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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难道二十多年人还不会变吗?魂归故里,这未必是白金飞情愿见到的。奈何白青杨十分坚持,他也就只得依从了。
如今他的心底再没有那股怨气。
倘若白金飞还有神智,能为自己做个决定,他必定还是二十来年前的决定。无论他这一生走到了哪里,停留了多久,终究他的根还留在这里。
就像出岫山于高轩辰一样。
喝完了茶,吃完了宣木瓜,高轩辰起身道:“走吧,我想去看一眼飞叔叔。”
他们出了茶馆,照着出山前白青杨给的提示,没多久就找到了沈家的墓地。墓地上,数座坟茔紧紧相依。
高轩辰找到刻有“沈金飞”三字的墓碑,只见碑前的土地是湿的,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很是熟悉,他们刚刚才闻过。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来墓前洒过一碗热茶。
敬亭绿雪。
第110章 番外 之 湖()
高轩辰与纪清泽路过苏州拜访沈家的时候,沈飞琦不在家中。 首发哦亲其实他这一年多来几乎都没有回过家。
——他一直跟在蒋如星的身边。
——而蒋如星一直追在谢黎屁股后面。
而沈飞琦虽然没在苏州碰上高轩辰和纪清泽; 却在宣州碰上了他们。
——沈飞琦来宣州; 是因为蒋如星来了宣州。
——蒋如星来宣州; 是因为谢黎来了宣州。
高轩辰和纪清泽扫完墓往回走; 刚走出没几步; 迎面来了一对青年男女。众人相视,全都愣了。迎面来的,不是蒋如星和沈飞琦又是谁?
四人愣怔片刻; 蒋如星率先打破沉默。她也不说叙旧的话; 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看见谢师了吗?”
高轩辰想起那碗还腾着热气的茶; 道:“他走了。”
蒋如星想说些什么; 可又不知还能说什么; 最终懊丧地垂下脑袋。
四人找了间茶馆坐下,闲聊着一年来的见闻。
白金飞死后; 谢黎便不告而别,离开了灵武山。他天还没亮就独自出发; 便是不愿惊动任何人。然而蒋如星发现他离开后; 立刻动身去追,沈飞琦亦紧随其后。
这一年来; 蒋如星到处寻找谢黎的下落; 有几次竟真叫她追上了; 可一转眼谢黎又走了,于是蒋如星继续追寻。
沈飞琦的待遇则比蒋如星好上些许,虽也是他死皮赖脸追着蒋如星跑; 至少蒋如星从来没有半夜三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他还不曾为了找人弄得自己焦头烂额。
每回蒋如星追上谢黎,谢黎也会劝她不必再跟。
谢黎道:“你是凤弋刀的传人,是蒋家长女。如今你父亲退隐,蒋家需靠你支撑,你又何苦跟着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蒋如星很是固执:“我只想追随谢师,什么都不要。”
想当初,蒋如星初至天下论武堂的时候只有十二三岁。年幼的女孩比同龄的男孩生长更快一些,在一群初来乍到的少年之中,蒋如星是个子最高的一个。她生得漂亮,性格在一群小屁孩中算是顶沉稳的,因此小孩子们仰慕她,武师们也都喜欢她。
蒋如星打小就是个武痴,她骨子里有些高傲,身边一群半大小屁孩,说是武林未来的栋梁,她看这些个栋梁哪一根都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哪一根她都不怎么瞧得上。武师们的功夫自然比孩子们厉害,可蒋如星也哪个都不服——她心里清楚得很,她眼下不如,也不过因为她年纪还小,只要再过上几年,她身量长了,气力大了,功夫练得熟了,那这些武师也一样哪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偏偏就折在了谢黎的手里。
谢黎在天下论武堂用的是一把长刀,蒋如星是凤弋刀的传人,原本她服谁也不会服其他的刀客。谢黎也从未展露过他真实的身手。他教少年们习武,比起一招一式的套路,他教的更多的是“道”。
刚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爱听他的道,半大少年们最爱记那些华丽的招式,越华而不实越讨他们喜欢,有时明明一招小小的变化便可致用,少年们却恨不得腾空飞转数圈,把兵器挥出一道龙卷风来才肯过瘾。蒋如星也曾有过那个年纪,她几乎每隔三五天就要在课上或是课后找谢黎切磋讨教一回,却没有一次能在谢黎手下走过两招,且谢黎一向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永远游刃有余。
而越长大,武功越精进,就越发觉谢黎的“道”是真正的武学精髓。当练功练到瓶颈之时,千万次的练习都迈不过的坎,静下心来想想谢黎曾提点过的一二句,竟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瓶颈。
也是从那一刻起,豆蔻少女的眼中除了一把刀,又多了一个人。
谢黎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蒋如星说,我什么都不要。
谢黎道,倘若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又何必来纠缠我?
蒋如星愣住,竟答不上来。
那天谢黎离开后,她就坐在门口发呆。沈飞琦出来,给她披上一件外衣。
蒋如星仰头,问沈飞琦:“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沈飞琦一怔,道:“你嫌我烦了吗?”
蒋如星不知该如何作答。沈花匠从来不烦人,他只在她冷的时候来替她添衣,在她渴的时候来为她送水。倘若她想一个人待着,沈花匠就会到附近自己去找乐子。这一路过来他四处拜访铁匠,只要蒋如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他就去打铁,连冶炼的手艺都提升了不少。
沈飞琦温柔地笑笑:“倘若我给你添麻烦了,你不愿再看见我,你告诉我,我会离你远远的。可倘若你只是为我操心,怕耽误了我的时间,那大可不必。我原本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是我自己想跟着你游山玩水,能看见你我心里就高兴。我要真去了别处还没有这么快活呢,因此是我要谢谢你能让我时常看见你。”
蒋如星这才明白,沈飞琦才是真的别无所求。她要他走,他就可以走;可谢黎要她走,她却不愿走。
纪清泽问道:“那你跟着谢师,究竟想求得什么?”
蒋如星也答不上来。她实际是个有些木讷的人,许多东西她从未想过,也想不明白。她犹豫片刻,道:“我想……我想求道。我想听谢师的道,我想跟他学武,我想一直跟随他。”
高轩辰和纪清泽对视一眼。谢黎就像是蒋如星的一个劫。当年蒋云天和谢黎的恩怨,蒋如星始终不知。谢黎不曾对她提起过,蒋云天自认有愧,退隐江湖,也未和女儿说过什么。倘若这件事她知道了,她是能安然从劫中解脱,还是从此愈发万劫不复?
然而既然当事人都选择了沉默,他们自然也不会再提起,就让往事尘封。
高轩辰好奇道:“谢师既都走了,天下之大,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往哪里走的?又怎么能追上他?你们难不成在谢师身上偷安了什么追踪的暗器不成?”
蒋如星道:“胡说什么!”
沈飞琦道:“有一回谢师醉酒后和我们聊了许多,说过他日后想去的地方。他说,他想带他的朋友去看黄山的美景,去品尝华山的山泉,去看西域千年不死千年不腐的胡杨林。他还说,等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他就四处行走,在每个地方都住上几年,教那里的孩子们习武,还要传授武德,以免孩子们日后遭人欺辱,又或是去欺辱他人。我们便是照着他说过的路走,脚程快点,也就追上他了。”
高轩辰愣住:“谢师说……带他的朋友?”
沈飞琦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朋友。这一年来他一直是孑然一身啊。”
高轩辰忽然想起,他为白金飞敛尸的时候,白金飞的常年佩戴的玉佩不见了。
四人闲聊叙旧,蒋如星始终心神不宁。不多久,她蓦地站起来,抓起自己的佩剑。
纪清泽道:“你要走了?”
蒋如星点点头,神色内疚:“对不住。我还是想去找谢师,我怕再晚些,他就要离开宣州了。我们下次见面再聊吧。”
纪清泽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高轩辰知道留她也留不住,便道:“你去吧。”
蒋如星想找谢黎求道,或者谢黎本身就是她的道。终有一日,她会求得,又或是换另一种途径得道。那是她自己的命。
沈飞琦也忙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跟着一起走。
“飞琦。”蒋如星半侧过脸,犹豫片刻,道,“这一年来谢谢你。”
沈飞琦愣怔片刻,明白了。他微笑着重新坐下,道:“路上自己小心。倘若有什么事,便写信给我,随时可以。”
“谢谢。”
蒋如星最后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蒋如星走后,沈飞琦不由得叹了口气。高轩辰和纪清泽本以为他心中难过,正想着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却听他道:“她一个人,冷了也不知添件衣裳;饿了,又懒得找人好好给她做两个菜吃,总是买两个馒头就过去了。路上没个人照顾她可如何是好啊……”
沈花匠到底还是沈花匠,怜香惜玉,谁也不能同他比。
高轩辰受不了他的肉麻劲儿,搓了搓胳膊,问道:“你往后打算做什么去?”
沈飞琦道:“我?我算认清了,我不是练武的料,这一年来跟着如星到处走,拜访了各地的铁匠,我还是觉得冶铁更有意思些。对了,你们看我的剑,这是我自己锻造的!”
沈飞琦将自己的佩剑放到桌上,高轩辰和纪清泽便拿过去赏玩。
不得不说,沈飞琦在打铁锻造这一方面果真是很有天赋的,剑方出窍,两人便知这是一把极锋利的好剑。再看细处,无论剑柄还是血槽等处,皆精致巧妙。握在手中,十分趁手,仿若能想象出用此剑砍瓜切菜的样子。
仔细看看,这柄剑与被谢黎折断的“霜剑”有五六分相似。
纪清泽问道:“你这是仿造‘霜’剑?”
沈飞琦挠了挠头,道:“其实原本并不是有心要仿的,只想打一把适合我们沈家凝风剑法用的趁手的剑。没想到试来试去,发现原先的‘霜’剑就是最合适的,若照着这个思路打出来的剑,必定像霜剑。”
这道理也是他自己开始铸剑以后才明白的。当年沈苍明锻造的风花雪月霜五把宝剑之所以能成为绝世宝剑,就是因为,这五把宝剑,有宽剑、软剑、厚剑、长剑、短剑,端的都是练此种剑法的人最趁手的剑,无出其右。而其之所以趁手,无非是各个细节处都体谅用剑者体谅到了极致。照着这个思路打出来的宝剑,当然会像沈苍明的作品。
沈飞琦又接着道:“如今只有五成像,那是因为我功力还不够。我倒还真想打出一把和‘霜’剑一模一样的宝剑来,给我爹用,好赖我这儿子也不算全无用处。”
纪清泽把剑还给他,道:“不错。”
高轩辰亦道:“你保准做得到!”
冶炼这门功夫讲究的是细心和贴心,剑刃宽一寸窄一寸,剑柄厚一寸薄一寸,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当年的沈苍明也好,如今的沈飞琦也好,都是极致细心和贴心的人,也无怪乎他们能在冶炼一道上取得成就。
沈飞琦道:“待我手艺再高明些,我就给你们俩一人打一把剑。我还想日后我能耐够了,我就复刻‘风花雪月霜’。暂时把这个当做目标吧,毕竟我那祖爷爷太厉害,难以超越,且先循着他的步子走吧。”
高轩辰与纪清泽又与他聊了几句,眼见时间不早,就该分道扬镳了。
出了茶馆,高轩辰与纪清泽并肩沿着小路慢慢地往住处走。走到四下无人之地,高轩辰忽然搂住纪清泽的腰,一个转身,将他抱到树后。
纪清泽吓了一跳,气息都乱了:“你……你做什么?”
高轩辰笑了笑,将他压在树干上亲吻。
纪清泽与高轩辰在一起虽已有一年多了,可每回高轩辰与他亲热,他还是会脸红心跳。他只消闻到高轩辰的气息,就会想起那些令人羞臊的事。而眼下又是光天化日,他更是又紧张又害怕又欢喜,简直心如擂鼓。
一个长长的吻结束,纪清泽将高轩辰推开些许,红着脸道:“别闹,回去……回去再说。”
高轩辰故意逗他:“可我等不及了怎么办?你摸摸,我都硬了。”一面说,一面故意蹭纪清泽。
纪清泽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只能重复:“别……别闹……别闹了。”
高轩辰抬起他的下颌:“我偏要闹,你拿我怎么办?”
纪清泽又羞又恼,别过视线:“你这人……我能拿你怎么样?我从来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高轩辰不过逗逗他而已,见他这副模样,笑得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小端方,你太可爱了,我简直喜欢死你!”
两人正闹着,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打搅了他们的兴致。
他们从树后出来,循着哭声走过去,只见两名年轻人伏在一名老者的身边哭泣,那老者披头散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左右开弓抽自己的耳光,一面抽还一面傻笑。他眼神浑浊,似乎已没有了清明的神智。
“爹!爹你别闹了,你看看我啊,我是你儿子啊!”
那老者只是一味傻笑,无论两个年轻人如何呼喊他,他都不看人一眼。
这老者的模样,很像是练功练岔了气,走火入魔,疯了。
“爹,我们回家去好不好!”一名年轻人试图将老者拉起来,老者一甩手,就把他摔了个屁股墩儿。
年轻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高轩辰与纪清泽。几人面对面,俱是尴尬。
纪清泽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上前帮忙。高轩辰拉住他的手,低声道:“走火入魔的疯症,便是杜仪来了也管不了。我们还是走吧。”
纪清泽亦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向那几个年轻人低头示意后,便跟着高轩辰离开了。
待他二人走开之后,年纪更小的年轻人擦着眼泪道:“哥,怎么办啊?”
年纪略长的那人咬牙道:“我们得想办法把爹治好!倘若没有了爹,我们两个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谁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弟弟道:“可……可这要怎么治啊?城里的大夫都请过了,爹的疯病却一日重过一日,大夫都说救不了了。”
哥哥道:“必定有办法的!你可记得爹从前跟我们说过的风花雪月霜吗?爹说那五把剑里藏着一个秘密,只要能集齐五把宝剑,得到那个秘密,就能包治百疾,一定也能治好爹的疯症!”
弟弟惊道:“可……可那不都是假的吗?说是宝剑也已经让天下论武堂的武师当众给折了啊!”
哥哥道:“我前些时日刚刚听江湖上的消息说,谢黎折的那把‘霜’剑才是假的,是为了骗过众人,让大家不要跟他争抢!现在还有很多人在暗中打听真正的宝剑的下落呢!”
弟弟不可思议道:“天呐,那谢黎也太阴险了吧?!什么天下论武堂,难道都是一帮伪君子?”
哥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有天知道!总之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们也去打听打听,若能找到一把宝剑,来日那秘密兴许我们也能分一份,能治好爹最好,即使治不好,有一把宝剑傍身,我们兄弟俩日后也不至于被人欺辱!”
弟弟早已全无主意,只顾着点头。
高轩辰与纪清泽已经走远了,全然不知道这对兄弟的谈话。
——江湖的故事还在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