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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祖宗喊了一阵,我抬起手腕看时间,笑道,“一分钟到了,继续玩,还是马上滚?”
“我滚你麻痹”他一把推开公主,抬起手要扇我巴掌,只是巴掌还没下来,手腕已经被我抓住,反手一拧,听见“咯咯”的声音,骨头响的同时,他的哀嚎声也响起,破口大骂我臭娘们儿,我吸了口气,把他甩到沙发上,转身时对俩小弟说,“给他点教训,学学怎么说人话。”
俩小弟冲上去,站在边上的俩保镖也上去,我对那祖宗一阵狂揍,不相干的服务生把那公主带出去了,我站在边上,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耳边拳打脚踢和哀嚎的声音。
这时候,包间门被推开,一个高大健硕的影子瞬间闯进来,二话没说直接冲上前去拉架,我看着挺有意思的,便叫停了,“住手。”
一声令下,四个小弟往边上一站,甩甩手,扭着脖子,忽然冲进来的人忽然愣住了,扶着那祖宗起身的手僵住,转身看着我。
那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
所有的一切,都停在那一刻。
那张曾经青涩的脸,未曾变样,只是青涩消退,多了几分青年男子的刚毅和帅气。灿若晨星的眸子里星光点点,曾经照亮了我整个少女时代,眉如刀裁,目若晨星,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惊讶和错愕。笔挺的鼻梁下,最近微微抽动,颤抖。他皱了眉头,眉宇间是帅气硬朗又不失阳光。刀刻斧凿的线条在包间昏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那年冬至,国旗台下喝听装啤酒微醺的少年。
他慢慢起身,这几年不见,越发地长高了,少说也有一八五,清瘦但是并不弱,正是恰到好处的那种身材,增值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七月天,他穿着短袖,黑色休闲裤,头发已不是当年碎碎的刘海将一双大眼睛衬托得绝世无双,现在是清爽的平头,帅得叫人窒息。
若要问我当下的感觉,我只能说,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顾承中说他要回来后,我曾幻想过无数次相逢的画面,商场,餐厅,咖啡店,甚至顾承中的床上。唯独没想到这一种。可我已经来不及闪躲。
他抖着唇,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黑眉红唇妖娆艳丽的女人,惊愕又怀念的意味,“小唯?”
那一声“小唯”,我究竟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声音基调没变,只是沉稳了,有磁性了。
我感受到鼻尖的情潮翻涌,酸涩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中又东西在酝酿,我笑吟吟扬着下巴看面前的人,冷声对边上的小弟说,“送他们出去之前,叫他们埋单,少一个字儿都不行!”
“是!小唯姐!”小弟恭敬地说。
说完,我转身走了。
我从来没走的那么快过。
祝思思说,有风韵的女人应该走路不疾不徐,扭屁股还是搔首弄姿,都要缓缓而出,不能急,要慢慢撩人。
但现在,我这是落荒而逃。
我跑到楼上洗手间,我里面补妆的小姐都轰走了,一个人枯坐在化妆镜面前,怔怔地摸着红唇鲜艳欲滴的自己,究竟是心虚在哪里?
他那么阳光帅气,俊朗有加,我呢?这些年岁月在我脸上留下了什么?沧桑?世故?
我摸着自己的脸蛋,眼泪滚滚而下。
明明早就放下了,可为什么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看到那束光的瞬间,我会觉得心痛和悲哀?我不是应该恨吗?为什么我会难受?
因为他过得好,而我却烂得扶不上墙?是这样么?
这一刻,我真觉得自己恶心。
电话一直响,一直响,是经理打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接起来,里头的人说,“小唯,你在哪儿?”
“什么事。”
“有位客人一直说要见你,见不到你,他死也不会走的,你看这怎么办?”
我冷笑,望着镜子里的人,用手指一点点擦掉口红,“那叫他去死好了。”
074:苍天饶过谁()
人都是贱皮子,一个人的时候耀武扬威气焰嚣张,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狠话都说尽了以表示决心拳拳壮志成城,可一旦见面,全都穿帮了,那些豪言壮语成了巴掌,一个个响亮地落在自个儿脸上,啪啪啪的,打得生疼。
一如现在的我,虚张声势的嚣张厉害被那张退去青涩阳光依然的脸吓得魂飞魄散,我曾以为,一见面我就拎刀上去砍,血肉模糊血流成河那又如何,解气了才是关键,这么多年的苦痛和隐忍,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才能消除恨意骂。
我曾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再也林阳见面的时候我该做些什么?千万种都算过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狼狈和落魄。
我知道自己脏,恶心,可我抬头挺胸装作若无其事,身边人都敬畏我讨好我,同学都以为我是干净清白的富家小姐,渐渐的,我活在那个不真实的梦里,神智朦朦胧胧的,一半现实里,一半在梦境里,到底是过着自欺欺人的日子。
可他才一出现,只是淡淡的一句呼唤,我就像一只破洞的麻袋,里头装的稳固江堤堵住滔滔洪水的沙子,全都漏出来,我感觉自己渐渐被掏空,最后只是一只又破又烂的麻袋,萎靡地被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人最怕的是比较。
我怕看到林阳现在的样子,他身上的阳光,生生地刺痛我,照亮我的黑暗和肮脏。我自惭形秽。
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
后悔跟着顾承中,后悔来上海,后悔那一年的堕落和无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带着颓败嘲弄的笑意,黑色的长裙子衬托凹凸有致的身材,大波浪卷挂在胸前柔媚娇俏,黑眉红唇,是夜场里最绚烂的一朵红玫瑰。
电话适时响起,在台面上呜呜地震动,屏幕上跳跃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可那数字,我确是烂熟于心。
化成灰,我都认识。
我吸了吸鼻子,调整好呼吸,接起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静默的几秒,我也没讲话,沉闷的嗓音忽然响起,问我,“躲在厕所哭?”
那抹声音里的嘲弄和黑暗,我早就习惯了,声音里带着笑意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开什么玩笑呢?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白白哭什么鼻子?”
“是么?”顾承中冷哼了声,重重的呼吸传来,通过电波的传导,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难以触摸,他嘲讽地问我,“见到老情人,感觉如何?是否归心似箭?”
“归心似箭道不至于,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我顿了顿,怅然地叹气说,“我知道,我瞒不过你。”
“有自知之明最好。”顾承中尾音颤了颤,我脑海中此刻是他的脸,坐在漆黑的车里,那双阖黑的眸子和四面的夜色融合在一起,闪着点点星光,而面上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双眸直视前方,岿然不动。
握着电话,我翻身坐在化妆台上,低头看着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点着,原本应该在指甲上涂上鲜红的蔻丹,可白天要上学,我就没涂,本来也不大喜欢。
沉默了几秒,那边的人叫我名字,喑哑深沉的嗓子如大提琴的低沉优雅,又带着难以捉摸的算计城府,叫人迷醉,又警惕,“杨小唯,知道该怎么让一个男人对你言听计从吗?”
我冷笑,这些手段在训练的时候,祝思思教了我不少,这一行的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难以捉摸的就不说话见机行事,因为愚蠢的女人才会迫不及待追上去恨不得扒光了马上躺下去张开腿,祝思思说,站街的才那样做,贩夫走卒,来者不拒。而我,我要抓住的男人的魂魄,是如顾承中这一类。孙子兵法抑或是三十六计都不够用,往往反其道而行之,会有意外收获。
我说,“知道。顾先生,您和祝姐教的,我都记得。”
“杨小唯,卖弄聪明不需要在我面前。想完成我要你帮我做的事儿,首先,你要让林阳对你言听计从,至于如何做到,全看你的本事了。我耐心不多,你自己掐算时间,逢场作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我要看到结果。”话到末尾,顾承中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就在那一秒,我的心也跟着沉了沉,莫名的空虚感腾上心头,我倔强地冷笑,若无其事地说,“知道了。”
然后那头没再说话,又是沉默,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莫名地烦躁,直接把电话给掐断了,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三面墙上闪闪发光的镜子,怒意卷上心头,我一拳头砸到玻璃上,其中一块玻璃马上碎了,外头的小弟听见声音赶过来,站在门口时我已经垂着手出去了,血流了一地。
“小唯姐,你没事儿吧?”
“把医药箱送到楼上来。”
“是。”
我抽着烟,盯着半跪在我面前为我包扎的小姑娘,水灵的眸子一下子让我想起来高中那年,应该也是这样吧。
保镖进来说人已经伺候出去了,但那祖宗的同伴还在门口蹲着不走,问我怎么办。
我吐着眼圈,淡淡地说,“要欲擒故纵嘛”
“小唯姐,您的意思是?”对方不解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笑说,“没事儿,出去吧,他想当门神,就让他当,随他去。”
“是,小唯姐。”
“下去吧,看着点场子。”
“是。”保镖对我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了,把门带上。
面前的小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简单的polo领蓝白相间的短袖,宽松阔腿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束成马尾在脑后,露出光洁明亮的额头,浓眉大眼,清纯可人,出水芙蓉,不染淤泥,叫人怜惜。脸上泪痕残留,白皙的皮肤上还盘旋着些许红痕,是我那一巴掌下去的功劳。
她细细心心地帮我包扎好右手,收拾好东西站在一边,我看了眼,包扎得真不错,专业水准,我把烟头拧灭在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缓缓背靠在黑色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她,冷声说,“还不滚?你已经不是卡萨的人了。”
小姑娘悻悻地看了我一眼,眼泪哗啦啦地出来,忽然就跪倒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哀求说,“小唯姐,求求您不要开除我!我要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不然我下学期就不能读书了,小唯姐,我知道您是好人,求求您高抬贵手!”
我笑了,舔了舔嘴唇,看着面前的姑娘,怒气直奔而来,我伸手挑起她下巴,嘲讽地说,“好人?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好人?刚才那一巴掌是不是还没把你打醒?”
“小唯姐,我知道您是为了救我才打我的,我不傻,您的好心我知道。”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一丝安慰,大约是觉得她聪明,看得明白当时的形式,可我不想承认,我说,“我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不想黑会所招黑,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在包间里做的。且,你是正式员工,只要你不愿意,会所有必要为你说话,不单单是你,是每一个员工。”我厉声说,“你走吧,我说一不二。”
我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办公桌那边去,她跪着转过身,愣是不肯走,哭得梨花带雨,说是失去这一份工作,下学期的活路就没了,我烦躁得很,点燃了一根烟,靠在办公桌上,听她说完,我问她,“留下来可以,公主做不成,当小姐好了。你不是想赚快钱吗?下海啊,当公主一个月的工资,小姐两三晚就回来了,一本万利,你考虑考虑。”
一说到当小姐,她脸都白了,听着我,不断重复着,“小唯姐,不,我不行我当个服务员就好了,我不能做这个”
“看不起小姐?那你没的选了。滚吧。我已经开除你了,客人闹起来我没办法回答。”
我冷眼盯着她,“出去。”
她见我态度坚决,一点都不松口的样子,失去了希望,只好站起身来,把眼泪抹干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鞠了个躬,跟我说谢谢,“小唯姐,不管怎么样,您今天救了我,我会记得您的大恩,好人好报,谢谢您。”
就是那一刻,我认为面前这个女孩子,是真的需要帮助。方才她跪下求情的动作,在我眼里,不过是借口,需要生活费和学费,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到夜总会做事?这里什么地方?而且,我非常讨厌一有事儿动不动就下跪的人,摆明了给我难题解,我他妈都给你下跪了,你就不能讲点人情?
我还偏不。
当时我以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只是没想到夜场这么黑暗,疯狂的客人当场就要提枪上阵,吓到了。
大多数来当公主的姑娘,一开始偶读看不起小姐,觉得自己比人干净,高人一等,但最后大多数都受不了金钱的诱惑,下海了,比谁都扎得深。
但她刚才跟我说那番话的模样,让我心尖一颤,动容了,我忽然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一刻,我宁愿被骗也要相信,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那样煎熬的时候,我也曾有过。
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叫住她,一口前吸得有点急了,喉咙辣得慌,声音有点干涩迷离。
“你等等。”
她站定在门口,回头看我,黑色的长马尾甩了一圈,浓眉大眼,清澈见底。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何文渊的名片递给她,她怔怔地看着我,不敢接,我冷眼盯着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因为那些东西,我曾经无比憎恨和恶心。
“开除你我也过意不去,不如介绍一份工作给你,拿着名片去找这个人,他那里需要助理,如果你能力足够,那边的薪水丰厚,应该比你兼职当公主强得多。当然,如果你能力不足别人不要你,我也无能为力。”
她听了,开心地笑了,两颗小虎牙非常娇俏,连声说谢谢。
“妹妹,在你最好的年纪,不要走错路。永远不要跪下求别人放过你或是帮助你,求人不如求己,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保管,那是最愚蠢的决定。走吧。别再回来了。”
她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愧疚地低下头,“谢谢您,小唯姐,您的话我记住了。”
我最不习惯别人对我感恩戴德,我转过身,不再理会她,她也悄然离开了。
午夜两点,送完最后一波客人,会所也准备打烊了。
我知道有人在外面等我,所以我故意没开车,从正门出去,保安见我出来,殷勤地招呼,“小唯姐,您今儿打车走?”
“嗯,麻烦你帮我叫个车呗。”我笑笑,其实我这人脾气算好,只好顺着我的毛发理,我对谁都是笑脸。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嘛。
保安屁颠屁颠走在前面帮我叫车,我刚往路边走,从一旁蹿出来一个人,稳稳当当地抓住我的手腕儿,急促的呼吸在耳边响起,凛冽汹涌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近在咫尺,我知道是谁,所以非常淡定地转过脸看他,对上那一双星目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觉得自己真没出息,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傻,这样简单的一束光,还能把你击倒,杨小唯,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林阳抓着我的手腕儿,生怕我挣脱了跑掉似地用力,抓得我手生疼,他目光灼灼,千言万语都锁在里头,各个都着急现出来,最终都堵在一块儿,卡住了,只能着急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曾经温柔亲吻我的唇微微颤动,却只能喊我的名字,“小唯”
我慢慢收拢了目光,将眼睛从他额头一路往下,缓缓的,轻柔的,一点都不着急,最后落在他修长漂亮的手上,笑盈盈地说,“先生,您弄疼我了,能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