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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母亲将她的手放在钢琴上,敲击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她看见父亲牵着私生子弟弟的手,宣布将她禁足在房间,那双冷酷的眼睛带着微不可查的悲哀。
她看见自己和娜塔莎躲在谷堆后面,说着一个个美梦,畅想着根本不会实现的未来。
她看见母亲严肃的面容和满地的鲜血,耳边回响着剑刃切割骨头的摩擦声,这是她唯一会的杀人招式。
她看见年轻的修士在午夜翻进了自己的房间,彼时他刚年满二十,纯白色修道服衬着璀璨的金发,带来了炫目的光晕。
他向她诉说自己惊世骇俗的计划,仿佛眼前的并不是初见的陌生人,而是多年的知心朋友。然而美妙的时光终有尽时,最后他挑眉微笑,亲吻她的手指,“晚安,辛西娅公主。”
于是她也笑了,“晚安,瓦伦丁修士。”
黑暗终于将她吞没。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二步()
豆大的雨滴打在巴比伦号的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此时遍布的尸块已经消失无踪;雨水洗刷了残留的血迹;混合着血色的水流顺着栏杆口流入了大海。
邮轮前进的速度极快;它在恶劣天气里乘风破浪;充足的能量和坚固的身躯带来了任性的足够本钱;但仔细一看,破船而出的参天大树证明了这艘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完好无损。
这是巴比伦号出海的第二天深夜,它已经深入了无尽海域;将曾经环绕在上空的魔法标记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由于无人掌舵,这艘船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航线。
在茫茫的无尽之海中,想要定位这样一艘漫无目的的邮轮并非易事;但也没有难到无计可施。
一艘仅有巴比伦号二十分之一大的小船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赶着巨大的邮轮;它像是一名最痴心追求者,无论前者游出了怎样莫测的轨迹;也游刃有余的牢牢粘在后面。
这是一艘再普通不过的渔船;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粗陋简单的船身在此风雨飘摇之际看上去格外脆弱;很难想象有人会用这样的脆弱道具来抵御无尽之海夜间的风高浪急。
五名穿着黑斗篷的人便是这艘不自量力的渔船的主人;他们统一带着兜帽;为了节省空间甚至只能并排站在船上;可这半点也不影响船只出类拔萃的速度。
它正一点一点的追赶巴比伦号,按照现在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与那个庞然大物并驾齐驱。
雨势越来越大;漫天的乌云遮盖住了本该高悬的明月;一名黑衣人从斗篷里掏出了一只金色的怀表,用大拇指翻开表盖,秘银制成的指针在表盘上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
“艾伯特,”他保持着观察怀表的姿态,头也不抬,“固定住它。”
被点名的炼金术士一边嘟囔着“年纪大了”、“腰酸腿疼”之类的话,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球状物扔进了海水里。
球状体遇水开始膨胀,不一会儿就在水下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巨大阴影,光从面积来看,它恐怕不比巴比伦号小多少。
“去吧,宝贝,”艾伯特小声说道,“那个大家伙是你的了。”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水下的阴影逐渐向邮轮游去,直到稍微超出了船体一部分才停下。
粗壮的腕足破水而出,圆形的吸盘上伸出了金属制的獠牙,潜伏于水下的黑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那是一只庞大到吓人的章鱼,此刻正用八条腿死死的将整艘邮轮捆住,一半由金属构成的大脑袋带出了响亮的水声,和小渔船差不多大小的鼓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新玩具。
巴比伦号被这只炼金章鱼缠住,不断前进的步伐被外力终止,章鱼的少量腕足打破了在外的玻璃,好奇的往里面探去。
领头人合上了怀表,“时间到了,登船!”
托章鱼的福,渔船已经行驶到了邮轮的脚下,顶端绑有铁钩的绳索被抛起,铁钩牢牢的抓出了巴比伦号的桅杆,编织的绳索垂了下来,除了操控船只和章鱼的老头子艾伯特,黑衣人依次抓住绳索向上攀爬,他们的动作训练有素,当第四人攀爬至一半的时候,领头人已经在甲板上落地了。
攀爬巴比伦号的感觉很奇妙,有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薄膜笼罩在这艘船上,这是它已经被占领的证明。
午夜时分,力量交汇的那一刻,正是破咒的好时机。
然而,有利必有弊,悍然入侵自然也会引起所有者的抵抗。
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响起,数不胜数的蛛化妖精正在向四名不速之客所在地涌来,他们细长的触须不停抖动,似乎是在接收着某种指令。
“伊恩。”
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领头人摆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站在他右侧的黑衣人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褐色的短发和精悍的身材。
拥有蛮族血统的男人皮肤一寸一寸的硬化,眼里泛出猩红,他将背着的黑色匣子取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斧头。
作为一名曾经的专业雇佣兵,伊恩最擅长的并不是攻坚战,而是一对一的灵活搏斗,但现在除了他,也没有更好的冲锋人选了。
“安迪。”领头人轻唤。
站在他左侧的黑衣人应声而出,只听他嘴里念着发音古怪的咒文,一颗颗符石被魔力点亮,漂浮在了他的周身,魔法引起的阵风吹落了主人的兜帽,露出了红色的头发和被魔纹爬满的脸。
安迪激活了携带的所有符石,近二十枚光球环绕在体侧,如果有第二个魔法师在场,一定会被青年恐怖的魔力储蓄给吓到语无伦次。
瓦伦丁扯下了挡住视线的斗篷,在成功突破的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掩盖身份,反正只要一交火,蛛后迟早会知道到底是谁来找她的晦气。
现在距离教廷接到埃梅特的紧急求助信号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这艘船开的太快了,追击的时间大大超出了预计,也不知道这一船的倒霉蛋还有几个活着。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青年柔顺的金发,水珠顺着发梢和脸颊流下,让他吹了几十小时海风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绝对会来一根烟。
对面的蛛化妖精在慢腾腾的集合,他对四人中唯一的女性说道:“你去搜查幸存者,有情况就来通知我。”
“了解,”妲诺丝从善如流的接下了任务,还不忘对着首领抛了个媚眼,“我一眼就看出埃梅特在哪里了,希望他别做个短命鬼。”
女子的身体妖娆的扭动,化成了一只只黑色的甲壳虫,这些虫子四散而逃,徒留一滩衣服掉落在甲板上。
瓦伦丁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双枪,双臂伸出,将枪口对准头顶,同时扣下了扳机,一明一暗两道光束交缠着腾空而起,在最高处撞击出绚丽的火花。
一幅由黑白两色交织而成的图案在天幕之下徐徐展开,那是一把蓄势待发的铁锤,与埃梅特发出的相似,却更加华美炫目,右下角的字母也由“a”变成了“v”。
这声枪响就像是信号,骤然引爆了僵持的双方。
“爆炎术!”
安迪率先发难,他身前的一枚符石亮起,球形火焰瞬间在密密麻麻的蛛化妖精中炸开,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席卷了全场,成功的在双方之间形成了一道阻断,趁着对方攻势减缓,他又立即补上了一道“火墙术”,冰冷的雨水洒落在燃烧的火焰上,火势却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
虽然在异端审判局挂的职称是魔药师,还兼职着各类杂物,但安迪最擅长的则是火系魔法,为了能在这样一个倒霉的雨天里发挥应有的战力,他也算是全力以赴了。
有了火墙做间隔,伊恩的工作就轻松多了,他大概是在场所有人里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一个,游刃有余的处理着试图冲过火墙的蛛化妖精,堆积的尸体被淹没在熊熊火焰之中,发出刺鼻的焦臭味。
然而火焰并没能阻止妖精的复生,哪怕被烧成了焦黑的一团,他们依然在颤颤巍巍的试图加入战斗,只不过焦炭化的节肢完全受不了力,往往还没成功就已经断成了无数截。
“喂,老大,这可不太对啊。”
对面的第一波攻势到了尽头,伊恩暂时退回了瓦伦丁身边,他眉头紧锁,显然并没有从方才的战斗中获得多少乐趣。
“这些家伙丧失了痛感,也无法交流,如果不是外形还残留着原本的模样,我都要以为他们真的是生来就是蜘蛛了。”
“埃梅特那个家伙抽中了大奖啊,”瓦伦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彻底的蛛化,已经超出了祭祀的范畴了。”
异端审判局的传讯弹所能携带的信息非常有限,想要搞清楚这艘邮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个方法,要么找到发出信号的埃梅特,要么直接攻占这艘船。
首先要找到辛西娅才行。
瓦伦丁感觉到了久违的焦躁,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埃梅特的求助信号在第一时间就轰动了整个教廷,巴比伦号上承载着近千名贵族,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样一艘邮轮却在教廷管辖下的港口和海域出了问题,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会闹出载入圣光教教史的丑闻。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身为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也做不到手眼遮天。
罗伯特等人率领的大部队会在他们发出信号后立即出发,受人数所限,他们的速度必然不会太快,一旦大部队到达,想要遮掩辛西娅的形迹就是痴人说梦了。
卡斯蒂利亚的女王与异端审判官同乘一艘邮轮势必会引起格里高利六世的怀疑,能不能蒙混过去就真的是纯靠运气了。
瓦伦丁能把握的只有大部队到来前的时间差。
“看在圣光的份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来自安迪的惨叫打断了金发修士的思绪,由于顶头上司和同事的消极怠工,红发魔法师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蛛化妖精的袭击。为了狙击敌人,他体内的魔力回路已经运转到了极致,符石依次发动魔法攻击,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主世界魔法师的风采。
巴住整艘船的炼金章鱼也没有闲着,它挥舞着相应的腕足,将这些八条腿的烦人小东西扫落到海里。
“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有什么用。”
刻薄的上司用冷酷的话语给了可怜的下属一次心灵暴击,他举起了手中那把晨曦之星,黑色枪身上白色的十字架亮起,在光芒攀升到极点的时候,毫不犹疑的扣下了板机!
银白色的流光从枪口喷出,汇集成了一只独角兽的模样,这只传说中的圣兽毫无畏惧的穿过了火墙,冲向了密密麻麻的蛛化妖精,神圣的力量烧灼着它所经过的道路,引起了阵阵尖利的惨叫。
在圣光的照耀下,这些蛛后的玩具就像是被火烤的蜡人一般在逐渐融化。
一只不起眼的黑色甲虫落到了他耳垂上,没多久又再次飞走,瓦伦丁冰蓝色的眸色却加深了许多,黑色的魔法阵若隐若现。
妲诺丝传来了搜查结果,她已经在邮轮上粗劣的搜索了一圈,找到的幸存者里唯独没有辛西娅。
魔眼中的魔法阵陡然清晰,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已经毫无异样了。
按照妲诺丝的回信,整艘巴比伦号都被神秘的力量所笼罩,拖这股力量的福,她的搜查效率也大大降低在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
他还没得失心疯。
“安迪!”他喊着焦头烂额的魔法师,“把乘客名单给我!”
“首领你就会使唤人!!”
嘴上这么抱怨,安迪还是趁着伊恩帮他阻拦敌人的空隙,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扔了过来。
瓦伦丁接住并翻开了它,原本干燥的纸张被雨水打湿,继承自母亲的夜视能力让他即便在午夜也能自然视物。
这跟名单他早在出发前就已经翻阅过了,但此刻重看,结合登船后得到的情报,还是有了新的发现。
掠过一串冗长无用的奇怪姓名,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名字上,捏着纸张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走了。”
瓦伦丁收起花名册,重新握住了腰间的双枪。
“到哪里去?”
伊恩砍下了蛛化妖精的头颅,顺带着扯了一把气喘吁吁的安迪,推着他跟上老大的步伐。
对着明黄色烟囱的方向放了一枪清场,瓦伦丁撇开了黏在脸上的碎发。
“去把那个求救的废物挖出来。”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三步()
辛西娅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经过艰苦奋斗;终于统一了半位面;成为了唯一的女王;娶了表哥当皇后;过上了梦幻般的生活;想吃几块蛋糕就吃几块蛋糕;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想上课就上课,想批改文件就批改文件,每天都做着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这样那样的事。
在如此美好的背景下;表哥也不再是往日的刻薄嘴脸,反而处处温柔体贴,让人怀疑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然而好景不长;辛西娅的快活日子还没过几天;莫洛文侯爵就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气势汹汹的冲进了皇宫,对她只守着一个皇后的过分行为进行了劈头同批;并表示我家这两个;你必须挑一个当情妇;不然我就天天住在皇宫里!
这个威胁很够劲;起码把可怜的女皇吓得够呛;她连滚带爬的跑去找表哥搬救兵;就看到疑似被掉包的表哥和爱德华相谈甚欢,甚至说好要为了她和平共处!看到辛西娅跑过来,表哥主动的拉住她的手;从国家大义到社会稳定;阐述了女皇广纳后宫的必要性,简直不能更深明大义!
于是辛西娅辛西娅就被吓醒了。
“呼呼呼。”
胸口激烈的起伏,苍白的脸蛋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辛西娅依然沉浸在噩梦的余韵里,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始运转迷迷糊糊的脑瓜,顶着装有华丽吊顶的屋顶,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触感,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奇怪,她明明跟本同归于尽了啊
二十秒的回溯时间无法治愈她所受的重伤,自救已经无门,自己面临的明明是无限回溯的死局,怎么现在却躺在邮轮豪华客房的床上?
摇了摇浑浑噩噩的脑袋,辛西娅试图从船上爬起来,刚一动就感觉到了身体多处传来剧痛,疼的她只能无力的又跌落回去。
艰难的掀开身上所盖的被子,她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色裙装,只是伤口都被白色的绷带所包裹,显然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辛西娅眼下所呆的是一间套房,跟她刚登船时住的那间布置一模一样,她甚至能够想象到在紧闭的窗帘背后藏着一个多么漂亮的露台。而在窗帘下,一个黑色背包被随意的丢在那里,一件米色的衣服从敞开的包口里探出,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到上面的黑色缎带
不对!这是埃梅特的裙子!那条埃梅特给她穿的裙子!
辛西娅顿时打了个机灵。
她重新扫视了自己坐在的房间,靠着精灵出色的记忆力,将眼前的摆设与记忆中的画面进行对比,最终两张图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这是埃梅特定好的套房。
疑惑和恐惧一同袭击了少女的心房,是谁救了濒死状态的她?又为什么要将她带回这间客房?太多太多的疑问在辛西娅的脑海里盘踞。
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就在少女不知所措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来人一身黑衣,头上的礼帽压低到遮挡了半张脸,他身形高挑,手里托着一只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