算深,没有伤在关键位置,林夏舒了口气,在一旁认真包扎着。她包扎着的时候,桓衡就在一旁静静打量着她。
以前没有觉得,然而一旦你顺着这个思路看过去,就会发现,原来这个人举手投足,就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女气。就像当初的蔚岚,就算风流倜傥,带着女子难有的疏狂张扬,可一挑眉,一抬手,哪怕只是将头发轻轻挽在耳后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做得额外撩人,让他少年时光是瞧着,就觉得美得惊心动魄。
他盯着林夏,林夏彻底安置好魏华后,这才察觉到桓衡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故作淡定道:“元帅,此刻林将军怕是无法骑马,要让人抬了担架来才是。”
“嗯。”桓衡点了点头,吩咐了旁边人去做,而后同剩下人道:“你们去照顾林将军,我有事和林大夫说。”
听到这话,林夏不由得有些忐忑,她强作镇定,等周边人都退去后,桓衡起身道:“林大夫,走走吧?”
“夜里山中多野兽,元帅还是不要单独行动才好。”
“也好。”桓衡似是赞同,打量着林夏道:“我记得当年你痴恋魏华,是长信侯府的未来女婿,魏华死后,你怎么不想留在京中,反而是来了边境?”
“男儿志在四方,”林夏淡道:“当年阿华尚在,在下不忍舍弃妻子。如今阿华没了,那埋骨青山,也就没什么了。”
“确有壮志豪情,”桓衡言语间带了赞赏,嘴角一勾,却是道:“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也能有这样的胸襟。”
林夏动作微微一僵,桓衡眺望远方,回忆起很久以前来:“当年我以为,唐莫是个个例。她同我说,女人也有自己的人生的时候,我明了,却也觉得是个笑话,可如今我却发现,原来你们,的确也是可以当做对手的人。”
“元帅说笑了,”林夏苦笑起来:“下官七尺男儿……”
“你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扔军营去?”桓衡直接开口,林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可思议抬头。桓衡目光冰冷,漂亮的眼里不带分毫情绪,冷静道:“你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清楚军营里是什么样子,抢来的女人,官家开的军窑,林夏,你要是不想进去,今天你就一个字都不要骗我。否则,”桓衡声音平静,却让人忍不住微微颤抖:“我保证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桓衡,”林夏控制住自己,拼命思索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转变,左思右想,发现唯一的变数,也只是魏华。她不由得道:“你这样做,不怕蔚岚生气吗?”
“那她怕我生气过吗?!”桓衡怒吼出声:“我事事念着她,想着她,我怕她生气,怕她为难,可她顾念过我半分吗?!”
桓衡吼完,这才察觉失态,整个人身体的肌肉因为过于愤怒微微颤抖,他捏紧拳头,闭上眼睛。
“我陪了她十年……我那么喜欢她,我是桓家嫡子的时候,在军营里给她伏低做小;她一声不吭离开南方的时候,我抛弃一切,背着父亲的失望和责骂南渡寻她;她送我北归,我那么想留住她,却也想着,我家阿岚是那苍穹之鹰,于是压着自己放她南归。她南归后我怕皇帝为难,北方未定,我也和老皇帝叫板,想要她过好一点。哪怕最后她和谢子臣成婚,我说着气话,却也没有想过真的为难她,将荆州送给了她。”
桓衡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万千委屈涌了上来。
他仿佛还是当年在蔚岚面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少年,随便一件小事,便觉得有天大。
眼泪在他眼下翻涌,他声音沙哑,全然没有那指挥六十万军兵马大元帅的气势。
“可她怎么回报我的?”桓衡低笑起来,慢慢张开眼睛。
“她是个女人。”他朝着林夏走了一步,林夏惊得退了一步,却见那人仿佛将她当成某个人,怒吼出来:“她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她同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她明明知晓我的心意,可她却从来没有说过。让我一个人苦苦挣扎,一个人以为这不过是兄弟之情。”
“她若早告诉我,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桓衡崩溃出声,眼泪落下来,看着林夏,认真道:“她早该是我妻子,对不对?”
林夏什么都说不出口来,她想说话,可恐惧笼罩了她。
魏华在两人争执时慢慢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满脸惊恐的林夏和愤怒的桓衡。
“桓衡,你要做什么!”
魏华猛地起身。桓衡冷眼看回魏华。
“魏华,”他淡然开口:“醒了?”
第一百一十八()
听到桓衡这个称呼;魏华当时就冷了脸色。
桓衡没有再和他们说什么;站起身来;直接道:“准备一下;休息吧。”
魏华一直没有言语;许久后;魏华道:“桓衡;你放过她吧。”
桓衡没有说话,魏华继续道:“她不容易。她为了长信侯府……”
“那是你们侯府无能,”桓衡冷眼看她:“你身为她哥哥;居然让她走到今日,这是你的无能。”
“那你打算如何?”魏华静静看着桓衡:“打算让她暴露在人前,欺君之罪?!”
“魏华;”桓衡笑出声来:“你们就是仗着我喜欢她;所以为所欲为,是不是?”
魏华闭了嘴;不再说话。
回去之后;桓衡就将魏华囚禁起来。蔚岚在盛京得知战事爆发;也就知道了魏华回不来了。她让魏熊加紧练兵扩军;后方开始备战;在王谢两家的退让下,南方第一次如此上下一心。
初春来时;陈国与大楚战事结束,桓衡一局歼灭陈国;将陈国国土收入囊中。这是自大楚迁都盛京以来第一次对北方胜利的战役;桓衡声望高涨,一时风头无二。
蔚岚收到桓衡战报时,站在窗台站了许久。谢子臣从她身后走来,给她披了衣衫,皱眉道:“想什么?”
“桓衡打赢了。”
“这是好事。”
“他该回来了。”
蔚岚转头看着谢子臣,皱起眉头:“他不是桓松,你让他自立为王,他未必不敢。”
“我知道。”谢子臣淡然开口,抚上她的头发,温和道:“有我在,你别担心。”
“就是有你在,”蔚岚抿了抿唇:“我才担心。”
桓衡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桓衡一定会对谢子臣做什么。
谢子臣看着蔚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却是道:“你放心,我不会输给他的。”
蔚岚没说话,她将头靠在谢子臣胸口,听着这个人心脏跳动的声音,她觉得安心。
没有多久,不出两人所料,桓衡向皇帝递出了进京的折子。然而这个折子里,他并不是普通的叙职,而是回来求赏。
他要皇帝赐他九锡以及随意出入盛京的权利,着两项权利,任何一个都不能赐给他。
不给他这些权利,很多事做起来他还有估计,比如此次进京,皇帝不让他进,他坚持进来,要么被皇帝瓮中捉鳖所杀,要么就是乱臣贼子。可若给了这项权利,怕是再也没有人拦得住他。
“让皇帝下令,不准他进京。”
蔚岚冷道:“到时候……”
“来不及了。”谢子臣突然开口,蔚岚愣了愣,谢子臣看了一眼他方才还在看的文书,慢慢道:“他已经在路上了。”
“他敢?!”蔚岚惊呆了:“他未经传召,一个边塞的将军,怎可随意入盛京?!”
“他马上就到了,带着五千轻骑。”
听到这个数字,蔚岚整个人都不太好。
五千轻骑,若是运作得好,这是能取下一座城的数量了。桓衡带着这么大只军队往盛京来,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这让她如何不怒?
“他两天前才出发的,日夜兼程,抄小路来的。我的人也是昨日察觉盛京之外有大批军队出没,这才调查清楚。”
“他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蔚岚冷着脸:“造反吗?”
“是不是造反不知道,”谢子臣轻笑出声来:“但来者不善,这一定是真的。”
桓衡隔日就到,清晨让人先到皇宫交代了话,谢贵妃委派了蔚岚、谢子臣、王曦几人到长亭相迎。如今桓衡声势太盛,再怎样的殊荣都是应该的,他们若是礼数不够盛大,反而会激起民怨,认为他们冷血压迫一个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军。
于是蔚岚们早早侯在长亭,而这时,所有跟随而来的高官们都有些害怕。
这国家已经动荡了太多年,时不时就要清洗一次。如今桓衡带五千精兵过来,谁能说他没有谋反之心?见了面直接把他们一批人咔嚓了,然后入京直取宫城,这未尝不是一条路子。
大臣们站在蔚岚和谢子臣身后瑟瑟发抖,就算是王曦也不免皱起眉头,颇为担忧。
他站在蔚岚身后,忍不住道:“阿岚,我们整个三品以上的大臣都来了,若桓衡就在此动手,怕朝中便是无人了。”
他实在找不出一个让桓衡不动手的理由。蔚岚身着紫蟒官服,头戴镶金玉冠,手持笏板,面色从容平淡,听得王曦的话,她甚至还有闲心笑一笑,温和道:“阿曦勿忧,若是我们有人没来,他才是真的要去找那位大臣的麻烦。”
说着,她看向远方正慢慢踏步而来的军队,眯起眼睛:“我们如今要做的,是让他找不到半分错处才好。”
他们不能让人有把柄,桓衡也不是个莽撞的,九锡不能加给他,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