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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里的人最渴望有人关心,宣德帝看看沈皇后明显打扮过的脸庞,虽然清楚这女人多半是昨日被他吓到了,怕失宠才温柔小意的,但念在她这半年过得也不容易,宣德帝大度地原谅了她。
饭后内阁大臣们要来议事,沈皇后暂且离开,去东宫探望小儿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皇后又过来准备陪伴丈夫,给他解闷。
谁料到了崇政殿,却被权公公告知内阁首辅许大人在里面。
沈皇后暗暗攥紧了手。
这世上她最恨的人是萧元,第二恨的就是许家,如果不是因为许云柔,她的两个儿子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也不知他单独留下来要做什么。
心里有了疑惑,晌午服侍宣德帝用药看他睡着后,沈皇后示意权公公去外面候着,她要与宣德帝共寝。帝后一起午睡并非奇事,权公公没有多想,默默退了下去。
沈皇后心跳如鼓,她慢慢躺在宣德帝一侧,眼睛盯着宣德帝,确定男人真的睡沉了,这才悄悄下床,未免发出声音,鞋都没穿,踮着脚来到了御案前。御案上摆了两摞奏折,沈皇后悄悄地翻,运气不错,翻到第三张就找到了许朗的奏折。
沈皇后紧张地打开,内容不多,却看得她如坠冰窟。
果然如她所料,许朗建议皇上废黜自己的小儿子,另立萧元为太子,而且应当立即下旨,免得皇上病情恶化……奏折上说的委婉,但意思就是,免得皇上再次中风无法言语或突然驾崩,想改立太子都不行。
重新放好奏折,沈皇后退回了龙榻上。
她仰面躺着,望着这富丽堂皇的皇帝寝殿,脑海里各种念头闪过,慢慢的,她侧头,看自己的男人。这是皇上,是她的丈夫,是她曾经深深依赖的天,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做她们娘仨的天了……
沈皇后心底缓缓地浮上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全身发抖,说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可一旦成功,她的逸儿就会是新帝,届时再也无人敢违背她们的意愿。
她不用皇上死,只要他病情再加重就够了。
身为专宠二十来年的皇后,沈皇后手里是有一批人的。太医院里潘院使等人都没了,她不好轻举妄动,便派最忠心自己的心腹出宫暗中配药,然后趁去崇政殿伺疾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粉洒到了宣德帝的药汤里。
宣德帝一无所觉,在沈皇后温柔的凝望下,一口一口喝下了肚。
刚要放下药碗,外面忽然有人大声喧哗,宣德帝皱眉,而权公公已经赶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了,神情惶恐,跪下道:“回皇上,凤仪宫宫女彩云称,称皇后娘娘意图下。毒谋害您!”
“咣当”一声,宣德帝手里的药碗落了地,摔成两半。
“皇上,臣妾冤枉啊!”沈皇后仓皇跪了下去,急着将自己动手前想到的应急之策搬了出来,一脸无辜地望着宣德帝,“皇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怎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彩云不满臣妾不肯提拔她升大宫女,她才血口喷人!”
凤仪宫里那么多人,有的是人可以在药里动手脚,而且现在皇上已经用了药,等他药效发作,她与小儿子便是这皇宫里的天,谁还敢质疑她的话!
短暂的惊慌后,沈皇后立即镇定了下来,这份冷静倒显得她问心无愧。
宣德帝盯着面前的女人,不想怀疑枕边人会害自己,也不信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是突然颤抖的手无情地提醒他,他刚刚喝下去的药确实有问题!
“快宣太医!”宣德帝才说完,突然直挺挺朝后倒了下去。
伴随着权公公一声惊叫,崇政殿顿时乱作一团。
萧逸跛着脚匆匆赶来了,却被御前侍卫统领拦在了门外,以许朗为首的六位内阁大臣随后赶到,毫无阻拦地得以进殿。彼时沈皇后跪在龙榻一侧,身旁两个太监押着她不许她乱动,太医们有的忙着替宣德帝诊治,有的正查验药碗里的残余汤汁。
“皇上如何了?”许朗肃容问。
太医们没空回他,倒是验毒的那位太医突然道:“这药里确实有毒,中风的人服下后若救治及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病者有九成的可能丧失神智,卧床不起。”
屋里一片吸气声,众人齐齐看向龙榻,就见宣德帝身体僵硬,脖子朝里侧歪着,已经不能动了。
许朗默默站了片刻,视线扫过依然不甘喊冤的沈皇后,朝权公公与身后五位同僚道:“太子行事鲁莽,又身体有疾,不适合再为储君,前日我上奏劝皇上改立太子,皇上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确实有动摇之意,现在我怀疑皇后太子听闻后恐太子之位旁落,故下毒谋害皇上。”
五人里,户部郎中郭大人也就是郭澄的祖父立即点头附议。
另外四人互相看看,也都颔首赞同。
最后六人一起看向权公公。
权公公一个宣德帝安好他就是红人宣德帝出事他便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大太监能说什么?
无人反对,许朗一锤定音,“兹事体大,皇上病危无法理事,太子身负嫌疑,我建议请秦王殿下进宫主持大局。”
“你们这是谋反!”一片沉寂中,沈皇后声嘶力竭地吼道。
许朗看了披头散发的女人一眼,唇角没动,眼里却有冷笑。
两刻钟后,萧元一身墨色绣蟒长袍跨入崇政殿,如玉脸庞冷峻,不怒而威,哪有半点病态?
短短两日,此案就有了结果。
锦衣卫在凤仪宫搜出毒。药,派去买药的人也供认不讳,人证物证俱全,沈皇后与萧逸都押入天牢,等候宣德帝亲自审理。
然而太医却宣告宣德帝全身瘫痪,口不能言,起居无法自理。
国不可一日无君,内阁首辅许朗上奏,请秦王继位为帝,文武百官纷纷复议。
萧元推辞三次,最后在百官坚持下登基,改年号为建兴。
建兴元年腊月,新帝连颁三道圣旨。
第一道,沈皇后与前太子萧逸谋逆,判午门斩首示众,皇次子萧睿幽禁禁宫。沈家全族流放,念平西侯沈应时抗击匈奴有功,免其流放之罪,只剥夺爵位,贬为平民。
第二道,经查实,前护国公颜家忠心耿耿,不幸为奸臣所害,现复其爵位,由颜家三爷颜荆继承,另小颜氏当年掉落山崖被人所救,隐姓埋名二十年,今封超品诰命夫人,封号静宁。
第三道,皇上还是大皇子时,身染怪病证实乃沈皇后母子所害,娶沈氏为妻更是沈皇后意图羞辱之举,现废黜沈氏妻位,封侧妃谢氏为后,命礼部择日举办封后大典。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接下来就是各种甜蜜蜜啦,如此简单利落的继位,你们还满意么?
p。s。:今晚可以睡美容觉了哦,大家晚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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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20()
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簌簌飘落下来,再缓缓落在地上,积成厚厚的雪。
谢澜音牵着四岁的弟弟站在侯府门口,望着那边的马车越走越近,鹦哥在旁边替两个主子撑伞,另一边蒋氏与谢澜桥共撑一把,眼里同样是雀跃。
“岳母!”终于到了门前,身披黑色大髦的薛九利落下马,不顾地上积雪就朝蒋氏跪了下去,声音同以前一样洪亮,“岳母,薛九不孝,如今才陪澜亭回来看您!”
“快起来,都是一家人,瞎客气什么。”蒋氏笑容满面地将大女婿扶了起来,仔细端详一番道:“好像又长高了,瞧着也更结实了。”
薛九呵呵地笑,同岳母说完话,先朝谢澜桥喊了声二妹妹,然后好像突然才发现谢澜音也在这里般,夸张地后退两步,作势又要跪下,“皇后娘娘也在啊,恕微臣眼拙没看见您,微臣这就给您跪下请安。”
晋北虽然早不记得大姐夫了,看到他这副搞怪的样,还是咯咯笑了起来。
谢澜音哼了声,盯着薛九道:“你倒是跪啊,本宫等着呢!”
“少瞎扯,赶紧接你大姐去!”蒋氏可不管女儿是不是皇后,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谢澜音笑着去了,晋北颠颠地跟在姐姐身后,谢澜桥给她们撑伞。
蒋氏趁机给女婿解释道:“腊月十八封后大典,皇上特准澜音在家住一阵子,届时再从这边迎进宫中。”就像花轿出门一样。
“他倒会哄人。”薛九有些讽刺地道,还是无法彻底介怀萧元当初的欺骗。
蒋氏咳了咳,警告又不掩亲昵地看大女婿一眼,也去车前接长女了。
小丫鬟挑开车帘,里面谢澜亭照旧一身素色男装锦袍,只是怀里多了个裹着小斗篷的男娃,两岁的男娃眉眼精致,粉妆玉裹的,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谢澜亭。
小家伙盯着车外的人,眨眨眼睛,突然咧嘴笑了,仿佛十分害羞般,捂着脸转到了娘亲怀里。
这,这可不像他娘……
蒋氏等人俱皆错愕。
谢澜亭向来古井无波的眼里多了丝温柔,低头道:“骁儿快给外祖母姨母舅舅请安。”
“不!”男娃埋在娘亲怀里,脆脆地道,声音里带着玩闹般的笑。
蒋氏娘几个情不自禁都笑了,只有谢澜亭脸绷了起来,冷冷道:“去。”
骁儿像是知道娘亲是真的生气了般,立即就转了过来,大眼睛转了转,朝蒋氏道:“外祖母!”
男娃都会自己判断年龄了,蒋氏一颗心都快化了,立即将外孙接了过来,连续亲了好几口。她高兴啊,外孙模样像长女像丈夫,万幸脾气不像,蒋氏一直都想知道丈夫小时候笑起来会是什么样,现在总算能从外孙身上看到些许影子了。
晋北见娘亲抱了小外甥,有点吃味儿,谁料自己突然被人抱了起来,转过脑袋,就对上了这个据说是他长姐的人。
“晋北叫大姐姐。”谢澜音柔声哄弟弟。
晋北瞅瞅姐姐,小声唤了声。
谢澜亭笑了,摸摸弟弟脑袋道:“晋北长高了,有学功夫吗?”
一家人就这样边聊边去了暖阁。
傍晚谢徽从宫里出来,看到活泼爱笑的外孙,难得喜笑颜开。到了用饭时间,一大家子去谢定那边用团圆饭,陈氏早就被关疯了,这种场合自然没有她,只有谢定与谢家三房,以及谢瑶母女俩。
随着萧元登基,谢澜音封后,原先看大房一家不顺眼的,如今一个比一个老实,二夫人不敢闹了,谢瑶更是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讽刺半句,唯有过完年就要十二岁的方菱,最近有些巴结谢澜音的意思。
但谢澜音早通过这几年看穿了方菱为人,谢瑶心高气傲,方菱则极会审时度势,以前觉得二房与沈家成了姻亲,就一心讨好那边,现在沈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方菱便将目光投向了她。对此谢澜音只吩咐身边的丫鬟,不得放方菱进门,她在家的时间不多,不想浪费精力与一个没有感情的亲戚虚与委蛇。
宴席上,大房与三房言笑晏晏,二房那边格外冷清。
二夫人盯着斜对面的谢澜音,虽然她宁愿死也不想求她曾经不屑的蒋氏之女,但关系到女儿谢澜薇,二夫人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在散席前朝谢澜音走了过去,跪下给她磕头,“澜音,娘娘,我求你了,求你帮你三姐姐一把吧!辽东那等苦寒之地,你三姐姐娇生惯养的怎么受得住,求你在皇上面前说说情,让她和离回来行吗!”
看看跪在面前披头散发的女人,谢澜音叹气道:“二婶母起来吧,我求过皇上了,他说不治你与二叔的罪已是给咱们谢家脸面,我再去求,皇上听了厌烦,恐怕连我也不喜,所以接三姐姐回来一事,恕澜音爱莫能助。”
说完看了谢定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当然没有替谢澜薇求过情。对于那样一个曾经以视她嫁得凄惨为乐的堂姐,谢澜音不会恶毒到落井下石,却也没傻到以德报怨,为了她干涉萧元对沈家的复仇。
二夫人还想追上去,被谢定沉声喝止。
~
天彻底黑了下来,谢澜音躺在自己未出阁前的闺床上,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冷。
她情不自禁紧了紧被子,回想这阵子,天翻地覆简直同做梦一样,而自从萧元进宫登基处理政事,她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他了。
谢澜音想他,跟家人在一起时多满足,轮到自己独处就有多想他。
他现在在做什么?
刚刚登位,肯定很忙吧,所以没时间来看她。
失落地翻个身,突然听到熟悉的敲窗声。
谢澜音怔住,下一刻不顾天冷,掀开被子胡乱提上绣鞋,就朝窗子跑了过去。
打开窗子,冷风呼啸而入,还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吹了进来。
“可算来了!”也不嫌弃他身上冷了,谢澜音紧紧扑到了他怀里。
萧元冷啊,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也怕冻到她,迅速关了窗户,抱起衣衫单薄的妻子朝床大步而去,先将她塞进被窝,他再飞快扯掉外袍随手丢在地上,打着哆嗦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想死我了。”萧元紧紧抱住她,低头就要往她脖领里钻。
谢澜音被他冰得瑟瑟发抖,却又心甘情愿。
萧元发觉她冷,暂且停下,双手探进自己的里衣,一边温着一边问她,“有没有想我?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谢澜音趴到他身上,捧着他冷冰冰的脸替他暖,故意笑道:“是啊,大姐回来了,你不知道骁儿有多可爱,而且小家伙长得特别漂亮,将来大了肯定跟我大姐一样俊美脱俗。”
她这样夸别人,萧元吃味儿了,低声道:“咱们儿子肯定比他还漂亮还可爱。”
谢澜音本就羡慕长姐的孩子,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伏在他胸膛道:“咱们儿子还没影呢……”
“今晚就有了。”萧元一翻身将她压到底下,急切地亲她,“澜音,今晚咱们就生儿子,我多来几次,你争点气,早早怀上……”
像是喝醉了酒般,不停地重复儿子儿子。
但那正好也是谢澜音想要的,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想要。
小别胜新婚,夫妻俩如藤蔓般彼此纠缠,原本已经有点冷了的被窝,很快就又热了起来。
而城西一座两进的小宅子里,沈应时形单影只地站在窗前,默默看雪花飘落,屋子里点着一盏灯,灯光昏暗,照得窗外的雪别有一种萧瑟孤寂的美。
晚风不时吹进来,沈应时却感觉不到冷。
好像他的人,本来就是冷的。
父亲死了,养母发配边疆,生母就在京城,不可能不思念,却不想认。
他不想被人怜悯,不想靠母亲享受荣华富贵。
这些都是早就料到的,但沈应时没料到,他忽然也不想再等澜桥了。
她不嫌弃他,谢家也不嫌弃他,让他在京城等着,明年就把澜桥嫁他,可真的成了亲,一无所有的他能给她什么?她会不会慢慢地忍受不了,会不会后悔?
沈应时不敢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