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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弯弯生了儿子,凌南王府上下欢腾,就连宫中也张灯结彩,大肆庆祝。
楼诚在宫中乐颠颠地打了套拳,拿过『毛』巾擦汗时,笑得无比欣慰:“算起来弯弯还是我的师父,如今师父的儿子却要叫我六叔,这是何等的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老凌南王二话不说和王妃南下,在江南一住就是半年,抱着孙子乐不思蜀。
“誉儿,孩子叫什么名字?”
楼誉心中早有打算,道:“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昭字光明磊落,我心属之。”
老凌南王略一思量,大笑道:“昭昭有光,利于行兵,好名字,就叫楼昭。”
不久,宫中的圣旨也颁了下来,册封楼昭为西凉王世子,世袭车骑将军衔,享亲王俸。
因此,楼昭虽然小小年纪,已经是大将军,难怪楼誉要着急,哪里有那么疲懒、武力又那么差劲的将军。
此时,五岁的大将军楼昭躲在弯弯身后,心里稳稳地笃定,父亲再凶,在母亲面前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
果然,弯弯眼睛一瞪,楼誉的气便消了八成,轻抚着她微隆的腹部,和声哄道:“好好好,我不揍他,你别生气,身子要紧。”
说到这里,又惦记起一件要紧的事情:“说起来,上次容晗送来的安胎『药』方有味『药』引颇为难寻,过几日我得亲自去找找,名字奇怪得很,叫什么无『色』石头……”
“那叫五『色』石脂。”
楼昭实在忍不住,从榻后蹦了出来,声音稚嫩清脆,看向自己的爹,一脸瞧不起:“父王,医书上说,这五『色』石脂不是石头,是一种草『药』,生于东海边的大山之巅,吸取海水的『潮』气和日月光华,叶若厚莲,『色』有朱红玄黄深绿澄蓝石黑五『色』,有安气凝神的功效。”
他哗哗哗如背书一般,流水账似的说出来不打半个磕绊,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哪里有半点之前被『逼』着练刀时的颓懒模样。
弯弯给了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得意洋洋地看着楼誉。
听到没,医书读得滚瓜烂熟,还说昭儿不努力,你倒是背一段给我听听?
楼誉看着儿子发光般的小脸,心中一动,问道:“昭儿,我书房里那几本医书,是不是你拿了?”
楼昭翘着红嘟嘟的小嘴,鄙夷道:“那几本能叫医书?都是最浅显的入门道理,索然无味,和容叔叔送来的书差太远了。”
“哦?是吗?”楼誉拉长尾音,“容晗给你送过书?”
楼昭小人精,闻弦歌知雅意,猛醒自己说漏了嘴,亲爹就在发怒的边缘,立刻跳到免死金牌母亲身后,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小声道:“就只有两三本,我早看完了,容叔叔怕我看不懂,还画了好多图,看起来方便多啦。下个月他还会送书来,还说有不明白的可以写信问他。写信太麻烦,等我长大了,就去容叔叔的医谷看个痛快。”
此言一出,室内俱静。
弯弯侧头看向楼誉,若有所思。
楼誉凝视儿子,拧着眉心,似乎在斟酌什么。
楼昭一看事有转机,便拿出了最拿手的撒娇耍赖功夫,蹭到楼誉身边,抓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道:“父王,我一看到那把刀就烦,昭儿不想当大将军,昭儿想做容叔叔那样的神医,好不好吗。”
看着儿子殷切的小眼神,楼誉虽然面『色』不动,心中却防线崩溃痛哭哀号。
罢了罢了,冥冥中自有天意,自己那么根骨绝佳、聪灵过人的孩儿啊,便宜容晗了。
第88章 殷溟番外()
我心中有一把刀,不仅指向敌人,也指向亲人爱人,还有……我自己。
我一出生就是太子,很多东西不得不早早学会。
我的母后是朔朝第一高门巨户周家的千金。
周家起源沥川,族大根深,历史绵长深厚,家中女子端庄贤淑,男子才情绝代,史上就有“沥川周氏,女为邦之媛,宜室宜家,男为邦之才,宜国宜君”之说。
周家历代出过八位皇后,数十位状元郎,其余贵妃探花榜眼州府官员如满天繁星,多不胜数。
我的母后,从生下来那刻起,就是按照皇后的规格培养的,自小熟读《列女传》《女孝经》,通五经六义,工诗赋懂音律,正洁于内,正于四德,文秀通慧、雍容端庄,『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无不是拔尖楚翘。
为了不辜负族人的期待,母后一直很努力,在她看来,那个皇后之位,就是她一生的归宿,那个皇位上的男子,就是她可依赖爱慕的良人。
十五岁那年,她果然如愿以偿,穿上鲜红『色』的曳地长袍,绾着五凤朝阳髻,两鬓斜『插』着牡丹珠花簪,坐上了入宫的凤舆。
皇后袍服上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雏凤清鸣,正如她此刻忐忑期待暗自欢喜的心境。
十五岁的女子,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对爱情充满了多彩的渴盼。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在她的想象中,皇位那个男子威武俊朗,龙颜凤姿,是帝王亦是夫君,从此便可举案齐眉,执手偕老。
但是那天,那个一身华服,与她并肩行礼的男子,却面无表情,冰冷冷似一个会行走的雕塑,一板一眼没有半点笑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帝王之爱就应如此,端严正礼,有节有度,她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越发投入沉溺“皇后”这个角『色』。
此后多年,母后一直端方雍容,大气规整,挑不出半点错处,做到了一个皇后所能做到的极致。
但她却越来越不开心,因为她的夫君,我的父皇,对她一直相敬如“冰”。
冷冰冰如例行公事,不苟言笑没有半点温情蜜意,他们不是夫妻,他们只是因为各种原因站在一起的陌生人。
所谓恩爱融洽,美满幸福,不过是她单方面的一场梦而已,母后的爱情,在大婚登上凤舆的那天,就已经夭折。
我的父皇在史书上会有一个风流才情谥号,他能担得起“文正”这个至美之谥,却担不起“康平”这个帝王之谥,安乐抚民谓之康,布纲置纪谓之平,“康平”二字,他不配。
父皇不是个好皇帝,但论才情书画,在皇帝圈子里却能傲然挺进排行榜的前五位。
他沉『迷』书画,御书房里收藏了数以千计的书画大家珍品,文房四宝中仅端砚就是四千余枚,他临摹的工笔花鸟几可媲美传世之巨作,他领着一班书画大家编撰了《崇宁画谱》,成为民间文人画客争阅的佳作。
风花雪月,从不缺佳人美眷。
父皇的后宫中美人如云,环肥燕瘦,各有所长,论才情论书画论舞姿论妩媚论娇柔,个个都胜过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端庄,却不够妖娆;善诗书,却过于严整;能作画,却洒脱不足;会歌舞,却不屑为之,所剩的只不过是大家闺秀的沉稳周全而已。
大方有度知书达理,敌不过娇俏妩媚的娇嗔一笑。
那个时候,母亲虽然伤心却不绝望,因为父皇虽然美人众多,却没有独宠于谁,那些后宫的美人们很多只不过一时风光,之后便被源源不断的新人代替,成为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流水的妃嫔,铁打的皇后,母亲依然是夜空高悬中正的那轮明月,繁星熠熠难夺其辉。
而且母亲还有一个傲视群芳的理由,那就是我。
我是大朔皇朝正宫嫡出的皇子,身份贵不可言,更重要的是,我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三岁识文断字,五岁熟读兵法,早慧得出人意料。
我十岁的时候,太傅向父皇告退,称太子溟天赋惊人,教无可教。
父皇大怒,责了太傅廷杖,又给我换了个老师。
这位老师学问高深,也比第一位太傅聪明,一年后告病退养天年。
之后,父皇连续给我换了数位太傅,均在一年之内告退。
他们是被我故意赶走的,在我把他们的本事都学完之后,学无可学,自然就不需要他们了。
父皇不信,亲自考过我,无论诗词歌赋,兵家论辩,治世之策,我均能不慌不忙侃侃而谈。
那一年,我只有十五岁,从此父皇再没有给我请太傅,我亦得了个不世出的天才之名。
在众多皇子公主中,无论才华还是容貌,我均鹤立鸡群,但是父皇却不喜欢我,他心中想必早就给我定下了“心机玲珑,城府深沉,聪慧有余,纯厚不足”的评语。
我并不在乎他怎么想,我只在乎母后开不开心,她才是那个真心爱我的人。
有子若我,母后想必是高兴的,在那些受宠的美人面前也平添了无数自信和傲气。
她给了我一个母亲应有的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冬添衣,夏送冰,秋天给我煮桂花茶,春天亲手在我的宫院里种下成片的无忧花……
用尽心血,细致入微,嘘寒问暖,慈爱宽和。
皇宫里的人虽然多,却凄清孤冷得可怕,我和母后在这孤寂冷漠的深宫里,相依为命,互为依靠。
不管父皇是不是爱我这个儿子,有着周氏大族为背景,正宫皇后嫡出的我,太子之位稳若泰山。
父皇也没有想过要换人选,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更何况众多子嗣中,我确实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如果日子继续这么过下去,母后在众多美人夹攻之下,依然能笑到最后,而我会在父皇驾崩之日,堂堂正正登位,成为一个中和宽勉的君王,至少表面上维持着父慈子孝的名声。
一切都因为那个女人的到来毁于一旦。
她叫楼槿,大梁公主。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和亲的公主,夺走了父皇的魂魄。
父皇近乎痴狂地『迷』上了她,从此后宫粉黛无颜『色』,三千佳丽尽如草。
为博她一笑,父皇用尽心机,金帛首饰玉器美食器乐书画,但凡是最好的,都奉到她的面前。
但她从来都不笑,父皇却越挫越勇,毫不吝啬地掏心掏肺,加倍宠爱于她。
她只是皱皱眉头,就得到了我母后倾尽毕生,望而不得的深情和宠爱。
原来父皇不是不会爱,也不是滥情,而是没有遇到真心喜欢的人。而那个他真心喜欢的人,却不是自己。
母后的绝望正是从这时开始,荒草般滋长。
我的母后,她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却没有一颗能忍受他爱上别人的心。
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可以爱别人。
多么幼稚可怜的爱情,却让我的母后,郁郁寡欢,病重将死。
在母后奄奄一息的时候,父皇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因为那个时候,楼贵妃又绝食了。
父皇的爱深广如海,却全部放在楼贵妃身上,没有一丝半点分给我的母后。
母后终于死了,像一朵枯萎的牡丹,干瘦无光。
我永远无法忘记,她临死前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说不尽的凄苦无奈还有恨。
死了也好,这里如此无情孤冷,不如早死投胎,来生擦亮眼睛,寻个真正疼她爱她的良人。
我没有哭,只是转身烧光了东宫里的无忧花,扔掉了所有和母亲有关的器物,也从来不去皇陵祭奠。
众大臣都暗中传言,太子溟冷漠苛刻,无情无义。
我只是冷笑。
母亲死后,我孑然一身,皇宫很大,能让我觉得温暖的,只剩下怀恩。
怀恩是个奇怪的人,他不苟言笑,比我还要寡言冷淡。但却会在任何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他告诉我,皇家无情,要生存下去,必须比这个无情的宫殿还要无情。
他时时刻刻都在教会我绝情寡义,我却时时刻刻都感觉到了他的情义。
在他的帮助下,我杀了很多人,包括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族人,但凡挡在我面前人,我都一一杀掉,毫不留情。
我走得越来越远,看得越来越高,不仅仅是大乘宫的那个宝位,我手中要握住的,还有整个天下。
母后临死的目光一直在我的梦里出现,那时我还小,控制心神的功夫没现在那么好,看向父皇的眼光,也难以抑制地『露』出了狰狞的恨意。
这些恨意毒蛇般盘桓在心里,我一直掩饰得很好,就连父皇都没有察觉,但是却被一个人发现了。
楼槿,楼贵妃,确实如传言般聪慧机敏。
父皇极听她的话,如果她这个时候说一句不利我的话,我不但会前功尽弃,还会被打入尘埃丢掉『性』命。
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有,反而在父皇起疑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帮我说了几句好话,将我掩饰不住的杀意,圆满地掩饰了过去。
我第一次凝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没有生气,就像燃烧殆尽的余灰,死气沉沉。
我突然明白了,她想杀死父皇,她也想把自己杀死。
我便如她所愿。
喝下毒酒前,她看向我的眼光淡淡的漠然,仿佛透着些怜悯,更多的是解脱和即将和爱郎见面的欢喜。
楼槿虽身为女子,却有着男子般的智谋气魄,若她不是楼贵妃,或许我会很欣赏她。
关于楼槿和天机公子容衍的故事,我也有所耳闻,却嗤之以鼻,我母后愚蠢,她也愚蠢,她们都是世上最出『色』的女子,却全部深陷一个叫作爱情的泥潭不能自拔,以致白白断送了『性』命。
殊不知,爱最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刀刀要人命。
怀恩时时刻刻耳提面命,他说得对,多情最是伤人伤己,我曾以为,自己这一生,断不会重蹈覆辙。
我不需要爱,我只需要不断前行,直到登上权力的顶峰。
但是,天意弄人,我遇到了她。
那个叫弯弯的女子,有着一双冰冷透骨的眼睛,她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很快。
怀恩说,这叫动心,原来动心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她很美,但我不缺美人;她很冷,但我不是自虐狂。
我喜欢她,绝对不是因为她有一双想杀死我的眼睛,而是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母亲临死前绝望凄苦的样子。
她怎么了?为什么那么伤心?为什么恨不得死去?到底是谁欺负了她?
我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和怜惜,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不得好眠,若她愿意,我很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靠一靠。
我的肩膀,一定是这个世上最牢固宽厚的港湾,足够护她安好。
大宴梁朝使臣的那天,她白纱蒙面款款走进大殿,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心中雀跃惊喜难以描摹,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了,直到她袖尽匕现,我依然觉得欢喜,我与她的缘分,果然不是一眼钟情那么简单。
恨我没关系,重要的是,从此我似乎多了许多见到她的机会。
我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响,一个是从前的我,高声说,多情无益,她会毁了你。一个是现在的我,笑着说,她是新的开始,将带你走进另一个如诗如画的空间。
那个空间里,她和我并肩而行,笑语盈盈,眉目晶莹,眸光似水。
她为我舞剑,我替她抚琴,她为我披衣,我在她的鬓间簪上一朵无忧花。
在登临权力绝顶的路上,有她一路相随,我可以执子之手,睥睨天下,共享人间繁华万民拥戴。
我再不是那个孤家寡人,想到这里,自己空落的内心角落里充满了久违的温情。
其实清醒一点儿,是该早日决断的,下令杀了她,斩断自己心软松懈的源头,