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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干咳一声:“聂姑娘,咱们开始吧。”
邵萱萱对他印象不错,但因为有卫延的前例,她还是努力告诫自己,这些人看着好说话,其实都是被洗过脑的,不发作时是小帅哥,一发作就是黑(和谐)寡妇!
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方砚放慢动作又示范了一遍,邵萱萱凭着记忆抬腿扭头伸着胳膊把匕首往前递——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方砚眼皮跳了跳,秦晅干脆翻身眼不见为净……
最后还是蹲马步,蹲马步是基础,基础中的基础,下盘不稳,一切都免谈!
都不用别人来揍你,自己就摔了。
邵萱萱觉得时间突然就慢下来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胳膊、小腿、大腿上好像都爬满了蚂蚁,又痒又麻。
她忍不住就要分散一下注意力,眼珠子四处乱转。
方砚端了条凳子坐在不远处,秦晅身上盖着毯子,一动也不动,应该是睡着了,窗户上倒影着外面侍卫的影子……
邵萱萱最后还是选择了方砚作为搭讪的对象:“方砚,你多大了?”
方砚抬了抬眉毛,没吭声。
邵萱萱说了这么一句,就觉得小腿的麻痒驱散了点,当下也不管人家爱不爱搭理自己,继续道:“十八有了吧?哎,你多大开始学功夫的呀,好厉害,就刚才那几招,简直帅毙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方砚正犹豫要不要回答呢,一直沉默的秦晅坐了起来:“方砚,你先出去。”
方砚赶紧站起来往外走,邵萱萱也闭上了嘴巴,忐忑地看着秦晅。
秦晅瞅着她,冷笑:“腿酸,想找人说说话?”
邵萱萱咬咬嘴唇,是啊,很明显吗?
秦晅拿过放在床边的腋杖——这还是用她当时画的图纸做的呢——慢慢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
“继续说呗。”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邵萱萱心里挺嫌弃的,等秦晅又催了一句,才问:“那我就说了啊……你干嘛非得让我扮聂襄宁呀?”要假装成另一个人,其实压力还真的挺大的,尤其还是在人精遍地的皇宫。
秦晅的手腕还在恢复,捏着茶杯摆弄了几下,又试图去拎茶壶,手软塌塌的,试了几下都没能拿起来。
邵萱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秦晅放下水壶,扭头看她:“很好笑?”
邵萱萱干咳,秦晅抬腿在她小腿上轻踢了一下:“站直,再往下蹲点,背挺直。”
邵萱萱的表情塌了下来。
“嘴巴也别停,继续说。”
邵萱萱瓮声瓮气道:“你又不理我,自说自话有什么意思?”
秦晅掀了掀眼皮,“你真想知道?”
邵萱萱期待地看着他,秦晅端起茶杯喝了好几口,才慢慢道:“小皇叔什么目的,俞嫣初什么目的,我便是什么目的。”
邵萱萱愣了愣,齐王的目的……难道不是……不是因为喜欢聂襄宁?
俞嫣初的目的,也不是内疚?
邵萱萱酝酿再酝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哦,那他们是什么目的啊?”
秦晅瞄了窗外一眼,随口道:“聂如璧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他有关系,想来不是财就是权了——这具身体有留给你什么记忆吗?”
邵萱萱摇头,随即意味到他这话的意思:“难道……你有‘他’的记忆?”
“没有。”秦晅否认道,“我以为你有——你掷飞石不是时灵时不灵的么,没准她还给你留了别的东西。”
邵萱萱不吭声了,关于这点,她倒是真留意到了,还幻想着能试试激发下潜能,没想到他居然也留意到了。
秦晅见她一副完全在状况外的样子,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又开始挑剔邵萱萱蹲马步的姿势。
邵萱萱本来就蹲得够累的,被他在胳膊上敲一下,小腿踢一脚,登时汗就留得更多了,死命咬紧了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秦晅落井下石地在那练习用手抓腋杖,抬起来之后,巍巍颤颤地伸过来架在邵萱萱肩膀上——邵萱萱明显感觉到拐杖往后背划去。
那个位置,命门穴可不能乱碰的!
邵萱萱下意识就要多躲开,人有了动作,才发现腿已经麻了,居然完全动不了。在她脑袋反应过来之前,身体——主要是上半身——率先做出了反应,肩膀微微一沉,稍一侧身,十分自然地就躲过秦晅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一拐。
邵萱萱吁气,还好自己反应快!
秦晅却蹙紧了眉头,这个身体,果然和自己的身体一样,残留着上一个主人的使用习惯。
邵萱萱一点儿武功不会却能不经意间按着身体的习惯避开危难,而他,明显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先天不足带来的一些限制。
要不是这样,那天也不至于中箭受伤,落到邵萱萱这丫头手里,甚至被齐王手下追杀。好在他应变够快,暗中留了暗号,萧谨容也没叫他失望,两人一明一暗,成功将齐王引入圈套,顺便拔除了禁卫中的俞氏旧部。
俞嫣初当时能随意出入储宫,多半也有这些人的相助。
总算也是殊途同归,没耽误正事。
秦晅的眉头很快舒展开了,不动声色地唤邵萱萱起来,“天也快亮了,我让方砚送你回去。”邵萱萱苦着脸点头,心里却有些不甘愿,住在皇后那儿固然吃的好穿的好,但是每天都要去刷太后,冷言冷语就算了,天天给这么个不是自己祖宗的坏脾气老头头跪,真的非常非常的讨厌啊!
还有就是皇后总想着要看舞剑,她实在是搞不来!
小变态现在脾气好了不少,也不再有事没事就想ooxx了,在储宫待着,综合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
邵萱萱纠结地看着秦晅,最后说:“这么晚了,不如我明天再回去吧?”
秦晅的视线瞬间就拉长了:“你这算是……自荐枕席?”
荐你妹!!
邵萱萱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评价,拉开门就冲方砚道:“走吧走吧!”
方砚当然不会听她的,站在原地看向屋内的秦晅,秦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方砚只得跟上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的邵萱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太子殿下刚刚似乎……挺高兴的。
他们仍旧是按原路返回的,黎明将至,整个皇宫都在沉睡,只有长明的宫灯和值夜的禁卫还清醒着。
临到了椒房宫,邵萱萱的脚步慢了下来,方砚是不喜欢多话的人,她走得慢,他也就耐心放慢脚步着,亦步亦趋,连催促的话都没有。
再翻过一堵墙就是椒房宫了,邵萱萱深吸口气,仰头看着方砚将九爪勾甩上去,带着她,轻轻在墙上蹬了几下就爬到顶了。
墙后确实一片灯火通明,邵萱萱一愣,方砚已经比她先反应过来,拽着她迅速落入草丛,轻声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瞧瞧出了什么事情。”
邵萱萱望着人来人往的游廊,和那几个跟着侍女,明显是从太医院过来的老头子,低声道:“似乎……是皇后……或者是住皇后房间的人出事了。”
皇后的房间能住什么人,皇子们都大了,皇女们也不大可能住在这里……唯一可能下榻的,就只有皇帝了。
无论是皇后出事还是皇帝出事,都将是震动社稷的大事。
方砚不敢托大,打算先带着邵萱萱回去储宫再说,才刚将九爪勾抛上墙头,蓦然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怒喝:“什么人在那里?”
紧接着,大片的火光和人群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围拢了过来。
随着夜风颤动的火光照在脸色发白的邵萱萱和方砚脸上,也将他们的影子曲扭、映射在高墙上。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突然有晨钟敲响,接着便是一声传染一声的的破晓鼓声。
秦晅说的没错,天确实要亮,只是他们俩,却未必等得到了。
第五十回遇刺()
老皇帝甫一从人群中出来,方砚就老老实实跪了下去。邵萱萱被他拉了一把,也跟着跪了下来。
老皇帝瞪着他们两人,冷笑道:“深夜擅闯皇后寝宫,该当何罪?”
皇后赶紧跟着在她边上跪倒:“陛下,这便是那个救了太子性命的女孩儿,臣妾看她通达明理,故而养在身旁。今晚……少年人情热,一时做错事情,也是难免的。”
方砚沉默着不敢搭腔,母亲总是心疼儿子的,说儿子一时情难自禁失了分寸,总比包藏祸心别有所图好得多。
邵萱萱和方砚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往大说,私闯后宫就是十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往小了说,方砚现在是个“内侍”的打扮,邵萱萱又是个姑娘……拿皇后那句少年人“情热”,也确实解释得过去。
老皇帝却没这么容易对付,盯着邵萱萱和方砚看了一会儿,忽道:“你是哪个宫的?朕怎么没见过你”
方砚被秦晅提拔上来之后,直接就带了出去,皇后认得他,老皇帝却是认不大得的。
皇帝越看越觉得眼熟,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就见一个小宫人急匆匆跑来,惊呼道:“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落水了!”
邵萱萱扎了一晚上马步,现在又在寒夜里跪着,精神高度紧张地同时就有点恍惚,错耳听成了“太子殿下裸(和谐)睡了”。
裸(和谐)睡就裸(和谐)睡,很严重吗?还得大呼小叫得什么人都知道?
方砚最先反应过来,也不管皇帝还让他罚跪呢,跳起来直接就往外冲——等皇帝回神要人拦他,他早已经跑远了。
邵萱萱跟着想要效仿,迅速就给最近的两个老内侍给拦住了。
皇后却在心里松了口气,要是被皇帝发现方砚的真实身份,那才是真正捅了天大的篓子!
她在心里把人过滤了一遍,迅速就想到了三皇子的生母王贵妃身上。
自己儿子的储位坐得虽然稳,觊觎的人也不是没有,刚刚匆促出京的齐王,就是其中一个典型。老皇帝未必真不知道太子在其中有动手脚,但齐王是弟弟,不是儿子,想来自己丈夫也就是碍着皇太后的面子不好做太绝。
如今太子设套,齐王也钻了,皇帝自然是顺水推舟的,只是……皇后心惊肉跳地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皇子这只小黄雀,可是皇帝的亲生骨肉。
而且,还是王贵妃的儿子。
女人对这种事情天生敏感,这又是个母凭子贵的时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见皇帝听到儿子落水的消息后,一点儿没有要赶去探望的意思,心里登时凉了一截,凄然地喊了一声“晅儿”,再顾不得什么,爬起来也往外跑去。
随身侍奉的女官和内侍们赶紧跟了上去,皇帝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朝着皇后离去的方向踱步行去。
邵萱萱哆嗦着爬起来,却没跟着去凑热闹。
小变态那种人,怎么死也不可能是淹死的吧……她也没管那些宫人内侍们,自顾自往暖阁方向走,进了房间,就要关门。
房门却被抵住,一个身量娇小的宫人探进头来,唤道:“聂姑娘,我们娘娘……您就这么不管了?”
邵萱萱无语地看着她,我刚刚死里逃生啊,你们娘娘是一国之母,皇帝跟她是一家人,我不出现才比较合适吧?
宫人却执着地拿手撑在门上,“聂姑娘——”
邵萱萱真的很想直接脱了衣服钻到被子里闭上眼睛装死算了,但是她这样瞧着自己,是显得自己挺冷血的。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松开按在门上的手:“算了,咱们走吧。”
宫人提着盏宫灯,在前面替她引路——今晚这一番热闹,想必明天一早就要传得沸沸扬扬了。
邵萱萱想起老太后那张凶巴巴的老脸,登时就更加不想掺进这趟浑水里了。
这小宫人看着娇小,走得倒是很快,襦裙下摆小幅度的颤动着,分花拂柳,轻盈美丽得像是朵黑夜里倒垂着随风轻晃的百合花。
邵萱萱跟在她后面,只觉这花香一阵阵自她身上传来,迷迷糊糊走了一阵,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她这一跤摔的极重,脑子也瞬间清醒了几分,蓦然意识到周围居然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冬日花木稀疏,那点灯光撒在秃枝上,像是将枝梢也点燃了一般。
“哎呀,聂姑娘,你没事吧。”
那宫人说着就想把宫灯放下,手一抖,灯摔到地上,那股香气更浓了。
邵萱萱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身体却已然不受控制,歪倒在地上,眼皮更是重逾泰山。她用尽了力气咬住舌头,咬出满嘴血腥味后才终于睁开一线眼皮。
地上的宫灯已经快要燃尽了,那截柔软的襦裙下摆近到了眼前。
邵萱萱勉力想要再看清楚一些,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想要呼救,喉咙也完全发不出声音。
这时她才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好好跟着太子他们学点功夫。
襦裙终于动了动,她似乎蹲了下来,袖子里白亮的匕首也露了出来。邵萱萱曲了曲手指,想要避开、想要逃跑,却最终一点儿动作都做不出来。
匕首尖抖得很厉害,但还是在一点点逼近。
都这么害怕了,你特么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啊!
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啊!
匕首在她胸前停了好一会儿,又犹疑了一会儿,挪到了她纤细的脖子上。
剧烈的疼痛袭来时候,邵萱萱终于凭着短暂的刺激成功睁开了眼睛,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反手握住了血淋淋的刀刃,翻转手腕……
俞嫣初说这套小擒拿手精妙无双,果然不是在奉承。
那宫人“啊”的惊呼了一声,也跌倒在地,松开匕首往后退去。但她跌倒时脚勾到了邵萱萱的左腿,裙子下摆还被邵萱萱压住了,这么一动,登时就连带着拖着她一齐往前。
她的叫声更加尖锐,邵萱萱也给拖得血流更快,疼痛也更剧烈!
卧槽最毒妇人心啊,你拿刀抹我脖子就算了,现在被我抢到武器了特么的还不放过我,拖着我跑你跑不了的好不好!你行行好让我少流点血啊!
邵萱萱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这个出血量颈动脉肯定没破!
可这个不专业的杀手要是再拖着自己跑,那可真就要玄乎了。
邵萱萱一手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一手还拿着那把夺过来的匕首,伸手要去拨自己已经没有意识的左腿——至少,把那裙子先扯出去啊!
被人拖着走很痛,中毒加失血更可怕,她现在一是冷得发抖,二是怕得发抖。
归纳起来就是,抖抖抖抖抖。
宫人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跑不动似乎是被邵萱萱限制住了,急匆匆瞥了一眼只看到邵萱萱满是鲜血的脖子和手掌,直接就哭叫了出来:“聂姑娘,你好好去吧,你就是做鬼也不要怪我,都是太后让我做的,你去找她吧!你去找她吧!”
说话间,又死命地扯着裙子把邵萱萱拖行了起码三四米。
邵萱萱实在没办法了,血压根止不住啊,越动流的越快!真的好想好想砍死你这个不称职还特么胆小如鼠没担当的罪犯!
她抓着匕首,努力回想着秦晅之前教导的那些诀窍,甩腕,出刃。
那点寒光带着自己身上的血光,“噗”的一声直刺入这人的肩膀,“砰”的一声,宫人扑倒在地上,肩膀处渐渐渗出了一些血迹。
不知是不是真的摔到脑袋了,脸磕在地上之后,她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