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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角落里,一个身影来了又去了,竟无一人察觉。
记忆里,母妃的笑容很短暂,大概在知道父皇对她的兴趣更多的是来自于她是修仙者的身份时,便没了踪影。
他一直觉得母亲很傻。
身为一个修仙世家的小姐无意来到钟离国,却对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心生爱慕,放弃了所有留了下来。
哪怕元周的环境一点点地侵蚀着她的灵力,哪怕这一生她再也见不到她的亲人,她也留了下来,生下了他。
从出生到现在,他见得最多的便是母妃坐在床榻边无声地哭泣。
她不能容忍父皇去别的女人的寝宫,她也不能容忍父皇在她坦白身世后突变的态度,她更不能容忍从那以后每一次再次去找她们母子都有那些道士和法器相伴。
原来,父皇内心有个长生梦。
是啊,寻常百姓都想寻得长生,又何况一国之君?
小时候遍体鳞伤的他憎恨着他的父皇,也憎恨着他的母妃。可是在母妃悲哀的目光下,他又将所有的憎恶全部掩埋。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他无意识查看皇室里秘藏的修仙书籍而误打误撞学会吐息冥想,他又何至于被那些臭道士发现,又何至于让母妃下定了决心将这一切都告诉于父皇呢。
他才是错的最过的那个人。
因为他的恳求,**法师带着他们度过恶海,最后逝于恶海。
因为他的提议,来到宁虚的五个人各自离开,至此也无音讯。
更是因为他的决定,说好从此以后便是这世间的亲人,到最后却是独自一人死在不知名的地方了。
他是罪人。
日日夜夜的指责一点点地动摇着他。
他的母亲是宁家的耻辱,即使只有掌门和师傅知晓,心中的自卑也让他难以去坦然面对。
好似除了门派中人的照拂以外,他发现在这个世间他并无多少纠葛。
他忽然间纳闷起当初他是如此的渴望逃离那个牢笼,想要进入一个新的开始,到头来,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明惠大师!”
“明惠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陌生却有一丝熟悉的声音响起,少女满怀着激动地问道。
他动作微微顿了顿,又提笔继续木然地为木偶上着妆。
是啊,他创造出了明惠大师,创造了出了她,创造出了他的母妃,创造出了他人生中的所有遗憾。
他们当然在这里。
毫无疑问。
小院外。
在看到少女突然上前拦住那人时,陆繁三个便使着眼色,想着办法拉少女回来,让她不会被那巡视的高僧模样的傀儡反噬。
岂料,那高僧看着她,却微微一笑,语气熟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离落还浑然不觉,猛地扑向高僧,哭得不能自已,“我,我以为您死了。我是看着您进入那黑雾的,我没想到您还活着。我们,我们还在荒城给您立了衣冠冢。没想到您还活着,您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他们若是知道了,该得有多高兴——”
宁敏秀沉着脸,想要把她给带回来,秦泽拦住他,示意再等一下。
明惠大师笑得和蔼,摸着少女的脑袋,“你又在说什么呢?刚刚便没看见你,莫不是梦靥着了,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让人这么操心。”
离落还未反应过来,“明惠大师你是穿过了时光阵法吗?还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又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就在这里啊,从最初开始便在了。”他仍笑着说。
听闻这话,少女的身形顿时僵住,随即缓缓地推开了明惠大师。当抬头仔细看着那慈眉善目的面容上未干的痕迹,就好像是美好的梦境被打破,所有的期待顷刻间全都作废,她抑制不住地哽咽着。
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顺着微扬起的下巴,滴落在了土中。
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绕过傀儡,跑进小院里。
既然明惠大师的傀儡能够认得她,就说明傀儡师的记忆里不仅有她,而且也铸造了一个同样的傀儡!
心中一个大胆而又不可置信的想法出现。
她跑进院门。
木偶面前的人又何曾不是那位记忆里的少年!
第三百零二章 二愣子()
离落觉得耳边有些吵,似乎有些人来了,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了些什么,似乎又有些人离开了。
她想要伸手,把这扰人的声音挥开,然而手臂像是被人死死压着一样,沉重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又过了许久,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风吹动帘子的沙沙声。
她恍惚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在君子峰里她的卧房,可是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陪着师兄们去找三师兄了吗?
在一个热闹的世俗小城里,还有着明惠大师,还有瑾容。
瑾容?!
她猛地睁开眼。
青色的床帐还一如她去雪域之前的模样。
然而她无法思考她究竟是怎么回来了,匆匆起身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长离师叔。”
门外的杂役弟子恭敬地唤到。
“你可知我是何时回来的?我大师兄他们呢?他们现在在何处?”她追问。
“长离师叔是两个时辰前被陆繁师叔他们送回来的,听说是长离师叔受到心魔反噬需要静养,所以让吾等在外面守候。陆繁师叔他们已经在清和长老的大殿里,一直没有出来,似是有事商议,再具体的便不知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了一句谢,连忙祭出飞剑往君子峰顶飞去。
大殿门紧闭。
她推开,绕过屏风和摆设,便对上听到动静回头望过来的陆繁和宁敏秀。
“你醒了。”宁敏秀轻声道。
离落点头,看着没有人的主座,声音还带着些嘶哑,“师傅呢?”
她刚问道,却发现在主座下方正跪着一个人,挺直的脊背在听到她开口说话时骤然一僵。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抹背影,脚步下意识放轻,怕是在梦境般,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哟——小师妹,你醒了啊!”
秦泽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快地打着招呼,“你昨天可把我们吓坏了,还好最后那傻小子因为你的冒失被唤醒了,不然你绝对会被那个长得与你一模一样的傀儡给杀掉的。”
“说起来,这傻小子的心魔怎么会这样厉害,还带着丝邪性。若我们不及时拦着,还指不定那周围被掀起多少事情呢。”
秦泽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说着,当事人却仍跪得笔直,没有丝毫的影响。
“傻子。”
他嘟囔着,走上前去,和那人面对面,拍了他一下脑袋,声音特响,丝毫不留情面。
“师傅都没让你跪着了,你偏偏跪在这里,又做什么?这是心魔,又不是你入魔,你有什么好愧疚的?”
那人不置一语。
知道这些年来这就是个闷葫芦,秦泽眼底带着恨铁不成钢,嫌弃道,“你啊你啊,我知道你心里想着这两者没有差别,可是我告诉你差别大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和大师兄也得跪在这里,知道为什么吗?因为——”
即使一个人自问自答,这个嘴欠又话多的二师兄仍能够讲上许久。
“你该告诉我们的。”
陆繁一张娃娃脸没有丝毫的表情,站出来沉声说道。
“我以为我们师兄弟的情谊早已如同亲人。”他叹了口气,看着前面青年的身影,又想起许多年前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年拜师时跪着的模样。
到底是不忍心失望,陆繁叹道,“以后不可以再是如此。”他又看了一眼秦泽和离落,“如果你们还把我当成大师兄,身上的担子就不要一个人扛。”
秦泽哑然。
他忽地咧嘴一笑,猫眼看上去明亮极了也欢快极了,他故意装模作样地感慨着。
“瞧瞧我这些师兄弟们,各个都是令人操心的。”
“喏——”
他嘴唇往陆繁那里撇去,又往宁敏秀那里,再低头看着三师弟,挨个挨个地点名。
“疯子。”
“呆子。”
“傻子。”
最后他绕到因为才醒来的缘故目光有些涣散的离落面前,吐字道。
“二愣子。”
离落:……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在虚无这么久,对于二师兄的为人,更多人包括师傅和陆繁都提议的是不想让他说话了。
他越说越觉得恰当,有些得意忘形,“知道师傅是什么吗?”
“是什么?”
“混混头子——”他拉长了音,却突然觉得刚刚接话的声音有些不对。
果然。
“我看你就是个贱嘴皮子!该打!”
清和随手一巴掌就糊了秦泽一脑袋。
“哎哟。”秦泽讪笑着,连脑袋都来不及捂,甚是谄媚殷切地笑道,“这不是我们最尊敬的老爷子嘛,来来来,我扶你进去,别生气,别动怒。”
“哼。”清和懒得和他见识,“幸好是我做了你的师傅,不然你迟早会把别人气死的。”
“我的师傅只有你一人,才不要其他人。”秦泽甜言蜜语地说道。
陆繁不留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清和从青年身旁走过,“起来吧。”然而待他坐到主座时,仍看见身影好生生地跪在原地。
他端着脸,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平时不正经惯了,他又难得找好的方法来教导徒弟,安慰徒弟。
看着不远处望过来的大徒弟、二徒弟、四徒弟,哦,对了还有隔壁主峰那倒霉舒长老的徒弟。
他感觉眼下最焦急的不是如何让他三徒弟放下芥蒂,而是如何在这么多徒弟面前保住这张德高望重的老脸。
于是,清和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哎哟——我刚刚摔倒了,胸口好疼,需要徒弟弟的搀扶才能起来。”
他倒在椅子上,说的凄惨极了,除了语言不正经以外,面目表情,身姿动作几乎全然是疼痛的模样。
离落下意识地就要往前面冲,却被清和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又瞪了一眼。
他那位置的高度,除非是底下的人抬头看,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以这也就是除了跪在地上的闷葫芦以外,其余人全然都看见了清和的做派。
陆繁果断地拉住迷茫着还要往前看情况的离落。
听见清和的哀嚎,青年犹豫了片刻,便果断地起身,大步迈过阶梯,俯身去查看满脸痛苦清和的模样。
然后。
——他得到了一个爱的抱抱。
第三百零三章 相认()
“既然师傅没事了。”他把清和扶起来,低声说道,“那我——”
想着现在重新跪下去好像也有些不对,青年冷清的眼微微低垂,“那徒弟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清和挥手,只要不让他家徒弟跪着,让他除了纠结就是为难以外怎么样都好,“回去休息吧,顺便最近也内省一下自己,下次若察觉到最近状态不对,就在那剑阵的寒潭里面呆着。”
“喏——你小师妹知道,去问她也可以。”
“是。”
他又低声应了一句。
他的话虽清晰却说得极轻极快,仿佛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什么。
青年转身,脊背挺直,冷凝着脸大步地往门口走去。
因为动作的缘故,衣袖摆动极大,在离落的身旁走过就像是带起了一股风。
“瑾容。”
她没有回头,轻声喊着。
然而脚步声只是微不可闻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着。
“瑾容。”她提高了音量。
可是那人却依旧没有回答。
“钟离瑾容!”
她的声音在整个大厅里回响。
她掉头,已经红了眼眶就瞪着那逆着光的背影,强忍着哽咽,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身为宁家子弟之后,就不再认我了吗?”
青年身侧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听到女孩的哭音,他仍然没有转过来,只是冷静道。
“小师妹。”
“钟离瑾容!你有意思吗?!”
“你记得明惠大师,你记得阮颜君,你记得所有的一切,你甚至记得我,可你现在装作不认识我又是为了什么?!”
“年幼时你高高在上都没有这样,怎么如今又畏首畏尾的了?!”
她气极,也委屈极了。
一句又一句责难的话脱口而出。
青年停在原地,半晌,迈出了步伐。
“呵。”
少女抱胸冷笑,“听说你以为我死后说一句死了也好,我一直当你是那别扭的性子,可是现在看来,你怕是真的希望我死了吧。”
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数十年未见到曾经照拂着她的那个少年,中间夹杂着太多的辛酸往事,以至于她只想静静地像是年少时呆在少年的身畔,而绝非这样的争吵。
可是他在回避。
而她发现,她无法忍受他的回避!
“小师妹莫要胡言。”青年微微侧头,似是看了她一眼,又似是并非如此,“你怕是认错人了。”
这一次,他的脚步再未停下,祭出飞剑,就掠过于视野之中。
离落定定看着,最终也跟着祭出了飞剑,追了出去。
而在大厅里面的几人:……
“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或许小师妹真认错人了。”
陆繁说着,也想跟着追出去。
“别别,你们三个都给我在这儿呆着,师兄妹的矛盾误会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清和说得大义凛然,只不过知晓瑾容往事的他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两年前,门派大比时,还记得他师弟和他曾发现离落的剑术颇有些熟悉,现在想来可不正是瑾容幼时所学嘛。
瑾容来自于元周,该不会他的小徒弟也来自元周吧?
等到离落追上他的时候,瑾容已经撤下飞剑,大步踏入自己的住所了。
那副急匆匆的模样,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疫一般。
她心里一梗,似乎身上的骨头也在这一瞬间痛了起来。
她不可抑制地低呼出声。
瑾容脚步停下。
疼痛不过转眼一阵,她正想着追上去,可是余光看见如此,她又突然想起她师傅刚刚的动作,似乎对于这个外冷心热的人格外管用。
于是——
她就势一躺,嗓子里发出疼痛的呜咽声,身子也蜷曲起来,微微地发颤。
那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远处的清和若是知道,必会道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情形太过熟悉,曾经两个人来到元周之前,发现她的病痛的便是瑾容,小心翼翼安抚着她的也是瑾容。
这一刻,到底是情感突破了理智,青年看见倒地微闭着眼,似是神志不清的少女,只当又发了病,连忙附身将她抱起来,温暖干燥的手一点一点地隔着衣服熟悉而又陌生地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着。
她双手抱着青年的颈项,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用目光小心翼翼地去描绘着他的星眸剑眉,他棱角分明的脸。
眼底带着淡淡的怀念。
“还痛吗?”他的语气带着难得的别扭,半天,才低声问道,手中的动作仍不忘继续。
她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搂紧了他,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曾经因为疼痛她几乎都搂不住他,从来便是小少年吃力地将她抱紧免得她挣扎时伤了自身。
哪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果然。
青年的身子一僵,眉目间的柔和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