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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舜欣慰地从“一个人”三个字中听到了点醋味,干咳了一声,点头。
邵萱萱于是又放心了,熄灯躺平了,心里却又开始忐忑。
张舜这人一向奴性十足,就是真知道什么,估计也不会老老实实告诉她——小变态莫不是真藏了什么人在屋子里?
她翻了个身,心里跟有蚂蚁在爬似的,痒得停不下来,还带了点酸溜溜的不爽。
说好的为登上皇位而共同努力呢,说好的把皇后位子留给我呢,成天在那沉迷女色算个屁啊,万一再弄点不干净的病出来,岂不是要害人害己?
思来想去,邵萱萱到底还是爬了起来,摸了一大把银针藏在亵衣袖子里,披上外袍,蹑手蹑脚推开了门。
太子的房门外当然是有人轮守的,可是见来的是她,阻拦起来就有点软弱,只压低了声音劝道:“聂姑娘,太子殿下已经安寝了。”
邵萱萱十分刻意地把衣领拉开了点:“要你们说,赶紧让开。”
这么一副不要脸的姿态,谁敢真正拦着呀——小殿下那么变态,没准就是商量好了的呢?
她轻手轻脚进了门,并没听到什么暧昧的动静,便大着胆子拎起裙子往内室走。内室烛火全熄了,只一点月光从窗户那透出来。
邵萱萱心里觉得奇怪,小变态睡觉一向是喜欢留灯的,怎么今天转性了,难不成又悄悄躲在床上哭?
她竖起耳朵站了一会儿,只听到一点清浅的呼吸,似乎……真只有一个人。
难道是她猜错了?
邵萱萱登时就有点骑虎难下,就这么出去吧,有点儿丢人;留下来呢,又显得太上赶着了。
归根结底一想,大半夜创人家男人的房间里来,确确实实就挺不好解释的。
她犹豫着往后退了两步,胳膊撞上大瓷花瓶,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那清脆的呼吸声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对,不对劲!
邵萱萱握紧了袖子里的银针,咬咬牙,往内室走了过去。
窗格一方一方映在地上,有些还带着点斑驳树影,脚踩上去,那些阴影也就染在了鞋子上。
五米、四米、三米……邵萱萱估量着距离,帐幔后面的人影也愈来愈清晰。贵族少年侧身朝内睡着,黑头发水流一样铺在枕头上,屏风上挂着他的外袍,熏香也是日常用惯了的。
但秦晅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清醒呢?
装死?
中毒了?
邵萱萱又往前一步,顿住脚步,轻唤了一声:“秦晅?”
呼吸声戛然而止。
果然是醒着的!
邵萱萱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中毒了呢,装什么睡啊!”说着,一把掀开帘子继续往里走,“干嘛莫名其妙要我去耳房啊,装冷酷,闹别扭?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趁着你那便宜老爹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床沿坐下,见秦晅一直朝着里面,大着胆子开了个恶趣味且杀伤力十足的玩笑:“你不是又悄悄在哭吧?”
话里落下半晌,秦晅也没给回应,邵萱萱真有点懵了,一边想着要不要爬过去看看,一边脱了鞋子上床。
两只脚踩上床板的瞬间,一直装尸体的秦晅猛地就爬了起来,瞪着眼睛转过身,粗着嗓子道:“出去!”
邵萱萱愣住,紧盯着他,对方也毫不退让地瞪着她。
那眼神凶狠、冰冷,却没有秦晅特有的那种阴鸷和幽深。
邵萱萱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难道身体的原主人回来了?!那秦晅呢?
不对,他不是秦晅,原主人才是秦晅。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那应该说,占据秦晅这具身体那么久的贼,他去了哪里呢?
他原本就是死人,没有了身体,能去哪儿?转世投胎,还是干脆就……烟消云散?
邵萱萱打了个哆嗦,上下牙都冷得撞了一下,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有了?!
从此以后,从此以后,这里就真只剩下她自己了?
那空花阳焰、蛊虫……她蓦然想到,所有我联系,都系在这具身体上,跟那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灵魂是毫不相干的。
她想了千遍万遍,巴不得秦晅早点死了,如今这个希望真到了眼前,却完全不是那个心境。
听说远方有繁花盛开,听说远方有碧海如天,回头一看,蓦然发现家也没有了。
这种人怎么能配跟“家”这样的词相提并论呢,这种人哪里能给人“家”的感觉了啊——可偏偏心里就空了一大块,满院子的星光月光都照得人发寒。
“秦晅”的脸虽然又臭又硬,但显然也在顾忌着什么,远远地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整个人都紧绷着。
这个人,显然不是她所认识的“秦晅”。
“你……”邵萱萱张了张嘴,比划,“我……”
身后突然一阵轻风拂动,后颈一疼,眼前的人影就模糊着颠倒了起来。
整个人扑倒在床上,脸颊触及到床褥的柔软之后,邵萱萱才醒悟其实应该是自己晕倒了。
身体横倒了,整个世界自然也就翻转了。
第一百一十回飞蛾()
第一百一十回飞蛾
再醒来时已经天色大白,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子,鞋子整整齐齐摆在床边,“秦晅”果然已经不见了。
绿葛在外间候着,一见她起来立刻就叫人送了汤水来伺候她洗漱。
看这个待遇,跟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昨天晚上……
邵萱萱像只惊惶的兔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去外面院子溜达了会,正瞅着池塘里的浮萍发呆呢,前面一阵整齐的骚动,清清楚楚传来张舜“殿下”的叫声。
哎呀,回来了!
邵萱萱拍去手上的草叶,把匕首攥进袖子里,拎着裙子往回走,才走到寝房门口就给拦住了。
“聂姑娘。”
邵萱萱一愣,有些意外地瞅着面前这张有些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孔——虽然穿着内侍服,但的的确确不认识。
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心腹都换过了?
张舜等人也都跟瞎了眼一样,老老实实退在了一边。
邵萱萱咬了下下嘴唇,“你是……”
“属下一直跟着刘统领,姑娘贵人多忘事,大约不记得了。”
邵萱萱怔住,暗卫,暗卫这么明晃晃地站到这里来值夜?!
那个身体里的人已经换过了啊!你们老大现在已经是原来那个了,不再是骗了你们那么久的那……那个……那个是假的?!
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暗卫,满腔的愤然、不平都蓦然停止了,剩下全是喜悦,怎么都克制不住,激动得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梦里风沙城那片被鲜血和焦土侵蚀过的白色荒原上雪斑狼肆虐,梦里苍凉寂寥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她以为自己只是梦见了爱人,却原来连仇敌也一并包容了进去。
人生么,就是得有喜有悲才算得上真实。
暗卫只道她不肯死心,便也摆出公事公办的脸,冷眼看着。
邵萱萱却突然弯弯唇角笑出了声,随即又皱紧了眉头,魂不守舍地走开了。
到了傍晚,太子寝殿的守卫也没撤除,晚膳是张舜送进去的,只远远瞧见太子在窗边坐在,似乎是在写字。
邵萱萱料到那是个冒牌货了,倒是放下心来,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的,只疑惑秦晅到底去了哪里。
难不成,当真跟着去了北疆?
他对齐王,似乎也没这么大的仇恨。
春雨绵密,不知什么时候就细细碎碎地下了起来,人站到屋檐下,不一会儿就溅了一身的水汽,倒也不冷。
那湿意夹杂着院子里的花香,像是年幼时代闻过的廉价胭脂,浓稠而甜腻。邵萱萱远远看到秦晅那屋的灯又一次早早熄灭了,暗卫仍旧木头一般矗在门口。
还是没回来。
三更鼓过,窗户纸外突然火光冲天,邵萱萱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口,只瞧见那个暗卫冷漠的脸。
“你在我的房门口干嘛,殿下回来了?”
暗卫眼皮也没动不下:“殿下一早就睡下了,如今巽兰宫走水,殿下乃一国储君,自然是主持救火去了。”
巽兰宫,那不就是三皇子生母王贵妃的宫殿?!
邵萱萱只觉得口干舌燥,嘀咕了声“我也瞧瞧去”,就要往外走。暗卫一把拦住:“太子殿下吩咐了,春寒未消,聂姑娘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得好。”
“可……”
“属下也是听命行事,聂姑娘有什么不解,等殿下回来亲自去问罢。”
你这样就能拦住我了?
门不让走,我不能爬窗户?
邵萱萱“哼”了一声,返身回房,“啪”的把门甩上,随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轻轻推开。
小雨已经停了,檐水断断续续地在滴答,两个一身黑的年轻男子不远不近地站着,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十分自然地看了过来。
仍然是她没见过的人,神态表情无一不陌生,但那眼神却明晃晃写着:我们就是在监视你。
在他们身后,是几乎映红了半边天的血色火光。
这样大的火,任是钢铁浇筑的房子也要烧融了吧。
“聂姑娘,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屋歇息吧。”
哪怕回了房间,阖上窗户,也没能遮掩住这暴虐的火焰颜色。
整个储宫都静悄悄的,安安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而为火光所包围的那些人的明天……明天这个词,本来就不是为所有人准备的。
时间突然就变得难熬起来,简直快媲美第一天来这里时,躲在床下等机会的那段悲伤往事。
她听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的紧绷气息。
然而,仍旧几乎没有人说话。
春熙殿的名字里虽然带了春,却在这一年最有生机的季节里把生的气息压抑到了极低的程度。
房外的每一个人都像绷紧的弓弦,连脚步声都轻如蚊吶。
早膳是绿葛送进来的,她穿着日常穿惯的宫装,开门时身后露出穿着内侍服的暗卫侧影。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这样无处不在了,空气一般融入了这些古朴的宫墙之内。
如果方砚还活着,大约,也是这样一种存在吧。
秦晅应该是回来过的,邵萱萱没见着人,体内的蛊虫却有了点反应。只是来去匆匆,连空花阳焰的解药都是绿葛送来的。
绿葛还以为是毒药,专门用铺了锦帕的描金盘子端进来,两只手都僵硬得有些抽筋。
邵萱萱都快被她的想象力逗笑了,干脆利落地把解药吞了下去。
在她看过的各种影视剧中,后妃争斗也好,谋权篡位也罢,通通都带着股凌厉杀气,没有这样用钝刀子磨人的。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等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揣测。
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两夜,多少双眼睛夜不能寐。
宫闱幽深,后妃皇子的死活还未有定数,皇帝在边境战场失利,中箭不治而亡的消息先在朝野中炸开了。
邵萱萱是储宫内最晚知道消息的那一个,彼时太子继位已经成为定数,连仪式都准备好了,张舜对他的称呼也已换成了“陛下”。
一夕之间,巽兰宫的大火成了先帝驾崩的哀兆,救火的宫人还在烧得七零八落的宫中搜到私制的帝制用具……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急需新帝登基的喜气来清洗。
第一百一十一回慈母()
第一百一十一回慈母
立春已过,雨水丰沛。半夜的时候,小雨又稀稀落落地下起来。
邵萱萱翻了个身,轻捅了一下背朝着自己的秦晅:“你睡着了吗?”
秦晅没动,只轻轻“嗯”了一声。邵萱萱干脆坐了起来,爬到窗台边,将窗户支起。
湿气和寒气一并涌进来,吹散了屋内浓重的熏香味。
她缩回到被窝里,连人带被子挨到他身边,“皇……他真的死了?”
秦晅翻过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人总是要死的。”
邵萱萱没吭声,低头看着自己白而纤长的手指。雨滴落在芭蕉叶上,悉悉索索,像在叶片间穿行。
秦晅叹了口气:“刘三已经出京北上了,等他接了帝柩回来,祭天大典也筹备得差不多了——立后这件事情,却还需得从长计议,我……”
“我不是想问这个,”邵萱萱打断他,撑坐起来,“我是想问一问,皇帝都死了,北军也溃败了,齐王他死了没有?”
秦晅愣了一下,哂笑道:“王爵是先皇封的,他既已叛出京都,这世上哪里还有齐王?”
邵萱萱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就问你他死了没有?你答应过要替方砚报仇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杀得了王贵妃,杀得了三皇子,杀得了当朝皇帝,却弄不死一个齐王?!”
屋里寂静一片,唯有风雨声如春蚕食桑,绵绵不绝。
“就凭你这几句话,”秦晅终于也撑坐了起来,“我就能让你身首异处,永世不得翻身。”
邵萱萱瞪着他:“那你动手呀?要死一起死,反正现在的日子也都是多出来的。”
秦晅把枕头往边上推了推,披衣靠在床头:“你当真以为求死这么容易?我别的不会,杀个把人……你也知道是不难的……”
邵萱萱:“……”
秦晅却没把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只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看着窗户外面的雨丝道:“我也就你这么一个人可以说说话了,你也是一样的,何必总要惦记着别人。他都死了,你记得再牢,也活不过来。你这么放不下,到底是在为难自己,还是在为难我?”
邵萱萱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勉力推开了一些:“那你到底杀不杀齐王?”
“这人我还有用,”秦晅抿了下嘴,“须得多留些时日。”
邵萱萱握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就感觉到秦晅温热的嘴唇贴着耳侧亲了过来:“你现在同我在一起,同我一条命,也该同我一条心才是。”
那吻绵密漫长,如窗外的细雨一般腻人。邵萱萱犹豫着回抱住他,闻着少年身上熟悉的味道,薄薄的亵衣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也像是初秋高空中的风筝,摇摇晃晃着升高,不知要飞往哪处。
按理来说,太子要准备登基了,搬离储宫的日子也就近了。
但宫中的风雨似乎并未宁静下来,储宫里依旧到处都是暗卫,皇帝的遗体还远在北方,巽兰宫的大火虽然被更大的哀恸暂时压制住了,王贵妃和三皇子两条人命这么明晃晃摆着,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秦晅几乎每天都凌晨出去,到半夜才回来。
邵萱萱如今也不好再去军器监了,成天窝在储宫里搓麻将熬时间。绿葛倒是经常劝她多多“君前逢迎”,可想要讨好秦晅,是那么容易的?
皇宫里唯一算得上悠闲的地方,就是椒房宫了,八哥的叫声在素色的帐幔和烛台间回荡。
皇后憔悴了不少,但见了邵萱萱,依旧是那副端丽温柔的模样。拉着她询问饮食作息,询问太子的功课和日常起居。
谁不知道现今的太子,羽翼渐丰,利爪如刀,逡巡领地一样在翻检着朝野?
她却偏偏要邵萱萱,太子今日早膳用了吗?用得香吗?夜里做梦吗?
皇家无父子,但慈母眼中的孩子,也还是有着普通人的情感的。
邵萱萱陪着她抄了会经书,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