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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飞,白色的枝桠和白色的地面融为一体,哪里分辨得出什么。
好不容易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地方,早已人去林空。只树下浅浅的两个脚印还端端正正留着,边上放着个小小的皮袋子,袋口紧缚着。
邵萱萱张望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拾起袋子。
皮袋子柔软异常,里面是数十颗鹌鹑蛋大小的光滑丸子,邵萱萱好奇地拿起来晃了晃,似乎不是实心的。
传说中的蜡丸?
可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像蜡呀。
邵萱萱拿着这袋子宝贝,因为笃定了是方砚留下的,好奇心就尤其的强烈,恨不得能找个手机拍了传网上问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再或者,用“奶白色”、“圆球”、“空心”的关键词搜一搜百科!
邵萱萱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忍不住又抬手在树干上轻磕了一下,只撞下来稀稀落落的一点积雪。
人家谈恋爱都是留信物、留情书的,这几个小球……难道是本地的特色零嘴?
类似现代社会的巧克力什么的……留给她甜甜心?
她犹豫着凑到嘴边,正想着是该试舔一下还是直接咬下去,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叱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邵萱萱吓得整个人一哆嗦,手里的小球就那么“啪”一声扔了出去。
“我……”
“砰——”
巨大的火光蓦然亮起,邵萱萱只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随即就被扑倒在地上。爆炸带来的巨大声响引得松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扑簌”声不绝于耳。
“你哪儿来的火(和谐)药?方砚给你的?”
邵萱萱整个脑袋都埋在积雪下,哪里说得出话来,只紧攥着那只小袋子挣扎着想从雪地里出来。
炸药!
卧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
留炸药给人也不说清楚,好歹写个条子啊!
刚秦晅要是没来,真让她塞进嘴里咬,估计整个脑袋都得炸飞了吧!
邵萱萱千辛万苦从积雪里爬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只小皮袋子放得远远的。秦晅压在她身上,受到的波及更大,身上、脑袋上都是积雪,脸颊上还多了两道擦伤。
邵萱萱这才发现,这小小的火(和谐)药丸里居然还藏了铁渣子,真要是被炸到,肯定要多惨就又多惨。
秦晅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捡起地上的皮袋子,拽着她就往外走。
邵萱萱心里多少有些发慌,“去、去哪儿?”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留这里等着秦子逾来捉你?”秦晅一边说一边往马厩走去,萧谨容等人早已经被惊醒,此时已经把马匹牵了出来,刘简身后的少年甚至连兵器也亮了出来。
店伴和掌柜早就躲了起来,其他房客见了他们这样,也紧闭房门不敢噤声。
见他们出现,萧谨容率先将缰绳递了过来,轻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了。”秦晅回头狠瞪了惹祸的邵萱萱一眼,点头,翻身上马。
马嘶声在雪夜里传得老远,隐约似有骚动传来。
“这些火(和谐)药是他们的军中禁制,”一名手下以为是秦晅将火(和谐)药丸给了邵萱萱,满脑子都是红颜祸水的念头,忍不住就跟萧谨容抱怨,“殿下怎么能给她拿来玩啊!”
萧谨容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望向已经策马奔到前面的秦晅和邵萱萱。
这位储君殿下并不像是沉迷女色的人,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带着她……他轻叹了口气,扬鞭在马臀上狠抽了一下。
只希望自己没有押错宝,跟错人。
雪又渐渐下大起来,马儿越奔越慢,得要下狠手抽才驱得动它们。邵萱萱将脸埋在秦晅背上,那一声声呼啸而过的皮鞭破空声在耳畔炸响,却没落在她身上。
身下的马颠得厉害,喘息声大得不行,这种颠簸不同于无生命的引擎,每一下都带着剧烈的动物心跳声。
第一匹马倒下时,刘简早有准备地将一同带来的另一匹驱赶到他们身边。
秦晅拎着她一个起落就再一次落到了马背上。
死去的枣红色公马僵直在雪地上,很快就被甩到身后,渐渐成为一个模糊的小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邵萱萱突然就懂了方砚留给她这些的目的,在这个世界上,处处雷池,步步杀机,稍不留神,便要像这匹公马一样,为奴为仆,供人驱使,最终横死荒原。
她攥紧了拳头,额头抵在秦晅背上,侧头回望茫茫雪原。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相遇呢?
她咬紧了牙关,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把眼泪忍回去,然后突然听秦晅无不讥讽地道:“他若是因此败露了身份,都是拜你所赐。”
那声音虽然不高,却锐利异常,银针入海一样波澜不惊,却让正在这片海波下的邵萱萱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邵萱萱忍不住攥住他胳膊,顶着凛冽的寒风蹭到他耳朵边:“那你让他回来呀!”
“火(和谐)药方子都没拿到,地图也没拿到,回来做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废物?”
邵萱萱愣了一下,缓过神来:“火(和谐)药,什么火(和谐)药方子?会爆炸的火(和谐)药配方?那就是硫磺、炭粉和硝啊,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你还要什么配方?!”
秦晅扬起的鞭子停滞在半空中,“你当真知道?那之前……”他可记得她吹嘘过她老家武器的厉害程度,结果真让她画图纸、具体描述,又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邵萱萱虽然心虚,但见他脸上有缓,还是顶着朔风大声道:“那时候你人品那么坏,想也知道不会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好事,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了!”
她这一嗓子嚎得嘹亮异常,震得身后的萧谨容和刘简都一脸呆滞。
萧谨容:“……”
刘简:“……”
红颜祸水啊!
色字头上一把刀哇殿下,您看她都当着您面撒野了还不给抡马下去!
秦晅倒是真想把人扔下去拖行个几百米教训一下,但邵萱萱本来就够笨得了,万一这么一虐待把火(和谐)药配方给摔忘了,就损失得有些大了。
“敬之,咱们到哪里了?”
太子问话,萧谨容自然不敢怠慢的。
“回殿下,快到暨州地界了。”
秦晅沉吟片刻,再一次大力扬起鞭子:“绕过去,去风沙城。”
“这……风沙城当年……”萧谨容欲言又止地看了邵萱萱一眼。
邵萱萱正为了避风雪侧过来,正好看到他微妙的神色。
风沙城,什么地方,很恐怖吗?
萧谨容干咳了一声,轻声道:“聂姑娘不记得了?那伽云寺,总是还有印象的吧,那可是您祖母静修的地方。”
邵萱萱愣在那,思绪千回百转,终于回想起一点关于“伽云”两个字的印象。
“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咱们回伽云去,师兄不走,我也要带你走!”
那是,属于聂襄宁和俞嫣初他们的回忆。
跟她邵萱萱,倒是没有什么瓜葛。
身下的马再次狂奔起来,马鞭劈开空气的声音凄厉而沉闷,落到马背上,像是钝刀子割在皮鼓上。
“你把火(和谐)药方子写出来,我便让他回来。当然,也只是回刘简手下,可不是哪里都能去的——起码老太太死之前,都别想进光明正大的在皇宫露脸了。”
邵萱萱听到身前的人这样说道。
第八十一回血吻()
邵萱萱真以为风沙城是一座城。
但这地方连断壁残垣都少得可怜,说是一座昔日城池的遗迹还差不多,连俞嫣初口中的伽云寺都烧得只剩下几尊焦黑的佛像。
朝阳初升,那一点猩红在地平线尽头的半只佛头处缓缓升起。
萧谨容突然向秦晅行礼道:“恭喜殿下,卧佛含丹,乃是大大的吉兆。”
秦晅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正望见残留的那点寺墙下枯死的木桩。这点起伏正好挡住了佛头残缺的半张脸,仿佛真的只是睡去了一般。
然而,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看到那残缺的半张脸有多凄惨。
马都跑累了,没什么力气地站着,邵萱萱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滑下来,揉揉酸胀的腰背,也看向东面绯红的地平线。
吉兆?
卧佛?
那位菩萨明明原本应该是尊坐像吧,不能因为脑袋掉到地上,就喊他卧佛吧……萧少爷为了拍马屁,也是够拼的。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邵萱萱觉得这个地方的气候可暖很多,地上连积雪都薄了。
秦晅席地坐下,让手下拿了纸笔,招呼邵萱萱过去。
邵萱萱心头一跳,缩着脖子走过去,装傻道:“干吗?”
秦晅挑眉:“你说干吗?”
邵萱萱干笑,瞥了不远不近站着的萧谨容一眼,凑近了轻声道:“我不知道比例诶,就列个名字行不行?”
她陡然凑近,气息几乎都喷到了秦晅脸上。
秦晅怔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讨好的笑容把眉毛和嘴角拉成了好看的弧度,黑亮的眼睛倒映自己漠然的表情。就在不久前,她还一脸不舍地回头去看远去的松林……
这人,能在冰天雪地待上半天就为了等着见一面,一转头,却又似什么都忘记了一样。
天性凉薄,没心没肺,形容的大约就是这样的人。
叫这样的人看上,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秦晅想得入神,邵萱萱却还在等着他的答案呢,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干脆一些,老这么不说话吊着人什么意思嘛——你刚不是说了,只要我写出来,就让方砚回……”
“我说的是火(和谐)药方子,是不是我昨天没揍你,骨头痒了?”
邵萱萱噤声,舔了舔笔尖,吭哧吭哧地写上“炭粉、硝粉、硫磺粉”几个字。
她小时候也是拆过小鞭炮的,比例不对其实也不要紧,总是能试出来的。
秦晅拿起纸条看了一会儿,递给萧谨容。
萧谨容显然是个懂行的,盯着看了片刻之后,迟疑道:“炭粉、硫磺……这硝……难道是指地霜?”
秦晅没吭声,萧谨容却想通了他要过风沙城的原因——风沙城附近全是盐碱地,淡水稀缺,盐湖却多,如今天寒地冻,盐湖干涸,湖床上便都是白如霜雪的地霜。
“臣这就派人去寻湖捞硝!”
秦晅赞许地看向他,聪明人就是这点好,话不用说全,一点便透。
刘简等人寻了一处破败的民宅,拿残梁和佛像堵住破洞,升火造饭。秦晅靠着断墙看着他们忙碌,邵萱萱挨着他边上站着,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秦晅古怪地笑了一声:“你这人也是奇怪,说你心肠软,才跟人山盟海誓,回头就给忘了吧。说你凉薄,几块泥坯塑像拿来挡个风也跟踩了你尾巴似的。”
邵萱萱给他说得噎住,偏开头结巴道:“说什么啊——”
秦晅盯着她的侧脸,少女优美的颈部曲线在晨曦中漂亮的犹如曲项的天鹅。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那具在黑暗中抽搐然后逐渐静止、冰凉的少女躯体……不知道她长着怎么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说你没良心,人家把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交到你手上,你却连把那些火(和谐)药收在怀里也不敢——我没说错吧?”秦晅声音不高,恰好足够让她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邵萱萱脸还是那么固执地侧着,耳朵却因为羞愧而涨得通红。
她自己的脾性,她是知道的。
秦晅说山盟海誓固然夸张,但是这样转头就把方砚的生死“置之度外”,确确实实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谁也没规定,喜欢就得喜欢到超过自己的程度。
她邵萱萱谈了这么多场恋爱,哪一次也没彻底忘了自己。
方砚长得合胃口,方砚温柔体贴,方砚出现的正是时候……方砚也不过是她那么多次动心里稍微特别的一位。
在她的观念里,命是要比什么爱不爱更值钱的。
秦晅盯着那只绯红的耳朵,心里像被藤虫身上的药草磨着一样难耐。雪山上的拥抱和眼泪还清晰地留在他脑海里,她这种人,动一刻心就跟吃一口饭一样容易。
难得的是竟然也会因为自己的凉薄而羞愧。
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却不知她只耻之后,多久缓回来继续没心没肺。
拥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心里……大约也像看着佛像一般满腔怜悯吧?
秦晅蓦然蹙紧了眉头,心头火起,抬脚就踩在她靴子上。
邵萱萱疼的大叫出声,什么羞耻、惭愧瞬间就都飞走了:“你有病吧!有病吧!踩我干嘛!”
嚎完这一嗓子,才发现刘简等人都冷着脸站了起来,齐齐往这边看来。
秦晅黑着脸瞪了她片刻,蓦地伸手掐住她脸庞,狠狠地一拧。
刘简等人面面相觑,随后便又没事人一般重新忙碌了起来。
邵萱萱被拧得脸颊上红了一大块,还不敢叫,龇牙咧嘴地捂着脸蹲下来。秦晅本想去看看萧谨容等人是不是回来了的,见她这样,拎起袍角也蹲了下来:“怎么,还不服气?”
服!
服气死了!
邵萱萱捂着腮帮子不说话。
秦晅就喜欢她这样安静乖巧的模样,脑袋垂着,白皙的脖子露在寒风里,手摸上去,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邵萱萱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起身。
动手动脚干嘛啊!
秦晅拿余光扫了一眼埋头苦干的刘简等人,一把将人拽住,扯着领子拉到面前,仰头将嘴唇贴了上去。
他的嘴唇白而薄,又不爱说话,连纹路都淡得不像话。
邵萱萱直觉贴上来的不像人的唇瓣,下一秒,下嘴唇就被狠狠地咬住,用力到破皮流血。
“你说孤好看,还是方砚好看?”
邵萱萱睁大眼睛,瞪着他,挣扎都停止了。
少年漂亮的眼眸离得极近,眼睫毛又黑又长,扇子一样半遮住眼睛,鼻梁高挺,几乎贴住她鼻子。
漂亮当然是漂亮的,可性命为重,哪里顾得了风流和美色。
邵萱萱下意识就摇了下头,牙齿猛然被他锋利的白牙狠撞了一下,上嘴唇也被咬住了。
他倒是没用全力,只威胁意味十足地眯着眼睛,抬高了眉毛。
邵萱萱整张脸都僵住了,这要是被人拍到,肯定得上头条,比被王八咬住嘴唇的那个小伙子的照片点击率还要高!
她吃力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话,妄图让秦晅冷静下来:“你——好——看,你——帅,你——最——帅!”
秦晅看着她乱转的眼珠子就无名火蹭蹭蹭冒起,也不管她到底说了什么,牙齿一阖,照样咬出血来。
吃早饭的时候,邵萱萱整个人都在哆嗦。
刘简炖了羊肉汤,泡了北地特产白面馍进去,又能暖身体又管饱,连萧谨容这样文弱的公子哥儿都吃得喷香。
邵萱萱整个嘴唇都是肿的,张大了疼,紧闭着也疼,就是叫冷风随便那么一吹,都痛得不得了。
喝一口羊肉汤,得缓个半小时才回过神来。
实在太他妈疼了!
那压根不叫吻,叫啃!
皮都破了好几处了!
想到这里,邵萱萱又禁不住有点脸红,这里就她一个女的,嘴巴肿成这样,看着就很暧昧。
刘简他们几个是看到的,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