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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真的摔到脑袋了,脸磕在地上之后,她就没动静了。
杀人犯居然还会装鸵鸟,简直了!
邵萱萱手忙脚乱地扯袖子解腰带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挣扎着爬起来,那宫人下的迷药十分强劲,这样的剧痛之下,药效似乎又要发作了,得赶紧找到人求救才行。
这宫人混在皇后寝宫的,这地方都不安全,邵萱萱踉跄着往储宫方向跑去,眼前的花木却都跟没带3d眼镜时看到的电影屏幕似的,好像连地上的碎石都是双影的。
方砚,方砚——
邵萱萱单手在假山石上撑了一下,继续往前跑去。后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么大年纪的老太太了,每天吃斋念佛,作起来就□□。
哪家的菩萨也不敢保佑你这样的人哇,怪不得小儿子谋反,皇长孙被人魂穿!
她努力让自己不睡着,嘴里絮絮叨叨地嘀咕着,一时是“我不想死”,一时又是“死老太太”,走到宫门口时,终于遇到了禁卫。
他们也被邵萱萱的样子吓到,扶住她一边喊了声有刺客,一边就要把人往皇后的寝宫里送,好歹她之前也住这里了。
邵萱萱却不敢回去了,用血糊糊的手推他肩膀:“带我去见太子,见太子!”
她一说话,血流的更快,场面实在太过惊悚。
禁卫被她“我马上就要死了,赶紧带我去留遗嘱”的决绝态度吓到了,犹豫了大约三四秒,咬牙说了句“不管了”,打横将她抱起来,往储宫冲去。
邵萱萱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盯着他,一边心疼地看了看两人身后道上留下的点点血渍。
跑的时候不要颠我啊,这样血流很快,血流完了人就要死了。
省着点啊,这血又不是大姨妈的!
这是她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第五十一回“父女”()
邵萱萱醒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结结实实裹上了一层白纱,手上也厚厚的一层。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一扭头,就看到了披着被子,坐在一边的秦晅。
邵萱萱:“……”
秦晅:“……”
“我……”邵萱萱眨巴了下眼睛,鼻头发酸,终于还是忍住了眼泪,“我没死吧”
秦晅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她,死人还需要包扎?不过他虽然死过,也确实不知道死人要不要包扎伤口。
邵萱萱摸完了脖子,又在自己脸上轻捏了两下,这才放下心来。
秦晅问道:“你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邵萱萱愤然:“你娘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偷袭我,先给我下药,接着就跟我亮刀子,幸好我跑得快!”
秦晅正要说什么,邵萱萱又道:“她自称是太后派来的——老太太也太狠了吧,我好歹也算她孙子的救命恩人!齐王是她儿子,你就不是她孙子了?”
秦晅抿紧嘴巴,裹紧被子往后靠了靠。
邵萱萱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才想到问他:“那你又是怎么了,怎么掉水里了?”
秦晅深吸了口气:“我不掉水里,你们能这么快回来?”邵萱萱“哦”了一声,四下张望:“方砚呢?”
秦晅没应声,邵萱萱心里蓦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没有回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户紧闭着,天光从窗户纸透进来,跟屋内的灯光汇合,将桌案、椅子照亮。
“方砚他……”
“以后不要在人前提起他了,”秦晅淡淡道,“春熙宫没有这样的人,其他宫里也没有。”
“没有?”邵萱萱几乎要跳起来,那可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没有了是几个意思。她还要再说什么,秦晅裹着被子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想他回来当太监?”
邵萱萱哑然。
秦晅靠坐回去,隔了一会儿,踢她道:“去给我倒杯茶来。”
邵萱萱扁了扁嘴:“我是病人。”
秦晅扯了一下被子:“要不是我,你还想回来养病?皇宫里要想要让谁消失,多的是办法。”邵萱萱想到方砚,默然无语。
方砚昨晚跟着她一起去了皇后寝宫,若是被皇帝知道他是男人……邵萱萱抖了抖,这算是她“聂襄宁”被捉奸,还是皇后娘娘被捉奸啊?
哪个听起来都挺可怕的,哪个估计都够让老皇帝不开心的。
秦晅又踢了她一脚:“快去。”
邵萱萱慢慢爬坐起来,下床趿着鞋子吧嗒吧嗒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自己先喝了,才拿着剩下的那杯过来,递给秦晅。
秦晅盯了会茶,又抬头来盯她——最近,邵姑娘的谱越来越大了,颇有给了点颜色就开染坊的架势。
他接过茶,喝了一小口,塞回到邵萱萱手里:“太烫了。”
邵萱萱狐疑地看他一眼,再去看茶水,她刚刚喝过,这点热气都看不出来了,怎么可能热?
她转身想走,秦晅拦住:“就这么端着吧,凉了我还要喝。”
邵萱萱:“……”
秦晅“咳咳”咳了两声,再一次靠回到床头。
邵萱萱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做茶几啊!人权呢!!她迅速地就端着茶杯要往回走,秦晅早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敢走回去试试,我一定叫你脖子上的伤口再添两道。”
邵萱萱果然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猛然仰头把杯子里的水给喝了下去。
这下,倒是轮到秦晅愣住了。
邵萱萱挑衅地拿眼神看他,一副“老娘就是喝了你能怎么办”的嚣张架势。秦晅无语,你是喝了,可你还是乖乖听话停下来,没敢回去呀!
秦晅实在搞不懂邵萱萱这个自豪感到底是怎么来的,反抗一半比完全不反抗高贵很多吗?
说她骨头硬,她也老老实实把事情都做了;说她软,现在还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服气不甘心不听话的讯息。
秦晅思考了很久,才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我闺女出阁后住得很远,明明是想我去看她的,偏偏每次见了面,总是要冷言冷语的奚落我。我是个粗人,不知女儿的心事,从此就不再去,哪知世事无常,竟然就到了这里,没了见面的机会。
秦晅细一思量,总觉得邵萱萱这模样跟那人描述里的女儿差不多。
我看起来很像你爹吗?
莫非你爹小时候常常打你?
秦晅皱紧了眉头,瞅着邵萱萱:“你同你爹,也都这么讲话?”
邵萱萱得意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小变态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和我爸爸有几个关系?不过……她的人生里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叛逆时光,老爸说什么都要反驳一下,大约是在……初高中的时候吧。
十几岁的年纪,身上的骨骼正开始发育拔节,但又不够坚硬,父亲的身影没小时候那么高大了,但也还是自己坚强的后盾,于是就变成了这样既要反抗又不敢坚持到底……
俗称,中二期。
邵萱萱默默打量了自己一眼,这个身体确实才十五岁啦,但她的心智是成熟的,难道还要再中二一次?
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秦晅,他跟她老爸当然是不像的,但是他现在这个形象,也确实跟自己中二期的老爸有那么点点像……
足够强大,又不够强大。
邵萱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秦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傻妞都想明白了,他居然还没有明白!
秦晅心情瞬间就坏了起来,穿越到这里之后,他可是时刻都没有放松过,学伪装、学写字、学认地方,防老爹防老娘防奶奶防手下防弟弟防叔叔……
目之所及全是敌人,一点儿也不敢小觑。
好不容易发现邵萱萱这样一个跟他一样没有任何根基,还特别蠢特别好揉捏的角色,彻彻底底驯服之后,居然开始暴力反抗——绑架他!
改成怀柔政策之后,又莫名其妙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地方特别像她老爸?
秦晅记事之后就没见识过父爱,坏的回忆倒是有不少,登时就觉得自己最近肯定对她太仁慈了。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跟被小动物踢了一脚的程度的反抗,其实倒也没那么讨厌。
比起明明在哆嗦还坚持绑架他的邵萱萱,还是这样的更加可爱一点。
“可爱”这个词,也是从邵萱萱那里学来的,更加简洁一点,还可以用“萌”来代替。
邵萱萱那天在瓷窑山上看到一只因为慌不择路最后撞到方砚小腿上的灰毛兔子时,就蹦出来这么一句:“哈哈哈哈,这个兔子萌死了啊!”
那兔子后来也确实死了,萌萌哒进了他们的肚子。
大约是太活泼了,肉有那么点柴。
秦晅揉了揉太阳穴,“再去倒一杯来。”
邵萱萱想明白之后,很为自己这么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中二羞愧,安安静静又去倒了一杯。秦晅也没再挑剔,拿过来就干干脆脆喝了。
大权在握的感觉虽然好,他也还没做好当人父亲的准备。
“最近呢,”秦晅把空掉的杯子还给她,“少到处乱走,盯着咱们的人实在是不少。”
邵萱萱点头:“你是指……”她压低声音,“太后娘娘?”
“她当然想对付你,但想对付我的人,就未必是她了。”秦晅见她还有点茫然,更加明显地提点了一下,“这儿可不只一位娘娘。”
邵萱萱的眼睛亮了一下,卧槽,就说这个感觉这么熟悉!
这就是宫斗啊!
女人间的战争,以生殖能力为基础,智商为武器,外戚和运气为助力的宫斗啊——
邵萱萱脑子里瞬间就蹦出无数个熟悉的剧情,狸猫换太子啦、麝香堕胎啦、谋杀亲子啦、太子偷小妈逼(和谐)奸胞妹啦……等等,后面这个好像是隋唐演义里的剧情。
邵萱萱陡然想起来,当太子的好像还真没几个当主角的,即便手里好牌一大把,最后也会被男主ko掉。
她忍不住又去打量秦晅,长相满分,性格负无限,做的那些事情……也挺小boss感觉的。
最可怕的是那个适应力,一般人穿越了,谁不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也就他,一来就兢兢业业扮演着“太子”这个角色,喊人父皇母后也没半点心理障碍。
一副老子就要在这里好好混出点名堂的样子。
那个关于他过往的疑问再一次冒了出来,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问了也一定得不到回答的,看他对空花阳焰守口如瓶的模样就知道了。
这个人,最相信的人大约也就只有自己了。
要是有机会的话,邵萱萱倒是很想问问他爸爸:你到底是怎么教育的,到底要怎么样的人生经历才能让他在别人的人生里这样如鱼得水?
第五十二回兄弟()
秦晅对皇帝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局外人才能把局势看得分明,早在他来这里之初,就看到了嚣张跋扈的太子光鲜背景下的巨大危机。
当朝太子,国之储君,居然在手上攒了那么多平民女子的命案,寝宫里的大太监还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寝宫的侍卫这么多还能让刺客如入无人之境……
少年人犯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连续犯这样多的错,还是被那么多双眼睛看到的错误,父母却仍旧溺爱如常,就有点问题了。
秦晅躺倒下来,在枕头上翻了个身,看着屏风外已经躺平熟睡的邵萱萱扯了扯嘴角——刚刚被刺杀过,现在却睡得这么安稳,也只有她了。
他闭上眼睛,整个房间却在脑内清楚明白地重现了出来,连被邵萱萱拉到床边没有搬回到桌子边的椅子都记得。
还有声音,女孩子轻柔的呼吸声,灯芯燃烧的声音,风吹到窗户上引起的轻微震动声,外面守着的侍卫们将身体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上落地的脚步声,走动时衣料与衣料轻轻摩擦的声音……
什么都握在手里的感觉确实很好,好到像在做梦,只怕梦醒后还只剩下那片黑暗。
这些,本都应该与他无关。
可是,只要努力伸一伸手,抓一抓,便都能够永远切切实实落到他身上了。
秦晅翻了个身,手脚的肌腱仍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迟早是能恢复的,如今他生在他人的眼皮底下,即便死了,也注定有那么多人会知道。
他有了一个时常被人惦记起来的名字,虽然并不属于他。
但名字这种东西,就跟山谷里的低洼处一样,只要长期为水流侵占着,自然就会被称为山涧。
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秦晅却在苦难里觉察了快乐,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一起在权势中挣扎,起码是不孤单的。
冬夜漫长,这一年的冬雪来得浩荡而无声息。
邵萱萱在宫人的帮助下洗漱完后,凑到窗前,看着院中积满白雪的枯枝感叹:“好大的雪啊。”秦晅也难得来了兴趣,裹着厚厚的大氅,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门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冰凉的白色雪块。
皇后一早就来了,一是探望儿子,二是来看看邵萱萱的伤势——这两桩突发事件,倒是把昨晚方砚的事情给压下去了。
皇帝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如同往常一样,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甚至还来儿子的病床前略坐了一坐,仍旧是父慈子孝的模样。
邵萱萱在皇后宫里住了这么一阵子,又在秦晅那儿得了暗示,这时才注意到一些以往完全没有留意到的小细节。
作为皇帝,他对太子的要求确实显得过于“宽松”了,甚至达到了“溺爱”的程度。
邵萱萱甚至觉得,老皇帝就像个巨大的钟摆,一时紧绷得似要荡到钟盘的顶部,一时却又懒洋洋地垂落到底。
秦晅却没她这样多的比喻,只冷笑着说:“虎毒尚不食子,他不过是狠不下罢了。”
邵萱萱觉得他有时候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再诛心没有了,偏偏他就说得这样轻松。
“要成大事的人,最忌讳这样犹疑不定。”秦晅道,“难怪老太太一直偏心小儿子。”他也学邵萱萱的语气,把老太后喊得接地气意味十足。
邵萱萱拿出聊宫斗片的劲头,认认真真分析:“其实这个世袭的终身传位制度就不合理,要是能跟我们那一样定期选举,有任期,那就没那么多事情了。你行你上,不行就闭嘴,是吧?”
秦晅乜眼看她,邵萱萱把嘴里的糖糕咽下去,拍马屁道:“我觉得你就挺合适当皇帝的,真的。”
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儿就没他的六亲,先天条件得天独厚),阴险狡诈,毫无节操,完完全全的帝王加点嘛。
秦晅姑且把这些当做赞扬接收了下来。
养了几天病,温温柔柔的三皇子秦昭来探望了——他前脚才进来,皇后那边就得到了消息,急火燎燎地就往春熙宫这边加派了好几个人。
秦昭自己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关心过兄长的伤势,又送了自己珍藏的不少补药,絮絮叨叨地叮嘱秦晅一定要谨遵医嘱,好好休养。
还把他上次提到的尼拘国的香料佛焰草研制的什锦素汤给送了过来。
躲在屏风后面的邵萱萱都听得有点感动起来,这位小皇子无论是性格还是模样,都挺讨人喜欢的,皇帝要是偏心,其实也挺好理解的嘛。
谁叫皇家选继承人不考试呢?
也弄几门功课,从小到大一路考过来,大考小考随机抽考,最后填报志愿,愿意当闲散王爷的就写“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