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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滚出去！”
她再次低吼着，又不耐地抓着自己的四肢和颈项，似乎在神志浑噩下她竟抱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啧，真是麻烦。”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却又带着些古怪的阴柔。
方子一怔，内心却涌上了无可抑制的欣喜。
这是……神明阁下？
“让我借了你的身子不好吗？”那个声音继续蛊惑地劝道，此时少女的面目也呈现着娴雅的模样，一举一动闲适之极。
她轻笑着，将沾着汗水的发丝轻轻地绕回耳后。
“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都想让我附身于他们身上，从而带来无限的殊荣。”
“我！不！要！”
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不过转瞬间，少女又是满面痛苦。
“啊呀呀，可真是不听劝啊。”
“我从小就被教导着要乖巧听话，你这个丫头怎么会这么顽固呢。”
“你光顾着跟我争，难道就没有发现你身体的异常？”声音骤然挑高，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说起来这般痛苦，你还得感谢我替你承受了一些呢。”
故意退后一步让出来的清明让少女拥有了短暂的神志——然而，她却赫然发现她的根骨此时竟然在改变！
手腕上残破的白玉镯子也一点点地恢复如新！
而她！
曾经夺取她性命的疼痛似乎再次地卷土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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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黑龙（）
牙齿因为疼痛咯咯地战栗着，身上的骨头仿佛被巨大的铁锤砸碎又重新揉捏着，濒死的寒冷一点点地从脚跟蔓延上来。
死寂已经填满了她眼眸。
又要来第二次了吗？
不知不觉中眼里早已泛起了泪，她没有察觉，只是仿佛在一瞬间，放下了所有的挣扎。
曾经让人惧怕的痛苦席卷而来。
明明她不认命的。
少女想勾起一丝嗤笑，嘲笑这个懦弱的自己，嘲笑这个心愿还未了就甘心认了输的自己。可是熟悉的死寂让她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哪怕她逃过这一劫，也逃不过重新莫名形成的重骨之身。
她还是会死。
何不现在一了百了。
察觉到少女已没有了求生的意志，混沌又夺回了主导，将那些黑雾顺着她的经脉根骨一点点地扩散开来，直到极致。
“死气是个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会避如蛇蝎呢，我真伤心。”那声音阴涔涔地笑道。
“要知道我从小可就是在死气里长大的，你——天生的根骨，却没有死气来容纳，倒是可惜了。”
“不过——你遇见了我，这便是你的荣幸。”
少女轻轻柔柔地笑开了。
越来越细腻的感观让它逐渐掌控了这具身体的控制，它的气息在她的五脏六腑、血管脉络都拓展着、游走着。
倏地，她面色一变，大惊，“你身上怎么会有青龙的气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
……
上古时期，天地之间蕴有四龙。
大陆初成，鱼龙混杂，生灵，鬼魂，妖兽，邪祟四处游荡，可以说世间浑噩，而在苍穹之上的四龙则恪守着从出生便刻在它们心中的规矩，守护着这片大陆。
直到属于天道的力量慢慢让这些各自一一归位，鬼魂还于地府，邪祟得以清除，妖兽归于山林，而生灵则一点一点地占据着大陆。
四龙便也从慢慢地缩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偏安一隅，到人们难以达到的远方，静静地守护着人类。
守护着这一方土地。
万古洪荒，千载已过。
曾经翱翔于沧海之中的腾龙也渐渐老去，不复年轻时的戾气和狠决，眼中充满了温和和疲惫。逆天改命者逐渐增多，它们也隐隐地感受到了天命对它们的召唤——它们是时候也要化作为尘世里的一抔黄土，一缕清风了。
或许到底是万年的职责所在，在它们衰老的时期却隐隐感受到世间另外一股新生的、蓬勃的力量。
它们小心地将这股力量收集起来，细心抚育着，将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和希冀一同传承给这个孩子——这个在它们以为死寂的岁月里意外发现的生机。
这股力量慢慢长大，化成了一条黑龙——
它如饥似渴地学着它们所授予它的力量，它雄心勃勃地在广阔的大陆中翱翔，它调动着大陆上它所发源的力量，能够凭此呼风唤雨，搅弄风云。
这会是它们最好的继承者。
四龙欣慰，想着大可以死而无憾，然而心里的担心却在黑龙日渐沉溺于力量，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规矩，在世间点燃战火生灵涂炭时愈演愈烈。
最终，它们担心的发生了。
——它竟然要弑杀它们！
暮霭之年的年迈无力，心中的疲惫与失望，在对上抚育的黑龙那极具野心的一击，它们不甘地堕入了死亡的深渊。
四龙临死之际也根本不知晓黑龙的身份
——它们所以为换得的生机，实际上根本就是这天地之间伴随着蓬勃的生灵而滋长的——永远也散不尽的死气和邪气。
“啊——”
少女抱着头，面目狰狞，“你竟然看见了，你竟然看见了！”
两人的回忆随着身躯力量的相互压倒而不受控制地互相交错着。
万里苍穹的画面随之掠过，而那皑皑白雪的青山、茂密的绿林，以及那随着风化去的龙骨也依次出现在脑海里。
“青龙的墓葬竟被你发觉了。”
“它竟然委托了你。”
少女冷厉的声音响起，带着了然和洞察，“原来，你是它看好的人，难怪，难怪你的身体里还有它设的限制——”
她说着，却暗暗发力，试图着冲破，只是尖利的呼喊再次从嗓子眼里传来。
它根本就没有办法彻底地容纳于这具身体里。
“不对，不对！”
这种限制，它明明是可以冲破的。
明明只差一点点，却始终没有办法，这到底是什么？！
它耐下性子仔仔细细地内视着。
天地之间的奥秘对于它而言早就知晓了不少，也因此几乎是立刻，它就发现了异常——它冲不破的那层，是时间。
“你到底是多久找到它的墓葬？”
“你到底来自于哪里？！”
它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挫败与狠戾。
忽地，少女转头。
“谁？！”
“谁在那儿！”
一阵静默，很快，稚童从泥塑的掩藏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匍匐在地面上。
“神明阁下。”
方子浑身都打着颤，亲自见到神明的力量让他欣喜憧憬以外，也让愈发感到渺小的他心生胆寒。
以至于被厉声呵斥，他除了这句神明阁下，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
黑龙斜瞥了他一眼，又感受到少女在身躯里愈发的挣扎，只觉得麻烦，冷漠道，“你也是他们备下的？”
方子一愣，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小心地抬头看了祭台上少女晦暗的面容，强压下内心抑制不住的喜悦，恭敬地轻声道。
“是，方子是那些大人为神明阁下备下的。”
“在此之前，说是最为契合的。”他又忍不住心头的炽热，补了一句。
“是吗？”冷漠的声音带着一丝思考与兴味。
有着那佯似时间的隔阂，它始终无法全然掌控这神志还留有清醒的少女的身体。
倒不如……
先将她逼至将死，再取而代之！
“那好！”
它阴冷笑道，“本神明是不会轻易让追随我的人失望的。”
它自然看出了他身体里勃勃的对于它信仰之力。
“就赐予你一次神使的殊荣吧！”
话音刚落，那团混沌便从少女体内升起，迅速往方子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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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生异象（）
“方子！你真心愿意做一个傀儡吗？！”
几乎是重新掌握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离落就强忍着骨子里的疼痛，厉声呵斥着。
黑龙已经快要完全进入方子的身躯里了。因为对方的不抵抗，或者可以说是全然地接纳，它融入得极快。
方子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明明还是稚嫩的脸庞却有着异常的冷静与高傲。
“傀儡？”
他吐出这两个字。
“不，姐姐，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拒绝了什么。”
“屹立于世间、跨越生与死，置己于不败。”他狂热地看向她，眼底犹带着一丝蔑视与怜悯，“世间的蝼蚁又怎么能懂得这其中的魅力。”
“可是那根本就不是你！而是这个东西！它只是借用你的身躯！”离落想要唤醒他，哪怕让他稍微生出一丝抵抗之心。
可惜并没有。
“那又如何。”他伸展开双臂，死气入体的疼痛让他从嗓子眼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尖叫，可他仍笑得满足，那张狰狞的脸上也显得格外诡异。
“若是我拒绝了，我一辈子都无法到达这样的高度，即使我能为神明阁下提供的只有这具身躯，可是神明也带着我享受着处于绝峰的殊荣！”
“果真是个识时务的。”黑龙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彻底地控制了方子。
“只可惜，这小娃娃的身体到底不如你的绝妙。”
方子再次抬起头，因死气入体，他的眼神阴冷而幽暗，看着在祭台上挣扎的少女的目光宛若已是死人。
下一秒，它便飘了上来！
死气、邪祟从方子的身体里慢慢溢出，一丝一缕，张牙舞爪地扑向着少女，紧紧地箍住她的颈项，进入她的神识，勾起她的妄念、邪念、歹念，让她置身于她的心魔之中。
冥冥之中，那个蛊惑的声音响起，劝说着她。
“再次归来，你早已不复曾经的天资根骨，如今有个机会让你一步登天，不好吗？”
“还那般辛苦地修炼做什么。”
“你看修仙者又有几人真正地踏入了那仙界？累了千万年，到头来还是成了黄土。现在有个成神的机会不好吗？”
“不需要你做任何的事情，只用看着，看着它带领着统治着这个世道，上至苍穹，下至地狱，无人可以阻挡它。”
“这般大好的机会，你真的要放过？”
……
远在村庄里的顾熙谦因再一次地寻不到离落的下落无功而返。
“莫不是有急事出岛了？”村长支着主意，“或许我们等两日便等到了。”
“不，她不会出岛。”
顾熙谦蹙眉摇头，坚决地否定着。
他知道他们两人根本就无法出这个岛屿。
可是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岛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个人呢？
忽地，他猛然想起那悬崖上的大能，或许只有他才会知道。
他转身便想掉头就出村庄，却在这一刻，整个天地都晃动了起来。
“这是地震了吗？！”
“娘亲——”
“海水上涌了！”
“你们看！那悬崖上的天——裂开了！”
小孩的哭声、人群的惊慌声，地震隆隆声、海潮涌动声都四面八方地汇集在一起，仿佛一瞬间天地都要毁灭的模样。
村庄临近海岸，所有人顾不得收拾东西，随着顾熙谦的招呼都纷纷往岛中跑去。
然而，当他们绕过树林，进入市井时，他们这才发现不对——
天生异象，地动山摇。
可是这个岛上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一个人逃命，甚至没有一个人惊慌。
他们就像是如履平地般继续在这个岛上行走着，小贩沿街热情地叫卖，货铺老板悠闲地扇着蒲扇，好似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村民有人忍不住惊叫。
顾熙谦面沉如水，他看了一眼那悬崖上空几乎像是被刀劈开的口子，又看了一眼远处正上涌的海水。
“都上悬崖！”
有人看着那险象忍不住嘀咕着“莫不是疯了”，却被顾熙谦再次果断地命令道，“所有人都爬上那悬崖！”
“后生！谁给你的胆子带这些凡人上来！”
“赶紧离开！”
他们刚气喘吁吁地爬上所有的阶梯，到达府邸门口，就听见大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怒意。
村民们没有想到这里竟然真有人，可是迫于威势他们只敢低着头互相递着眼色。
“前辈！”
顾熙谦行了个大礼，恳求道。
“天降横祸，我们出不了岛，只能在前辈这里谋求一条生路，求得前辈准许！”
一阵沉默。
隔了许久，大能开口，“你的那一位同伴呢？”
顾熙谦一愣，语气多了几分焦急，“她不见了。希望前辈能够允许村民们在这里暂避——晚辈再去找她。”
“罢。”
大能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从她那里撕裂的。”
“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
顾熙谦正不解，想要问个明白，却听见大能又说，“你也不必去寻她了，她不会有事的。”
“而你们——”他语气复杂，“也不会有事。”
“就在着原地呆着吧。”
话音刚落，忽然间又是一阵猛烈地晃动，天边的裂口也撕开得愈发大了。
而就在这时，大能的语气却多了分不可置信的欣喜，声音也发着颤，“这是——她来了吗？”
……
虚无山，祠堂。
宁云翳一干人等面色肃然地站在一旁，看着清和正对着面前忽闪忽灭的魂灯施着法，试图施法寻觅离落的踪迹。
奇怪的是，明明人应该还身处宁虚，却仿佛像凭空消失般，没有丝毫的线索可以寻觅。
骤然间，魂灯光芒几乎全然熄灭，只剩下星火之光。
而门外一主峰弟子也急急忙忙地跑来。
“禀掌门——华清山不远处的周转地天生异象，并且。”他顿了顿，“听探子来报，说是有一股浓郁的似是死气的气息从那异象中传出，在场的敏行师叔说——”
弟子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赶紧说呀，策知你这孩子倒是快些啊。”
弟子深吸了一口气，“在场的敏行师叔说那团气息观之模样，倒隐隐像是天一阁顶层门派渊源里曾记载的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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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孟娘（）
奈何白头皆如梦。
黄泉路，彼岸花。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隐隐约约顺着风飘了过来，那勾人心魄的金铃声也越来越近。
依稀曾经好似有过这一幕。
她漂浮于空中，迷茫地望着周围的虚无，一时分不清这里究竟是何处。
而她，又是什么。
“小丫头，怕是傻了呢。”
女子咯咯地笑着，那笑声过于熟悉，仿佛午夜梦回时听过。她下意识回头，却只见一身姿绰约的女子站在远处，发现她的目光聘聘婷婷地走了过来。
她的模样不像是她声音般妩媚，那双盈盈水眸像是盛满了望不尽的故事，温和地看着她。
她懵懂地注视着她，却忽地唤了声。
“孟娘。”
“你记得啦。”女子笑着，凑近打量着她的眼眸，又直起身，“还没有呢。”
她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上少女清澈的目光，倏地又笑了，“自两年前一别，我在忘川时总想着你又走到了哪一步，想过许多，却从来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